================= 书名:君可缓归 作者:冰瓷之厦 文案 她是现代富商的女儿,因为被父亲的对手绑架,逃跑时受伤穿越而来这个有他的时空。初见时她是有孕的少妇,肚里的孩子不知是谁的种。她初来乍到只能怀着孩子小心的生活在未知的异世里。 这里没有现代生活的尔虞我诈,没有商场上的利益纠纷,没有父亲对手时不时的恐吓绑架;只有她带着孩子,过着平凡幸福的生活。 可是当她渐渐适应了古代这贫乏的生活,接受了这个莫名其妙而怀上的孩子后,这一个个出现在她生活里,想要带她离开的漂亮男人是怎么一回事啊喂? ………… 她住的地方,有座古桥。老人说,这座桥叫勿念君,也叫吾念君。 至于你要怎么叫它,就看你心里有没有他。 本文慢更,细水长流。前部分种田生娃,后部分伪宫斗真恋爱,节奏稍慢。 感谢涂画乐园帮忙制作的封面。 ———————— ①本文架空,所有人物情节,国家历史,官场职位,后宫分位全部杜撰,谢绝考据。 ②本文男主非c,女主不苏,不喜慎入。 ③作者写文不易,请文明看文,不喜点x,勿喷。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朱樱宝,钟唯懿,朝朝 ┃ 配角:不重要 ┃ 其它:深情微微微微微微虐…… ================== ☆、文之一 却是一手空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很好奇一个古代的女子怎样养孩子,还是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下。 所以就想着这个故事写了出来,故事里当然少不了孩子。 而本文里的孩子,全部是作者凭空想象的,所以难免会有不科学不自然的地方。 但是看文就是图个开心,还希望大家能愉快的看文,不要太纠结文里不对的地方。 因为我们是现代人嘛,古代的种种说话做事方式我们都不了解,文里主人公的行为举止你肯定不能以一个纯古人的标准来看待呀,所以主人公如果有你觉得太现代化的地方还请不要惊讶哦。 作者自己都觉得女主有时候智商在线,有时候智商属性为隐藏!所以~~时蠢时慧吧! 当然啦,有错指出来作者一定会改正的,希望亲们多多支持!●▽●   朱樱宝醒来时,只闻到一阵饭香味。她感觉很饿,尤其是肚子,让她饿的都觉得肚子有问题了,重的要压断她的腰。   她抿了抿唇,想要从床上爬起来,但是该死的腰真的是好重。她深吸口气,想要挪动腰,却突然感觉肚子里有个什么东西踢了她一下。她惊呆了,这是……   她掀开被子,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一觉醒来后会大着个肚子?她不过是在逃脱那群绑架她的人的时候,从山坡上滚了下来,双眼一黑就不省人事了。谁知道在睡了好久之后,起来就大着个肚子了。   是谁?是谁趁她昏迷的时候搞大了她的肚子?她那时候还是个昏迷者啊,那个禽兽!对昏睡着的她都下得了黑手。   呜呜~她不想怀着陌生人的种,莫名其妙的一觉起来就给禽兽生孩子啊!   朱樱宝欲哭无泪的拖着肚子小心翼翼的从床上下来,坐到床旁边的那个旧木凳子上,提壶倒水。一喝到嘴里,她就一口吐了出来。我靠!凉的!尼玛的透心凉,心飞扬啊!   朱樱宝负气的将壶摔倒地上,想站起来却觉得肚子一阵一阵的疼。靠!她捂着大肚子,冷汗涔涔的打量着这间屋子。很简朴很干净,其实说白了就是又旧又穷!除了一张床和一张破桌子,其他的啥也没有。有没有搞错,那群人就把她这个孕妇关在这个鬼地方!   肚子又疼又饿,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拖着个大肚子她又走不动,只好对着房门大叫起来:“有没有人啊!我肚子疼,快来人啊,我要一尸两命了……个禽兽……快来啊!”   朱樱宝疼得眼都睁不开了,坐在凳子上的身子渐渐滑下去。她有些绝望的捂着肚子,想着自己肯定是没救了!   在她将要陷入昏迷时,她期望的那道门终于打开。一道纤细的身影匆忙的跑了进来,扶着她声音焦急的询问:“夫人,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我肚子都要疼死了,这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啊?我是不是要死了?!”朱樱宝借着那人的力量勉强站起来躺回床上,慌乱的问她。   “夫人快别胡说。我这就去找大夫,您不会有事的。”那人说完就要转身出去,却被朱樱宝拉住了袖子。她不得不停下来,看朱樱宝还要说什么。   “喂,如果我难产的话,一定要保我哦!不要孩子,我不想就这样一觉不醒啊!虽然我不是个好母亲,我也舍不得孩子,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我就是那个山,有我在以后就还会有孩子……记得一定要保我,我不想死啊……喂,你别走啊,听我说完——”朱樱宝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说到后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而那个人显然也失去了耐心,拂开她的手就匆忙的跑了出去。   喂——朱樱宝伸长了手想抓住她,却是一手空!看着这个好不容易出现的救命的人跑掉,她终于支撑不住——晕了! ☆、文之二 初来异世啊?!   耳朵边一直有断断续续的声音,手臂上还有被针扎的痛觉。朱樱宝皱紧眉,想要缩回手却没力气。肚子还是有丝丝疼痛,但相比之前真是好太多了,她就是还能感觉到肚子很饿!   “大夫,夫人怎么样了?孩子没事吧!”一个清秀的声音响起,听着很让人舒服,至少是在关心她嘛!   “夫人没什么大碍,只是动了胎气,身子虚弱。孩子也没事,只要好好休养,一定能平安生产。”一个老成嘶哑的声音回答道。朱樱宝心里却是不舒服了,孩子还在,那她还是在这个鬼地方喽!   “哦,那——夫人为何还没醒过来?”那女声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可能是夫人身子太弱,姑娘可以给夫人多做些鸡汤药膳补补身子。这样可以补气益血,将养胎儿。”   朱樱宝听到那男人的话里的鸡汤二字,突感腹中饥饿。她双眼一睁,虚弱的呢喃一声:“有没有人……我好饿……”   见朱樱宝醒过来,那女子忙走至床边扶起她,关心的寻问:“夫人,你怎么样?感觉还好吧?”   “嗯……就是渴,还有饿。”朱樱宝舔了舔唇角,有气无力道。(+﹏+)~   “绿蕙早就熬好了药粥在锅里,这就去给您端来。”   说罢,她就要转身出去。却又被朱樱宝拉住袖子:   “不,你还是先给我倒杯水来吧……”朱樱宝摇摇头,半眯着眼看向扶着她的绿蕙。   嗯,容貌清秀,眉眼清澈,看起来是个心思单纯,能干聪明的女人。而且,她的眼中尽是担心,看起来是真的担心她啊!   朱樱宝细细打量过绿蕙,心中稍微安心了点。看来那些绑匪对她还不算太恶毒,至少派了个人来照顾她这个孕妇。   等等!为什么这个叫绿蕙的会穿着一身古装,还打扮的很是古典。而且……看着朱樱宝迷迷糊糊的样子,她还担心的叫了几句夫人。   “这是……什么情况?”朱樱宝呆呆的张嘴,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一样,猛地掀开被子——看着被子下她大着的肚子,穿着的棉布衣裙,她眼瞪大,手止不住的颤抖。   谁能告诉她现在她大着的肚子和穿着的破布是个什么鬼?!   她特么的穿越了!!!要不要这么坑,朱樱宝心里吐槽到根本停不下来﹖﹩*﹠﹪$﹟﹫……   朱樱宝欲哭无泪啊,她穿越了。从那个有电脑有汽车有苹果的现代世界,穿到了一个大着肚子,还穷的要死得孕妇身上!   没有空调,没有电视,没有马桶!这些她都能忍,至少她也没有了因为有一个富翁老爹而成天被绑架的日子!可是为什么她要穿在一个快要穷成狗的孕妇身上啊?!   看这家徒四壁的样子,肯定是没男人的!她一醒来就肚子痛,肯定是体弱身虚的!呜呜……她不仅要帮那个短命的男人生孩子,承受没有医院没有保障的生命危险;还要她一个花季少女早早当了孩儿他娘,成了没人要的小寡妇。   想想这以后没男人没银子,还要养孩子的日子。她就觉得人生惨绝无望啊啊啊!!!   绿蕙当然是不知道朱樱宝这些剧烈的心理活动的,不过看着朱樱宝脸上的表情从呆滞变为震惊,再从震惊变为惨痛!也知道她心里是不痛快的!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朱樱宝,生怕她再做出什么傻事来。“夫人,您别急。如果身子不舒服,绿蕙就再去请大夫来。”   朱樱宝瘪瘪嘴,神情沮丧的垂着头,失落道:“没事,本夫人没有不舒服,就是……唉,算了,你还是先去给我端碗粥来吧!”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能有什么想不开的。只是这个重生的身份跟她之前相差太远,她有些接受不了罢了。   穷人,寡妇(她自行想象的),有个遗腹子,有个忠心的小丫鬟。好吧,现在她就只有这些财产了。   她喝着药粥,心里闷闷的想着。忽然,肚子的小家伙动了一下,她一惊,手里的碗就落到地上,粥撒了一地。   她惊慌的捂着肚子,叫绿蕙:“快来人啊!我……我要生啦!”   绿蕙闻声急忙跑进屋里,看着朱樱宝惊慌失措的样子,焦急的问:“夫人,您怎么了?是不是孩子又乱动了?”   朱樱宝哭丧着脸:“我不知道,他突然动了一下……吓死我了,我是不是要生了啊?”   绿蕙扶着朱樱宝坐到床上,狐疑的说:“不会吧夫人,您这才怀了五个月,大夫说您只是动了胎气,其他的都还好,不会这么快生产吧!”   “啊,是么?才五个月啊……”朱樱宝闻言尴尬滴汗,原谅她这是第一次怀孕,什么都不懂。上一世她光顾着躲绑架去了,没来得及结婚生子就挂了。所以现在她莫名其妙有了个孩子,才会被吓的一惊一乍的!   “夫人,孩子还在动么?您感觉怎么样?”绿蕙见朱樱宝呆呆的坐着,担心的问她。   “啊,没事了。他……好像睡着了。”朱樱宝回过神,看着绿蕙安抚一笑。“我没事了,休息一下就好了。你不是还在忙吗,你先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可是……”绿蕙有些犹豫。   “哎呀,我真的没事啦!”朱樱宝推推她,“你去忙吧,我睡了。”   “那夫人您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熬安胎药。”绿蕙无法,觉得有些地方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来。只得扶朱樱宝躺下,一步三回头的出去。   朱樱宝躺着,根本毫无睡意。   初来这个不知名的异世,她没被再吓死一次就不错了。可是重活了还有个孩子,想想都觉得——好诡异啊!   她抖了抖身体,想翻身却又动不了。唉,她再一次叹气。算了,不想了,越想越饿!刚才那碗粥她才喝几口就倒了,想想就觉得好可惜,还蛮香的呢!   她闭上眼,想着前一世和自己的将来,在不安和惶恐中渐渐熟睡。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节奏稍慢,可先收藏养肥了再看! ☆、文之三 她一无所有   朱樱宝醒了,她又饿了。囧,她能不能说她是因为肚子里多了张嘴才这么容易饿的啊!   反正古代也没有表,她这么随便一睡谁知道又是什么时辰啊!   当她在床上还有点迷糊没动的时候,绿蕙就已经进到了房间,站在她床边轻声叫她。朱樱宝伸了伸懒腰,才发现身上带着个球真是件很难过的事情,连懒腰都没法正常伸了。   最后还是绿蕙扶起了大肚子的朱樱宝,帮她穿好衣服。这一切弄好后,朱樱宝又忍不住泪奔。想当初她是个身手多么灵活的少女啊,谁知道到了这里,她就成了一个需要人照顾的老、弱、病、残、孕里的一类人了。   她立誓,一定要在孩子生下来之后,尽快恢复她灵活柔软的小身材!   来这里也算有两天了,朱樱宝这算是第一次出那个小屋的门。她之前以为那个屋已经是很旧很破了,到了院子里以后,她才明白,没有最破,只有更破。   萧瑟的小院里孤单单的立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三只碗——呃,都是稀的。真是干净到没有一物的院子啊,除了一棵不知道是啥树的树。一根竹竿上晾着几件衣物,风吹起懒懒的晃了晃;一个小破屋里有个炉子熬着药,她闻出来味了,是给她喝的药。这破败,这穷酸,这简直是要把她的心伤碎的节奏啊!   朱樱宝咬着唇,双眼带泪的打量着院子,真是忍不住的心酸。好吧,这就是她将来要住的地方了。可能还是一辈子!   呜呜,她好歹在现代也是个好人,什么恶事也没做过,还天天被追杀,日子过得一般,但总是不贫苦的;没想到经历了一次重生,到了这个时代,却被逼过上如此穷bi的生活,她想想简直都要哭晕在厕所了。   O(︶︿︶)o 唉。   朱樱宝叹气是止也止不住了。扶着腰看着这个苍凉破败的小院,简直不忍直视,想要抱着绿蕙大哭一场。老天要不要这么玩儿她呀!   绿蕙听着朱樱宝叹气的声音,端着药碗的手又抖了抖。   她轻轻地走到朱樱宝身后,脸上满是委屈和愧疚,她轻缓的出声,劝慰她:“夫人,您先把药喝了吧,别为了这些琐事又伤了身子。”   朱樱宝回头,哀怨的看着绿蕙,但见她也是一脸的为难和愁苦,便软下了心,乖乖的接过药碗,边皱着眉喝,边含糊道:“我没事,就是觉得这院子太破,绿蕙啊,跟着夫人我让你受苦了。”   现在在这个时代也只有绿蕙和她相依为命了。那个短命相公不知道死了还是怎的,这个孩子也是胎相不稳的,家里又穷又破,绿蕙一个人要顾着身子弱的她,还要操持家里活计,想必也是很辛苦的。   之前这身体的原主可能就是受不了这样的苦楚,心里牵挂着亡夫郁郁而终;现在穿越的她必定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目前初来乍到,一概不知的她能仰仗的只有绿蕙,所以她必须要安慰下绿蕙辛苦浮躁的心,才能安稳的活下去。   “夫人别这样说,这都是绿蕙该做的。”一听朱樱宝这样安慰温柔的语气,绿蕙先是一愣,而后以为朱樱宝已经放下了一些心里的苦闷,决定好好活着了,心里欣喜不已。   只要朱樱宝这边能安稳下来,她要操心的也就少多了。如果朱樱宝能帮着她再看着些院子,她的日子就更好过了。   绿蕙想着,再看着朱樱宝现在的变化,心里便也有了些希望。她扶着朱樱宝坐到一张木椅上,眼带水光的看着她,微笑道:“只要夫人能想开,好好活着,日后再带好小主子,奴婢也就不会白辛苦了。”   朱樱宝闻言,心里对绿蕙更是相信依赖了些。   她坚定的点头,信誓旦旦的对绿蕙说:“你放心,有夫人我在,咱们以后的日子啊,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绿蕙也笑着点头,一时院里希望丛生,阳光正好。 ☆、文之四 不必一人独对长夜   朱樱宝知道古代的女人因为平时喜欢束腰,而导致盆骨太窄,生产时很是艰难痛苦。   眼下虽然她怀着孩子,看不出盆骨的宽窄,但是既然能生的这样娇气,还用的起仆人,想必原来的生活也不差,只是不知为何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朱樱宝觉得原主的腰肯定也是经常束着的,所以在乖乖喝药之余,也会经常在院子里走动。有时听着院子外面人们的呼喊声和交谈声,她常常忍不住想走出院门去外面看一看。   她来这里也快一月了,身子虽然还是虚弱,但已远离了流产卧床的病态之感。   她重活一次,上一世没有接触的见识的东西很多,现在来了这里,肯定不愿意错过出去见识新鲜事物的机会。她很想出去,可是绿蕙就是不答应,说她有孕在身,出去很危险,万一人一挤又动了胎气怎么办。所以她是紧咬着牙关,不肯放朱樱宝出去。   朱樱宝见状也不好太过分的闹,她只能经常锻炼,争取养好了身子,出去溜达溜达,见见世面。   有时傍晚她就站在门边,细细的听门外人们的交谈声,如果没有这样热闹充满人气的声音在,朱樱宝几乎都要觉得她是被关在了一个牢笼里,要这样无趣绝望的过一生呢。   有时半夜里的寂静和黑暗,都快要把她逼疯了。这里真的是太安静了,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嚣,没有红灯绿酒的嘈杂,没有紧密人口的吵闹,她睡着都会被自己的呼吸声吓醒——真的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可以听见,提醒她她还活着,是真的活着,而不是被那帮绑匪囚禁着,孤立于人世,绝望的与孤独为邻。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樱宝虽然有活下去的勇气,心里却也渐渐没了当初的热情。她又消沉下去,那安静失落的样子让绿蕙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于是在与朱樱宝谈话,得知她是被夜晚的安静和孤独吓着后,绿蕙忍不住失笑。   朱樱宝被笑的恼怒,死乞白赖的非要晚上绿蕙陪她睡。绿蕙挨不过朱樱宝这样的闹腾,只能应下。   于是午饭过后,绿蕙便整理好床铺,等着朱樱宝歇下。   有了一个大活人在身边,朱樱宝兴奋了好一阵。终于不用一个人面对寂灭的长夜了。而且绿蕙晚上还要做些接过来的针线活,睡得很晚,这样她可以陪着绿蕙,叮嘱她早些睡,消去自己心里的一些负罪感——手脚健全的她竟然要靠一个弱女子养活。   可是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又怀着孩子,只能靠绿蕙做活养家。唉,朱樱宝有时候想想都觉得难过。等生下孩子后,她一定也要出去找活自食其力,不再拖累绿蕙,当一个寄生虫。   晚上绿蕙服侍着朱樱宝洗漱后躺在床上,自己点着灯细细的缝着衣裳。她安静的做着手中的活,没有打扰朱樱宝的休息。   然而静下来以后,朱樱宝反而睡不着了。听着绿蕙丝线穿过衣料的声音,朱樱宝又挣扎着坐起来,默默地看着绿蕙。   绿蕙像是感觉到了,回头对朱樱宝淡淡一笑:“天不早了,夫人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朱樱宝闷闷道。   “绿蕙,不如我和你一起做吧!”朱樱宝沉默一会儿,突发奇想道。   绿蕙回头奇怪的看她一眼,“夫人平日里不是最烦做这些针线活吗?怎么现在又想起来了,夫人啊,这衣服是我要交给货主的,可不能糟蹋在你手里啊!”她打趣的笑道,看着朱樱宝窘迫的样子又笑了几声。   “我——好嘛,那我不碰它,就看着你做行吧!”朱樱宝嘟着嘴,孩子气的揪着被子。   “夫人,你如果真的想做针线的话,可以试着给小主子做些衣服。现在小主子也不小了,再过几个月就该出生了,夫人你正好也可以趁这段时间做些小衣服啊!”看朱樱宝闷闷不乐,绿蕙笑着安慰她道。   “啊?小衣服啊?”朱樱宝歪着头很迷茫,天知道她其实一点针线活也不会。在现代哪还有女生学这个嘛!其实她刚才也只是说说而已,在这里呆坐着真的很无聊嘛,可是绿蕙却当了真……   她讷讷的转过头,沉默了一会,才说:“我想想啊!”   绿蕙便无声的笑笑,没有再说话。   闷头做了会儿手中的活后,她忽然想起自己话里的一个词——小主子。   在这个朝代,小主子这个称呼是不能乱用的,除非是在皇室贵族身上。平民家里的小孩子是不能这样称呼的,毕竟话里带了个“主”字。   可是,朱樱宝会清楚这些吗?   绿蕙心头一窒,刚才夫人突然就沉默,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她屏住呼吸,轻巧的回过头,看向靠在床围上坐着的朱樱宝。她一半的脸被床帐投射下来的阴影遮住,脸色晦暗不明。   其实说起来很奇怪,自从夫人动了胎气,昏睡了三天以后,醒来就变了许多。说话不再刻薄,也没有再嫌弃这个院子的穷酸破败;她一下子就变得温婉知足起来,会安静的喝安胎药,不再没事就伤春悲秋,也不会嫌弃她没用不会多挣点钱来补贴家用。   没再抱怨她怀的孩子是个孽种,没再哭诉她的父兄狠心的让她来到齐国,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人。还有——再没提过上面的主子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还没来接她!   这还真是奇怪的很呐!绿蕙想了想,轻轻的唤朱樱宝:“夫人,这段时间,你是不是——想开了些?”   “嗯?”朱樱宝闻声奇怪的看向忐忑的绿蕙。“怎么这么说?”她突然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重生后表现的太怪了,让这个一直伺候原主的婢女产生怀疑了?!   “没有,奴婢就是觉得,夫人这段时间,变得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绿蕙摇摇头,目光转回到衣服上,却没法再集中精神。   “哦,大概是以前太糊涂,睡了几天脑袋清醒之后就不一样了吧!”朱樱宝淡淡的回答。心里却是多了一丝凉意,当然不一样了,这具身体里的灵魂都换了一个,思想和动作自然都不一样了。   至于绿蕙所说的想开了,可能是她重活一世,对待人和事物的态度都变得淡然了很多,与之前原主差了很多,让人觉得很奇怪吧!   没办法啊,任谁死了又活在另一个时空,都会很难以接受。何况还是醒来就怀着一个孩子,要贫苦的活在一个封建王朝呢?   人生都被改变了,人心能不变吗?   可是这些话朱樱宝没法说出口,否则绿蕙又会觉得她疯了!   怀疑就怀疑吧!至少在没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她是个借尸还魂的怪人之前,他们就没办法动她!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想让大家看文愉快,如果有不足的地方还请见谅啊! ☆、文之五 不是唯一,没有唯一!   想到这,朱樱宝又放心了些。可是该怎么转移话题呢,气氛干嘛要突然变得这么诡异嘛!   朱樱宝想的这件事,和绿蕙想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方向的。   所以在两人的各有所思中,房间里沉默下来。时间很快溜走,朱樱宝在劝说了绿蕙三次休息还无果后,她直接跳下床吹熄了房间里的灯,心满意足的看着绿蕙委屈的来和她睡觉啦!   但是——   朱樱宝白天睡多了,现在一下子睡觉反而睡不着。囧(/ □ \)   所以在她翻来覆去好几次后,绿蕙很善解人意的出声表示她还没睡着,可以和朱樱宝聊聊天,过会再睡。   朱樱宝很纠结,她想到她来到这里这么久,都还不知道这是啥朝代?皇帝是谁?她的身份又是什么?原主的丈夫和这个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直觉告诉她,原主的身份不简单哦!   于是在小心翼翼的试探里,绿蕙告诉了朱樱宝一些极少的信息:这里是齐岚皇朝哦!齐岚的君主姓钟(注意,历史上春秋时期齐国有个君主就姓齐,还喜欢上了一个丑女钟无艳,成了历史上的一个轶事。)   但素齐岚的这个君主没有历史上齐王那么奇怪啦,人家喜欢美女,绝世大美女!听说他很喜欢像乾隆一样下江南,微服私访——呃,美女。而且还喜欢去别的国家访问,然后别国的君主就会送很多美女到齐岚来回访。   汗!原来齐岚的君主是个这么不靠谱的人。朱樱宝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但是人家有资本嘛,一有钱多金,二长得风、流、倜傥,俊美如谪仙;三呢人家年轻气盛,是个刚坐上龙椅的俊美君王;不是一个行将朽木的糟老头,这样的男人肯定让很多美人趋之若鹜对不对?   但是朱樱宝在心里默默地问了一句,这样做你们齐岚真的不怕亡国吗?你们的君主这根本就是在向昏君的道路上发展,并且越走越远,呈一发而不可收之势啊——   可是看绿蕙说着他们的君主就激动起来,并且越来越崇拜尊敬,把人家后宫里的一些私生活都说出来了~   朱樱宝翻个白眼,原来在古代也兴男神崇拜的!绿蕙的男神明显就是这个如同神仙一样多情俊美的钟渣男嘛!   但是朱樱宝觉得在古代,一个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就算了,但还非要张扬到全天下都知道他喜欢到处留情,寻访芳草。这样的男人就是渣渣,绝对要不得!   朱樱宝在心里默默地鄙视了一番后,不耐的打断了绿蕙对她的男神滔滔不绝的赞美和崇拜之词,问:“皇帝叫什么名字啊?”   “……钟唯懿。”   “钟唯一?呵,人生的那么滥情,取个名字还叫唯一?“朱樱宝听了又在心里吐槽,但是没忍住嘴上就说出来了。   绿蕙在一边听着她对自家男神兼国主的大逆不道的嘲讽之词,沉默了一会,小声的说:“不是唯一的一,是懿德的懿。”   朱樱宝听了,恍然大悟道:“原来他还是挺有文化的嘛!知道不给自己取这么一逗比的名字,让别人听了嘲笑他……”感觉到绿蕙身上散发出一股不好的“杀气”。朱樱宝也觉得自己真的是太邪恶了,怎么能这么打击绿蕙的男神呢,于是她又出声道:“咱们绿蕙也是个有文化的人,不然也不会这么懂皇帝对不对?”   “……”绿蕙已无力应对来自朱樱宝话里深深的吐槽和逗弄了。她干脆转过身,不理会朱樱宝。   朱樱宝见没人答话,又想起另一个事,就挑起一个话题无心的问了句:“孩子他爹也不知道哪去了,怎么这么久也不见他回来?”   绿蕙心跳漏了一拍,她怔了怔,小心的回答:“公子他外出经商,寻访旧友,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夫人不必太担心,还是先安心把小主子生下来,等公子回来看到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嗯……”朱樱宝闷闷的应了一声,显然没料到自己这随口一问,居然还真就问出来一个行踪不明,归期不定的老公!   这感觉真是太不爽了!朱樱宝泄愤的咬了口被子!啊呸,一口异味。呜呜,她泪流满面,不知道这被子多久没清洗了,不知道她名义上的老公走了多久,才让这家穷成这样了!   “那,相公他什么时候走的啊?”朱樱宝随口一问。   “呃,公子走了快一年了。”绿蕙顿了顿,又说,“夫人您还没和公子成亲,所以您——呃,这相公就先别叫了……?!”公子会不喜。但是这句话她却没敢说出口。   什么?朱樱宝差点惊坐起来。她居然是个未婚先孕的古代女子!绿蕙口中的那个公子一定是个负   心汉,不然怎么会在还没和原主成亲的情况下先搞大了她的肚子,然后又借口外出经商一去不回?现在肯定是听说她有孩子了,情况破落,打算抛弃她不要她了!   呜呜~~可怜的她和孩儿!   朱樱宝呜咽两声,咬牙切齿的说:“这个混账东西,把我骗出来搞出人命就不管了,他要是敢回来我一点宰了他!”   绿蕙听着朱樱宝怨毒的语气,打了个冷颤。心想等公子回来了夫人真的敢宰了他吗?   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象。   她于是弱弱的为公子申辩了两句:“夫人,当初是您非要跟着公子走的,这个孩子也是您非要留下来的啊!公子说不要,这样对您的名声不好,可是——夫人您说不在乎,公子才把您接到这里来的……”   怎么古代人都这么开放吗!一个女子竟然不顾名声未婚先孕,跟着男人跑到外乡,不要名分就肯生下这个孩子,在这礼法森严的古代来说太另类了。   这里面绝对有隐情,要么是原主有目的,要么是“公子”有秘密!   朱樱宝愣了半天,而后觉得自己真应该好好了解一下自己生活的这个朝代,改变一下她对古代迂腐封建的看法!   绿蕙也自知自己刚才的话逾越了,便沉默着不再多言。 ☆、文之六 眼里闪过亮光   翌日,朱樱宝起床后脸色还不是太好。对于这个孩子的父亲,将她带出来不管不问,两人没有成亲就先有了孩子,他还一走多日的不负责任的行为感到很鄙视很气愤。古代的女子明明都知道名节的重要性,但原主还是肯跟他做,并留下孩子,说明原主对于那个渣男还是有点感情的,只是那感情太复杂和深沉,她不愿意去多想。   眼下既然是她继续着这样的生活,她就必然不会再做原主那样的傻事。跟了个渣男未婚先孕,还傻木兮兮的等着他回来,自己甘愿过着贫苦破落的生活。   以后她就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即使那个渣男回来,她也不会再认的。那样不负责的只会逃避的男人,她心里严重鄙视,她才看不上呢!   如果孩子以后跟她要爹呢,她就说死了。或者再看看有没有善良老实,肯接纳她和孩子的男人嫁过去。如果没有,她情愿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即使过得辛苦,可能遭受世人的异样眼光。   但她是谁,她可是重活一世的现代女人,才不在乎这些迂腐愚昧的教条束缚呢!她有自信,即使是没有男人,没有背景,只要她努力,她就可以在这个异世很好的活下去。   活着就是希望,与死亡相比,活的辛苦劳累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朱樱宝心里千回百折,后来想通了这件事,心里就开朗多了。不就是个渣男吗,谁年轻的时候没瞎过眼,看错过几个人渣。但只要知错就改,亡羊补牢还不算晚。   有了孩子就有了吧,毕竟是一条命,该留下。这点她没什么好怨原主的。   但是原主背后的复杂、黑暗和混乱,她就管不着了。从此她就是这个身体的主人,把昨天都作废,自己随心所欲的活下去。前一世她背负的太多,还没来得及享受什么就被匪徒给整挂了!这一世她必不会再这么蠢,她要为自己好好的活,舒心的活。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现在她可算是明白这句话里博大精深的含义了。   朱樱宝多喝了几碗粥,心里的郁结也散了不少。   她言犹未尽的抹抹嘴,在绿蕙愧疚担心的目光下咧嘴一笑,道:“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做傻事的,就算不为了我,也要为了你和孩子嘛!”   看绿蕙松了口气的样子,她又严肃的道:“只是从此以后你不许再提那个男人,我就当他没了,我只是一个死了丈夫的遗孀罢了。你在外也不许再和别人说我的男人是外出经商了还会回来的,你也只说——他死了吧!”   绿蕙听的一愣一愣的,后面眼里又流露出惊惧和惶恐。她张嘴想要说劝慰和拒绝的话,却被朱樱宝决绝的眼神给盯的咽了下去。   她不安的咽了口口水,想着还是夫人现在的心情和身子重要。至于现在夫人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她就当作没听见,不会在说给第二个人听。而夫人抱怨的外出的公子,等夫人生下小主子后自然会出现的。   绿蕙无奈的摇摇头,心里认定朱樱宝说的这些话是因为公子许久不来看她而在赌气。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也不好再出言相劝。   待朱樱宝心情好了些,绿蕙也没再提这茬。朱樱宝认真说的话,也被绿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估计朱樱宝要是知道了自己许下的宏图大志被绿蕙给毫不在意的抹去了,会气的嗞哇乱叫吧!   她又要抱着肚子说不舒服,要绿蕙多给她熬几碗冷奴汤喝吧!   ……………   朱樱宝安静了几天,又撑不住原形毕露了。   她觉得这孩子已经很稳定了,只需要等平安生产即可。   但是她在这个小院已经待了一个月没出去见过人世了。要不是偶尔能听见门外人们的交谈声,还有绿蕙说他们正是在齐岚的都城里的话,她都该觉得她是被囚禁在一个与世隔绝的深山里了呢!   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朱樱宝对着绿蕙各种撒泼卖萌,要求绿蕙带她出去走走,逛逛集市。   其实商业自中国古代唐朝就有很大的发展了,但统治者还是例行重农抑商的政策,商业发展还有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官府管理也还严格,发展状况不如后来的朝代。   可是到了宋朝,就突破了这一限制。商业打破了市和坊的界限,时间和空间上也有了很大的突破。官府不再严权管理,对商人的打压也减弱了很多。   自此商业上出现了草市,瓦肆和夜市,四大商镇,商帮,运河各种有利于商业发展的势力崛起。朝廷虽然没有改变重农抑商的政策,但是因为商业的发展越来越被社会的发展所需要,所以商人的地位也从士农工商的末等提升了很多。   再加上海外贸易很频繁,商业的税收成了国库的很大一部分来源。有时一些大商人甚至富可敌国,他们也成了王公贵族刻意拉拢的对象。   宋朝以后的朝代商业发展都很迅速,但是商人之子还是不能入朝为官,他们只能用钱财去贿赂官员以求商途平安。这一点一直很让商人不满,但统治者怕商人有了钱财又有了势力会威胁到君主的封建统治,所以在入仕这一点上统治者不肯退让。   但是在这个齐岚皇朝,统治者却没这么迂腐呆板。他们对商人没有这么多打压限制,在这个朝代商人之子可以入朝为官,只要有银子就可以用奢侈品。衣服材料和颜色的限制也减弱了。有些世家大族还会和万贯腰缠的商人联姻,以求权利和钱财的强强联合,确保自己最大的利益和家族最长久的强大。   朱樱宝看着绿蕙给她找来的闲书,作为一个文科生她对古代的历史可以说是最熟悉,所以她对齐岚的历史和官僚体制也是很感兴趣。   这个朝代没有重农抑商的限制,虽然仍旧是封建君主□□,但照这样生产力和经济的发展状况看下去,齐岚过不了多久就会发展成一个不同于清朝的强盛国家吧!   嗯,看来这个朝代还不错,至少不是太愚昧封建。而且没有太过要求存天理,灭人欲。对女子的压迫也没有那么严重,某则朱樱宝早在被发现未婚先孕之时就已经先被处死了,而不是被藏到这么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安心养胎生孩子吧!   朱樱宝坐在院中那棵大树下晒着太阳,心里慢慢思索着这个朝代的发展,以及给自己的身份定位。   她只是一个小女子,没什么雄图壮志。只想着活着生下孩子就好,不要再重蹈上一世那样的覆辙就行。她不想还没来得及享受人生就被整挂掉,她还没有爱一个人,有一个自己的宝贝。现在她正要收获这些,不能再因为愚蠢和被父亲的琐事蹉跎一生。   她咬唇,回头看向正在洗着衣物的绿蕙,眼里闪过亮光。不论绿蕙现在瞒着她的是什么,她都不会允许,这些事阻碍到她重活一世的珍贵生命和感情!   ……………   走神间,朱樱宝忽然听见那破旧的木门后传来敲击声。   那是有人来拜访了,这么久以来,她都再没见过除了绿蕙以外的生人,这是第一个前来拜访她的人耶!   朱樱宝双眼闪现亮光,颇为激动的撂下手里的书,起身疾步走到门口,还不等绿蕙有什么反应就取掉木栓,拉开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不坑。求收藏啦!●▽● ☆、文之七 双眼亮晶晶   朱樱宝是大着肚子的,所以等她有些费力的拉开木门,看向门外的客人时,她还有些喘气。   她双眼亮晶晶的,笑得很开心。不知道来敲她家门的是谁啊!是绿蕙提到的黄老婆婆,还是卖菜的孙老婆婆呢!   只是——呃,这个穿着蓝袍锦衣,面容英俊,笑容温润,颇有些《红楼梦》里的北静王的影子的公子是谁啊?   朱樱宝的笑容淡了些,满眼疑惑的看着蓝袍公子,轻声问:“公子你哪位?”   那蓝袍公子的笑意也淡了些,他先看了看朱樱宝隆起的肚子,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痛楚。而后,他才拱了拱手,朗声道:“可能是在下找错了人,敢问可是方夫人?”   朱樱宝摇摇头,看着他很是不解,貌似很陌生的样子。   “方夫人啊?我不是欸,我姓朱。”   那蓝袍公子蹙了蹙眉,想说什么正看见她后面绿蕙焦急而来。   绿蕙看着那蓝袍公子,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然而朱樱宝站在她身前,看不见她复杂的表情。绿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蓝袍公子冷厉的眼神给止住。   绿蕙不自然的抿抿唇,拉过朱樱宝淡笑道:“夫人,怎么了?”   朱樱宝摇摇头,无所谓的耸耸肩:“可能是他找错了人吧!他说他要找方夫人。”   绿蕙垂着的手指捏的就紧了紧。她勉强笑笑:“是么……可能真的是公子找错了人。”   蓝袍公子没有说话,只是毫不掩饰的打量着朱樱宝,神色淡淡,半响问:“夫人姓朱?”   “嗯。”朱樱宝点头。而后又像是很失望似的,既然认错了人那就不是来找她的了。她神色不耐的看了眼绿蕙,“你跟这位公子说清楚吧!我不是他要找的方夫人。”   绿蕙应下,朱樱宝便扶着腰自己回了院内,至于绿蕙跟那位蓝袍公子说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她觉得没必要,因为绿蕙没想过要害她。而她又是个小人物而已,招不来什么狂蜂浪蝶。所以不必好奇那蓝袍公子的身份,有朝一日,绿蕙自会告诉她一切。   ——————————   “方公子——”绿蕙站在门口,小心的看了眼院内。   “这是怎么回事?”方应宣冷厉的目光扫过绿蕙,脸上已没了见朱樱宝时的淡笑。这样逼人的气势,倒不比绿蕙顶上头的公子弱。   “夫人她初来齐岚时天天吵闹不休,几月前动了胎气昏睡了好几日,灌了药才转醒。只是醒来性子就变了许多,再不提主子,也好似忘了自己的身份。”绿蕙斟酌着词语,恭敬道。“不过她总算是肯安静下来,好好养身子了。至于夫人为何装作不认识您的样子,奴婢就不知道了,估计——是还怨恨着您们吧!”   方应宣冷峻的样子有丝丝动容,瑜溪是真的还恨他!   恨他逼她迎合齐岚国主,有孕后又送她来这陌生的国度独自生活。恨他骗她说齐岚国主一定会接她入宫,毕竟她腹中是他的骨肉。   可是他也没想到那齐岚国主会是冷情至此,薄幸至斯的一个人。即便是自己的骨肉也狠得下心不要,就丢弃在这小院里不闻不问,只丢了个婢女来照顾。   看来的确是他害了瑜溪,也怪不得她不认他,自己改了姓氏。是对他当初说如果她不来齐岚就逐她出府,抹去她在方氏族谱上的姓名的报复和嘲弄吗?   方应宣闭了闭眼,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递给绿蕙:“她快要生产了吧!这些银子你先拿去做个准备,孩子出生后要用到的地方太多,不要乱了手脚。我要回南越谈一笔生意,要半年多才会回来,那时她已经生了!我没时间再来看她,你要照顾好他们,让她过的舒心点。如果她生下孩子后你主子还是这样不闻不问,我自会接她回去,不让她再受委屈。”   绿蕙接过,低着头没有回答。   即使方公子不说这些她也会做到的,毕竟夫人怀着的是她的小主子。   方应宣再看了看院内,已不见了朱樱宝的影子,他叹了口气,疾步离去。 ☆、文之八 没必要为难   绿蕙回到院子里时,朱樱宝初时看的那本书还扔在地上。她捡起擦去上面的灰尘,将书收到房里去,开始生火做饭。   午间,朱樱宝才懒懒的从房间里出来。她毫无形象的打着呵欠,问:“他走啦?”   绿蕙把饭端到树下的木桌上,应了一声。   她扶着朱樱宝坐到铺着软布的椅子上,倒了杯温水给她。“夫人刚睡醒,奴婢打盆水给你洗洗吧!”   朱樱宝点点头,揉了揉眼睛。眯眼看着头顶上正大着的太阳,她语气慵懒的问:“快到赶集的日子了吧!”   绿蕙端着水盆过来,拧干了给她:“是,后天就是,夫人您要出去走走吗?”   朱樱宝擦着手很是惊诧的看着绿蕙,平日里她说要出去绿蕙总是找各种理由不让,今天怎么转了性子!   绿蕙被朱樱宝看得很不好意思,她低头讨好的笑笑:“夫人要过得舒心些才会好好养身子。平日里是奴婢的不是,以后奴婢一定全听夫人的,只要夫人开心就成。”   朱樱宝点点头,撇着嘴擦去脸上的汗珠。现在的天气很热,她又大着肚子,睡一觉起来都会满头汗。估计这孩子要在秋天生吧!   绿蕙看朱樱宝没有吩咐,便端来刚熬好的小米粥,以及新鲜的凉菜,和朱樱宝坐着慢慢吃着。   晚间天气才凉快了些,朱樱宝坐在树下的软塌上,懒懒的扇着扇子。看绿蕙又拿出针黹盒开始缝制衣物,她问她:“做这么多干什么,那个老板不会这么缺衣服穿吧!”   绿蕙顿了顿,小声回答:“不是的,这是给小主子做的。”   “哦——”朱樱宝做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心里还是很不爽,为什么今天那个蓝袍公子来了以后绿蕙就转了性子,对她的一应要求不再那么强硬拒绝了呢!   那个蓝袍公子的身份也不一般吧!不过看绿蕙这么可怜,待她也这么小心翼翼,她也没有再逼问,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就好了,只要不是害她的就行。   绿蕙安静的缝着衣裳,忽然又听朱樱宝道:“绿蕙啊,不知道是不是一孕傻三年啊!我不太清楚这个天下的局势了呢!你给我说说吧,就当是打发时间也好。”   绿蕙手一抖,针就戳到了自己的手指。她哀怨的看过去,却见朱樱宝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跃跃欲试。   她忽然就想起朱樱宝刚来这里,每天愁眉苦脸,以泪洗面,日日卧病在床的蔫样子了。她不想看到夫人再变回那个要死不活的样子,所以就如方公子所说的做吧!   夫人已经很可怜了,她没必要再为难夫人,她要让夫人过的舒心点,好好养身子,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主子,这样才会让主子记得夫人的好,带她回宫里不是吗? ☆、文之九 君子乎?渣男乎?   绿蕙清了清嗓子,就开始把自己所知道的说起来了。   目前天下分了好几个国家,比较强大的就属北方的齐岚和南方的梧越了。其他的都是一些小国家附属着这两国,不足道也。   而齐岚和梧越都有屈指可数的宝物和奇人。   民间有首歌谣是这么唱的:南方有佳人,北方有君子。佳人颜如玉,君子世无双。宁舍江山予,可得佳人乎?不知倾城色,君子难再得。   说的就是梧越的美人和齐岚的帅哥啦!而齐岚真正有的可不止这些,齐岚有最丰富的资源和土地,北方嘛也就这些比较多。而梧越因为地处南方,水系丰富,比较喜欢做商业贸易。南方美人多,商业贸易和经济发达,自然和别国的交往就很频繁。   所以齐岚和梧越每个朝代都会联姻,以求齐岚的矿产出给梧越销售,两方都得利。梧越有天下最富有的商人——方家和郑族。方家自然是皇商,每年因为皇室给的便利赚了不少银子,当然方家贡献给皇室的也不少。   而方家也有子弟入朝为官,女子入宫为妃。这样的权钱强强联合,方家可谓是梧越的第一世家啊!   齐岚呢也不差,因为出产矿产赚的也不比梧越少。齐岚的皇商是杜家,但是杜家比较低调,没有子弟入仕,只有一个女儿在齐岚后宫,分位不高不低,至今无所出。   所以齐岚的杜家不如梧越的方家。   而齐岚的世家大族却不少,他们都有实权,只是少了点手里的财物罢了。如果杜家和这些世家联手,估计那渣男钟唯懿可吃不消哦!   齐岚后宫美人可不少,钟唯懿好美人,梧越国君越刺桐好宝物,这下两人凑在一堆可是有玩的了。   不知道这天下会不会被他们两个败类给玩坏掉!哈哈,朱樱宝听罢很恶趣味的想。   听说前不久钟唯懿才悄悄去拜访过梧越国君,虽说是悄悄可还不是闹得天下皆知,这都怪钟唯懿风、流好色的本性惹的祸啦!   他去到梧越的温柔乡里就不想出来,这样的风、流轶事在两国的风.流场地传的可不少。可以说他是天下第一风.流浪子!   而梧越的越刺桐好珍宝,肯花大代价求得天下至宝。所以梧越的国库因为越刺桐的奢侈爱好也是经常大出血啊!   什么美人啊,钱财啊,只有你拿得出天下至宝,越刺桐都不会吝啬的。听说败家的他和混账的钟唯懿凑在一起,拿美人和宝物做过不少不.良勾.当呢!   朱樱宝听绿蕙说着这皇室的秘密传说,就跟看古代秘史解说一样,可带劲了。她特别好奇的是钟唯懿和越刺桐这样的昏君做主天下,竟然还没有义军揭竿而起,推翻他们的统治吗?   当然这个疑问她没有问出口,不然绿蕙又会是一副“夫人你疯了吧”的表情瞪着她。   目前朱樱宝所处的齐岚正是盛夏之际,天下宝物美人正在往两国都城汇集,以求得到国君的青睐,一战成名呢!   所以现在的齐岚国都锦城很是热闹,有很多听都没听说过的宝物被带至此,先在民间造势,等名头响了,得到国君的好奇再在天下出名,这样那宝物的持有者也算是荣华一生了。   而绿蕙不让朱樱宝出去就是因为现在城中人多手杂,万一她大着个肚子被人流挤到了怎么办?   可是她一想朱樱宝来到锦城多月还没出去看过,现在好不容易遇到这盛景,不去看看多遗憾呐!   所以绿蕙无奈的应下了朱樱宝的请求,答应后天带她出去,不过要求就是只能跟着她走,不能乱窜,不能乱摸,一切以她和孩子的安全为先。   这样的要求朱樱宝自然是嬉笑着满口应下,可等出了这院门到了街上,就不是绿蕙能管得住的喽! ☆、文之十 心里快要溢出糖水   出门那日如期而至,朱樱宝起了个大早,早早的就梳洗好等着吃了早饭出去。   绿蕙那天也很是高兴,拉着朱樱宝挑选了半天的衣服,打扮了半天才好。   可是原谅这古代的铜镜只能模糊的映出人的轮廓,看不清楚人的眉眼和肤色,所以绿蕙给朱樱宝打扮成了什么样她自己也不知道。而且到了今天,朱樱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长了副怎样的面孔,是倾城绝色,还是普通姿容。(/ □ \),不知道古代人的审美观会不会太高,跟现代人的大相径庭啊!   她只道自己长得还过得去,不算丑,能看就是了。况且现在她正怀着孕呢,说不定脸上还有孕斑,面容浮肿,不怎么漂亮。   不过一想今天就能出去逛逛古代的街市了,关于长相的问题朱樱宝就忘在了脑后,不必在乎那么多,开心最重要嘛!   吃过早饭,朱樱宝兴奋的现在院里走了几圈,等绿蕙锁好院门,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从巷道里走出来时,时间已经不算早了。   她们住的小院离集市有点距离,所以刚到街上时人不多,大家都到更宽阔的街道上去了嘛。绿蕙扶着朱樱宝,也不敢走太快,只能谨慎的张望着四周,担心有什么突发事件伤到朱樱宝。   然而生为当事人的朱樱宝可没这样的小心,她看着有些陌生的街道,嗅到生命的味道,就仿佛一下子就扫去了往日被困在小院里的颓废和阴鸷,她的眼好似明珠被拂去了灰尘,霎那间亮出芳华,令那张日日里假笑和无心的脸都变得粲然夺目,更显绝色之姿。   慢慢的走着,看着,听着,耳边响起人群嘈杂的吆喝声,眼前是行人肆意穿梭的身影。朱樱宝明亮的眼突然就红了,她忍住眼里的水润湿意,开心的笑着,丝毫不在意偶尔有人扫过她时怪异的神色。   你想啊,本来挺美的一个人儿,偏挺着个大肚子走在街上,那脸是好看,可是那就快要流出眼眶的泪水,那强撑着大笑的心酸样子,看起来像是有人欺负了她一样委屈。那模样,不知让多少人怜惜,甚至在看到她时愣神,而误了手中的活计。   朱樱宝没有这样的觉悟,她不知自己生了张怎样的脸。她只知道她在重生穿越之后,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还活着这件事。她不再怀疑这只是一个美梦,她不再担忧哪天自己醒来还在绑匪的手里。这一次,她真真切切的明白自己是真的在这个架空的古代再活了一世;她不仅有着新的生命,还有一个快要出世的孩子。   这一刻朱樱宝心里是无比的满足,她看着集市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嘈嘈杂杂的声音,觉得心里开心的快要溢出糖水来。   呵呵,朱樱宝傻呵呵的乐着。她激动的情绪虽然没有通过言语表达出来,可她微颤的手,满脸的笑,眼里欲坠的泪,无不宣告着这趟外出带给她的震撼。   这样的激动,开心,兴奋……连一同和她出来的绿蕙都不知缘何而来,她只是看着朱樱宝这样的兴奋,眉眼间都泛起了生机,她心里也觉得开心起来。这时候的朱樱宝是快活的吧,这时候的她心里该是无怨无恨的吧!   绿蕙陪着朱樱宝,开开心心的逛了大半个集市。这里实在是太热闹了,她不知古代的集市也是这样的繁华充满生活气息啊!如果不是她的体力不支,她一定要逛完整个集市的。   朱樱宝就算只是看着,也看得很开心。她知道绿蕙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敢太大意。所以在太阳出来,她刚好觉得累了的时候,让绿蕙带她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虽然朱樱宝住的这个小镇人不多,但到底是属于都城管辖的地方,这样的集市开展起来气氛还是很热闹的,朱樱宝跟着绿蕙眼花缭乱的看过每个摊位,然后到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小店里坐下休息。   小二很快的端上一壶茶,却被朱樱宝要求换掉。她不喜欢喝茶水,更喜欢清甜的白开水。所以当她扶着肚子,额上有些细汗,笑吟吟的请小二帮她换一壶白开水的时候,店小二还有些微微的怔愣。这样的女子仿佛身上都散发出柔和的温暖的光芒,那慈爱和干净的笑容让人看了很是舒服,姿容不俗的面容笑的人心里陶醉,似乎她就是一个能吸引人的珍珠,让人不由自主的对她好,对她笑,对她——感兴趣。   当腼腆的小二低着头去换茶水时,不远处看着朱樱宝不知矜持,傻乎乎的对小二温柔而笑的样子的人,不觉皱了皱眉。 ☆、文之十一 孩子是她的全部寄托   朱樱宝走的腿微微麻木,她笑着对绿蕙说了几句话,但总体的意思就是希望绿蕙能多多带她出来走走,因为这样她会很开心,而且更有利于孩子的生长。   她带些小心和讨好的样子看的绿蕙心里微感心酸,本来夫人才是主子,现在却对着她小心的提要求,是她对夫人拘束太严,管得太宽了吗?   连方公子看一眼都能看出来夫人过得不快活,她以前天天和夫人在一起,怎么就没发现夫人活的这么压抑和难过呢?   都怪她,对夫人的关心和理解太少。绿蕙低着头在心里暗暗自责,随后对着双眼祈盼的看着她的朱樱宝重重的点头,说:好。   于是朱樱宝笑的真正开怀起来,她握着绿蕙的手,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她开心的样子,更让绿蕙在心里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多让夫人真心的笑,再不让她强颜欢笑。   朱樱宝可不知绿蕙心里的这些小九九,她笑的像是一只得意的狐狸,慢慢的端着茶杯喝着水。等绿蕙再看她时,她又褪去了眼里的得意和狡黠,只悠悠的盯着店外来往的路人,偶尔眨眨眼平复心思。   待朱樱宝与绿蕙休息够了,才又慢悠悠的往回走。如今朱樱宝怀着孩子,已然尽七个月。她可不敢在外面乱吃东西,以免伤害到孩子。   他们不知,在他们的身后,有一条尾巴一直跟着他们走到居住的小院才消失不见。   ……………   逛过集市后,朱樱宝那颗不安分的心终于平定下来。既然确定了自己的处境,对自己真的活着的这件事消除了怀疑,那么她就该为自己和孩子的未来好好思考一番了。   孩子嘛既然她怀着就只能生下来了,而她的“丈夫”又不知所踪,那她只能独自抚养这个孩子,绿蕙是她的小丫鬟应该是信得过的,只是她以后也要嫁人,所以现在她得自己去学着适应这个朝代,学会如何在这里生存,习惯这里的风土人情和行为思想不能太依赖别人。   朱樱宝躺在软塌上,书盖在脸上想着这个关于生存的严肃的问题。她懒懒的躺着,动也不想动。   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偶尔踢她一脚都让她痛上半天,一时半会儿不能动弹。   唉,她真的觉得很痛嘛!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真好动!   随着月份的增加,朱樱宝的小腿浮肿的厉害,偶尔还会抽筋。这点也让她很痛苦,怀个孩子真心不容易啊,等生出来她一定要好好教训!   朱樱宝想着伸手抚上隆起的肚子,心里轻叹一声。虽然这个孩子开始很让她排斥,但是时间久了,只有这个孩子陪着她,感受着她的喜怒哀乐;半夜他会顽皮的踢醒她,让她不能入睡陪着他玩。而她感到寂寞和迷茫的时候,他也会踢一踢她,让她知道她还有他的陪伴。   现在朱樱宝可以说是对这个孩子的降生充满了期待,他才是朱樱宝的重生,他出世,生长,学语,走路,写字……   朱樱宝教会他一切她会的东西,给他一切她拥有的东西,注入所有她生活的希望,看着他平安喜乐的生长。放佛他才是朱樱宝在这个世上的重生,他会经历朱樱宝从来不曾经历过的事情,尝试朱樱宝从来不曾尝试过的冒险,享受朱樱宝从来不曾享受过的生活。   朱樱宝死了,但这一世会有这个孩子替朱樱宝做一切朱樱宝没有做过的事。朱樱宝对这个孩子的未来充满了希冀,构划了无数的生活计划,设想了无数快乐地场景。她要将自己想做的一切交给这个孩子去完成;他是朱樱宝的全部精神寄托,他的生长,他的存在,才让朱樱宝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和念想。   所以此时此刻,朱樱宝只安心等待这个孩子的出生,再不胡思乱想。   ……………   绿蕙在厨房忙碌的做着饭,朱樱宝只是一边斜躺着看着,告诉绿蕙她想吃什么即可。她不会告诉你她不去帮忙是因为她懒。   她不会做饭。   前一世她一天到晚忙着练习防身功夫,学习各种公司管理知识,应对一波又一波的无趣绑架。根本就没时间学些女孩子的手艺,更甚至没谈过一场真心随性的恋爱,只等着父亲给她安排一门有利可图的婚姻。   她的一生已经被规划好,只是没来得及完成就挂掉了。   其实她很讨厌这样的规矩,太无趣太没意义。这一世呢她的人生她要自己做主,才不会任由别人玩弄她掌握她!   最近朱樱宝闲坐着老爱想些上一世的事情,想着想着她心里就开始烦躁气闷起来。奇怪,她怀着孕明明不会来大姨妈呀,怎么这些征兆会出现在她身上呢!   简直不可思议!朱樱宝拍了拍自己的脸,却听见很大的啪啪的响声。   朱樱宝囧,怎么会——她泪流满面!这段时间她不过是懒了些不爱动了些,怎么这么快脸皮就长这么厚了,随便一拍就这么响!   嗷嗷嗷——朱樱宝在心里悲伤的反思,是不是要减肥了,可这样对孩子不好的说!她不想生出一个面黄肌瘦的像小难民一样的孩纸啊!   痛定思痛后,朱樱宝决定一定要每晚饭后出去走一圈,以减少自己身上的肉量!   这么想着后,朱樱宝开心了点。只是——   那个还在啪啪响的声音是怎么一回事?   呃——朱樱宝顿了顿,听了半天才明白是外面有人在敲门。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拜访她呢!朱樱宝看了看头顶上灿烂的夕阳,难不成是绿蕙的小相好!   嘿嘿!朱樱宝贼笑着偷瞟了眼忙碌的绿蕙,拖着肚子慢慢到了门边,轻巧的抽出木栓,开了门—— ☆、文之十二 额上细密的汗珠   门口站着好几个人,皆垂着头。其中一人挺拔的身姿,俊逸飘渺的气息,霸气富贵的衣容,帅到颜值爆表的眉眼,斜睨她时不屑和轻视的眼神,让她一个激灵。   这来的又是个什么鬼啊!   朱樱宝讷讷的收了贼笑,拘谨的看着这一行人,问:“各位有何贵干?我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哦!”   其中领头的,长的最好看但笑的最狡猾阴暗的男子回头走近了她些,细细的打量了她,不置一词,随后目光又落在她肚子上,更显幽深。   “你是方瑜溪?”那颜值爆表的男人问她。   朱樱宝一怔,摇头:“不是。”   那男人皱皱眉,似乎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装什么傻?方瑜溪,你莫不是离了梧越傻了不成?”他嗤笑一声,走到她身后。   朱樱宝护着肚子,对那男人的嘲笑很不悦。她也沉了脸色,说:“我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我现在是齐岚的朱樱宝,不是什么方瑜溪。请你找对了地方再说人话,不要一开口,就伤了两方的颜面。”   那男人蓦地回头,狠瞪着朱樱宝,眼里是惊和怒。他看着她,直像是看进了她的心里。等朱樱宝顶着那样阴冷的目光,脚都麻了时,他才冷笑几声,开口:“很好,看来你来了齐岚倒是硬气了不少。你心里还恨我,但也不想想,当初如果不是你方家自愿,你又怎么能来齐岚。还能怀上——那个人的种!”   他的目光又对上朱樱宝的肚子,看的朱樱宝心里一紧,转过了身子。   “你想另谋出路,我也不能怪你。毕竟是我先不要你,可是方瑜溪,你这找下家的速度也太快了吧?都让我没反应过来,要误以为这是你方家早就设计好了的呢!”   朱樱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能默默的听着,不回答他。直觉告诉她,虽然这个男人笑的奸诈,但对她并无恶意,所以她只要熬到他发完牢骚,滚蛋就好。   那男人见朱樱宝默然,冷哼一声也不再言语。只是看了她几眼,又道:“姓钟的也没称你的心意吗?竟然把自己折腾到了这个地步?”   他看了眼身后破旧寒酸的院子,对朱樱宝挑眉嘲弄的笑笑。朱樱宝被他笑的涨红了脸,憋出一句:“不用你管,是我住又不是你住!”   那男人没料到朱樱宝会顶他,一愣后又冷了脸。他冷盯着朱樱宝,半响冷冷道:“真希望半年后我来,你还能这么硬气!哼!”他又狠瞪着朱樱宝的肚子,而后在朱樱宝嫌弃厌恶的眼神里,愤怒离去。   朱樱宝在听不见他们嘈杂的脚步声后,才松了口气放下心。不知道这个人找她是为了什么,怎么莫名其妙的说一番狠话就走了。   O(︶︿︶)o 唉,不知道原主究竟给她惹了多少麻烦,怎么三番五次有人找上门来啊!虽然都是很漂亮不俗的男人——   朱樱宝慢慢的往小院走,微风吹过,才发现自己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只是方才太紧张没有发现而已。   以后再不给人随便开门了,尽是吓自己的。朱樱宝心里愤懑的想着,狠狠地栓上了门。 ☆、文之十三 看星如看己   风平浪静的日子过的是快而又慢的,朱樱宝很纠结那晚来的人的身份,却不敢问绿蕙。因为她怕知道了这些,再难逃风波啊!   绿蕙服侍着朱樱宝也算是尽心尽力,但有些事她始终不曾对朱樱宝坦白过。朱樱宝也不问她,在生产前的这段时间,就难得糊涂,得过且过吧!   朱樱宝因为身体弱的原因,又可能是被吓着了吧,心里还是害怕,在这样陌生的地方住着又惊恐又不安,到底还是生了病。   也就是迷糊的躺在床上出汗,嘴里含糊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脸色苍白,额上全是汗,总是喊着热,但是脱得只剩下睡衣还是不管用。   大夫来瞧了只说是孕妇都爱犯得病,不算什么,只是她自己心里想得太多吓着自己了才不好。而且忌惮着她腹里孩子大了不敢开重药,只能下些清凉去火,宁神安睡的药喝。   所以朱樱宝这一病啊,就拖了半个月。   她怀着七个月的身孕,不但没胖,反倒是瘦了一大圈。   眼睛大而亮,脸盘也尖尖的,身子纤弱,只挺着个大肚子看着叫人心惊。她病好之后老爱发呆,   就卧在软榻上看着天发呆。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就爱看着天。   绿蕙都不知道天上有什么那么好看,无非是云和星星。   可朱樱宝总爱看着天走神,摸着肚子,偶尔叹口气,但好在还是听绿蕙的话好好养身子,按时喝药,乖乖喝汤;不再问齐岚的事,只安心过这后面的三个月,平安把孩子生下来。   朱樱宝也觉得她不对劲,那天见了那个古怪的漂亮男人以后,神思就很恍惚,然后就是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梦到些什么。   她梦里一些光怪陆离的东西总叫她不得安睡,还有一个小孩子哭闹的声音让她好不烦躁。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产前忧郁症,老担心些有的没得,怕这怕那,疑神疑鬼。她知道这对她和孩子都不好,可没办法,她管不住自己的思绪啊!   她老怕自己难产,她死过一次,就很怕这次生产会夺走她的命。她重生一次多不容易啊,还没玩过放肆过呢,可不想来这待个半年受场罪就挂掉。   所以她决定啊,还是要拼一次。上一世都拼了小命从绑匪手里逃出来,虽然运气不好还是挂了,   但这次她没道理就坐以待毙,绝望的等死啊!何况她还有个孩子呢!   所以这天朱樱宝吃过饭以后,就开始精神抖擞的要准备自己的生产事项了。   一般村里或者镇上不是都有些专门为孕妇接生的女人称为产婆吗,朱樱宝就是要去找这些产婆问能帮助女人顺产的方法,多做一下还是有些用处的,她不能什么都不做等事情到眼前了才开始后悔着急吧!   算算日子,她来这里也三个月了,来的时候孩子五个月,正是阴历五月,现在八个月,再过两个月左右就要生了,而那个时间正是阴历的十月份。 ☆、文之十四 毫无意义的担心   在古代都是用阴历的,因为古人播种收获,过节记日都使用阴历,那时候阳历还没有传入中国。   而现代在南方一些地方,老人也爱用阴历,他们认为阴历比阳历准,孩子出生,及一些大事都用阴历计算。   所以在齐岚,计算时间什么的还是用阴历。朱樱宝入乡随俗,也用阴历,其实她也根本不记得现在的阳历是什么时候了。   八月流火,九月授衣。   八月天气渐渐转凉,九月就会觉得冷了。所以朱樱宝要早点去找产婆,不然以后天凉了绿蕙就不让她出门了。   因为这个时候地里有些农作物也开始要收获了,村里的小道上人并不多。   站在路边就可以看到地里农户忙活的身影,在金灿灿的小麦堆里,他们热情而富有活力,因为丰收而喜悦的情绪也感染到了朱樱宝,是以她也很高兴的沿路边走边看,出门走走散心真的很不错啊!   再走远点地里还没割的小麦就像是一片金色的海洋,风吹过小麦摇摇晃晃,像是金色的波浪一样美不胜收,那充满成功和愉悦的风景简直不能再美了。   朱樱宝一辈子忘不了这样震撼的美景,她张开双臂,拥抱这辽阔的金色海洋。收获的季节,丰收的喜悦,这希望之田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勇气和喜悦。   她忽然发现,她所担心的实在是太无知了。她生孩子就像是农民种庄稼一样,都是孕育生命和收获希望的过程,同样都充满了未知的艰难和危险。   但是能因为这点危险和困难就不管了么?农民并不会因为天灾人祸而不种庄稼,他们会一直坚持,直到自己成功收获;那么她也一样,不该因为生孩子太危险而害怕担心,她也应该充满希望和信心去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她之前的顾虑担心,都是因为太无知懦弱,她不该犯这样的错误。   现在她该打起精神,好好生活了,不能再颓废下去。她要去问问产婆该注意的事,安心的生下这个孩子,好好待她,宠爱她,抚养她。她是一个母亲,不能太胆小,她也不能再让绿蕙为她担惊受怕。她要勇敢的去承担生命里一个女人要变成母亲都该经历的痛。   这样在这一世,她才不算是白活一遭。她成功的生下这个孩子,受了那么大的苦难而活下来,她才能自豪的告诉她的孩子,当初他们的母亲是多么勇敢,多么坚强。   朱樱宝就站在路边,面带微笑的张开双臂,对着金色的麦田深深呼吸。   纯自然的空气就是好,里面的纯粹和活力是她在现代都市从来没有感受到的。她动了动的手腕和脖颈,感觉自己出来一次是又重新活过来一次。   绿蕙看着朱樱宝身上多了几分活力,脸上的气色也好了些,心里也是欢喜。自从朱樱宝病了半个月,人都迅速的消瘦下来,之前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不见了,那样一个瘦瘦弱弱的女人,还挺着个大肚子,看着都让人心惊。   她的气色一直不好。很颓废,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一点都不像一个怀孕的女人那样丰润。不知道生出来的小主子会不会也很瘦小不讨喜啊——   绿蕙想得太多了。对此朱樱宝也无力掰正她的思想,o(︶︿︶)o 唉!   朱樱宝在路边吹了会风,吹醒了思绪,清醒了头脑,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她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头发,对身后的绿蕙说:“走吧,我们去之前你说的那个王婆家。”    ☆、文之十五 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都是在农村里的房子,不像小镇里冷硬的院子,这里都是用麦秆或者树枝随便围了个地界做院子,家家户户离的都很近。没有高高垒起的墙壁,没有户户紧闭的大门。这里的房屋连成一片,像是盛开的一朵最温暖的花,就延伸在这片金色的大海里。   朱樱宝很羡慕这样的房屋啊,邻里之间离得如此之近,有什么事出个声就有人应你。从前她一个人住在很大的别墅里,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就她一个人,就那样一个人住在浩大冰冷的房子里,孤单冷清,没有一个人陪她,黑夜里她心里害怕极了。   所以她想,如果将来有机会,她就像带着孩子来这样一个温暖质朴的小村庄里居住,她一定不会让她的孩子也尝受这孤单恐惧之感。她会一直陪着他,不离不弃。   因为在这个世上,只有他们是血肉相连的至亲骨肉,他们才能慰藉彼此,不论风雨,永不言弃!   朱樱宝看着这热情洋溢的村子,里面走出的人都面带笑容,看起来质朴善良,舒服极了。   她也不由得羡慕着微笑着,慢慢的走进村里。   也许是看她一个外来女人还挺着个大肚子,村里的人对她的打量不是一般的奇异和惊讶。初时朱樱宝以为他们是看着她这个外人惊奇,后来才知道他们呆滞的目光里还有对她容貌的惊艳和不安。   这样的美貌女子,定是祸水啊!   这些后来呈现的画面都应验了村里人最直观的预言,可此时的朱樱宝却不知道,她寻找的这个人,以及她生下的孩子,都为她未来的生命和齐岚的历史,留下了怎样浓墨重彩的一笔。   ………………   一路被打量着进了王婆家,她家里都是女人,男人出去干活了。说话倒也方便,朱樱宝很直接的问了王婆她想问的话,王婆也很热心的一一告诉了她,末了还检查了一下她的胎位。   朱樱宝的胎位有些不正,王婆说这样生产时不会有大问题,只是要吃些苦头。   朱樱宝一听这话就垮了脸,本来顺产就很痛了。这里又没有麻药,不能剖腹产,现在告诉她,她还要吃更多的苦,她这要怎么才能承受下来啊?   好在王婆说离生产还有近两个月,现在多准备一下还来得及。   朱樱宝很委屈的瘪着嘴,细细的听王婆说矫正的方法。   还是要多运动嘛,不能老躺着,不能太分心害怕,不能缺营养,不能烦躁不安消耗精力,不能冒险采取特定的体位……   听着这些小细节,朱樱宝忍不住想要捂脸逃跑,问题是她现在跑不动。她不是以前那个能打到跆拳道蓝间红带,有着四段以上实力的年轻姑娘了啊啊啊!!!   她现在是孩儿他娘了!   朱樱宝在心里默默地流泪,后来思想抛锚到不知哪里去了。王婆讲的东西也只有绿蕙在认真听了。唉,没事,反正现在她的一切饮食起居都是绿蕙在照顾,绿蕙记这些也是应该的。   朱樱宝半卧在炕上,眯着眼又有些累了。   王婆见状又嘱咐绿蕙要好好给朱樱宝补充营养,多喝些高汤,多吃些热的有力气的事物,不然瞧着她这瘦弱的身子骨,生产时恐怕熬不下来啊!   绿蕙在心里一一记下,末了瞧着已经闭上眼养神的朱樱宝,悄悄拿出一个荷包给了王婆,拜托她一定要好好尽力让朱樱宝平安生下孩子,而且在生产前的一个月请她就住到他们的小院里去,等到朱樱宝生下孩子做完月子再离开。   他们的院子虽然旧,但到底是大的,还有几件空房。趁现在天气还不冷,赶紧回去修葺一番,待朱樱宝生产时也好有个安稳住处。   王婆接了绿蕙的银子,自然是越发上心。她本就是一个寡妇独自带着儿子和女儿,现在儿子在外,家里有媳妇照看着,待十月份没事情了住过去过个冬也没什么的。所以她很爽快的就应下了,说这一个月就在家里交代一下,等到了九月就去他们那里照看朱樱宝。   绿蕙和王婆商议好,就唤醒朱樱宝,喝了一碗现炖的鸡汤,才扶着她离开。   王婆送着他们到村门口,嘴一直笑着。等朱樱宝要走了又仔细嘱咐了几句,而后才喜滋滋的回到家里,跟媳妇交代事情去了。   这一趟接了这么多银子,她可得多尽心点才不会亏了良心呐! ☆、文之十六 料峭晚风吹人醒,微冷。   朱樱宝回了院子,已是很疲惫了。她病才好,今天又走了这么远的路,当然撑不下去。绿蕙扶着满脸是汗的朱樱宝回到卧房,赶紧烧了热水给她擦洗。   朱樱宝简单的洗了下就歇下了,她太累了,现在只想睡觉。   绿蕙服侍完朱樱宝,又去生火做饭。虽然朱樱宝睡了,但还是要吃点东西,不然这一漫漫长夜可对身子不好。   她炖了买回来的新鲜鲫鱼,熬了点小米粥,把院门锁好。自己吃过饭梳洗了后,点着灯到朱樱宝休息的房间里慢慢缝着衣衫。   时间也不早了,可朱樱宝还在睡着。绿蕙隔着纱帘看了好几次床里的朱樱宝——没有动静。   等了两刻,绿蕙还是担心朱樱宝的身体,忍不住掀开纱帘进去唤醒了朱樱宝。   朱樱宝睡眼惺忪的看着灯光幽暗的卧房,缓了片刻才沙哑着出声:“怎么了?”   “夫人,你还是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今天你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呢!”   朱樱宝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由绿蕙扶着做起来,很是没精神。她揉揉眼睛,道:“先给我杯水。”   绿蕙忙去倒了杯温水来,看着朱樱宝喝下。又道:“夫人,鱼汤还在灶上温着呢,我去给你端来。”   朱樱宝点头,绿蕙才出去。   朱樱宝靠在床头愣了愣神,而后才慢慢的下床踏着鞋子,走到方才绿蕙坐着的桌子边,拿起她绣的东西细细看着。   绣的是一个白子千孙图的小肚兜,一看就知道是给孩子做的。朱樱宝看着慢慢的笑了,心想连绿蕙都开始给宝宝准备礼物了,自己这个当娘亲的也该有所表示吧!   她摸了摸鼓起大大的肚子,扶着腰慢慢走到窗户边打开了一扇窗,外面已是傍晚天欲黑的时候,她一睡就睡了一个时辰啊!   阳历九月的天黑时已经微冷了,风吹过她轻轻的打了个寒颤。   门开关的声音响起,绿蕙已经端着饭过来了。见朱樱宝站在开着的窗户边,忙过去要关上窗户。朱樱宝止住她的动作,说风吹吹凉快舒服,然后过去坐下慢慢的开始吃饭。   鱼汤炖的很不错,香滑可口,倒些在清淡的小米粥里,吃着很是美味。   朱樱宝本来没觉得饿,一吃味道很好竟觉得饿了,便大开胃口吃了两碗。   等吃过饭漱过口已经没了睡意,她动了动四肢不知道该干什么,看绿蕙收拾了碗筷要继续缝制肚兜,便道:“我也想绣这个,绿蕙你教我吧!”   绿蕙惊讶的看着朱樱宝,看她不像是开玩笑,便拿出一块柔软的布料,开始教朱樱宝绣小孩子的肚兜。   其实刚开始绿蕙是拒绝的,因为她觉得朱樱宝不该做这么费神的事情。但是经不住朱樱宝的软磨硬泡,她无奈只能收下这个徒弟。可是后来看到朱樱宝非常笨拙的一针一针的绣着图案,那粗糙的针脚,混乱的线条,看不出形状的花朵……   绿蕙想夫人啊你是从来没学过女红的么?怎么可以把简单的绣花绣成这个样子?   你真的要把这样丑陋的绣花作为小主子的贴身衣物吗?小主子一定会嫌弃的吧?   虽然绿蕙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但看着朱樱宝认真的努力的一针一针绣过去,她又不忍心打击朱樱宝突如其来的热情,只能忍着看她绣花,心里憋着这股怨气想明天要做什么?   对了,要修葺房屋,找泥瓦匠把另外几间破旧的房间整理一下,漏雨的进风的都修补好,这样冬天到了才不会受冻,王婆到了也好有个住处。   朱樱宝听了绿蕙的话没什么意见,只交代她找个可靠的人,把院门和房屋的锁都换一遍,院墙房屋什么都加固,院子里的杂草除去,多种些花卉和杏树,最好能把那个垮了一半的厨房拆了,重新修间大点的厨房。在原来的那颗树边修个小亭子,这样没事的时候也可以过去乘凉休息,不必因为下雨而待不了树底下。   绿蕙一一记下,想着明天一早就出去找泥瓦匠来修葺。等朱樱宝艰难的完成了半个花朵后,绿蕙强制收走了绣布,看着惨败的花瓣,她悠悠的叹了口气,想着以后还是找别的事情给夫人打发时间吧!   再不能让她碰针线了!这是绿蕙经过朱樱宝失败的教学工作后得出的结论。 ☆、文之十七 想太多了吗?   翌日,绿蕙早起做好早饭,服侍朱樱宝吃过饭后,在朱樱宝的要求下不得不交出她昨晚的残次品,让她继续绣花。   因为绿蕙要出门找泥瓦匠,只留朱樱宝一个人在家,朱樱宝无事可做,当然只能绣花啊!   看着朱樱宝很不服气的绣着惨不忍睹的花朵,绿蕙无奈,仔细叮嘱了她几句才出门去。   朱樱宝看绿蕙很不放心的走了,想想她担忧的眼神也是醉了。   她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好不好,能不能不要把她当作一个小孩子一样的对待,担心这担心那的?   这样搞的她像是一个巨龄儿童似得,不过是怀着孕而已,每次她不在身边就害怕她出各种意外,她是这么倒霉的人吗?   叹着气,朱樱宝看着手里失败的作品,突然也觉得很没意思。   扔下布,她挺着肚子到了那几间她从来没去过的房间。毕竟要搞一次装修嘛,还是看一下怎么设计比较好。   那几间屋子有点破旧,里面胡乱的放着一些杂物。桌子上都是灰尘,想必也是很久没人来打扫的。她捂着鼻子往里面走,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玩意。   走进去了,才发现在一块破布的掩盖下有几个大木箱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朱樱宝掀开布,发现那箱子上竟然还带着锁。她更加好奇了,这里面锁着什么宝贝啊,看这个箱子上的雕刻花纹还很精致繁琐,像是什么名贵的箱子。虽然蒙着尘,看着还是很贵气的,她踢了踢箱子的一边,闷闷的响着。看来里面是装满了东西的,只是带着锁,她又没有钥匙,怎么打开呢?不知道绿蕙有没有钥匙,不过既然是随意的扔在破旧的房子里,里面可能也不是有用的东西。   朱樱宝又看了看另外几口箱子,无一列外都是锁着的。她放弃了对箱子的探索,重新把布盖上,出了屋子。   重新修个厨房,再补一下这间屋子住人。呃,将来孩子出生了也还要一间婴儿房,绿蕙一间,王婆一间,还剩三间。   空这也是空着,不如再弄个书房。呵呵,她也要学着做个古代才女!   朱樱宝无限的发挥着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忘了这里的劳动力,速度和质量根本不能和她之前生存的地方相提并论。   在屋里yy着自己的设计思想,却很快就困了。她捂着嘴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哈欠,决定回去睡觉等绿蕙回来。   也不知道绿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总之她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被子。她睡之前是随意的躺下的,不用猜给她盖被子的一定是绿蕙。   朱樱宝惬意的伸伸腿,但还是很费力的从床上坐起,小心翼翼的踏着鞋出了屋子。   绿蕙果然已经回来了,正在做饭。   见朱樱宝出来了,绿蕙忙过去扶着她在树下的椅子上坐下。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去给她盛了碗一直煨着的鸡汤。   朱樱宝傻傻的冲绿蕙笑笑,边喝汤边问她出去找泥瓦匠的事情怎么样。   绿蕙想了想,说:“他们明日便会来,价钱我已经谈好了。只是……”朱樱宝看她一眼,她吞吐道:“修葺房屋动静太大,恐怕会打扰到夫人的休息,不利于夫人的安胎。”   朱樱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绿蕙心里太傻。   她喝完汤把碗给绿蕙,“我又不是天天睡觉,时时睡觉。你们在白天工作,我可以出去走走,晚上回来休息。这有什么关系,你啊,真是想太多了!”   绿蕙点点头,明白自己这段时间因为朱樱宝的生病有点乱了分寸,太紧张她了,恨不得时时刻刻看着她,直到她生下孩子才能放下心。   可是没有办法,她来这里要做的事就是照看好夫人和小主子。如果夫人和孩子出了什么意外,她难辞其咎。所以——   绿蕙咬唇,捏着手指慢慢走回厨房。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是日更啊!亲们善良的收藏一下吧! ☆、文之十八 千层架与书   第二日泥瓦匠来的时候,朱樱宝早就被绿蕙送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在路上,朱樱宝很好奇绿蕙给她找了个怎么样的好去处,可是绿蕙就是不肯告诉她。   无奈,她只能怀着个小心思跟着绿蕙走。当然,她不忘交代绿蕙要给她腾出一间房子来做书房。   一定要多弄些千层架和书来,绿蕙不明白什么是千层架,她还画了个图给绿蕙解释了一番。   她相信绿蕙一定能做出她想要的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绿蕙很神奇啊,简直跟孙悟空一样。   你要什么她就能给你什么,之前她说要找个产婆问问,绿蕙就找到了王婆;她说要修葺一下院子,绿蕙就出去找好了泥瓦匠;她说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等晚上再回来院子,绿蕙就带她到了这里。而现在,她要求的书房、千层架和书,她相信绿蕙也一定能给她做出来。   她不想怀疑绿蕙,不想费神去猜绿蕙对她和孩子这么看重是为了什么,但只要绿蕙对她好,没有恶意,她就不会把这一切诡异的完美和谐说破。   ——————————   到达绿蕙说的神秘地方,朱樱宝真是大吃一惊。   这里真是一个古代图书馆啊!这么多书,全都整齐的放在书架上,而在空置的地方还设有桌椅和屏风,分开了男女。   这样这里的书籍,男女都可以来阅读了。   不知是哪位高人想出来这样的妙主意,开了这么个学习兼休憩的好地方!   朱樱宝挑了个靠近窗户的位置坐下,桌子不远处就是一架屏风。这样也省的别人看到她,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朱樱宝很满意这个地方,每天来这里看看书,也算是给肚子里的宝宝做个胎教了。每天念一段好书,想必将来孩子出生了也是极聪明的。接下来两个月的时间,就在这里等待吧!   绿蕙见朱樱宝很喜欢这里,也松了口气。她把准备好的点心和水放下,自己先回小院盯着修葺去了。   朱樱宝找了本讲修身养性的书,可惜文言文晦涩难懂,她坚持看了五页就看不下去了,无法,她只得再找了本看的懂得书。比如说,《山海经》《搜神记》《镜花缘》!   嘿嘿,这类小说集和神鬼志异的书她可是打小爱看,那时候看电视神话类的她就很喜欢。现在看看原版的书,说不定能再结合现代的故事编一本新神话故事书出来呢!   果然还是这类书更适合她看啊,就算是文言文也能一猜半解的读完故事。呵呵,喝着水吃着糕点,没有任何压力的看着故事书,偶尔肚子里的宝宝再动一动,提醒她还有他陪着,这生活简直是太爽了。   朱樱宝看书看的累了,就看看窗外。这里因为开了个书馆,靠近人少的地方,一般不会有人出没。   她看着窗外,有时候半天都没有一个人走过,她又觉得寂寞了。   这次,当她第四次看向窗外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大队人向这里走过来。   呃,清一色的的黑衣服,穿着劲装,看起来很有气势。就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打手,这一幕蓦地让她想起来现代那些黑帮老大身后跟着的小喽啰。噗。不知道这一队人有没有喽啰头子啊!   很起劲的看着那队人走近,朱樱宝趴在窗檐边上,睁大了眼看。   毕竟这种场景难得一见,尤其是在古代。 ☆、文之十九 他从梦中向她来   这队人走近,朱樱宝才看清他们不仅服装统一,连表情都是一样的麻木,呃,如果能再戴个黑色大墨镜,就更像黑帮打手了。   朱樱宝邪邪的笑着,紧紧看着这一队人。人很多啊,这么长一队,后面竟然还真有人抬着一顶轿子跟着。   煞气这么重的一队人,竟然跟了个华丽的轿子。这跟他们的画风严重不符啊!呃,他们面无表情却步伐一致,那个轿子看起来倒是很特别,被他们包围在中间,像是保护一般。   朱樱宝好奇的盯着那顶轿子,在轿子经过她的窗下时,轿子的窗幔突然被人掀开,一柄银白色的扇子从里面探出,扇面上泛着冷光。那不是纸。   朱樱宝忽然反应过来,这队人的身份很不一般,这样高调的着装却抵调的走这条小路,想必是有什么不想要人知道的原因,她不该这么明目张胆的盯着看呐!   古代封建等级森严,权利大点儿的人都是可以随意草菅人命的。她如果不慎触犯到了某位霸王,那可就惨了。   她忙缩回头,然而在这之前已经有一个轿子边走着的人抬头看见了她。她心里一凛,忙关上窗,站在窗边一时还会不过神来。   那人的眼神太冷了,如剑一般锐利,无情。可不是嘛,他的身边就佩戴着一把剑。   ——————   朱樱宝坐在椅子上,表情恹恹的。   这天下午她就那样呆坐着,直到绿蕙来接她。   已经一个月了,小院的修葺也该差不多了吧!   朱樱宝回去的路上问绿蕙,绿蕙说已经在加紧赶工了,很快就可以完了,再过上五六天就能回去   住了。   朱樱宝点头,她已经九个月的肚子了。之前一个月过来这书馆,一是为了躲开修葺时的噪音和喧扰,二是每天都走动一下,权当锻炼。   现在她的身子越来越不方便了,还是回去在小院里安心待产更妥当些。   绿蕙见朱樱宝脸色不好,以为她是每天来这里觉得累了,便心想回去还得交代泥瓦匠们加快工程,早些完工了让朱樱宝回去好好修养。   回去晚间吃过饭躺在床上,朱樱宝还是忘不掉那队人中间跟着的轿子——以及从轿子里探出来的那把银白扇子。   不知道轿子里坐着的是个什么人物,竟然有这样特别的扇子,锋利的护卫。   朱樱宝脑子里乱乱的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终于睡着了,她的梦里却还是那顶轿子,那把银白扇子;但更重要的是,轿子里的人在她梦里走了出来。   他有着谪仙般的身姿,王者的气势,隽逸风流的笑,都显得他犹如是魔都来的上尊,有着魅惑人心的能力,决断人生死的气魄。   可是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啊?明明梦里还记得他风流多情,似笑非笑的样子啊!   朱樱宝在梦里看见他从轿子里翩翩而出,她就站在轿子面前,呆呆的看着他含笑摇着扇子向她伸出手,要带她走。   可是那样的笑和伸出的手,却是充满了压迫和霸气,跟他飘逸的身姿不符啊!   这不是她想要的啊!   朱樱宝想要挣脱他的手,在梦里好奇却又不敢靠近他。抗拒间她就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满头是汗,喘着粗气。   她摸着自己的汗水,仔细回想着那个梦,却发现无论如何也记不起那个男人的面容了。难道是被吓的忘记了?   她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看着床的顶账发呆,时间还早,她却睡不着了。   起床后,朱樱宝看着尚未完工的小院,突然就不想去书馆了。   她好怕啊,不想去那个怪人经过的地方。可是,她又不敢对绿蕙明说,只能磨磨蹭蹭的准备着,最终还是到了那个书馆,坐了一个月熟悉的地方。   一整天她都坐立难安,生怕那个喽啰头子来找她,可是一天都安然过去,也没有什么麻烦出现。   绿蕙来接她的时候,因为忙着小院的修葺事项也很疲惫。路上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有说话,安静的就回了小院。   如此过了三日,绿蕙在早上送朱樱宝去书馆的时候,告诉她院子的修葺基本都已经完了,就是要再等泥砖等干上几天。而她想要的书房也已经收拾好了,现在就等房子干了味道散了住进去呢!   听绿蕙这么一说,朱樱宝的心情才算是明朗了一些,这些天的担惊受怕让她晚上睡觉时腿老抽筋,精神不佳就让她很受罪了。   朱樱宝听罢表示自己没什么关系,明天就不用去书馆了。这几天天气也冷了,老是阴阴的像是要下雨,就别再奔波麻烦了。   绿蕙觉得朱樱宝挺着九个月的肚子日日来回也很不安全,就想着今天赶紧把院子收拾整齐了,明天就不必送夫人去书馆了。   因为这一商量,路上再因为朱樱宝的身体休息一会,到书馆已比往日晚了半个多时辰。上楼时,书馆的管事突然对朱樱宝道,早上有个穿黑衣服,满脸冷漠的男人来楼上找一个穿紫衣的姑娘。   朱樱宝心里一咯噔,想不会是找自己的吧!那天自己就是穿了一个紫色的衣服啊!   但是管事又说,那男人上楼看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己找的人,就走了。   管事看他神色冰冷,衣服特别,气势凌厉,也不敢多问。他也不知那男人要找的是谁,也没有多言。但是看今日朱樱宝又来了,想那人会不会是找朱樱宝的,就好心问了问她。   朱樱宝有些心虚,觉得那伙人不是好惹的,就忙否认说自己不认识这样身份的人。   顺便再感谢了一下管事这些日子来的照顾,说明天以后自己就不来了,要在家里安心待产。   管事因为平时少见爱书的女子,现在看朱樱宝这么个怀着孩子的女人还每日来书馆看书,心里对她便有了几分好感。再看朱樱宝身上有几分大户人家千金的书卷典雅之气,猜想她也是个知书达理,喜爱书本的女子。便怜惜她身姿薄弱,赠了她几本书留作以后阅读,也算是全了这一个月来的惜书情分。   朱樱宝听了管事的话心里很是感动,她在现代的时候很少看书,因为她没有那样的耐性坐下来静心看一本书。现在这样也不过是为了孩子而不得不忍耐的拘着性子,以免在最后关头出了岔子。   她现在看管事这么热心善良,心里也少了几分恐惧和压抑。   她温婉的笑着谢过管事,力求在他心里留下她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的完美印象!︿( ̄︶ ̄)︽( ̄︶ ̄)︿飞.飞.飞.……   而后那一整天,她都很投入的在看偶然间找出来的那本《阅微草堂笔记》。    废话,以后她就不来这里了,不趁现在看完这书以后就没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来啦,很风骚的出来了。导致人家梦里都有你妖娆的影子啊—— ☆、文之二十 不速之客   心满意足的抱着几本书回了小院,朱樱宝也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每天准时被接送的儿童上学式生活。   绿蕙服侍着朱樱宝歇下,盘算着再过几天就该接王婆来了。   现在已是九月上旬,距离朱樱宝分娩的日子已不短。天气也冷了,还是早早的来了比较好。   朱樱宝对这事没有意见,就是想着马上就要迎接来一个新生命而有点手足无措。   她自己都是一个孩子啊,在现代恋爱都没谈过,来这里就要生孩子了,生是可以生,但是造孩子的那个过程她也错过了就觉得有点可惜。凭什么你们快活完了要她来受这个罪啊!   Ore !抱怨归抱怨,生孩子这回事还是马虎的不得。古代生孩子简直是挑战她的最佳心理素质啊!   朱樱宝摸着她自己低头看着都觉得害怕的大肚子,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气,绑架都逃出来了,千万不能在生孩子这件事上输掉。哎呀就当是为将来生二胎攒经验啦!   靠着椅背叹了口气,眼神瞄向大门的方向。现在她越临近产期就越害怕出什么突发状况,总觉得在生完孩子后还有什么大boss 在等着她啊!   绿蕙收拾完给王婆准备的房间,见朱樱宝又在发呆,心里有点担心她现在的状况,便想着跟她聊些轻松点的话题缓解气氛。   “夫人啊,孩子就要出来了,你想好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吗?”   绿蕙突如而来的问题到时把朱樱宝问到了,孩子叫什么好呢!她千辛万苦的生下来,孩子当然跟她姓啦!就叫朱宝宝?   呃,不行啦!这么随便将来孩子会怪她的。   “我再想想吧,等孩子出来了再取也不迟!”朱樱宝敷衍的答了句,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再无言语。   ——————————   九月十七这天,天还是阴沉的,绿蕙做完饭简单打扫了下院子,就要出去接王婆。   王婆要来了,但又不知道地方在哪。就在前一天托人带了口信给绿蕙,说是今天要来,让绿蕙去镇口接她过来。   就一刻钟的功夫,很快回来。绿蕙便先去了,让朱樱宝自己用着饭。   朱樱宝一个人坐着慢悠悠的喝着汤,心里想着生下孩子以后,可要好好锻炼,不然这身材都要成球了。   心里边想便喝着汤,她忽然听见敲门的声音。在这安静的院子里,突响的敲门声把神游的朱樱宝吓了一跳。   这又是那位大神来了啊!   朱樱宝很无奈的放下碗,瞪向大门。   来者肯定不是绿蕙,因为她回自己家绝对不会敲门。而鉴于前两次敲门来的漂亮男人身份不明,   说话莫名其妙,她觉得这次来的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她本不想去开门的,拖着个大肚子行走是很困难的事情好不好?   可是那突兀的敲门声一直不断,誓有你不开门我不走的固执。无法,她只能愤愤的扶着腰挪向门口,费力的取下木栓,打开了门。   微喘着气,她没好气的瞪着门口的人,吼:“有什么事吗?”   然而看到门口站着的那犹如谪仙般光华乍现的人时,她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第一次面对面的相见,宝宝被惊艳到了— ☆、文之二十一 见了这样风华霁月的男子   门口那人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穿着剪裁得当,花纹繁琐精致的月白锦袍;头戴着玉石发冠,长发飘逸的垂在背后,手里拿着一柄银白之扇。那样子,分明就是电视里从山间走下来欺骗世人的精灵妖怪啊!   本来就是啊,任谁见了这样风华霁月的男子,都会惊艳怔愣的。   这男子漂亮是漂亮,但她可不会眼瞎到把他认作女人。有这么高的女人吗?有长着喉结的女人吗?有长这么漂亮胸却这么小的女人吗?有拿着扇子似笑非笑一脸妖气的女人吗?有穿的贵气却跟着个面瘫打手的女人吗?   综上所述,这是个长得妖孽却让人警惕的男人!   朱樱宝自认长得不赖,可在这样姣好容貌的男人的衬托之下,还是有点底气不足。何况她现在又挺着大肚子,身材浮肿,头发没梳,刚喝完汤还没擦嘴。   她的心情突然就不好了,警惕的瞪着门口站着的这一黑一白两人,她两手撑着门,没有踏出门槛。打量了两人一番又一番,在略微尴尬的气氛里,她道:“你们找谁啊?这里没有什么方夫人李夫人的。”   锦衣男子闻言有些微惊讶的看了眼朱樱宝,见她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才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清洌出声:“我们自然不是来找什么方夫人的,我就是没事来看看,这院子里究竟住着个什么样的夫人。”   朱樱宝听着这调笑的话语,也没什么生气的,就是有点反感。   之前来的那两个漂亮男人都是这样莫名其妙的说一番话就自己走了的,她也用不着跟他们费口水,早早打发了他们走才是正事。   朱樱宝没啥好脸色,更没出现什么娇羞啊恼怒啊的神情;有的只是不耐和嫌弃。这样子的态度倒是让锦衣男子吃惊了一下,莫非她是怀孕脑子傻了不成,看到他竟然没有什么激动的神情和动作。难道是欲擒故纵?呵呵。   他在心里冷笑一声,对朱樱宝眨眨眼道:“我们初来乍到,夫人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呵呵,我的这个小院可容不下公子这尊大神。”朱樱宝摇摇头,还是冷言冷语道。你以为你眨眨眼卖个萌我就会上当了么,我可不是什么有美色就没脑子的二货。   “没事公子就走吧,你还可以继续去下一个小院看看里面住了什么人。我就不耽误公子的时间了,再见!”生硬的吐出一句话,朱樱宝再不想跟他废话,就想关上门,却被他伸出扇子抵住了门缝。   “夫人真不请我们进去?我们走了你可别在门后偷哭啊!”锦衣男子靠近门缝,就着那一条门缝跟朱樱宝说话,语气嘲弄,脸上的神情也多了几分冷意,再无之前的玩笑。   朱樱宝知道他必是恼了,否则不会说这样带些威胁的话。但她又岂是那胆小懦弱之人,她狠狠压了压门,凑近了门缝对他说:“你若走了我是躲在门后偷笑才对!”   这样凑近了那男子的脸,透过门缝她正好看到男子细长的眉毛。高高的扬起,张狂到不可一世。   只是那眉毛里竟然有一颗痣,她方才没仔细看竟然没有发现。   现在一看,可不就是眉里藏珠的一颗富贵多情痣吗!   她心里一惊,这种不常见的眉里藏珠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她脑子里风啸一样闪过一个画面:浊世佳公子从轿子里翩翩而出,她就站在轿子面前,呆呆的看着他含笑摇着扇子向她伸出手,他要带她走。   他细长的墨眉里,就藏着这样一颗痣!   梦里的那个男子,现在就站在她面前,被她挡在门外,仅隔一条门缝的距离!   朱樱宝脑子里闪出这么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身体一僵,就不知道该做什么。   锦衣男子见朱樱宝呆滞的站在门后,紧张得呼吸着没有说话,以为她是怕了。   他嗤笑一声,伸手想要推开门。却未料自己还没用力,那门就开了。   窄窄的门缝失了朱樱宝双手的力量,自己就慢慢扩大开来。朱樱宝站在门槛内,一手扶着门板,一手向下探去,奈何肚子太大,腰根本就弯不下去。她脸色惨白,眼里还有朦胧的泪水和痛楚,额上是突然冒出来的细密汗珠,她弓着腰,腿都在发抖,整个人的姿势看起来极其怪异,像是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锦衣男子一愣,似乎没料到门开后看到的会是这样一个场面。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貌似被男主的美貌(眉毛)吓到了——囧(─.─||| ☆、文之二十二 掩盖真实的自己   “你……”锦衣男子讶然,站在门口看着朱樱宝痛的轻呼出声,忘了要说什么。   他显然没有料到朱樱宝身上会出现这样的突发状况,而这样的事情他又是第一次遇见,一个孕妇这样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我腿抽筋了,疼得厉害。”朱樱宝渐渐没有力气扶住门板,她想要揉揉大腿,却又弯不下腰,没那个韧性啊!   平时她的腿抽筋就算了,有绿蕙给她揉嘛,疼一下也就过去了。然而刚才没想到腿抽筋来的那么突然,疼痛那么剧烈,现在都缓不过来。绿蕙又不在,她可能撑不下去啊!   都怪这个突如而来的怪男人,吓着她的小心肝了!才让她太激动而刺激到了腿啊!   “喂——我腿很疼,过来扶我一下……”朱樱宝气的牙痒痒,那个臭男人看她这么难受就不知道过来帮她一把吗?还傻站在门口,看她受罪很有意思吗?   哼,要不是现在就他这一个大活人在,她也不会大开金口求他帮忙了。那个黑衣服的打手估计也是听他的,叫他还不如叫他主子呢!   锦衣男子听见朱樱宝恨恨的却明显底气不足的声音,眼里闪过一丝趣味,慢慢走向她。   “你叫我?”   朱樱宝手心里全是汗,扶着门板的手是一滑再滑。她艰难的抬起头,瞪着笑的没心没肺的锦衣男子:“不然我叫的是哪只鬼?”   “既然你不会好好说话,那我也不会帮你了。”他背着手,转过身开始打量这个刚修葺完的小院。   “你——小人!”朱樱宝一生气,手直接滑下。腿没有半分力气就要坐倒在地,她在心里哀嚎一声,她要玩完了啦!   都怪这个妖孽好死不死的来敲她的门,害她多想,刺激到了,现在倒在地上肯定会对孩子有影响啦!   她痛苦的闭眼,努力的想撑住却还是没力气。嘴里哀呼一声,她向后倒去,力求减少对孩子的伤害!   现在她心里就只有这个孩子了,真害怕这一次意外会夺走她这几个月来心心念念的小东西。真这样了她还不如再去死一次不去面对这一切呢!   身体向后倒去,腿是挨到了地面,身体却没有完全倒下。   她几乎屏住了呼吸,手紧紧揪着身前那个及时揽住她腰身的人的衣襟,不能松手啊,一松手就是万劫不复了。   身体慢慢被抱着直立起来,然而她的腿还是没有半分力气能够站起来,朱樱宝死死抓着男人揽着她的手臂,不愿放开。   “喂,站起来啊!”锦衣男子也烦了,看朱樱宝还是要死不活的闭着眼不肯自己站着,觉得她是故意的,便没了耐性。朱樱宝弱弱的睁开眼,很无力的吐出词:“我的腿没力气了,还是好痛……”   她忽然目光凶狠的瞪着锦衣男子,语带哽咽却不示弱:“还不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来吓我我就不会出这以外了,要是孩出了什么事你要给我赔命!”   锦衣男子看着朱樱宝高高隆起的肚子,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他忽然打横抱起朱樱宝走向屋内,吓得一直瞪着他的朱樱宝悬高了心,紧紧抱着他生怕他把她丢出去,她抿紧了唇,眼里涌出泪光但还是不肯求饶,只是她眼里的怕意,和死死抓着他的手泄漏了她的恐惧惊惶。   抱着她一直走到屋内,把她放在床上他才空出手认真的检查她的身体。没有受伤,他无形中松了一口气。   朱樱宝一坐到床上就迅速的往里挪去,忘了就她那圆滚滚的样子也挪不了多远。   可是还是没用啊,这个男人就在她的卧房里,她再远离他也远不到哪去。这下好了,自己引狼入室,绿蕙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倒真是进退两难了。   朱樱宝小心的窝在床上,谨慎的看着打量着房间的锦衣男子。她很紧张,虽然那男人看起来很不错,但长得漂就不一定是好人啊!   她只能先小心应付着,等绿蕙回来,或者他离开。   “喂,你没事就出去,我跟你不熟,还是别……”朱樱宝的声音渐渐消失在他蓦然间转过身,微微发凉的眼神里。   那么一双漂亮的眼睛,冰冷的打量着你时还真是让人通体发凉呢!   锦衣男子背着手,脸上少了玩世不恭的笑,眼里是微微的凉,嘴角虽然还是上扬感觉他在笑,可朱樱宝就是在他脸上找不出我很高兴这样的情绪来。   这样的人擅长隐藏情绪,用喜怒无常的假面具来敷衍别人。   那时候她父亲也让她学过这样的手段,调节自己的情绪,隐藏自己的思想,不让别人窥见自己心思。   可这也是为了以后在商场上能多一份稳重与胜算,这个男人也用这样的方法来掩盖真实的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   朱樱宝抿着唇,手忍不住摸上了自己的肚子,无意识里想要安慰一下刚才受到惊吓的宝宝。   可不能因为这个漂亮男人坏了自己的悠闲生活啊! ☆、文之二十三 他微微露了笑   锦衣男子一直注意着朱樱宝的动作,他犀利的眼神像是像要把朱樱宝看穿,可是她自然的动作,傻萌的言语,毫无掩饰的表情,都表示着这确实是她最真实的一面,她已经不是他在梧越遇见的那个自恃貌美,眼无一物的自傲小姐了。   她被这转换巨大的身份,背井离乡的折磨,父亲不详却一天天长大的骨肉的牵绊给弄疯了。她再不是因为被迫送来齐岚,又有这个孩子而随意被安排在这里的富家千金方瑜溪,她现在,是个除了孩子谁都不认得的有趣的女人。   朱樱宝瞪着锦衣男子,支着耳朵听院子里的动静。   绿蕙去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吧!   两人面面相觑不过僵持几秒,果然听见院子门口传来的急切的脚步声。朱樱宝面上一喜,是绿蕙和王婆回来了吧!   随后她有了底气,也不再惧怕的得意的看着锦衣男子。现在她的帮手回来了,她倒是不怕这个男人能对她这个孕妇怎么样。   锦衣男子看了朱樱宝几秒,再三确认后还是有点不相信她是梧越方家的小姐本人,可是这大着的肚子却做不了假。要是那晚他没有醉酒,这个女子也没有进到梧越后宫——   他脑子里顺间险些混乱成一片。   如果这真是他的骨血的话……   他走近了些,伸手想摸摸朱樱宝的肚子,却被她防备的眼神给止住了。   罢了,不是也没关系。反正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孩子。   他微微露了笑,对朱樱宝说:“下次小心些,好好养着这个孩子。等不了多久,你就能摆脱这   里,给孩子一个真正的父亲了。”   朱樱宝撇撇嘴,很不屑:“我和孩子都不需要。”   锦衣男子没在说话,干脆的转身离开。   门口正遇见了喘着气,明显是跑回来的绿蕙。   绿蕙看着背着手的男人,脸色煞白,心里一惊,脸上也露出畏惧的表情:“公子……”   她看了眼屋内,没有诡异的事情发生。今日公子怎么会突然来这这里——   他只是冷冷看了眼绿蕙,但是里面无言的威胁和震慑却是让绿蕙手心一凉。   绿蕙脑子里空白一片,再想不出什么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眼睁睁看着他施施然离去,待院子里空无一人,被甩在后面都已经赶过来了的王婆也到了院子里,绿蕙才回过神来。   她额上瞬间冒出许多汗珠,脚步虚浮的冲进房间,只看见朱樱宝半躺在床上,脸色很不好,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明明早上她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莫不是又和公子发生了争执?   绿蕙心里惧怕,但又不敢多问。   只能去颤着手倒了杯水给朱樱宝,小声问:“夫人还好吧,刚才……”   朱樱宝摇摇头:“我没事,就是腿又抽筋了,还有些疼。”   闻言绿蕙忙放下手里的茶杯,抬起朱樱宝的腿帮她轻轻揉着。   朱樱宝垂下眼帘,手轻轻摸着肚子。感觉到里面孩子传来的暖意和生命力,她微微动了动唇角,   喃喃自语道:“还好孩子没事……”   孩子、孩子……如今的朱樱宝心里头就只有这个宝宝了,是她全部的精神寄托。   她好希望这是个小女孩,可以当她的贴心小棉袄。为了他,她什么都不怕。   所以今天她冒险也会向门外的人求助,无论门外站的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就是男主,第一次见面就能抱上啊 ☆、文之二十四 骨肉分离的至痛   王婆来了这里,绿蕙的担子就轻了一些。   每天的饭不必再由她操心,她出门时也不用再担心朱樱宝。   王婆在女人怀孕这方面的经验比她丰富很多,倒是不用她再忌讳这小心那的。   九月很快过去,因为孩子快要来临,朱樱宝被绿蕙谨慎,如临大敌的阵仗也搞得有些紧张,这样一来到渐渐忘了前几个月对她骚扰不断的敲门杀手了。   十月的天已经开始打霜了,有时候朱樱宝醒得早起来看窗外,还能看见外面尚未融化的霜。   朝阳初升,照的那些霜熠熠发光,白白亮亮的犹如银粉,当真是冰清玉洁极了。   在现代那有机会亲眼目睹这些干净纯澈的东西啊!   朱樱宝摸着肚子,想着快要来临的孩子,心里是又害怕又兴奋。   真是比那个逃脱绑架来得有意思多了。   朱樱宝吃了饭,时间尚早,就到书房里坐着看会书。   书房收拾的大致和她的所想一样,但有些还是不符合她的口味,现在也没时间更换,一切都只有等到孩子出生后才有精力去打理了。   从书馆拿回来的书也是玄幻奇异的书本,朱樱宝津津有味的看着,看到一处惊心动魄的描写时,心里虽怕但还是坚持着看完,但肚子确实有些隐隐的疼痛。   朱樱宝尚且忍着,觉得应该不是要发作了。但是到后面那痛越来越明显,真是有些忍不了了。   朱樱宝扔下书,摸摸肚子像安抚一下宝贝,但刚站起来就感觉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流下,朱樱宝身子一僵,不知这是什么,但是感觉很羞耻,怀个孕都要大小.便失禁了!   在椅子上稍稍坐了会,朱樱宝感觉那热流缓了些,才开口叫绿蕙和王婆。   两人都在另一边的屋里做针线活,因为朱樱宝不喜欢有人打扰到她看书,就让他们在别处等。这样一来也可各做各事两不耽误,但是现在——   朱樱宝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有些怕的,更何况真的是很疼啊!   她脸色煞白的坐在椅子上,等绿蕙和王婆进来的时候,很担心很可怜的冲他们叫唤了几声。   绿蕙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只看着王婆,问她怎么办。   王婆一看朱樱宝这样子,疼痛还算轻的,怕是要等上好一阵呢。只吩咐绿蕙去熬上热鸡汤等会要吃的,在烧伤一大锅开水备用。   朱樱宝被王婆和绿蕙扶着到了卧房,这里原先也改了下,把隔成两间房的墙壁都打掉了,只在进门处设了个小门,空着的地方放些东西,这样一来这卧房到大了很多,放下两张床也绰绰有余。   朱樱宝早就让绿蕙买了两个大木几放在床边,现在可算是派上用场了。什么盆呀布呀吃食呀,现在都摆在那上面,拿着也方便。   房子里早就烧伤了柴火,暖着炕床很热和,朱樱宝睡在上面倒是出了一身汗。   因为肚子疼,朱樱宝也没怎么吃东西,只在王婆的劝说下喝了两碗热鸡汤。   这样折腾了一番朱樱宝也有些累了。王婆说先别急着怕,要攒着力气生孩子呢。朱樱宝便压着心思睡了一小会,朦朦胧胧的也不知道梦见了些什么,只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孩子的笑声,那几个漂亮男人莫名其妙的话语,各不相同的表情……   朱樱宝睡的出了一身汗,脑袋晕晕的极不舒服。她想出去走走,却被王婆劝住了,现在已是下午,天气转冷了,热乎乎的身子出去着了凉可就麻烦了,只让绿蕙扶着她在屋子里走走,这样也有利于一会的生产。   朱樱宝没办法,只能下床在屋里走,好在屋子够大,走上一圈也废了不少气力呢!   痛感越来越明显,朱樱宝也急的闷头大汗,扶着她的绿蕙也好不到哪去,两人都是生手,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都不知所措。只能听着王婆的话去做,等着痛感的最后,孩子出来的时候。   朱樱宝走的太累太热,脸上的汗糊的眼睛都睁不开,绿蕙只能拿着汗巾,不停地给朱樱宝擦汗,朱樱宝嫌长头发太碍事,又拿个长纱巾把头发都包起来,想着等生完孩子一定要剪掉这头长发,之前觉得这么长的头发很不容易才留下来,特别珍惜。现在才发现这倒是个碍事的东西了。   绿蕙跟着朱樱宝走,也不的一刻停歇,看着朱樱宝被折腾的惨样,绿蕙在心里是对她又敬又怕,真是太辛苦了,做个母亲真是不容易啊!   以后她跟着夫人可要好好护着她才行啊!可惜公子不在这里,否则瞧见夫人这样,也该多了几分怜惜和愧疚,善待夫人和小主子,把他们早日接进宫里好好养着,方才不负夫人受的这场罪!   朱樱宝走到最后肚子疼得太厉害了,腿都没力气再走了。   她也早忘了矜持和忍耐,疼的时候哀嚎几声也不为过,而王婆就怕朱樱宝叫不出来这疼痛呢!   两人把朱樱宝扶到床上,褪去衣物。   朱樱宝知道这最后的刑罚才刚到呢!绿蕙不断进出去端来热水给朱樱宝擦身子,王婆也坐在床头,半喂半灌的喂了朱樱宝一碗鸡汤。   不补充些体力,一会怎么生。   这样折腾到晚上,朱樱宝晕了又醒,肚子一直疼着,丝毫未减,反而更甚。   好不容易王婆说宫口开了,孩子要出来了。那已经是灯火通明,晚上繁星如缀的时候了。   朱樱宝都已经两眼发黑了,嘴里凄厉的哀嚎着。也不知道自己喊了些什么,只知道她快痛死了,有个东西正在撕裂她的身体要爬出来。   那就是她的骨血要离开她,独自一个人生存的痛楚了。骨肉分离果然是世上至痛!   朱樱宝喊得嗓子都要哑了,死死挣扎想要挣开扳着她双腿的手,奈何那正有个东西在慢慢出来,她疼得感觉嘴里都是血,耳边是轰鸣声,骂出来的声音也渐渐失了生气。   “你个臭男人,太狠心了,留我一个人在这舍身入死的生孩子……你个贱男人,休想让我拼死生下来的孩子认你,等我过了这一劫一定要找个好男人嫁了来疼我,不然这罪可就是白受了……”   朱樱宝边哭边用力,最后耳边是绿蕙陪着她一起哭一起喊的声音。呃,这样的陪产她也是蛮感动的,这个小丫鬟倒比那个杀千刀的负心汉有情多了。   哭到最后,痛到最后,喊到最后,骂到最后。   在第二日的子夜时分,朱樱宝终于艰难的生下了一个女孩。   虽然瘦弱,倒是健康,哭声响亮,把本来都要昏睡过去的朱樱宝给唤醒了。   她浑身湿透,生个孩子倒像是去水里走了一遭捞起来的样子。   她无力的瘫软在床上,费力的睁着眼问绿蕙,是男是女?   绿蕙抱着大哭的孩子,一边笑一边哭说是女孩。   朱樱宝听了很满意,总算是全了自己的祈盼。有个女儿,她一定会好好疼爱,就算是没出息也没关系,女孩嘛以后要嫁人,老公有出息就够了。她一定会好好宠她,然后给她穿最漂亮的衣服,梳最可爱的头发,吃最甜的糕点。   可惜不是在现代,否则还能去最好玩的迪斯尼乐园玩耍呢!   朱樱宝的思绪慢慢放空,眼里最后的东西是绿蕙手里抱着的那个粉色的小不点。   其实她什么都没看清,只知道自己生出来的那团肉很好,她还在很卖力的哭着呢!   这就值得了,这些罪都不算什么了。她微笑着瞌上眼,她终于能安心的睡一觉了…… ☆、文之二十五 止不住的哭   朱樱宝不知道睡了多久,有时候还能听见孩子隐隐的哭声。   谁的孩子啊,不能好好哄哄吗?老在这吵人清梦,朱樱宝皱眉,在心里诽谤着。   然后伸手很自然的摸上自己的肚子,咦,怎么平了?   她咻地睁开眼,扫视着四周。   还是那件睡了五个月很熟悉的房间,古香古色,新的木梁还透着树木的气息。床上很暖和,像是   有个火盆在底下烤着一样的。   一切都很正常,但是又透露着诡异。太安静了,那个平时她一醒来就会看见的绿蕙呢?哪里去了?   还有啊——她的大肚子呢,她的孩子呢?   她忽然眼神着急,胡乱的观察着这间屋子。   跟以前没什么区别,就是绿蕙睡的那间大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巧的婴儿床。   她瞳孔紧缩,紧盯着那个婴儿床。红色的,很显眼,那精巧可爱让人都能猜出来里面的小家伙是多么的招人喜爱。   她呆愣的望着婴儿车,就在她躺着的床斜对面,很容易就发现了。   突然就不知所措了,那个在她肚子里待了五个月的小东西就这么离开了她,独自一个人睡在了婴儿车里,不会在无聊的时候动一动,踢一踢她的肚皮,调皮的提醒她还有他陪着她呢!   现在她只会懒懒的睡在那里,偶尔哼唧两声,再不会陪着她承受孤独,感受开心,去每一个陌生的地方感概一切新奇和惊叹了!   朱樱宝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看着那小车忽然就流了泪。   她用手捂着嘴,怕自己的哭声吵着那小家伙。   但还是忍不住啊,刚醒来身体虚弱,哭两声就嗓子发痒咳嗽起来。引得小车里的家伙也不满的哭   闹起来。   朱樱宝听见那哭声,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心里像是有什么坍塌了,哭得更厉害,怎么都压抑不住了。   在这时,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一阵凉气袭来,是女子急切的脚步声响起。   朱樱宝睁着泪眼模糊的眼睛,看见绿蕙和王婆进来。王婆先是过去摇着床哄着孩子,而绿蕙端着   一碗水过去,等放下才注意到朱樱宝醒了,正瞪大了眼看着他们呢。   绿蕙忽然就扑过来,跪在床边对着朱樱宝大哭起来。   “夫人你可算醒了,这一次你都睡了三天了。大夫来了也只说你是累着了,睡够了才会醒。小姐哭闹的那么厉害你都没醒,简直是要吓死我了。呜呜,你终于醒了,太好了……”绿蕙哭的毫无   形象,但这也是她最直观的情绪反应,最真心的自然的,毫无做作和虚伪。   朱樱宝微笑着看着绿蕙,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来。她微微抬手就被绿蕙握住,“夫人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可有不适?”   朱樱宝的泪流出来糊了眼睛,微眨眨眼才见绿蕙醒悟过来。“夫人你先等等,我去端鸡汤来给你。哦,不,我先给您擦擦脸,你都睡了三天了,可不该再偷懒了。”她嗔怪的看了眼朱樱宝,先用手绢擦去她的泪痕,才擦了擦自己花乱的泪迹,起身去拿东西。   那边王婆也哄好了小家伙,她喝了糖水也不闹了,继续睡过去。   朱樱宝看着那边,无声的笑了。无人知道她现在心里生出了怎样的感慨和感激。 ☆、文之二十六 真是娇气极了   喝了一碗鸡汤,绿蕙又给她擦洗了一番,朱樱宝才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靠在床头,微笑着看着婴儿床里的小家伙,听绿蕙说着这几日她昏睡的事情。   夜里生下孩子后,朱樱宝就昏睡了过去,他们收拾好一切,折腾了一晚才歇下。   然而第二日朱樱宝并没有醒过来,睡了两天也还是没有反应。   绿蕙急了去找了大夫,大夫却说这没什么,只是损耗了太多心神和力气累着了,等睡够了自然会醒来。他开了副补气养身的方子,让绿蕙好生注意着,醒了就喝些流质食物,慢慢进补,别一下太心急反而坏了底子。   这不,在朱樱宝昏睡的时候绿蕙给她喂了些鸡汤,才过一日朱樱宝就醒了。   之前朱樱宝生孩子的样子简直是要吓死她了,她一辈子都不想受这样的苦。可是看着婴儿床里孩子可爱粉嫩的样子,她却又松动了这决心。   虽然太痛太危险,可是最后能得到这样一个心肝似得宝贝,也是值得的吧!   瞧在生产时痛极了还乱喊着不生了的夫人,这会子还不是微笑着看着孩子,根本舍不得挪眼!   朱樱宝坐了一会又躺在床上,问绿蕙孩子出生那天是什么日子。   绿蕙说是十月九号发作的,十月十号凌晨生下的。那孩子的生日,就是十月十号了。   朱樱宝沉吟了一会,又问她刚才醒来的时候是何时辰。   绿蕙看了眼窗外,想了想道那会听见小姐的哭声才是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现在嘛,应该是巳时了。   朱樱宝也看着窗外,温暖的阳光照进来,真是炫目到舍不得闭眼。   “朝阳初升的时候啊!”她咬咬唇,又看向孩子。“是十月十号的生日。”   绿蕙正坐在一边缝制着东西,听朱樱宝喃喃自语,也没说什么。忽然又听朱樱宝大声叫她,她疑惑的回头,见朱樱宝双眼明亮的看着她:“孩子还没有名字对吧?”   绿蕙点头。朱樱宝就很开心的道:“我想好了,孩子就叫朝朝(zhao).”   “十月十号,又是朝阳初升。这样的名字真是再适合我的朝朝不过了!”她脸颊明艳,养了几天的身体后也恢复了不少元气。这会无聊的窝在床上,就开始想自己宝贝的尊姓大名了。   “嗯,就这样。十月十号,就叫朝朝。”她兀自笑着,拍着手掌道。“宝宝的大名就叫朱朝萌。十月十号吗,最贴合不过了!”   绿蕙听着孩子姓朱,手一顿却是没说什么。看朱樱宝这么高兴,她不忍心太扫兴。   “绿蕙,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朱樱宝突然兴起,想要瞧瞧她的小宝贝。   绿蕙无法,也知道朱樱宝坐月子要在屋里待一个月有多煎熬。在屋里有她陪着,屋外就靠王婆打理,她照顾过很多妇人,知道生完孩子后怎样调理最好。现在绿蕙就等着朱樱宝好好养身子,主子爷早日来接她们呢!   朱樱宝抱过孩子,朝朝的脸还是带点暗红。没有平时看到的孩子那样白嫩光滑。   王婆说这是孩子还小,刚出生几天,不太适应这外面的空气。等孩子长开了,自然就漂亮了,而且看夫人这般美貌,想必日后小姐长大了也是个美人。   朱樱宝听着这话自然就高兴了。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大了漂亮聪明啊!朝朝以后就是朱樱宝的希望了,这一生她可能都不会再有这样强烈的期盼和兴奋感了。   朱樱宝抱着朝朝,看着她还在不管不问的大睡,有点想把她弄醒,再听一听那天晚上惊天动地的哭声。   然而朝朝睡的很香,偶尔动动手也是娇气极了。她到不敢再狠心闹她,只能半撑着身子,细细看着朝朝的眉眼,猜想着她将来的样子,借以打发这无聊的日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朝朝小甜心出场啦! ☆、文之二十七 恍如隔世   十月的天是更冷了,朱樱宝睡在这大大的房子里,竟还觉得有些冷。   她起身把在婴儿床里睡着的朝朝抱起来,摸摸她的小脸果然是有点凉。她心疼的把她搂在怀里,   带到了大床上,孩子还是应该跟着母亲睡最好,不然这以后的日子长大了和母亲不亲近怎么办?   朱樱宝握着朝朝的小手,亲吻了一下,又傻傻的笑开。   朝朝这几日因为朱樱宝的身子还没恢复,喝的都是化开的糖水。甜甜的,有时候朱樱宝都会多喝几碗。   然而这样的糖水总是不够营养的,朱樱宝觉得还是母乳好一些。便央求王婆教她怎么喂养孩子,   怎样对孩子才是最好的。   王婆看朱樱宝这瘦弱的样子,虽然不赞成她亲自哺乳,但耐不过她的纠缠,只能多给她熬些骨头汤发奶,又帮着按摩她的胸部,帮着催奶。   朱樱宝这些不太忌讳什么,重要的就是她的身材。现在她是每日都裹着束腰,缠着腰上的赘肉,免得做完月子就身材秒变大妈。   绿蕙也不赞成她这样,但是朱樱宝太过固执,任旁人的劝说都不听,只一心想着养好孩子,恢复好身材,等以后再有机会勾搭个男人嫁了就最好不过了。   呵呵,给朝朝找个疼她的后爹,也不枉这些日子来她费劲思量了。   现在的朱樱宝过的很是惬意,孩子好好的长着,她吃穿不愁,不用每天躲着绑架,不用每天疲惫的学着知识,现在她就是一个小女人,一个年轻的母亲。她会尽力做好这个职业,保护好她的孩子,呵护她开心成长,不让她有丝毫的烦恼,受任何委屈。   因为这,就是她接受这个孩子的初衷啊!   朱樱宝做完月子就是十一月了,再过不久就是春节。   因为她还在月子里,也无法亲自去逛一逛古代的春节集市,觉得很遗憾。   王婆倒是很高兴,成天往大街里跑,想着现在离街市近,多买点年货好备着过年用。   绿蕙也忙着收拾院子,有时也会和王婆一起上街买东西,但大多数买的都是给她和孩子用的,自己到时从没买过什么。   朱樱宝看着绿蕙这忠心的样子,有时候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说至于这样吗,她又不是剥削阶层,虽然绿蕙名义上是她的丫鬟,可她从未把她当作过奴仆,就是平时的行为言语上也是平等自然的,可绿蕙就是改不了这丫鬟的性子,估计是做了太久奴婢,一生都摆脱不掉这个阴影了吧!   朱樱宝看着王婆和绿蕙在门口费力的贴着春联,心里酸涩不知从何而起。感觉来这里也不过半年而已,但对于上一世的事情却是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了。   她已极少梦见上一世的事情,在她的生命里,现在只有朝朝是最重要的了。   她抱着双臂看着窗外绿蕙的笑走神,正思绪乱行时,听见朝朝委屈的哭声。   她如梦惊醒般回过神,跑到床边,轻声哄着朝朝。   朝朝哭了几声,就开始在她胸前拱着,她饿了。   朱樱宝亲亲她的脸,解开衣衫喂着她,一时时光就慢了下来,她摸摸朝朝的头,轻哼着自己都忘了名字的歌谣。   那陌生的曲调,真像是遥远的来自另一个世界…… ☆、文之二十八 有人离开,有人悲哀   一个月下来朱樱宝简直只要疯了,不能洗澡不能出门,就每天待在房间里吃吃喝喝。王婆和绿蕙俩个人轮流守着她,但凡是他们能做的就绝不肯让朱樱宝动手,绿蕙交代了王婆,决定不可以让夫人做劳累伤身的事。   王婆也不知什么事不在这个范围内,就什么都不让朱樱宝做了。   朱樱宝对此抗议无效,没办法,现在整个院子就靠绿蕙打理,她现在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啊!朱樱宝不得不听她的。   虽然朱樱宝想要在产后恢复身材,但看绿蕙每天给她熬汤这热乎劲,她就觉得心塞啊!   说好了的要少吃多动,你每天给我煮这样美味的汤是几个意思啊?   朱樱宝看着金黄色的鸡汤默默地咽了咽口水,看了眼还在床上睡着的朝朝,任命的端起来喝光。   不为了自己也为了还要吃奶的女儿嘛!   绿蕙看着自家夫人喝汤跟喝药一样的豪壮样子,无奈至极。又不是逼着你喝断肠散,为什么要这样一幅仇大苦深的样子?   果然主子的世界她不懂啊!她现在也就只有努力养好夫人的身体,等着主子爷来接他们的那一天了。   朱樱宝出月子的那一天,赶走了绿蕙和王婆,就让他们在厨房给她烧水。   她在房里足足待了一上午才出来,也不知道她洗了些什么,总之出来的时候是一脸朝气,笑的阳光明媚。她穿着新制的冬衣,扭着自己已经恢复了的细腰,对着门口真是想叉腰仰天长啸一阵啊!   真他么的爽啊!   你能想象一个人,三十天没有洗澡,每天只能用水擦擦是什么感觉吗?   朱樱宝觉得她的头发里面都臭了,皮肤也都干的要掉壳了。身上的衣服也是再不想要了,都那个样子了估计也洗不出来了,扔了得了,也算是除除晦气。   这旧的一年就要过去了,她获得重生,有了孩子,幸福的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简直不能再和以前凄惨的生活相比较。   新的一年,新的人生。她朱樱宝马上就要开启她的疯狂行乐之旅喽!   ——————————   朱樱宝出了月子,兼之马上就是新年,王婆也就要走了。   王婆的年货买的很足了,在这里的日子过的她也很满意,绿蕙并不吝啬给她的报酬,加上朱樱宝坐月子每天好吃好喝的她也跟着沾了不少油水!   王婆觉得这真是她伺候妇人过得最舒坦的一次,有自己的房间,行事自由,东家也很大方和气,不会为了一点小事跟她计较。   她本就是地道的农妇,一辈子也没见过什么市面,住过什么大房子。现在伺候朱樱宝的这两个月,倒是过的比她前半生还要舒坦安乐。   只是日子到了,过年了也还是回自己家才好。   通知了自己儿子来接自己,王婆才恋恋不舍的收拾了衣物准备离开。   朱樱宝对王婆也算是满意,每日尽心照顾她和孩子,该做的该吃的该注意的,可一样没落下的叮嘱了她。她现在很快的恢复也少不了王婆的功劳呢!   王婆要走她也是告别了好久,听王婆再三跟她念叨女人该注意的事情,她也没有觉得不耐烦了。毕竟是最后一次了嘛!   最后去看看吃过饭就一直睡着的朝朝,王婆夸了几句小姐长得很好,才算是两眼含泪的走了。   朱樱宝看着这个算是和她很熟悉的人离开,忍着几丝惆怅,目送她坐着小毛驴车的背影模糊不见。而后猛吸了一大口冷气,身子一阵哆嗦后没了眼里的泪水,她才傻傻大笑了几声,回暖和的   屋子里看她的懒猪闺女去了! ☆、文之二十九 突然变了脸色   朱樱宝出了月子,要忌讳的也就没那么多了。少了王婆也没什么,她只需照看好自己和朝朝,不给专心准备过年的绿蕙添麻烦就好。   王婆走了,她原先空着的那间房就空下来了。   其实那间房子还是很大的,里面放了床还可以放下很多东西。朱樱宝想了想,决定把这间房拿来做自己以后的练功房。   她原先本就是练跆拳道的人,上一世闲着的时候从没落下练习。现在来了这里,孩子也生下来了,为了好好锻炼自己这幅柔弱的小身板,她是时候崛起了!嗯!Y(^_^)Y   先撤掉里面的床架,她找出来原先一面闲置着的大铜镜子,放在屋里,除了练习跆拳道,偶尔的练舞她也用得上嘛!   她现在这幅柔软的身子,练舞肯定比她前世那僵硬的关节要好很多啦!   现在有时间,就要好好锻炼,把自己的魔鬼身材炼出来,力求造就齐岚一代辣妈传奇!   朱樱宝捏着拳头,对着太阳在心里发个誓。   “夫人快来,你要喝的豆腐鲫鱼汤炖好了!”绿蕙的声音突然从厨房里传来。朱樱宝眼睛一亮,嗖嗖嗖的就跑过去了。   她身后刚打开门的“练功房”空空如也,风吹过一扇门萧瑟的抖了抖……   ——————————   两个月很快过去,因为朝朝的出生在当时有点为人不齿,因为她没有爹嘛,就算是说她爹死了也还是有人不喜。所以朝朝满月并没有办满月酒。周围人也不熟嘛,就是孩子出生过了一个月而已,朱樱宝并不在意这些。绿蕙看了是又欣慰又心急。   朱樱宝不管绿蕙心里是怎么想的,每天对着孩子是过的乐呵呵的。   终于完成这个艰难而又伟大的任务了,不必再每天带着一个球过日子。一身轻松有木有?   朝朝那个小猪啊,还是只会吃了睡,睡了吃。吵吵闹闹到没有,因为朱樱宝晚上实在太烦起来哄哭闹的孩子,所以就让绿蕙晚上过来一起睡。   绿蕙真的是个很好的助手啊,晚上朝朝有点什么动静就会起来查看,比朱樱宝这个当妈的还细心。   有时候朱樱宝看着绿蕙抱着吃饱了的朝朝温言细语哄着她,都忍不住调侃她:“绿蕙啊,看这样子朝朝倒像是像你生得一样。不如对外面就说朝朝是你的孩子吧,我再找个男人嫁了生子。嗯?”   绿蕙却突然变了脸色,她煞白着脸对着朱樱宝说话都是虚着声音,像是极为忌讳什么:“夫人别再说这样的话……奴婢不敢越过夫人,小姐她……夫人还是多费心心思吧!日后……奴婢是不会有孩子的。”   说完,她就放下朝朝,疾步走了出去。   朱樱宝听的一头雾水,她抱着朝朝。看着她惬意的伸了个懒腰,不由的笑了笑,但是想着绿蕙最后那句话,还是皱了眉头。   那天绿蕙在自己的房间里很久没有出来,晚饭也是做好了就放在锅里热着,没有送到朱樱宝的房间里。   朱樱宝心里疑惑,觉得自己的玩笑话可能触碰到绿蕙心里的某个禁忌点了。但是,她也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啊!   想去找绿蕙问个清楚,可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从她来了这里,绿蕙一直对她很照顾,虽然她说是她的奴婢,但朱樱宝从没有把她当仆人看,她已然是这个家里的一员。   朱樱宝有时候会觉得他们的身份蹊跷,但绿蕙又不肯明说。她必然是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但这个变化对绿蕙来说是好的,所以她才没有多话,把朱樱宝的这一变化默默看在眼里,坦然接受了。   但是朱樱宝对于她来说还是特别的存在,不足以让她把所有倾尽道来。所以当朱樱宝碰到她的禁忌时,她才会隐瞒逃避,变了脸色也不愿对她坦白事实。   朱樱宝在厨房,看着绿蕙屋子里的灯光昏暗,房门紧闭,不由得叹了口气。她动了动脚,却还是把脚步拐回了自己的房间。 ☆、文之三十 狂欢过后的寂寥   很快就是过年了,虽然之前朱樱宝和绿蕙两人之间也不知为何发生了不愉快,但是过年就该开心的嘛!   朱樱宝也很自觉的去帮绿蕙准备东西,除夕那□□朝也很给面子的醒了两个时辰,不再是香甜睡着。   绿蕙早就给朝朝做了一套喜庆的新衣服,红艳艳的,上面还绣着柔嫩的花朵,配着朝朝萌萌的小脸,看起来简直太可爱了。朱樱宝抱着朝朝都舍不得放下,自己的宝贝啊,长得又这么可爱,简直是要萌化她的心嘛!   绿蕙也难得露了笑脸,她早就开始准备年夜饭了。荤素搭配,口味甚得她心。   对于朱樱宝这样一个两世都没沾过阳春水的人来说,绿蕙就是她的全部啊。如果哪一天她离了绿蕙,要自己一个人生活,那她如果不去偷食物的话,就一定会被饿死的。   她也从没想过去学习做饭,想想看,如果要把带水的菜倒进滚烫的油里,那滋滋乱溅的油多恐怖啊,溅到手上就是一个泡,太痛苦了。朱樱宝看到油锅就觉得害怕,所以根本没想过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而朱樱宝来到这一世过的第一个新年,就全部仰仗神厨绿蕙了!   一大早两人先合力打扫干净了院子,贴好春联,福字,把门神呀什么的都用浆糊贴好。高处朱樱   宝也很牛气的踮着凳子贴上去了,尽管先前绿蕙苦劝多次。   她这不是想在绿蕙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嘛,谁让之前说错话热了绿蕙生气呢!   两人就这样收拾好院子,做好饭,等到下午也不只是几点的时候,绿蕙把院子栓好,端着饭进了房里。   朱樱宝才喂过朝朝,刚开始喂朝朝的时候她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喂自己的宝宝有什么害羞的,女人长这对绵软不就是为了哺育孩子的吗?难道只是为了拿来看,或者在床上给男人玩耍,用来增加情趣的吗?   朝朝才吃饱,精神很好。她睡在床上,看着周围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像是个好奇宝宝,又聪明又可爱,萌化她的心啊!   看绿蕙进来了,朱樱宝也没说什么,只是抱起了朝朝,走近饭桌。看着桌上喷香诱.人的饭菜,朝朝好像也很感兴趣,对着它咿咿呀呀的叫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朱樱宝看着朝朝这样,温柔的笑着:“朝朝也想吃么?”   朝朝伸出手微微动了动,朱樱宝便弯腰抱着朝朝凑近那香香的饭菜,在朝朝伸手想抓它的时候,又突然站直身子。   朝朝瘪着嘴,很委屈的看着自家笑的奸诈的无良娘亲,想要放声大哭。   朱樱宝看着在家女儿蠢萌蠢萌的样子,不禁笑得更开心。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喜欢逗小孩子,真的很有趣啊!   朝朝见朱樱宝不哄她,还笑的高兴 ,嘴一瘪就要哭。朱樱宝忙凑上去给了她一个甜甜的吻,看女儿被亲的愣住,朱樱宝又得意的一笑。   哼,小样。你是我生的我还治不了你了!   朝朝呆住动作,盯了朱樱宝半天,复又打了个哈欠,歪歪头又想睡觉。   朱樱宝看朝朝又想睡,就抱着她到了窗户边。窗户上贴了窗花,剪得精致复杂,看起来漂亮又富有特色。   朱樱宝指着上面的花纹,边看便问朝朝:“朝朝看,漂不漂亮啊?”   朝朝看着那红艳艳的窗花,终于来了点兴趣。伸着手也想摸一摸,朱樱宝就抱着她凑近了窗花,任她摸着窗花,虽然她也只是毫无气力的乱摸。   绿蕙过来,看朱樱宝正抱着朝朝柔柔的笑着说着什么,但朝朝却是一脸困倦,打着哈欠不得不听着自家娘亲兴奋的唠叨!   绿蕙看着心疼不已,小孩子就该多睡觉,好长身体啊!   朱樱宝这样拘着朝朝不让她睡,虽然是想让她多玩一会,多熟悉这个世界,却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于是绿蕙过去,接过快要睡着的朝朝,对朱樱宝道:“我看小姐是想睡了,饭菜也做好了,夫人快去吃吧,小姐我看着就好。”   朱樱宝看朝朝确实是已经在绿蕙的臂弯里眯上眼睛了,无奈只能点头。她又亲了亲朝朝的脸,便过去坐下吃饭。   屋外的天已经暗了,现在是冬天黑的很早。   但是外面的天却不是全黑的,而是带着点红光。看着像是过年,家家户户都照着红烛,贴着红春联,映衬的天都带着喜庆的红!   朱樱宝看着外面的天,听着外面隐隐开始响起来的爆竹声,不觉得痴了。   这样安静的过一个年,是她上一世从未有过的。   那时父亲很忙,在不同的地方谈生意很少回家。她就一个人在家过年,但觉得太闷了,就叫一大   帮同学来家里,反正她家里大得很,一群人过来狂欢一晚再住下。这样折腾一晚,第二天出去继续玩乐。   这样的年不知道过了多少个,但是只有朱樱宝知道,这样的狂欢过后,是怎样的寂寥与凄凉。   有这样的喧嚣做衬托,其实后面的安静会显得更甚,更让人厌恶,想要逃离和疯狂的寻欢!   真的,每次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就会觉得太安静了,觉得很寂寞!这时候才发现,想要找一个陪着自己的人就那么难!   而现在,朱樱宝来了这里,有绿蕙和朝朝陪着她,这样的安静却不同于以往的寂寥。这次是有人陪着她过年的,他们是真的开心,充满期待的想要迎接下一个新的年月!   她缠着朝朝,不让她入睡,就是不想她错过这样一个特殊的,她度过的第一个年。   然而还是不忍心啊!看她可怜兮兮的耷拉着脑袋,没精神的摸着窗花,朱樱宝笑着和她说了一通心里话,末了祝贺她自己和朝朝新年快乐,就心软的想要哄她睡觉了。   朝朝真的很乖啊,本来被人打扰了睡觉是要哭闹的,然而朱樱宝只亲了她一口,说了句娘亲很寂寞啊!朝朝就不哭了,她仿佛懂了朱樱宝此时的心情。   朱樱宝只是想找个人陪着,就算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话也不会说的奶娃娃,也好过一个人静静   的等着时间从指缝流过。   她想要朝朝陪她,就算是傻傻的看着窗花,对着朝朝说她根本不明白的话。   可是她有了想要祝贺的人啊!朝朝是她第一个真心的虔诚的想要守护,并祝贺她来到这世上的人。   朝朝会陪着她,过一个又一个新年,只要朝朝愿意,他们可以过上一生这样安静,却又充满着温暖和幸福的年!   朝朝很乖巧的伏在绿蕙的肩上,瞅了眼面前。没有了娘亲絮絮叨叨,轻巧温润的声音,她奇怪的哼唧了一声。   然而背上温柔的抚摸,轻柔的安慰让她还是抵不过睡意,呼呼睡了过去。   朱樱宝回头看见绿蕙正小心的把朝朝放在婴儿床里,轻轻哄了几声就过来了。   她满足感激的一笑,偷偷喝下了绿蕙给自己准备的酒。这样的时间,正是需要酒的安慰。 ☆、文之三十一 她心中的缺无法填满   屋外火树银花不夜天,屋内对灯把酒俱欢颜。   绿蕙与朱樱宝什么也没说,只是喝着坛中的酒。一坛酒很快就被两个人喝光,然而意识还算清醒,只是心里悲寂,借着酒意胡言乱语。   朱樱宝晃着杯中的酒,其实只是果酒而已,她都喝过现代那么多烈酒,喝这个不在话下。   然而还是有点不甘心和淡淡的惆怅,说不出是什么。   她心中总有一个缺,却没什么能填满它。   喝着这酒就像是水般淡然无味,虽有醉意却不能麻痹自己。   朱樱宝刚想问绿蕙还有没有别的酒,就见绿蕙止住她起身的动作,红着脸,却眼睛明亮道:“夫人,你不能再喝了。你还要喂小姐呢!”   朱樱宝闻言,一怔后轻轻笑道:“好,我不喝了。”   看绿蕙已经是两颊艳红,朱樱宝拿起碗走出门:“我去盛碗醒酒汤来。”   绿蕙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朱樱宝的眼光如水般流转汹涌,复又归为平静。   ——————————   初一那天两人几乎是睡了一天,前一晚喝的都有些多了。本以为是果酒没什么的,却没料到后劲   很大,就算是喝了醒酒汤也还是晕乎的。   绿蕙是挣扎着起来热了饭给朱樱宝,因为她还有喂朝朝,不能饿着。   而后她自己却是没吃饭,就又回去睡了。   朱樱宝睡着,被朝朝委屈的哭声吵醒。看朝朝舞动着小手,哭的很是委屈无力。她俯下身亲了亲朝朝,有些忙乱的给她换了尿布,又解衣喂饱她。   朝朝吃饱了才算是止了哭声,看着自己娘亲还是红着的眼,她咿咿呀呀的几声,朱樱宝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或者抱怨。   可是朝朝来了精神,她却还是困呐!   平时朝朝不是吃了就睡的吗?今天怎么来了个列外,有时候她想和朝朝玩玩,逗逗她,她却是想睡,被朱樱宝逗烦了就张嘴大哭,搞的朱樱宝是郁闷的不行。   现在她是真的想睡觉了啊,蝎祖~宗~   朱樱宝很苦恼,刚躺下,朝朝不见了她红着的眼睛,就不满的哼唧起来。   她闭着眼,耐着性子拍了她几下以作安慰。不料朝朝却没被哄住,还是哼哼着乱舞着小手。   乱扯间就抓到了朱樱宝散在胸前的头发,随即就开始用力抓扯起来。   小孩子的力气是不大,可是抓着人们最脆弱的头皮上长着的头发那就不一样了。   朱樱宝被扯的疼了,恼怒的大叫一声坐起来。   看自己磨人的闺女抓着自己的头发乱扯,却还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她,末了还萌萌一笑。朱樱宝是彻底没辙了,o(︶︿︶)o 唉!   好不开心。想睡觉都要被这没良心的小祖宗折腾!朱樱宝痛苦的捂脸,重叹一口气!   朝朝却像是玩的很开心,抓着朱樱宝的头发还不撒手,没看出自家娘亲生气了。   朱樱宝看着朝朝胖嘟嘟的小脸,忍不住伸出手上去狠捏了一下。看朝朝眨眨眼又像是很受不得委屈的想要哭号,朱樱宝不想听这魔音,干脆就解开衣服,把自己那绵软雪白上的小果儿送到了朝朝嘴边。   吃吧吃吧,吃饱了就别哭了。好好睡觉,赶快长大,好说话陪着妈妈!   朝朝一愣,嘴里却是被迫的塞进来了那娇嫩的小果儿。她咬了一口,尝到了温暖的甜滋滋的“额外点心”。   她哼哼几声,虽然不满自家娘亲用这种方法来堵自己的嘴,可是平时她饿了就只有大哭才能得到   娘亲的喂养,今天只是抓抓娘亲的头发就有点心吃了,看来以后可以多试试这招……   朝朝用力的吮吸着绵软里的乳液,吃的撑了才松开嘴,娇憨的打了个嗝。   果然吃饱了就开始犯困啊!朱樱宝把朝朝抱在怀里,防止她呛奶。她的小脑袋靠在朱樱宝肩上,   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就闭了眼。唔,好想睡,娘亲你别吵我!   朱樱宝轻抚着朝朝的背,听她舒服的哼唧了一声就没了声音,想来她是又睡了。   没好气的拍了下朝朝的小屁屁,朱樱宝暗想孩子果然是来讨债的。   你要睡吧她非要缠着你,把你弄醒了吧,她自己吃饱喝足又睡了。   唉!朱樱宝放下朝朝,给她盖好小被子,擦去她嘴边的奶渍。 ☆、文之三十二 除夕没有看成春晚,真遗憾啊!   被这一折腾朱樱宝已经没了睡意,她用凉水洗了把脸,去到绿蕙的房间看她还在睡,就没去吵她。   长发随意的用绳子绑在脑后,朱樱宝走到先前那间练功房,里面已经清理好,就差一个人练跆拳道需要的沙袋了。   因为没有那些练习需要的东西,朱樱宝只能用平时常用的假想敌人法了。   用这个方法,首先一定要精力集中假想面前就是个敌人对其做出进攻和反击。这个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不能精神涣散想别的。更重要的是还需要领悟性的辅助。   朱樱宝学习跆拳道已经好几年了,悟性,动作,还有自身的心理都是极佳的。   在上一世她参加过不少比赛,拿过奖项。自己私下的练习也很多,所以这个时候在这个房间里,   就是一个人也能很认真竭力的练习。   她擅长打闭式的腿法,开式就不太在行。   而且她很喜欢练品势,最重要的一点是她非常喜欢品势。   要练好品势,只有你喜欢品势才不会厌烦单调的动作,只有单一的重复才会有进步!   打好品势有三点:气势、眼神、自信!   朱樱宝把这三点都把握的很好,她在这上面有天赋,又肯勤加练习。如果现在她遇见几个流氓什么的话,应该很轻松就能撂倒。   只是古代的人修习武功,还有非常厉害的内力。有这个作为帮助,朱樱宝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过那些所谓的武林高手。   但是人不能太贪心啦,能自保就已经很不错了。她要成为武林高手还是等下一次重生成为朝朝那样的奶娃娃,再从头练起吧!   发泄似得练了一通,朱樱宝已是一身大汗。   这个身体还是太弱了,以后得好好练练。朱樱宝擦着汗,对着那个想象里的敌人致命一击,而后   收腿,鞠躬!重重吐出一口气,朱樱宝盘腿平复了一会,才离开回去沐浴。   绿蕙醒了但精神不佳,朱樱宝帮着她热好饭菜,又烧了一大锅水。   让绿蕙自己先吃,她去沐浴后,才出来吃过饭,拿着先前没看完的书继续看着。   她就和朝朝一样在成长,她需要健康的身体,丰富的知识,聪慧的头脑,和颇高的情商!   呵呵,她现在有女儿要保护,可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样愚蠢混沌的过了!   ——————————   整个过年就是这样,先练习跆拳道,每天跑跑步,看看书,逗朝朝,偶尔出去看看别人过年贴了什么对联。   话说真的好无趣啊,古代人过年和现代社会也差不多啊!   又不出来逛街走访亲戚,都窝在家里。又没电视看,不知道在干些啥呢!   街上挺冷清的,因为过年没开摊铺,连酒楼金馆什么的都关着,难道不觉得这样会错过很多生意吗?要知道现代的店可是二十四小时不打烊呀!过年想逛街根本就是血拼啊!   在这里过年却是这样冷清,朱樱宝一时无法接受呢!   绿蕙说在元宵节那天会有灯会,很热闹的。那时候不论男女老少,小户人家还是千金小姐都会出来赏灯财迷的。   朱樱宝想,这可能就是古代唯一合法的情人节吧,佳人公子出来相会,看上了心仪了谁回去就下聘礼,这样成全的有情鸳鸯可真不少呢!   也难怪辛弃疾那样的豪放诗人都会写出“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样柔情静谧的句子呢!   所以现在朱樱宝很期待元宵节,你不知道在这里除夕那天没有看成春晚,她有多遗憾啊!   现在就等着元宵灯会来临,她好去体验一下真人版的元宵喜乐会!(⊙▽⊙) ☆、文之三十三 长街灯如昼,美如梦如幻   已经满百天了,偶尔吃饱了也会傻笑一阵,乱嚎几声。   另朱樱宝欣慰的是,朝朝就算是生出来身体弱了些,却没生过什么大病。她每天好吃好喝,不高兴了还会响亮的哭。   朱樱宝先前一直担心古代小儿早夭,不好养活。所以给朝朝取了个朝气蓬勃,充满生命力的名字,没想到朝朝就像是初升的太阳那样,富有活力和勇气。她茁壮成长的样子,让朱樱宝都生出了莫大的信心和勇气,就算是将来的路再难再危险,她也不会丢下朝朝,去过一个人的幸福!   初一吃汤圆,初二吃面食,初三嘛!呵呵,她也记不得了。   很快到了十五,又吃汤圆赏花灯的那天。   朱樱宝想带朝朝出去,可是天还冷。朝朝太小,她不能异想天开的拿朝朝的身体去开玩笑。怎么办呢,朱樱宝想了又想,决定让绿蕙在家里帮忙看着朝朝,她自己出去转载。   没什么,这也是绿蕙的提议。她说她平时在民间看的灯会已经很多了,而夫人你初来乍到,肯定很好奇这里的灯会。你只要记住路,小心些早点回来就好。   朱樱宝听了有些郁闷,什么叫记住路?难道绿蕙已经看出来她是个路痴了吗?   O(︶︿︶)o 唉!虽然上一世她就很傻,真的分不清路,但是这一世怎么说她也该有所进步吧!毕竟孩子都生了呢!   绿蕙听见朱樱宝的嘀咕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帮朱樱宝穿好衣服,戴好披风。   保暖工作做好后,朱樱宝就非常兴奋的出门去了。   古代灯会,我来了!   ——————————   街上漂亮的花灯很多,看的朱樱宝眼花缭乱。做工精致的花灯都让朱樱宝看了爱不释手,通通想拿回家呢!   可惜——她囊中羞涩,出来时又不好意思问绿蕙要钱,只能眼馋的看看,不能出手阔绰的买买买!!!   呃,不过这除了花灯,说好的佳人美男呢!怎么一个没看到,都躲哪里去私会了啊!她也好想找一个年轻有礼,温润如玉的多才公子,来一个郎情妾意的月下相会呢!   在逛着看着间,天色渐暗。朱樱宝玩耍间也没忘记住回家的路,一路走着都记着路边的房屋,她才不会笨到忘记把自己丢在大街上的。   天黑了,那些花灯也点上了,整个长街就像是白昼一样,亮的缤纷夺目,美得如梦如幻。   朱樱宝脚步凌乱,目不暇接的看着,在心里惊叹古代人卓越的智慧,细腻的情感和善良简单的心呐!   在现代哪能见到这等美景,不是商业气息浓厚的抽奖就是歌舞表演,看得人厌恶。而这里呢,却   是美丽的夜景,富有古文特色的字谜,还有偶尔走出又藏回花灯背后的少女!嘿嘿!她可是不小心瞄到了很多幽会的野鸳鸯哦!   走到一个摊位前,摊主刚好挂出一盏制作精美,花瓣精致柔美,灯内打着灯谜,灯光闪烁到差点亮瞎朱樱宝眼的莲花灯。   唔,好想要啊!   她目光紧盯着那莲花灯,等摊主说出只要能解出灯内的五个灯谜,就可以带走它时,微微泄气!   唉,凭她这古文水平,看看杂书尚可,但是这猜灯谜嘛——   就算是拿不到它,多看几眼也是好的。朱樱宝就站在那摊位旁边,紧盯着莲花灯,看看谁能拿走它。   因为是晚上,朱樱宝又披着厚厚的披风,她怕冷,便把大帽也翻过来盖着头。这样大的帽子不仅遮住了她的头,还遮住了她的脸。她总是低着头,旁人看不到她的脸,只知她是个女子,却不知容貌。   朱樱宝心心念念的看着那莲花灯,就紧裹着披风,有人碰着她了,帽子落下来盖着了眼,她就用手把它扶上去,再看着莲花灯。   灯谜嘛应该也不难,可是朱樱宝从没有文学的熏陶,脑袋不聪明,也猜不出来。   正眼巴巴的看着,忽然一行人走近,有人感叹那莲花灯的绚彩夺目,又有人说去猜灯谜拿下它。   朱樱宝听着这话,心里郁闷极了。可是自己拿不走它,总不能不让别人拿吧。   看着看着,就没了兴趣。   朱樱宝叹了口气,转身准备走人。   却不料一转身就撞在了一个人身上,那人身材比她高大许多,她又是低着头,便撞在了那人怀里。   应该是个男人!朱樱宝当时的第一感觉是这个。   因为他的胸好平啊!女人多少都该有点山丘的,即使是小笼包;而生了孩子的女人更是波涛汹涌,比如说最近她因为要喂朝朝,胸前一下子就突破了两世的界限。   朱樱宝实在是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的元宵奇遇啊!只希望她撞的人是个帅哥,否则她真没法面   对一个恐龙脸啊!   朱樱宝站直了身体,扶稳帽子,调整好笑容,才慢悠悠的抬起了头。   这可是为朝朝物色后爹呢,必须得认真严肃!   只是当她抬起头,看到那似笑非笑,眉眼俊朗,望着她眼里流光复杂的一张帅哥之脸时,她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这张脸好熟悉啊,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对了,是那个在她怀孕时,曾敲响过她家院门的漂亮男人! ☆、文之三十四 我心中你从未改变   那男子看清朱樱宝的脸后,也是微微一怔。   朱樱宝有点尴尬的抿抿唇,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有没有认出她就是快一年前他找错了院子,认错了人的女子。   “你……”那男子回过了神思,看着朱樱宝讷讷的样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是看她的样子,好似也是来看灯会的,便道:“夫人也是来看这花灯的?”   朱樱宝后退了一步,没说话而微点头。   那男子见状,对朱樱宝拱手作揖,看她的脸色有些小心的问她:“在下方应宣,夫人可还记得?”   朱樱宝看了眼方应宣的脸,虽然很漂亮夺目,英俊不凡但还是没什么印象。   她跟他的见面也就止于那一次在院门口,和这一次在灯市上吧!   她摇头。   方应宣有些失落的垂下眼帘,朱樱宝有点不知所措。这个漂亮的男人问她还记不记得他,难道是原主留下的烂桃花?   她是应下还是不应呢?感觉他人蛮好的,对她的感情还很深呢!   “那个……方公子啊,这灯会也进行了大半了,咱们还是就此别过,继续赏花灯去吧……”她受不了这冷场,干干的大笑几声想走。却不料方应宣忽然睁眼直视着她,眼里流光几转,又恢复笑意,呈温润有礼的佳公子样:“夫人好像在这里站了很久,是看上哪盏花灯了么?”   朱樱宝才不会告诉他,她是看上了那个莲花灯,但是因为猜不出灯谜而决定放弃这样没面子的事。   所以她笑笑,很认真的看着对面的花灯:“没啊,只是这边的花灯太多一时看不过来呢!所以我想继续走下去,公子好像是要往前走吧,那你就走吧,我们改日再聊哈!”   方应宣笑笑,好像很无奈的样子。看着朱樱宝急于撇脱,想要走开这里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   不论过了多久,你还是那样没心没肺,又好面子的懵懂样啊!   他笑着走进那莲花灯,看着流光溢彩的灯上的字谜,对朱樱宝道:“我们难得一见,不如我就把这个灯送给夫人做元宵贺礼如何?”   朱樱宝愣愣的看着方应宣手里的莲花灯,听方应宣说要把这个送给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幸福来得太突然,她都懵逼了!   “怎么,夫人是嫌弃这个礼物?”见朱樱宝观灯不语,方应宣疑惑道。   得到意外之喜的朱樱宝回过神,冲方应宣灿烂一笑:“不嫌弃不嫌弃,就是方公子太客气啦,一见面就送我礼物,人家会不好意思的啦!”她走近方应宣,打开灯上面挂着的字谜,边看边问:“不过方公子你真的能把这些谜底都猜出来吗?我感觉还蛮难的呢……”   方应宣自信一笑,“夫人尽管放心,这点谜底还没什么难处!”   朱樱宝拆开那字谜,听了方应宣的话很是满意的点头。遇上一个帅哥送礼物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一个花灯而已,不算贵重;况且他们难得一见,说不定就没有下次了。这次得了这个便宜也没   什么不可忘怀的。权当一个普通的礼物好了!   愈想朱樱宝心里就愈开心,元宵节不该就是这样开心的猜字谜,收礼物吗?   方应宣看着灯前开怀笑着拆字谜的女子,有些愣神。   在梧越的时候,自己可曾见过她这样开怀的大笑?好像是没有的吧,自从知道她要进宫之后,就没有笑过。而要来齐岚,她更是每天愁眉不展,伤心哭泣,对着他哀求不已,被拒绝之后就是绝望和心死的样子!   虽然她来了齐岚有了孩子,但听说过得还是不好。她一个人怀着孩子和一个婢女独自在民间生活,经常生病,每天浑浑噩噩,精神不佳难以记事。   他不放心来了齐岚,见到的却是生病昏迷的她。他很震怒,心疼不已。想要等她病好之后带她离开,可是谁知她清醒之后却成了这个样子,忘了之前,只记以后。   她不再记得他是谁,不会再叫他哥哥。她会对着他开怀的笑,只是那笑的背面是敷衍和假意,她叫他:“方公子。” ☆、文之三十五 她手握流光溢彩   她不再记得他是谁,不会再叫他哥哥。她会对着他开怀的笑,只是那笑的后面是敷衍和假意,她叫他:“方公子。”   “方公子?”一声呼唤拉回了他的思绪。原来看着她的侧脸他又走了神。   朱樱宝拿着展开的字条,正奇怪的看着他。而莲花灯的老板也正望着他,等着他解出字谜呢!   方应宣收回了苦涩的回忆,对着朱樱宝微微一笑,接过字条看着。   朱樱宝也站定,满怀期待的等着这盏莲花灯来她怀里呢!   灯光下,一身白色披风的女子正脸带微笑和期待,双手相握的对着解着字谜的蓝袍公子。两人在灯光下的眉眼竟然有些相似,一样的温润,精致。   只是男子的脸上多几分书卷气质,还有收敛了的凌厉和浮华;女子则是眉眼里有着不凡的灵气和妩媚,那样天生的娇憨和傲意,让两人有些相似之处,却又有截然不同的风格和气质。   不远处的酒楼上,一个有着挺拔的身姿,俊逸飘渺的气息,霸气富贵的衣容,帅到颜值爆表的眉眼的男人,斜睨着灯下的朱樱宝和方应宣,眼神是满满的不屑和轻视。   他冷哼一声,看着方应宣解开字谜,老板把莲花灯给了朱樱宝,她欢天喜地的接过。那欢喜和高兴的样子,就像是从没有得到过这样的东西一样。   哼!做作!那男子扔下手里的酒杯,转身下了楼。   ——————————   “真好看啊,做的真精致。”朱樱宝拿着莲花灯感叹道。古人的手艺真的很不凡呐,这样的扎灯手法在现代可是难得一见呐!   别具匠心的工艺和设计,都让在现代看多了万般如一的花灯的朱樱宝看直了眼。   今晚真是不枉此行啊!得了这么个好礼物!   她看着方应宣,又抿唇一笑。仔细看过一般灯上的花纹雕饰后,朱樱宝对方应宣道:“谢谢方公子的花灯,我很喜欢。”   方应宣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心满意足的提着莲花灯,朱樱宝觉得也是时候告别了。天这么黑了都,绿蕙要担心了,回去又要碎碎念了……   “呃,这么晚了公子就请回吧,我也要回家了。”朱樱宝很感激的对方应宣一笑,准备离开。不料方应宣突然迟疑的问她:“你的家……你家在哪里?”   朱樱宝被问得一愣,很自然的回答他:“我的家,就是上次你来的那个院子呀!不过你可能真的是找错了,那个方夫人可能已经离开了吧!我是朱樱宝,你记住了!”   方应宣闻言已经说不出话来,而朱樱宝要走他也没什么反应。于是朱樱宝对他又说了几声谢谢,   才提着莲花灯,快步离开——像是,再躲什么东西一样啊!   喂,你至于吗?不就是要了别人一个莲花灯!   唉,虚心了吧!要了别人老相好的礼物!   朱樱宝一直小跑到看不到方应宣的地方,拿着流光溢彩,精致如初的莲花灯,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万一遇见的是个坏人就不好了。   朱樱宝撇撇嘴,看着莲花灯还是觉得很开心的。这么晚了,真的该回去了。不知道朝朝有没有哭闹啊!   嗯,如果绿蕙念叨她的话,就拿这盏灯堵她的嘴。就说是她自己猜灯谜猜出来的胜利品,炫耀一下,看绿蕙怎么还说她!   嘿嘿,朱樱宝神气的一笑,古怪的表情和怪异的笑声让路边的行人多看了她两眼。   她忙收敛了笑容,咳嗽一声,戴上帽子,裹紧了披风,大步前进。 ☆、文之三十六 越走越慌,涌出哀伤   方应宣一个人站在没有了朱樱宝身影的花灯摊旁,想着朱樱宝那句“那个方夫人可能已经离开了吧”。   不是可能,是真的已经离开了。   看,她都已经不再认得他,即使是拿了他送的花灯,也还是防备着他,担心他是个坏人,会做不利的事,拿了灯就跑了,甚至不愿意再多留一会儿!   他叹口气,看着满市的花灯,怅然若失的负手离开。   ——————   朱樱宝走到灯市的尽头时,一个身影冒出来挡住了她的路。   她垂着头,侧身让开,那人还是挡在她面前;她再让,那人不是不走开。   哎呀真讨厌!朱樱宝怒了,抱着灯抬头瞪向那个讨厌鬼。   但是——这个漂亮男人又是怎么冒出来的。   她愣住,这不是那晚跑来看她,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最后被她刺的半加威胁半加愤恨离开的漂亮男人吗!   她抱着灯,张开嘴又闭上。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这个酒鬼,笑的狡猾阴暗,不怀好意,还是   不惹他的好。   男子回头走近了她些,细细的打量了她,不置一词,随后目光又落在她怀里的灯上,更显幽深。   “方瑜溪?”他凑近了她的脸,看着她疑惑戒备的眼,轻声问。   朱樱宝被他突然的凑近吓得一愣,他的气息和她离得这么近,她甚至闻到了他酒味后面的青竹味。   他虽然有些微醺,眼神朦胧,但是还不至于糊涂。   等朱樱宝下意识的伸手推开了他之后,便也恢复了正常。但是那眼里的复杂流光却是一分不少,看着朱樱宝的表情也是爱恨难辨,半眯着眼眸紧盯着她不再说话。   朱樱宝咬咬唇,想着不能乱说话惹毛了这个醉鬼。   嗯,看他的样子是在等她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她想了想,黑莹莹的眼珠一转,微偏了偏头,对着他粲然一笑,轻轻地,很认真道:“公子,你认错人了!”   他一怔,眼里有一瞬的空白。似乎没想到朱樱宝会这样说,应该是没想到她会不认得他,明明曾经她是很痴迷他的呀!那样小心甜蜜的藏在心里的人怎么能说忘就忘了呢!   朱樱宝看着他眼里出现灰败的色彩,脸上的风.流神气也透露出一股苍凉和颓废。   不想再和他纠缠,朱樱宝赶着回家,便想越过他沿着墙角走过去。   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他的力气大的惊人,让她手腕痛的一松,手里的灯就掉在了地上。   灯一下子就灭了,那流光溢彩的景色忽然就没了。   朱樱宝很心痛的轻呼了一声,随后有些咬牙切齿的看着罪魁祸首。   然而他还是一脸欠揍的样子,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眼里有嘲讽有冷意,还有惊人的犀利。   他拉住她,看了眼地上的灯,对她嘲弄道:“齐岚果真是荒凉野蛮之地,你才到了这多久就变成这副蠢样?区区一个花灯而已,用得着这么费心?”   朱樱宝听着他狂妄自大,毫无歉意的话,真是很火大!   她喜欢的灯,轮得到这样一个渣子疯子来说三道四么?   她磨磨牙,同样冷笑着对着这醉鬼:“来了齐岚就变蠢,那你不也是个蠢货喽!还有,我的灯,我看的上就行了,关你屁事啊!”   “你没有变蠢!你不是傻子!那你为什么不认得我?”他似乎也有些恼了,颇为激动的对着朱樱宝吼道。   朱樱宝一愣,有些心虚的转过头避开他的目光。难道又是原主的桃花债?   卧槽!原主是有多滥情风.骚,竟然钓到了这么多美男子,还一个二个都为她伤心忧郁的!   她挣开他的手,默默地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灯。拂去上面的灰尘,她淡淡道:“我不是傻子,只是忘记了而已。如果记忆里都是你,那么不记得也罢!”   她背对着他,寂静间只能听见他浓浓的呼吸声。她走了几步,没有听见后面有脚步声。她于是就   大跑起来,很用力的跑,很快速的跑!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说完“如果记忆里都是你,那么不记得也罢!”这句话时,在一瞬间,她好像听到他静止的心跳。   她越走心越慌,涌出了哀伤,而后满满的都是酸涩和痛楚。   为什么呢,不是不认得他吗?那看到他难过的样子,为什么还是有淡淡的哀伤!   难道两人之前真的有一段凄惨的爱恋,然后是谁负了谁,就成了现在这副男怨女艾的凄凉下场!   朱樱宝跑得难受,很远了她才停下,扶着墙喘着气,用手捶着自己堵得慌的心口。   一定要远离这样的妖孽啊,不然肯定会倒霉的!   朱樱宝看着手里没了风采的莲花灯,回头对着后面磨磨后槽牙,想象自己报仇咬那醉疯子的场景,心里少了几分火气,才缓慢的离开。   这个糟心的元宵节灯市啊—— ☆、文之三十七 唯独没有倾慕   朱樱宝回来之后,再没有随便出去过,那个花灯也被她放了起来。绿蕙问起她也只是说是自己运气好,误打误撞猜出灯谜得来的。绿蕙对此持怀疑态度,她也没有解释!   他么的!就这么不相信她的智商!   元宵节一过,这天气就暖和起来了,锦城也越发的热闹。   但这和朱樱宝并没有什么关系,她只一心在家里带孩子,外面什么样和她无关,她本就不是这个朝代的人,甚至只算是一个过客,她管他皇帝是谁,油菜几钱的!   就这样平淡的过吧,但是她得先养好了她的小乖乖喽!   朝朝五个月的时候,有一次朱樱宝被外面的欢闹声吵醒。她看朝朝还在熟睡,便出去问绿蕙这是怎么了!   绿蕙没有睡午觉,她很兴奋的对朱樱宝道:“夫人,这是皇上回来了,臣民在街上欢呼恭迎呢!”   朱樱宝听着外面的欢闹声,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她真的没法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样欢呼和兴奋,不就是皇帝回来了,会经过这条街道吗!至于跟自己八辈祖宗被封官了出名了一样开心吗!   也许这就是朱樱宝这个现代人和古代人思想上的代沟吧!   古代人脑子里皇上就是他们的天,是他们的敬仰和崇敬。只要皇上走过的地方,就会有好运和福气,而让皇上驻足的地方,更是有一种荣耀和说不出的骄傲感。   他们是把皇帝当成了自己一生的信仰,这种对着皇帝自觉为奴的奴性思想,是那些百姓一辈子乃至祖祖辈辈都改不掉的了。   可这些事朱樱宝才不管呢,她可做不到奴颜卑膝,笑脸跪迎渣皇帝。   她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带小宝宝。   虽然那闹哄哄的场面延续了好几天,连绿蕙都忍不住想要去看看;可朱樱宝还是沉住气不出去。   上次去个元宵等会吧,遇见两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他们虽然颜值高,可是身份不明,她也不好贸然下手,免得漏了馅儿啊!   再说她违心的收了个花灯,贪个小便宜,现在一想想就觉得不安。   那方应宣看她的眼神不对啊,那绝对不是恋人对恋人的爱慕,那中间有心疼,有愧疚,有愤怒,有疑惑,可就是没有倾慕和眷恋啊!   所以说她想错了,方应宣不是原主的旧情人,她不能再和他有交集。现在估计方应宣还在锦城里,她不能再随便出门,免得又遇上做出些丢脸后悔的事。   她朱樱宝可不是那种会来事的女人,她要是想好了一件事,那绝对是不会改变的。   所以她就成天宅在家里,反正有朝朝陪她。她管他城里是来了多了不得的人物,她就不出去凑这个热闹,那大人物她惹不起,总躲得起。   可是吧——绿蕙好像总不甘心,非要朱樱宝出去看看。她说这个见上面大人物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朱樱宝这次不去错过了什么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   朱樱宝觉得她没什么不甘心的或者好后悔的,反而整天不开心,总觉得遗憾的是绿蕙。   朱樱宝也说不清为什么绿蕙会变得这么奇怪,好像就是上次那个漂亮男人来了之后,她就开始不安和犹疑。   她想要避开什么,却又畏惧着不敢动作。所以她只能在言语上对朱樱宝多做提醒,可惜朱樱宝却是个迟钝的,感觉到绿蕙的怪异提醒,却读不懂她的潜在意识。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拖了下来,直到外面锦城里那股热闹的劲头过去,朱樱宝也松了口气,觉得方应宣那样的名流该走了,她也不用夹着尾巴做人,整天宅在家里的时候——麻烦事来找她了! ☆、文之三十八 曾有过一瞬动心   朱樱宝这日正在院子里抱着朝朝晒太阳,寒冬腊月过去之后,天气渐渐变暖,出来多晒太阳补补钙。   朝朝还是不太爱运动,虽然在朱樱宝逗她的时候会给面子的笑笑,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在朱樱宝的怀里睡觉。   朱樱宝也是没辙了,只能边看书,边想着法子逗朝朝。   正在朝朝被吵醒,伊咿呀呀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时,院门又响了。   没错,正是朱樱宝的那个噩梦敲门声!   朱樱宝抱着朝朝的手一抖,转过神大声叫绿蕙去看看情况。   绿蕙正在收拾食材准备午饭,闻声忙跑出来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却是绿蕙从来没有见过的年轻佳公子。   他眉眼精致,身材欣长,一身贵气的样子,和上面的主子有的一拼,只是他眉眼间含着的戾气,却是比主子要沉重的多。   绿蕙有些无措的绞着围腰,小心问他:“公子,您有何事?”   佳公子却是阴沉着俊脸问她:“你家夫人呢?”   “……在院子里。”   于是他便一手挥开绿蕙,颇为霸道的阔步进了院子。   “绿蕙,怎么了?”朱樱宝正抱着朝朝向门口张望着,见绿蕙久久不回,有些疑惑。   然而才问了话,就见着元宵那晚拦着她,对她说着莫名其妙话的醉酒登徒子已经走近了。   她一慌,心里有了防备,对着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抱着朝朝退了几步,朱樱宝一脸严肃的对越刺桐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越刺桐看了眼她紧抱着的朝朝,颇为讽刺的一笑:“孩子都这么大了,他还让你们流落民间?”   朱樱宝不为所动,还是充满防备:“不关你的事。”   而惊慌的跟在越刺桐后面进来的绿蕙听到他这句话,却是脸色一白,满脸焦急的看着他们,不知该怎么做。   越刺桐淡笑着走近朱樱宝,根本不容她退步。他伸手捏住她怀里打着哈欠的朝朝的脸,语气嘲弄道:“不如我就发发善心,接你回梧越方家!”   他的话在朱樱宝听来却是一种侮辱。她就算是没男人孤身一人养着一个孩子,也未必用他用这样施舍怜悯的语气来讽刺她。   于是她冷冷打掉他捏着朝朝脸蛋的手,也用一种嘲弄蔑视的语气道:“看不出公子你这么喜欢替别人养孩子!公子三番几次纠缠我,这么想带我走,不如你就认作了这孩子的爹,告之我的街坊四邻,我的孩子也是有父亲的人。这样我跟着你走也算是名正言顺,怎么样?你愿意么?”   语毕,朱樱宝高扬着下巴,眼神带讽的看着他,等着他的答复。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绝对是个前主的旧桃花。   看他的眼神和割舍不了的纠结情愫,她就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他喜欢的是别人,不是她。他能接受她,但不代表她就能感恩戴德的跟着他——更何况,她还有个自己拼死生下来的宝贝女儿。   看他这么高傲自大,就知道他受不了折辱自己的尊严,给别人养孩子。虽然他能接受一个已经有孩子的妇人,可是他还不能大方到给一个“野种”当爹。   如果他真的爱她爱到可以给朝朝当爹的话,说不定她还能考虑一下。   不过……   看他拧紧了眉,眼睛像是要喷火似的灭了她,她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朱樱宝冷哼一声,抱着朝朝转身,语气轻扬:“看来我们朝朝可没这个福分认你做爹。您请回吧!”   越刺桐愣了下,在朱樱宝背后怒吼:“方瑜溪,你不要太过分!”   朱樱宝冷漠的勾了勾嘴角,转过身,毫无感情的一字一句道:“我说过,公子你,认错人了!”   …………………………   把朝朝抱回床上睡觉。朱樱宝坐在床边上发起了呆,猛的回过神发现绿蕙在门口一脸复杂的看着她。   她浅浅的笑了,“怎么了,绿蕙,那人还没走么?”   绿蕙走近她,轻声问道:“夫人,如果那位公子还来想要带你走,你会离开齐岚么?”   朱樱宝轻轻摇头,声音淡不可闻。“我也不知道啊,但是我知道,我想为朝朝找个爹。”   没有父亲的孩子,情感世界总归是不完整的,她不想她的小宝贝以后哭着问她,自己为什么没有爹。   所以,她其实在某一刻,听见那人说我带你回去的时候,有过一瞬的动心。   她在问他可愿做朝朝父亲的时候,也曾含有过期待。   可是啊,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没有人愿意伟大的接受别人的孩子;而她也不愿意自己带着朝朝受委屈。   所以与其将来后悔,不如现在拒绝。   朱樱宝抚过朝朝已渐渐清晰的眉眼,发出一声叹息。   绿蕙也只能犹豫的离开,看着朱樱宝这为难彷徨的样子,心里暗自做着决定。   …………………………   拒越刺桐突然造访已经五天,朱樱宝自然还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基本不出门。   可是这样子的逃避生活还是很无趣的,所以在这晴朗的天气下,朱樱宝还是禁不住外面的自由温暖,跃跃欲试准备出门。   朝朝呢不能出去,才半岁身体还弱,如果吹了风又生病什么的她可就后悔莫及了。   所以——结果就是朱樱宝出去买东西(玩耍),留绿蕙在家里照顾。   收拾的利落清爽,朱樱宝高高兴兴的出门了。   “今天天气好晴朗呀……”朱樱宝一扫这几日在院子里的憋屈孤独生活,心情莫名变得好起来。   太阳温暖的照在她身上,在这大好时光下,朱樱宝觉得窝在家里伤春悲秋什么的做法真是太蠢了。   莫要辜负好时光。   如果说经历过死亡,又重活一世的话还不会珍惜,那么她真是白活这两世,太他么的浪费老天给   她的二次生命了!   虽然在这个封建社会,女子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会很艰难,但是她可是接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女子,怎会被这点困难难倒!   她也不必为没有给朝朝一个完整的家庭而自责,因为她相信她能以现代独立的思想教好朝朝,不让她因为自己没有父亲而长歪!   嘻嘻,有她这样的聪明贤惠独立外加开挂了的现代辣妈,还怕养不出一个可爱伶俐的宝贝公主吗!⊙▽⊙ ☆、文之三十九 这样的心痛从何而来   在外也只是转了一圈,古代的空气真的很好,天那么蓝,呼吸起来感觉人都是新鲜的。   六月天气日日晴,这样在现代都市难得一见的蓝天,让朱樱宝很可惜没有相机记录下来。   心情好的时候肚子总是饿的很快!   朱樱宝按照来时的路回去,虽然手上提了个空篮子会被绿蕙说,但是……   这样打着买粮食的幌子出去玩耍的招还是屡试不爽!   走至院门前的拐弯处,她却忽然停下脚步。   那打开的大门,守在门口的护卫,是又来了什么瘟神么?   会不会又是那个蛇精病男人呐?   朱樱宝的心情霎时变得很差,总是被讨厌的陌生人纠缠,要怎么才能拜托这种笼罩在自己身上神秘的令人恐惧的感觉呢?   朱樱宝慢慢走到院门,门口站着的护卫见状让开了路,在朱樱宝走进去后又关上了门。   院里没有人,朱樱宝环顾了一下,却听见朝朝的哭声。   她一急,扔下手里的篮子就奔到了卧房。   …………………………   绿蕙正抱着哭闹的朝朝哄着,而一边负手而立的方应宣正一脸复杂的看着这一幕。   朱樱宝跑进来,也来不及去看那位不速之客是谁。她只是很心急,怕朝朝受到伤害。从绿蕙手里抱过朝朝,她走到绿蕙身后,温言细语哄着朝朝。   绿蕙自然的挡在他们身前,接受着方应宣的审视,沉默不语。   而在安静中,朝朝渐渐停止了哭泣。   朱樱宝看了眼方应宣,心里震惊之余,也只能一脸沉寂。   把朝朝放在床上,她僵硬出声:“朝朝饿了。绿蕙你去端碗米糊来。”   绿蕙无奈的应了声,看了眼还是讳莫如深的方应宣,悄悄出去。   “这就是你现在过的生活?!”一直沉默的方应宣终于开口,只是他话里的怒意和痛惜让朱樱宝莫名的心酸。   仿佛这样一声愤怒的质问,是来自家人的关心和怒其不争。   她很久不曾感觉到这样微妙的感觉,是心酸和委屈,是不能为外人道的惶恐和迷茫!   “……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对么?你难道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么?”朱樱宝蓦的站起   来,声音尖厉,带着指责和愤恨。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样激动的情绪从何而来!   方应宣一怔,看着朱樱宝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朱樱宝回过神,有些不自然的转过脸,她不敢面对他这样带着愧疚和心痛的眼神。   “方公子你不该来这样简陋贫苦的地方,我无法招待你,你请回吧!”她有些烦躁的呼出口气,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自己生气。   方应宣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烦躁的敲打着窗台,还是说出了自己酝酿已久的话:“瑜溪,你跟我回去吧!”   朱樱宝手一顿,抬起低垂的眼帘,有些惊讶。   自己这么招桃花吗!   只是生了个孩子,就来了这么多男人要带她走!要知道像她这样心性不坚定的人,是很容易被蛊惑的!   看来还是要用这招打发他了!想想就觉得好脸红啊!!!   从此在帅哥面前没脸面和节操可言了!   她咬咬牙,豁出去般回过头,挑衅又嘲弄的笑问他:“这么想带我走,不如你就认作是朝朝的爹,告之我的街坊四邻,我的孩子也是有父亲的人。这样我跟着你走也算是名正言顺,怎么样?   你敢么?”   方应宣一怔,神情古怪的看着朱樱宝反问她:“你要我做孩子的爹?!”   “怎么,你不愿意?不是你来找我,口口声声说要带我走么?”朱樱宝冷冷一笑,走近他。见他   只是沉默,遂不屑一哼,“看来你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只是骗我!”   我们是兄妹啊!骨肉至亲,怎可做出这等荒唐无情的事情!   方应宣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话,看着朱樱宝冰冷轻蔑的神情,只能深吸一口气,忍下冲到胸口的怒气,喑哑着声音:“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五天后我再来!”   朱樱宝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方应宣怒极离去。   哼,考虑五天?就是考虑五年,她也不会和一个隐藏了秘密,不愿意接受朝朝的人离开。   绿蕙端着米糊走到房门口,和阴沉着脸的方应宣撞在一起,差点洒了碗里的东西。   方应宣冷凝她一眼,阔步而走。   绿蕙看了眼屋里,对着方应宣的背影,无奈摇头。   ———————————————————   朱樱宝对着练习的布袋狠狠地踢了一个回旋踢,动作用力太大连带着自己都有些站不稳。   她身体晃了晃,半响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也冒出细细的汗珠。   脑子放空,也不知要想什么。朱樱宝手撑着地,闭着眼心里生出空荡荡的感觉。   本来有了朝朝是没有过空虚和迷茫的,但是自从来了这两个漂亮男人以后,她的生活又出现了她   不知道的秘密,还有她不能再自己掌握命运的惶恐!   该怎么做才能逃开这一切纠缠呢!   朱樱宝头伏在地上,手指无力的划过地面。   忽闻门外敲门声,朱樱宝缓缓地半撑起身子,看向来人。   是绿蕙抱着睡醒了的朝朝来寻她,朝朝见着她便止了哭泣,朝她伸手要抱抱。   朱樱宝轻轻一笑,虽然无力却还是接过朝朝。   朝朝顺从的趴在朱樱宝的肩膀上,手还紧紧地圈着她的脖子。她柔软的身体被朱樱宝满满的抱在怀里,适才升起的那股空虚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无尽的满足和感慨。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能有个可爱的女儿,在这一世过着自己想都不敢想的生活,死过一回的她,还有什么好惧怕的呢?   朱樱宝用力的抱着朝朝,在她柔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朝朝闻着她身上的汗味,不太满意的呀了几声。   朱樱宝的额头顶着她的额头,笑了句:“你个小鬼头!” ☆、文之四十 若是有缘,不想勉强   在家里窝了五天,并没有等到方应宣的第二次到来。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口气,朱樱宝现在她怀孕时最喜欢坐的树下面,呆呆的看着院墙外面。   那是一片蔚蓝的无云的天空,纯净的让人心也被洗涤了一样干净自然。   绿蕙自做了饭后就待在自己房间里再没出来,也不知在折腾什么。   朱樱宝走到门边把门栓压的更扎实,才安心的回到屋里去。   ~~~~~~   一月一晃而过,朝朝已经八个月有余。   当初说要带她走的人,在她说认作朝朝的爹时都默然离去。   在这个看重礼教名誉的封建社会,士大夫都极重视自己的名声,如果说能接受她一个已为人妇的   女人,那已是做了极大的努力才能决定的;而要再养一个别人的骨血,那便是万万不能的。   再怎么勉强,他们学了大半生的礼仪廉耻和封建心理,也不会容忍这样的不韪之事。   朱樱宝没再期望有一个身家富裕的男人来守护她,只想若是有缘,能遇上一个善良耿直的好人,全权接纳她和朝朝,那她就和他过一辈子。   怔怔的看着朝朝不老实的在床上翻滚,朱樱宝想着这个月来一直面对的问题,下了这么个决心。   谁要她也要朝朝,她就和谁走,总之朝朝是她的命,她绝对不会弃她不顾!   在家里的日子很是无聊,因为朝朝正处在认人的时期,每天离不得人,所以她和绿蕙每天都得在   家里看着朝朝。   看看朝朝又看看外面,不注意间蓦的朝朝翻滚了下来,到了床边上差点掉下去,幸亏朱樱宝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朱樱宝后怕的拧了拧朝朝的脸颊,嘴里嘀咕:“真是要给床做个栅栏才围的住你!”   朝朝听不懂,但看自家娘亲的脸色不好也知道她是不悦了,便冲她谈好的笑笑,露出来粉色的舌头。   朱樱宝抱着她走到窗边,她又开始不规矩的伸手去摸窗户上新年时候贴的窗花。   朱樱宝抱着她转过身背对着窗户,她还会聪明的再在从另一边伸手去揭!   于是朱樱宝便偷笑着退后一步,止住了她的破坏之路。   可是朝朝这就不乐意了,在床上不让她乱玩,在窗户便又不让她摸摸好看的窗花,娘亲你是在逗我吗!   朝朝便不满的哼唧了几声,见朱樱宝不赶紧哄她,反而微眯着眼看她玩花样,更是不开心了。   于是……朱朝萌同学开始耍赖撒泼了!   她向窗边伸手,推着朱樱宝的肩膀;脚下也不老实的乱蹬着,嘴里发出不耐的呼呼声;她乱板着   身体,在朱樱宝怀里扭来扭去,看起来就快哭了。   可是朱樱宝现在的脸色也不好了,如果说之前是不悦的话,那么现在就真的是生气了。   本来因为朝朝而推去了这么两个可以使自己的身份大白于世的机会,她就有点烦闷,现在朝朝这么闹腾,她可就真的是不耐烦了。   “朝朝,听话!”朱樱宝用了点力气困住朝朝的腿,板着脸轻斥她。   “哼~”朝朝很不屑,仍是我行我素。   朱樱宝就腾出只手打了打她的屁股,脸色更沉。   朝朝也不甘示弱,手还在乱挥着推拒朱樱宝。气极了她直接一把扯下自己头上的小花帽,负气的扔下去。   朱樱宝可是真生气了,一手抱着她,一手去捏她的手,朝朝还在乱动,这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把朝朝控制在怀里,她还不肯收手,手在朱樱宝肩上乱抓,就扯上了她的头发。怪就怪这年头女人爱留长发,虽然盘起来了一部分,但还是有一段头发披在背上的。   朝朝这一扯,就抓到了朱樱宝的发梢,继而就用力的狠狠地扯了几下。   那力道,虽然是小孩子,可是发起狠来,又扯到人最脆弱的头发,便是不轻的痛楚了!   朱樱宝因为两手都抱着朝朝,没空理会朝朝作怪的手,就生生的忍下了这扯发的痛,快步把朝朝抱到床上,期间大声叫着绿蕙,叫她来解围!   也不知朝朝这狠心劲是遗传了谁,抓着头发就不撒手。朱樱宝偏着头硬是没有掰开朝朝紧抓着的手,到底不敢对她用力,只能忍着气,等绿蕙来。 ☆、文之四十一 有谁来爱?   绿蕙进来时看到这两人僵持着的场面,惊讶不已。   孩子抓着母亲的头发不肯撒手,小小的脸上还一脸委屈,似乎是有人欺负了她。   而朱樱宝却因为忌讳着孩子柔弱的身体,不敢下狠力扯开她,就以这偏着头的怪异姿势,盛怒以待。   绿蕙忙上前去哄着朝朝,轻轻拍着她的手,一根一根掰开她细小的手指。   朱樱宝咬着唇重重的呼吸,看着别的地方以转移这一幕让她暴躁的场面。   这个小屁孩真是要气死她了,今天偏要来惹她和她过不去。抓她的头发不松手不说,还在绿蕙面前装委屈,不治治她以后还不得翻了天!   心里想着各种收拾朝朝的方法开解气!到底还是孩子气,虽然已经生了孩子,但还是没有一个母亲该有的成熟,有时她愤怒时的想法,真是会让人哭笑不得,怀疑她是否真是一个有孩子的女   人!   出神间朝朝已经松开了手,被绿蕙抱起在怀里哄着。   朱樱宝眼里冒火的瞪着乖巧的趴在绿蕙怀里小声哭着的朝朝,幽怨的眼神让绿蕙和朝朝都不敢直视,她只得转了个身,背对着朱樱宝。   朱樱宝颓然的坐在床边上,头发散乱,神情恼怒。   朝朝受委屈了还有人哄,她呢,这样被人欺负了谁来关心呢?   眼里渐渐就涌出泪来,朱樱宝也瘪了嘴,呼吸渐渐沉了。   眼里清晰的画面越来越模糊,她努力的睁大眼,直直盯着朝朝的脑后,不想让自己的脆弱流露出分毫。   朝朝的小头上已经长出了很多头发,还很长了呢!   她的肤色也红了些,不再是之前的粉白了!   她怎么又把手拿到了嘴边呢,之前不是纠正过很多次不让这么做吗,她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看她嘴里呜呜的叫着,脸上却没有泪水,这分明是假的嘛!绿蕙还好脾气的哄那么久。   要是她的话……   要是她的话,又该生气吼她了吧!   咦,眼里怎么渐渐清晰了。朝朝耳廓上还有一个小痣都看得到,之前没有注意过啊!   朱樱宝看着朝朝,脑子里又一团糊糊了!   忽然觉得脸上一片凉意,她低头一抹,指尖沾染的全是泪水!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强忍的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不是很坚强吗,怎么一有委屈,就受不住了呢?   这样子,还怎么做一个坚强能干的单身母亲啊!   朱樱宝用手负气的大力抹去脸上流的泪,不想让绿蕙看见这么丢面子的事,她放轻呼吸走出去。   忽然觉得泄气,之前自己设想的种种,好像都在日复一日的惶恐和迷茫里改变了呢!   一切都没那么简单!朱樱宝心情低落的坐在屋外的台阶上,眼里的湿润丝毫未减,反而因为没有人见证她的脆弱而愈演愈烈。   她吸了吸鼻子,手掩在脸颊上,泪水就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日光下,她肩头怂动,背影萧索。风声轻响,也带着她竭力掩盖的抽泣声,萦绕天外。 ☆、文之四十二 她甚至等不到它花开   并不是所有的不满和难过,都会在时间的流逝里变淡的。   朱樱宝的信念和信心,在不安里渐渐有被打散的迹象。   和朝朝闹了别扭,她也没想着要去和解,虽然朝朝是小孩子,但是在七八个月这样认人得月份,还是会和朱樱宝置气的。   朝朝不理朱樱宝了!   全靠绿蕙哄着才听话些,而这恰好也成全了朱樱宝给朝朝断奶的想法。   她身体虚弱,也没有充足的奶水能再喂养朝朝了。   总是有太多人来打扰她的生活,她生出一股疲惫感,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在这里住着已经不安全了,与那些身份不明的人纠缠不清,她的生活只会一团糟。   所以还是赶紧走吧,趁着事情还没说破,到她不得不参与的地步。   绿蕙时刻带着朝朝,朱樱宝就把每间房子里的东西查看了一番,看看有什么要带走的。   其实他们的家当真的少得可怜!   屋子里最值钱的也就是一些首饰和装饰物了,还有一些书籍,带走也不麻烦!就是不知道离开以后能不能派上用场——把他们当了拿来换点钱置办家用!   而……这个小的破落院子,又该怎么处置呢!这个她来到的,拥有的第一个温暖安全的窝!   她亲手打理出来的冲满生机和幸福的院子,这里有着她怀孕时傻傻的画面,生产时痛苦的尖叫,对陌生人尖牙利嘴的嘲讽,和朝朝寂寞时互相依偎的叹息,和绿蕙猜疑时的心酸,与朝朝置气时的啼笑皆非!   这里有着那么多鲜活快乐的画面,那么多难以忘怀的事情,那样记忆犹新的初次相见,怎么舍得就这样扔掉?她两个人生崭新的第一次都在这里,这里虽然不是最好的住宅,但却是她最喜欢最温暖的家!   她站在屋檐下,微眯着眼看着斜阳下有着淡淡余晖的青砖绿瓦,地上还有已经含苞的花草,她甚至等不到它花开。   真的要走,这也不过是能落脚的一个寒酸的院子而已。   朱樱宝狠狠心,深吸口气,转身进了屋继续收拾家当。   …………   “夫人,小姐睡了。”朱樱宝正满脸是汗,喘着气将床板翻开的时候,绿蕙进到房里对她轻声道。   “嗯,你辛苦了。”朱樱宝抬头看了她一眼,用沾满灰尘的手抹了下额头,又继续手里的动作。   看着朱樱宝额头上站着的灰尘,绿蕙皱了皱眉,掏出手绢,递给朱樱宝:“夫人,我们真的要走吗?”   朱樱宝接过手绢,随意的抹去脸上的汗水,看着绿蕙淡淡道:“怎么,你不想离开?”   “不是……”我是怕主子爷来了,找不到我们。当然绿蕙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她看得出夫人对   任何一个表示要带她和小姐走的人都很排斥,不论是兄长还是主子爷。   所以,她没有说出自己的不安和焦虑,只能看着朱樱宝折腾着自己,不敢明说。   看朱樱宝站着仿佛又走神了,绿蕙无奈的叹了口气,出去准备做晚饭了。   最近夫人因为劳累吃得很多,她得多做点有营养的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要考计算机了,习题做得快晕了。 ☆、文之四十三 可是,我累了   当下已经是七月,天气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炎热,朱樱宝用温水把自己冲洗了一番,准备休息了。   忙活了快一个月,她才把要带走的东西收拾好。要带走的有价值的都装起来了,而没用的大件就准备找个时间低价处理了,至少能做点盘缠不是。   至于去哪里呢,朱樱宝还没想好,毕竟她对这个齐岚皇朝不是很熟,目前来这里也一年了,却不知除了锦城还有哪里是气候宜人,适宜在那里隐姓埋名过日子的。   坐在床上擦着半湿的头发,朱樱宝心里想着未来的居住地,又有点发愁。   绿蕙端着糖水进来时,朱樱宝正想的入神还没发现,等冒着丝丝甜味的糖水递到自己面前,朱樱宝才回过神来。   “朝朝睡了?”   “嗯。”绿蕙淡淡的应了声。   她有点尴尬的接过碗,看着绿蕙不愉的神色,把头埋在碗里小心的喝着。   “夫人,离开锦城之后,你想去哪呢?”绿蕙看着朱樱宝的头顶,幽幽道。   看吧看吧,果然来了。朱樱宝在心里苦叫,脸上却是一副真挚善良的样子,“绿蕙想去哪呢?”   绿蕙眉毛一横,很是不悦的说:“我那也不想去,就想留在这里,锦城多好啊——”   朱樱宝轻叹一声,放下瓷碗。也不知道为什么绿蕙就是很不满她要离开锦城的决定,总是找着各种借口来劝阻她。   她不知道绿蕙是出于何种目的来看待她要离开这些麻烦的行为,但有一点,她相信绿蕙总不会害她。   于是朱樱宝决定好好的跟绿蕙谈一番了。   “绿蕙,你觉得锦城好吗?”朱樱宝下床,坐在床边,看着绿蕙生着闷气的侧脸,认真的问道。   “当然了,锦城是齐岚的国都,繁华又热闹,可以见着好多别的地方见不到的场面。而且这里又是天子脚下,安全又平和,在这里夫人你还可以等回来主子爷呢!”绿蕙滔滔不绝的数着锦城的好处,没看见朱樱宝越来越黑的脸。   “你真的觉得在锦城很好吗?你觉得我们住在锦城,就能过上安定平和的日子吗?”朱樱宝走到绿蕙身边,声音淡却冷。   “至少在这里,可以等到主子爷回来——”绿蕙看着朱樱宝已经蹙起的眉头,后半句话弱了下去。   “等到他回来有什么用?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生朝朝的时候没回来,现在更别回来了!再说,一回来就想认下朝朝这个女儿,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朱樱宝一听绿蕙提起那个听了一年却素未谋面的主子爷,肚子里就来气。她咬牙切齿,恨恨道:“那个不负责任的臭男人,最好别回来了!留我一个人这么辛苦,回来也别想我和朝朝认他!等他回来我不好好收拾他一番,我就白练了这么多年的跆拳道了我!”   绿蕙听着朱樱宝含着深重怨念的话语,心里为主子爷的未来感到很担忧!   等朱樱宝平复下心里的怒气,绿蕙也默默地不敢出声了。   朱樱宝想着自己是想和绿蕙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笑的让绿蕙悄悄打了个寒颤,问:“绿蕙呀,你的家乡在哪里?那里怎么样啊?”   绿蕙抿抿唇,谨慎的回答:“嗯………我的家乡在嵊州,那也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只不过在齐岚与梧越交界的一个小地方,位置有点偏了。但那里因为鲜少有外人涉足,环境很好,民风淳朴,居民都很善良,待人也都很好呢!”   “只是……那里的村镇因为离主城远了些,比较破旧,住在村镇里的人,大多是以种地打猎为生计。他们很少出去买卖,涉世不深,识字懂理的也不多。如果我们去了那里,到是不用担心别人会议论小姐的身世;只是在生活上艰难了些,因为我们不会种地……”   说到后面,绿蕙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来一直都不赞成朱樱宝要离开锦城的念头,但是现在怎么一说,就说到了,去到嵊州,他们不会种地,生活艰苦上面去了呢!   朱樱宝细细的听着,觉得绿蕙说的也是实情。他们两个女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到了小山村里也不会种地打柴,吃什么喝什么?那里虽然是空气好,但也不能吃空气喝空气用空气啊!   这倒是个难题!   “难道嵊州除了一些小山村,就没有稍微大一点好一些的集镇了吗?”朱樱宝问道。嵊州既然是边界之地,那么来往买卖交通的旅人必定不少,那时在交界处肯定会有很多饭店和客栈的。在那样多的旅客商人的往来带动下,嵊州的发展和经济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呀!可怎么听绿蕙一说,嵊州就是个穷的叮当响的地方呢!   还要自己种地呢!那我要不要自己盖房子?   朱樱宝在心里吐槽,脸上却是不露分毫。   绿蕙想了想,脸上渐渐红了。她赧然一笑,低头小声说:“其实,这些也只是我小时候的情况。我离开嵊州已经快二十年了,嵊州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或许嵊州现在已经好起来了呢!”   朱樱宝听了这话,才觉得这是正常的发展轨迹。   在边境都发展不起来的城市,还真是少见的呢!历来在两国边境之地,都是发达开放且富庶的。   如果去了嵊州,凭她的才能手段与见识,能在一个小镇里谋上一个工作,养家糊口应该不成问题。重要的是,边境之地人口流动频繁又复杂,人来人往,迁徙搬迁都是及常见又难统计的,他们去了那里,要找到他们这样一个小人物,也是不容易的事!也许他们在那里,才能真的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   这样想着,朱樱宝决定如果离开锦城,就去往嵊州。   “夫人,其实我们也不用过的那么辛苦。在锦城不是很好吗,干嘛要折腾自己跑那么远呢!”绿蕙回过神来,又开始游说朱樱宝。   朱樱宝侧头,看着绿蕙,似笑非笑道:“时不时来一个男人说要带我走,却不肯认下朝朝作女儿;每每对我不是威胁嘲讽,就是冷叹乱语。你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就是稳定平和的吗?”   绿蕙一怔,下意识道“不是这样的,他们是有苦衷的——”   “可是绿蕙,我累了!”朱樱宝打断她的话,有无奈还有怨愤。   绿蕙抬眸望见朱樱宝眼里深处的那抹薄凉和疲惫,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文之四十四 你不要最后的选择是拒绝   收拾好准备要离开的那天,也恰好是某人要来接她的那天。   可能那天真的是一个好日子吧,他们才把行李背上身,院子的大门就被人踹开了。   其实是不是踹开的朱樱宝并不清楚,只是听见院门那一声巨响,接着就是整齐的脚步声。朱樱宝也没空把身上背负着的行李取下来,火大的出来看是谁在闹事,结果院里的人把她给惊着了!   怎么又是他?怎么着,又想来带她离开?   哼!朱樱宝先冷笑一声,脸上的神色尽是不耐。虽然对方来人多,她也并不怕!   她一个生了孩子一穷二白的小女子,有什么好怕的?劫财吗?她没有;劫色的话,只怕人家还看不上吧!   只想着今天还要赶路,早早打发了这伙人才是正经。朱樱宝就站在门口几步远的地方,闲闲的开口:“公子来我这小院里所为何事啊?”   来人却没有说话,只是先打量了下此刻凌乱不堪的院子,微蹙了眉。   确实,近段时间朱樱宝为了离开这里,一直在收拾物件。而有用的,朱樱宝就拿去变卖了,没用的又带不走的就随便扔在了院子里,朱樱宝也没空去收拾。所以此刻的院子,就像是一个小垃圾场。   朱樱宝平时看着倒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来了这么一个芝兰玉树,风华绝代的美人儿站在这里,倒真是显得粗陋脏乱了!   朱樱宝有些恼怒,语气也冷硬了些。“你到底有什么事啊?”   来人捏着扇子负手走至朱樱宝跟前,看她身上夸张的大包袱,似有趣,似嘲笑得问她:“你要走?”   明知故问嘛!朱樱宝瞪他一眼,冷哼一声。   “就带这些?”来人很嫌弃似的指责她身上的包袱。   关你屁事啊!朱樱宝很想或脏话,但是在这样一个谪仙般的人物面前,她还说不太出口。她虽然脸皮厚,但还是要点脸面的。   提了提身上的大包袱,朱樱宝不想跟他废话了,直接转身想回房里去继续收拾。然而,来人的一句话却止住了她的脚步——   “跟我走如何?”他看着蔚蓝的天空,语气极为平常,就像是在说“这只画眉不错,买回去吧!”   朱樱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不屑而嘲弄的笑笑。她不置可否,侧头冷睨了他一眼,继续脚步。   “怎么,跟着我走,你不愿意?”来人的语气多了分冷意。   朱樱宝停下脚步,静站片刻,清冷的声音传来:“也不是不愿,只是有个条件,看看你能不能答应!”   “哦,什么条件?”来人放佛来了兴趣。也是,极少有人敢在他面前说有个条件要你答应这样的话。   朱樱宝回过头,笑的一片温和,像是怕吓到他一样。她眼角眉梢虽是上翘,但是没多少真的笑意。   虽然站的离她不近,但钟唯懿还是清楚的了解她的笑里并没有多少感情——因为他平时,也是这样笑的假意。   “其实有公子三番几次来纠缠我,想带我走。但是我都没有离开,只因为,他们都没有答应我的条件。”朱樱宝随意的靠在了门前的柱子上,抱着手笑望着他。“我的条件很简单,只是试试他们的诚心。然而结果嘛,都是很令人失望的。他们一一选择了拒绝,我想公子你,也不是列外吧!”   钟唯懿走向她,渐渐看清她脸上的嘲讽和冷漠。“不如你说说看,看看我最后的选择,是不是也是拒绝呢?”   大概是他脸上不以为然,似笑非笑的表情惹恼了朱樱宝。她收敛了眼角唯一的和煦,一字一句道:“我有一个女儿,我不可能为了你而送走她。我的条件就是,要我和你走,你就认了我女儿,告诉我的街坊四邻,你是我远归的丈夫,我的孩子也是有父亲的人。这样我跟着你走也算是名正言顺!怎么样?你愿意么?”看着他细长的凤眼里沉下来的光芒,她冷笑道:“你不要最后的选择,是拒绝?!”   钟唯懿凝住目光,毫不退让的盯着朱樱宝冷然的俏脸,悦耳磁性的嗓音也是低沉:“然而……我和你,都是例外。”   朱樱宝一怔,看着眼前的俊颜还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就见他微微一笑,越过她走近了屋里。耳   边却还飘着他得意狂傲的话语:“我只要你和我走,其他的都不足为碍。”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快完了~~肿么办? ☆、文之四十五 此生不离不弃   朱樱宝跟进房里的时候,钟唯懿正目光晶亮的盯着绿蕙手里抱着的朝朝。   朱樱宝心里一窒,恍然明白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里被坑了﹔她被自己的圈套给捆住了。本来只是想要用这个屡试不爽的方法来吓跑这些狂蜂浪蝶,未曾想竟然真有这样不顾头上绿油油一片,只要美人的傻X啊!   “喂,我跟你说,我刚才只是玩笑,就算你答应了,我也不肯跟你走的……我不……”朱樱宝心急的在钟唯懿面前解释着,妄想他能听进去。然而听她说的烦了,钟唯懿皱眉盯了她一眼,只一个动作就掐住了朱樱宝的命脉,让她说不出话来。   他伸手从绿蕙手里抱过朝朝,看着目瞪口呆的朱樱宝,森森然一笑:“你不走无妨,然而这孩儿我却是认了的,必须要带走。”   朱樱宝看着自己的心肝宝贝被一个统共见过两面的男人抱在怀里,心里狂躁惧怕,一时简直跟石化了一样。而小宝宝因为不认识钟唯懿而吓得哭闹起来,在他的臂弯里不安的扭动着小身子,脸上俱是委屈惊恐,大眼睛水雾雾的看着朱樱宝,伸着小手就要朱樱宝抱她。   朱樱宝错愕心疼间就要从钟唯懿手里抱走孩子,看着自己的小心肝被那僵硬的手臂抱着,扭动时是一脸不适,真是心疼的也要哭了。   然而还没等她碰到朝朝的小手,那禁锢着朝朝的杀千刀的男人,却是冷着脸错开她的手,一边一手抱着朝朝,另一手压下朝朝伸向她的小手。那力气使得,看的一旁同样眼里水雾雾的朱樱宝恨不得上去给他两耳刮子。   感情不是你孩子,抱着不知道轻点力气啊!   动作僵硬的抱着孩子,钟唯懿也很是无措。   从来没抱过这么绵软的小娃娃,何况还是一个哭闹不休的。要不是为了自己的计划,他何至于厚颜无耻的抢个小奶娃啊!   手臂强硬的压下不按扭动着的朝朝,钟唯懿沉着脸冲一脸惊惶心疼的朱樱宝道:“要不要走,你自己看着办!但是这个孩子,却是一定跟我走的。”   语毕,钟唯懿也不管孩子的母亲是多么的气愤后悔,抱着孩子径直就走了出去。   朱樱宝泪眼巴巴的看着埋在他怀里哭的声嘶力竭的朝朝,心里狂怒却也无可奈何。   真是在现代都没遇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呐。女人不跟着走,就抢女人的孩子——逼着人跟你走,不走不行,除非你舍得。   反正朱樱宝是舍不得她拼死拼活生下来的小东西,看不得钟唯懿这样虐待她的小心肝。   真搞不懂她朱樱宝哪里好了?这个漂亮男人图她什么啊,想要把他们娘俩一块骗走。这买一送二还包邮的小心思,是看上了她朱樱宝哪点儿啊,大爷你明说,我改还不行吗?   朱樱宝心里奔腾过无数个问句和粗俗语,站在门口抹着眼泪纠结着。   “夫人……这,你打算怎么办?”绿蕙轻步走到朱樱宝身后,小声问道。   “绿蕙……他抢走了朝朝,非要我跟他走……”朱樱宝说着,话里添了呜咽之声。“这个杀千刀的贼男人啊……”那哀怨气恼惶恐的样子,看的绿蕙心里直颤。   她也没想到主子爷要夫人跟他走,选择的是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啊!   直接抢走小主子。   唔——这样的确可以胁迫夫人妥协,随他入宫。但是日后主子爷要怎么做,才能消除干净他在夫人心里这森冷绝情冷酷不要脸的形象啊!   “那,为了小姐,夫人你要跟……他走?”绿蕙问道。   “朝朝是我的心尖肉,这样被他带走,还不知道要被他怎么虐待呢!如果我不跟他走,朝朝怎么办?我做不到扔下朝朝自己逍遥活命!”朱樱宝擦净眼泪,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就算那个男人是猛虎禽兽,她也要跟着去护着她的女儿。   这样想定了,朱樱宝也有了决定。但是绿蕙呢,难道也要她跟着去受这样的煎熬苦楚吗?   她眼里是纠结和犹豫,这些激烈的挣扎都被绿蕙看在眼里。她微微一笑,握住朱樱宝的手道:“夫人不要太惊惧,未来也许并没有您想的那么可怕。这一路上不管是有洪水猛兽还是刀山   火海,我都会陪着您。您不是一个人在支撑煎熬着,还有我和朝朝在您身边呢!”   朱樱宝握紧了拳头,得到绿蕙的支持和鼓励,她仿佛又有了希望和力气继续去战斗。没错,她的朝朝要一直都陪着她,她可不能因为对未知的恐惧而放弃朝朝,她是她的宝,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会一直陪着她,护着她,祈求她平安喜乐的活下去,此生不离不弃。 ☆、文之四十六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朱樱宝心情忐忑又低落的坐上马车时,钟唯懿正悠然的倒着茶水。   而朝朝则大声的哭着,被一个丫鬟抱着。那丫鬟也是手足无措,看来也是从没有抱过这么小的娇娃娃。看她浑身僵硬,抱着朝朝像是捧着个盘子似得,也不会哄哄,就那么甘坐着,等着朝朝哭完。   而那个脸皮子不要的男人也不管,充耳不闻,只顾喝自己的茶水。   这样一幅画面简直是要气爆了朱樱宝的心肝啊!   既然不会哄,还抢别人的娃娃吓哭了干嘛!   朱樱宝狠狠地瞪了眼钟唯懿,像是要剐了他的皮。   那抱着朝朝的丫鬟本来报着个小娃娃就是叫苦不已,她又不会哄,只能干抱着,等着那喝茶的主子爷大发慈悲接过这烫手的山芋。心里正急着呢,却见一个女子又风风火火的上了马车,瞄了她一眼后,就是眼含幽怨恨意的剐了眼主子爷。   哎哟喂,这一幕惊得她是手一抖,就搂不住这哭闹的小娃娃了。   朱樱宝见朝朝要摔了,那眼睛都要瞪出火来了。要是朝朝摔出个好歹来,她不得跟钟唯懿拼命!   好在那个喝茶的臭男人功夫还凑合,眼疾手快的就接住了掉下的朝朝。他也是一脸阴冷,看了眼那失手的丫鬟,后者就吓得跪在马车上磕起头求饶了。   朱樱宝也顾不得这些,一蹿就到了钟唯懿跟前,瞬间力大无穷的夺过了朝朝,坐在马车另一侧心疼的温言细语哄起来了。   那朝朝也是哭累了,挥着小手有气无力的抓着朱樱宝的头发哼哼唧唧的。那蔫了吧唧的样子可是看的朱樱宝又是一顿子火。   我可怜的小心肝就这样被虐待了,都怪那个阴狠到没人性的男人,可惜了那一副好皮囊,骨子里却是这么坏。   朱樱宝抱着朝朝,此刻她呜呜的哭声听在朱樱宝耳里也没了不耐只剩自责和心疼。反正就是看不得自己的宝贝受委屈!正心烦呢,地上那不知趣的却还在发抖求饶,真是要日了狗了。朱樱宝轻拍着朝朝的后背,嘴上却是厉声一喊,满眼冰冷:“还不滚出去,跪在这做什么死呢!”   说完杏眼也是一横,顺带着扫过拿着茶杯的某人。   某人瞬间成散发着杀气的冰块。   然而朱樱宝却是顾着爱女顾不得其他了,看着朝朝瘪着嘴在她胸前抓着衣衫,也该吃奶了。便是毫不顾忌的冲钟唯懿道:“请公子下车,朝朝要吃饭了!”   钟唯懿脸上是一片寒冰,那俊颜也是拧的要成川了。他生平还从没被人这样毫不客气的赶下马车过,或者是,是从没被人这样嫌弃过。   而这,这个女人却是几次三番的给他甩脸子看,还出言训喝,简直是——   罪该万死啊!   那还跪着的小丫鬟却是极为识时务的,一看马车上敢娇喝主子爷的女子生气发话了,便是麻溜的滚下了马车,有多远躲多远了。   然而——那不识时务的,却是稳坐如泰山,眼里是怒意与阴鸷,脸上却是邪肆的笑开了花。   “要吃就吃吧,只要你跟着我走,这个却是不会拦着你的。”   微眯的凤眼扫过那哭啼的小儿,看着她的小手抓着朱樱宝胸前的衣衫,便是明了她说的“要吃饭了”是何意。   他倒是无所谓了。经手的美人也是不少,然而这美人解衣衫,哺育小儿的场景却是没见过的。他倒是要看看,这横眉冷眼的佳人,对着啼哭要用饭的小儿,以及他这远归的无德丈夫,该怎么做才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觉得男主好生没脸没皮···要不要来个正经点的? ☆、文之四十七 等着看她的笑话   朱樱宝倒是没想到,这个阴狠的男人还是个这样不要脸的。   竟然直直的坐在这,等着看她的笑话。可是她又怎会让他如愿!   抱着朝朝毫不惧怕的和他对视,这会子儿自己的命脉已经回到了手上,还能怕了他不成。朱樱宝   和那懒散坐着的人对峙半响,狠心等到那哭闹的朝朝睡着后,才冷冷的吐出句话:“你是谁?”   那坐着的不要脸的,却是笑意微沉,看着她,微挑凤眼。这本该是极娘气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是带着睥睨天下,藐视群雄的风姿,让人不敢亵渎轻视。   “这是真忘了?我是你远归的丈夫!你那宝贝的父亲。”   朱樱宝放下朝朝,微侧身挡着她。继而看着她对面的那个人,“我的丈夫是谁我还真是不知,但我却明白,绝对不是你。”   “为何这么笃定?”   “因为你是最后一个找到我,更是不择手段要带我走的人。这样的狠辣无情,我没在你眼里看到一丝对我和朝朝的怜惜。你说你是我的丈夫,朝朝的父亲,这鬼话,你自己信吗?”朱樱宝极为不屑他这样利用别人软肋来威胁别人,还胡说八道骗取别人信任和依赖的人。“如果你是真的想我没有异议的跟着你,也请你做些让人信服的事。反正这头顶绿草也要做好人照顾我们母女的人,难得一见,我倒也不会拒绝!”   这嘲弄讽刺的语气,真是顶的钟唯懿阴着脸说不出话来。   感情他还成了上赶着要来戴她这顶绿帽子的一只浪蝶了,他是有多瞎有多蠢啊!   心里一堵,他手上的茶杯便是被摔在桌上,滚了几圈后落在地下不动了。   钟唯懿还真是极少有这种忍着怒气而不发的。他凤眼冷视着朱樱宝,薄唇微微含着冷笑。这诡谲的笑意让朱樱宝心里也是没底,打着颤呢!   但是心里即便是害怕,脸上也不会露出认输的表情。一时对峙间,车厢内的气氛微妙。   然而钟唯懿到底是没对朱樱宝做什么,他慢悠悠的从袖中抽出一条丝帕,擦着修长的手指,淡淡道:“无论你跟着我走是否情愿,你只需记得,在我身旁,你就是我的夫人,孩子也是我的子嗣。我做什么,你只能受着,无权非议!”   现在是在回宫的路上,若是真说出了什么大逆的话被有心人传了出去,横生枝节便是白费了他一番心思了。   扔下手里的丝帕,他的视线瞟过熟睡的朝朝,眯着眼幽幽道:“你从不是无夫的市井妇人!此刻,你已是身份特殊,尊贵至极的和亲公主。你不是梧越商女,而是我齐岚后宫的一人!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忘了你的身份,只这一点,你必须记住!”   朱樱宝被钟唯懿慑人的气势唬住,没有说出反驳的话。而钟唯懿这后面的一句话,更无异于一道惊雷,劈的她七荤八素,完全没有了说话的方向。   “我……我是……”和亲公主?   朱樱宝直接懵逼了!卧槽,明明只是个没了丈夫的普通妇人呐,什么时候摇身一变成了身份尊贵的公主了?这画风转换太快,先让她晕会儿!   那……说她是公主,他还敢这么理直气壮的教训她,她只想问问他是谁?   “那你……”   “钟唯懿。”不想再对着朱樱宝被雷劈了一样的呆滞,钟唯懿冷冷丢下三个字,飘逸利落的出了马车。   马车内朱樱宝卒………… ☆、文之四十八 那样流光溢彩的景色   从这里到皇宫其实不算远,都是在一座城内。   然而朱樱宝住的小院是在锦城的西边,齐岚皇宫却是在锦城的最东边,那也是地势最好,居民生活最繁华的地段。   本来是不远,步行慢点四五天足矣。而马车大概就节省一天多的时间,你要体谅古人的交通,没有让你到哪都靠走路已经是不错了,你还敢嫌弃坐车慢吗   之前在朱樱宝怀孕的时候,钟唯懿就来看过她。本来钟唯懿也是要带朱樱宝走的,只是前面有些事耽误了时间。忙完之后,竟然就到了朝朝半岁的时候,这确实拖得有点久了。所以钟唯懿直接到了朱樱宝住的小院,没料到朱樱宝却是自己就打包好了行李,省了钟唯懿收拾她的时间。   朱樱宝也是没想到啊,本来是想着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才收拾的家当,想跑想跑,却还是没跑成。而且自己火热收拾的行李,却是抬上了别人的马车。   这还真是挺打击人的,本来是谁都不想跟的,没想到到头来竟跟了最不靠谱的那一个。O(︶︿︶)o 唉!   大概是一时接受不了自己这个“特殊的”身份,而且不能接受自己的宝贝有这样一个渣渣的父亲。朱樱宝在路上很不争气的晕马车了!   这样一走就吐,完全是不能坐马车的样子,大大减缓了他们一行人回宫的进度。   而且大概是遗传,朝朝竟然也不能忍受马车这狭窄压抑的环境,整日的哭闹,也不好好进食,扰的马车外的人每天听到的都是小儿的哭声,头都大了。   只有在朝朝睡着的时候,马车才能行走。这可不是耽误时间吗!   然而朱樱宝却是个心疼孩子的,就不让马车走,只要朝朝一哭,就让马车停下。   这样一来,五天的路程,就拉到了九天。而在第十个夜晚,他们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齐岚皇宫的宫门口。   在这九天的路程中,朱樱宝没见过钟唯懿一面。   可能是最初的几次见面钟唯懿都被朱樱宝顶的没面子,在路上钟唯懿也不想见她。更没有跟她讲过带她进宫是为了什么。她可不相信钟唯懿时突然良心发现,想要补偿在民间受苦受难的他们。这个男人虽然漂亮,却是城府极深,心有谋算的人,她不信他是个好人。   路上都是绿蕙帮着在照顾朝朝,他们的目的地是皇宫,这也是绿蕙打听来的。   朱樱宝发现到了皇宫,绿蕙好像整个人更是沉默了些,虽然没了以前的抑郁和猜忌,然而现在的她做什么都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好似了解皇宫是怎样一个诡异阴暗的地方,才用这样厚重的外壳裹住自己。   她仿佛,极熟悉这里,也极惧怕这里。   然而无论他们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到达皇宫,这一条路是回不了头了。   那个夜晚极黑,不见一颗星辰。走在路上,马车里没有点灯,是黢黑一片。   朱樱宝紧绷着心,在听车外侍卫说已到达宫门时,便不能放松一丝一毫。   怀里紧抱着的朝朝却不知自己母亲紧张凝重的心思,在傍晚又哭闹了一顿后,现在只睡的香甜,不见烦恼。   朱樱宝微叹口气,抱紧朝朝。这也是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了!   入皇宫时,朱樱宝并没有和钟唯懿一起。想必他已经先入皇宫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皇宫的主人,不需要遵从规矩。   进了宫门马车又走了一段路,朱樱宝才被请下了马车。   掀开车帘朱樱宝望向外面时,差点被那一片金光灿灿,流光溢彩的美景亮瞎了眼。更因为,那一片闪亮耀眼的除了灯光,还有那不亚于选美大赛上才会有那么多的绝色美人…… ☆、文之四十九 星辰似巨网   朱樱宝被绿蕙扶着下了马车,而后又是抱着朝朝简直离不得手了。   马车前那一堆静候的人群,诚然是有着呼吸的,然而在马车里的朱樱宝却没有听到一丝声响,对他们浑然不觉。   可见皇宫这个牢笼,对他们的压迫有多严重,他们对皇宫的规矩和尊严有多惧怕敬畏。   看着众人身后一盏盏明亮的锦灯,如同一颗颗闪亮的星辰,在浩瀚天地间形成一张巨网,将朱樱宝包裹在内,压抑的她心跳微止。   很是拘谨的抱着朝朝,绿蕙也是沉默的跟在身后,对着这样一个初到的,亮如白昼,繁华堂皇近牢笼的地方,朱樱宝纵使心再宽,现在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一片静谧间,朱樱宝放佛觉得她站的很久,抱着朝朝都有些酸软了。这时,终于有人拨开层层人山,到她面前来解忧一二了。   那人是坐着银辇而来,银辇罩着一层薄纱,在灯光下显得飘渺仙逸,其中坐着的人只见她玲珑纤细的身影,其面容气质难窥分毫。   银辇缓缓而来,所过之处,宫人皆无声下跪。   待银辇行至她面前时,先前站在这里的那些人,只剩她没有下跪了。   朱樱宝呆呆的看着眼前不近真实的景象,内心此刻却是奇异的平静,她在这一刻无比清醒,她深深明白自己是到了一个怎样森冷严苛的地方!   银辇停下,坐着的人却迟迟没有出来。   朱樱宝瞬间明白,这里的人是想给她个下马威呢!   然而,她却是不在乎的。只要不来加害她,她才不在乎他们想在她身上获得嘲笑人的快感,还是用身份来压迫人的酸爽趣味!   忽而薄纱飘飘,银辇内走出一个身着华服的美人。她云鬓高耸,颊生飞花,眼亮如星,唇带微笑。她向朱樱宝款款走来,明明是从容暖逸的,无形中却带有不容忽视的威严和淡漠。   “参见琳嫔娘娘。”   还未待朱樱宝猜对她的身份,跪着的宫人却已经代她做了自我介绍。   琳嫔?朱樱宝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杜之琳时,心里却在千回百转着自己所知的有关她的信息。   原来是齐岚皇商杜家的女儿,至今位居正四品嫔位的杜之琳!   然而这也算是不错的了,齐岚后宫虽然美人多,然而分位高的受宠的却不多。杜之琳又没有孩子,能以一个商女的身份坐到嫔位,也是有自己的手段的。   听说齐岚后宫里还有另一位特殊的后妃,乃礼部尚书之女江意芙,现在的江贵嫔。   只是不知为何这次她没有来,反而让低一点分位的杜之琳来了。   “琳嫔娘娘?!”心里疑惑,然而朱樱宝并没有失态。她抱着朝朝,淡淡的道。这也算是给杜之琳打个招呼,并不显自卑恐惧或狂傲无礼。   “你就是皇上亲自从民间接回来的和亲公主了?”杜之琳含笑道。语气还算亲切,然而并没有任何和气的动作。   看来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冷美人呐!   朱樱宝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身份,毕竟在马车上钟唯懿也是给她安得这个身份。   “这位……就是皇上的长公主了?”杜之琳的目光落在朱樱宝怀里熟睡的朝朝身上。   “……是”朱樱宝一时还不太能理解杜之琳长公主的意思。   杜之琳目光闪亮的看着朝朝,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是朱樱宝却感觉到了那一刻她对朝朝的强烈渴求——那是一个女人对于孩子的强烈祈盼。   这种感觉让朱樱宝对于杜之琳有了丝危机感,她隐隐排斥着杜之琳对于朝朝的接近,然而却忍耐着不做出惊人的举动给杜之琳难堪。   杜之琳看着朝朝,目光闪了闪,又笑道:“想必赶了这么久的路程,你们也都累了。皇上已经吩咐过,到了皇宫之后,你们先入碧萱阁歇息。余下的,皇上自有安排。”   朱樱宝没有多言,压下自己心里的忐忑,很是温顺的谢过杜之琳与皇上,在宫人的指引下走到碧萱阁。   她也确实是累了,暂时不想想太多的阴谋诡计。她也才入宫而已,不会有那么蠢的人做出头鸟来对付她吧!   唉,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自由是路人啊!   朱樱宝纵使再不情愿,也只能在心里咆哮流泪了。 ☆、文之五十 眼里还是有纯粹的光   碧萱阁是齐岚后宫新建的一处阁楼,在建成前钟唯懿从未发话说给那位后妃住,然而朱樱宝一来就被赐予碧萱阁,这如何不让大家猜测心焦呢?   早在朱樱宝回宫前,齐岚上下已经知道梧越有一和亲公主要嫁往齐岚,然而在和亲途中却因为某件事而未能顺利入宫,落入民间,至今未寻回。   朝中一直说在寻找中,却杳无音讯。至今已一年多,却突然传出公主寻回,并已诞下天家子嗣的喜讯。至此迎公主与小公主回宫,已成为齐岚上下,全民津津乐道的喜事。   且不说这个小公主是否合乎礼教常法,只要她是齐岚皇室的第一个孩子,那就是身份最尊贵的,无人敢议论她的出身。   而这个梧越来的和亲公主呢,虽然是未婚先孕,名声不太好听,但是既然她生下了齐岚的长公主,就是齐岚的一大功臣,齐岚子民自然是万分尊崇她。   ——要知道在这之前,齐岚皇帝虽然风流多情,却是一个子嗣都没有。现在有了这个长公主,可以说明皇帝的身子还是好的,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吗?   有了长公主,自然就会有皇长子。   这样一来,齐岚皇室子嗣丰盈,齐岚国运也会繁荣昌盛,黎民更是安居乐业。   这样的日子越来越好,齐岚百姓岂有不欢喜的。   所以自朱樱宝进了宫,还带回了齐岚万人瞩目的长公主,这日子就没消停过啊!   在碧萱阁里,朱樱宝还是自己带着朝朝,绿蕙在身边伺候。   虽然碧萱阁里赐下的宫人不少,但朱樱宝却不敢用他们。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谁派来的眼线呢!   到碧萱阁已有三天,朱樱宝休息的也够了,却不见钟唯懿。   也不知这人跑哪去了,是不是一回宫就沉醉在温柔乡里舍不得出来了?   朱樱宝也不管这些,心里疑惑却不会说出口,如果有人要找他麻烦什么的自然会来这里,她不急,且安心等着吧!   等到第五天,来到碧萱阁的第一个人却还是杜之琳。   这个人在朱樱宝看来算是个在皇宫里的大人物了,连江贵嫔都没来,她又来拜访了。   然而她初来乍到也不能得罪人,只能收拾一番出来见人。   宫里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以往朱樱宝在民间,不太注意这些规矩与仪表。   然而来了宫里,却是事事都有人照管。   朱樱宝再不耐,也只能遵循后宫里的规矩,仔细的梳妆打扮,不能丢了她和亲公主的颜面。   却不知这杜之琳来了干嘛,是有事还是找麻烦啊?   碧萱阁的大厅,杜之琳正端坐着等待。   虽然等的时间有点久,她脸上却不见半丝怒意与焦急。真是个沉得住气的呀!   朱樱宝深吸一口气,摆出笑脸走了过去。   ……   杜之琳正想着皇上让她传给朱樱宝的话,却不防朱樱宝已经过来了。   她抬眸一看,那晚相见的匆忙,她关注孩子,没有细看朱樱宝。现在这样在明亮的环境下看到朱樱宝的容颜与气质,却是微微惊讶。   齐岚后宫里的美人也不少,可是像朱樱宝这样的女子却是少见。   她虽已经生了孩子,却还是有着少女才有的稚气与冰清玉洁。人进了后宫,眼里却还是有纯粹的光,远远看着,整个人像是一块冰,里面晶莹剔透,可以将她一眼望穿。然而走近了才发现,即使将她看的清楚明白,却也不知她晶莹的心里裹着怎样的想法﹔怎样……也无法触碰到她内心的世界。   看着朱樱宝一怔,心里这样惊奇的想法闪过,杜之琳已觉不妙。   然而皇上的话,她却不得不说出口。   碧萱阁里是有别宫安插的人,然最多的,还是皇上的奴才。   她微微一笑,温婉优雅。“妹妹来宫里也有几日了,想来休息的也够了?”   朱樱宝笑着点头,想着肯定是有事来找她了。   “皇上回宫将政事处理的也差不多了,妹妹与长公主的册封仪式也是时候举行了。皇上让妾来问问妹妹,对于长公主的封号,你有什么意见?”杜之琳缓缓说道。心里也是惊叹,连长公主的封号都看她的意思,这份殊荣委实过了些。不知皇上是真的宠爱她们,事事遵循他们的心意;还是看不起这个民间接回的公主,懒得细想她的封号,随意便可。   朱樱宝闻言也是惊异,这种大事都来问她,可真是——   然而这毕竟也算是好事,在后宫又昭明她这和亲公主的受宠程度,引得别人的羡慕嫉妒。   朱樱宝笑道:“这事,我能不能亲自见见皇上,问清楚皇上的意思再说?”   杜之琳看着她含笑的眼,心里晦暗不明,却只能笑着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  要和渣懿见面辣··· ☆、文之五十一 她是什么心思?   留下绿蕙在碧萱阁,朱樱宝被小太监左拐右拐的带到了御书房。   进去之前,朱樱宝瞧着那威武霸气的建筑,还是没骨气的腿软了下。然而进到御膳房,看到钟唯懿那人摸狗样,衣冠禽兽的样子,勇气又回来了。   说实话,在现代除了自己的跆拳道教练,她还没有真正从骨子里怕过谁呢!   小太监带到朱樱宝后就退下了,诺大的房子里就只剩下朱樱宝与钟唯懿两个人了。没有人出声,朱樱宝看着钟唯懿是皇帝的面子上,决定好好的守着规矩,不让他有理由罚她。   水眸四处看着,心里默默地在给钟唯懿的品味打分。唔,没有把什么奇珍异宝都摆上来,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更没什么让人感兴趣而作死的物件。   这样挺好的,至少符合一个皇帝该有的办公室标准。   钟唯懿就在房内最大的桌子前看书,也不知他是不是看的入了神,不见他说话或做别的动作。   朱樱宝就静静的站在房内,浅浅的呼吸几乎不可闻。然而不知怎的这样悄无声息的存在,还是打扰到了钟唯懿。   他微皱眉,眼里有不耐与厌恶。   他的御书房从来没有让女人来过,尤其是他处理政事的时候。   然而既然大张旗鼓的迎了这女人回宫,就等于承认了她的身份,接受了她的孩子。他就还是需要做一些迷人眼球的事情,以免惹人怀疑。   他放下手里的奏折,转眼看向朱樱宝时,微惊讶的眯了眯眼。不知怎的,他这样奇怪的表情,到是与杜之琳有几分相似。   大概是……惊讶于她身上不同于齐岚后宫那种,淡泊宁静,恬然清纯,宠辱不惊,怡然自得的气质吧!   倒是有意思!   钟唯懿眼里露出一丝趣味。   “听琳嫔说你要见朕,有什么事?”   他放下奏折,动作清雅的拂了拂袖子。那做起来如同行云流水般悠然的动作,让朱樱宝看的微怔。   “是皇上来问我,对于册封的封号有什么意见。我觉得对琳嫔娘娘不太好说,就不想为难她了,直接与皇上面谈更好些!”朱樱宝走近了些,缓缓说。   她面上不动声色的看过钟唯懿如玉如星的眉眼,心里想着他威胁她的事,不禁觉得可惜了他这幅好面貌!   “有什么不好说的?”他微微挑眉,眼里漫出淡淡的冷意。   “关于朝朝出生一事。朝朝出生的月份八字,还有我之前居住的地方,过着的生活。总不能让我对一个陌生的人,来说出这样委屈卑微的话吧!”朱樱宝直视他,没有退让。她已没了初时的惊艳与可惜,现在的她,确实在说着委屈控诉的话。   这样的话,除了对着痛苦的始作俑者,又能对着谁说呢!   她眼里闪亮如星,还有一层看不透的水雾,就这样看着,有几分委屈与不甘。她好似在对着迟来的心上人发着埋怨气恼的脾气,然而字里行间没有甜蜜,只有冷意与嘲讽。   “朝朝?”钟唯懿却没有被朱樱宝这样微妙的情绪影响到。他皱着眉,好像忘了这个人是谁。   “就是我的女儿,他们口中的长公主。”朱樱宝没了表演扮可怜的心情,方才瞬间溢出的心酸和委屈,也已经在钟唯懿不以为然的皱眉下淡去。果然是无情的男人呐,还是不要对他抱有“他是有心的”这样的希望。   “她出生于十月十日,名叫朝萌。封号嘛,我希望就用这个。而我,朱樱宝。希望将来的铭文玉牒上,不要写错了我的名字。”她看着钟唯懿,语气风轻云淡,好像从来不在乎这件事,不相信他一样。   然而说她不在乎,却又要跑来亲口对钟唯懿说这番话。   说她不信他,却又是说着对谁都没有说过的实话——她的名字,这个时空还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她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思,没有人知道。   就冲着她这份敏感谨慎的性子,也没有人会去怀疑她“和亲公主”的身份。   钟唯懿凝视她半响,而后重新打开一本奏折,淡淡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朱樱宝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   钟唯懿拿着奏折半天没有翻动,却是转头看着御书房的门走了神…… ☆、文之五十二 见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   朱樱宝回到碧萱阁时,绿蕙抱着刚睡醒的朝朝在擦脸。   她的小脸蛋还红扑扑的,虽然刚睡醒,却是一看见朱樱宝就来了劲,要她抱抱。   朱樱宝抱着她,走到窗边看外面种的花草。   碧萱阁是钟唯懿亲自监造的,一草一木皆非凡品。阁内的造局雕刻皆是独具匠心,朝朝现在对这里的一切好奇的很呢!   正对朝朝细细的说着花草,虽然他们一个不认识一个听不懂,然而那样古怪的行径却又和谐的很。   有小宫女来报,江贵嫔来访。   ···   一时这齐岚后宫里份位最高的两位娘娘都来过碧萱阁了,碧萱阁成了齐岚后宫最热闹的地方。   江贵嫔到来,朱樱宝又还没有封号,自然不用等待。她一路无阻,直接都到了朱樱宝在的地方。   绿蕙也来不及抱走朝朝,只能跟在朱樱宝身后对江贵嫔行礼。   朱樱宝虽然是初来乍到,然而来了的这几天却是恶补了一番齐岚后宫的礼仪规律的。   她行礼,却被江贵嫔扶了起来。朱樱宝抬头看着江贵嫔,一身华服,人年纪不大精神却不太好。   她的眼里有些混沌,在看向朱樱宝时却是亮起了莫名的光。   她拉着朱樱宝的手,笑的和气亲近:“本来早该来拜访妹妹的,只是我近几天精神不大好,才耽误了时间。妹妹莫见怪呀!”   朱樱宝也笑了,只轻轻道:“哪里哪里!”   怕是她听说今天钟唯懿见了她,定下了封号,知道她也不是无名无份的凡俗女人,才肯跑这一趟曲意示好吧!   只这一面,朱樱宝就知道在这里她第一个要防着的是谁了。   杜之琳虽然份位不高,但是她将来的作为,却绝对不容小觑。   而眼前这位,就是把她放在高位,手一松,却是马上就会摔下来的。   两相比较,她脸上的笑就更深了。   江贵嫔笑了会,把目光移到了后面朝朝的身上。而她本来是虚伪的面容上,竟突然亮起了兴奋的光。   那不是假意的红光,而是见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突然就燃起来的希望。   见到朝朝后流露出的这幅表情,震惊及渴望的样子,但是与杜之琳如出一辙。   不过杜之琳倒是把自己的心思掩藏的极好,而江贵嫔嘛,就直接表露出自己的欲望了。   她越过朱樱宝,径直走到绿蕙与朝朝面前,伸手就想抱朝朝,然而却被绿蕙避开了。   绿蕙很为难的看了眼朱樱宝,手上却把朝朝抱的更紧了。   江贵嫔手僵在那里,而后尴尬的笑笑,解释道:“我只是看她很可爱,想抱抱她……”   朱樱宝倒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看朝朝倚在绿蕙肩上,歪着脑袋睁大眼睛看着她们的小模样,微微一笑。   见朱樱宝没有接她的话,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江贵嫔有些恼了,冷下笑来:“既然你们来了宫里,本宫再怎么说也是公主的庶母,抱抱她亲近一番也是应该的。怎么,公主只许琳嫔这样没身份的人抱,独不许我抱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朝朝刚到宫里,也不熟悉旁人,连皇上都不许抱。我也怕她抓了你,贵嫔娘娘还是过几天与朝朝熟悉了再抱她吧!”朱樱宝笑着摇摇头道,走过来想拉江贵嫔走到别处去,避开现在炙手可热的朝朝,江贵嫔却不肯。   她拂开朱樱宝拉她的手,走了几步硬是要从绿蕙怀里抢过朝朝。   绿蕙到底顾及着她的身份不敢和她争抢,也怕伤着朝朝,不得不松开手,让江贵嫔接过了朝朝。 作者有话要说:  做死的来了··· ☆、文之五十三 这事儿没完!   朱樱宝在一边也愣住了。   江贵嫔动作太快,抢过朝朝不过转瞬的功夫。她有心想阻止,却也晚了。只能敛下心里的惊吓与怒气,勉强轻声道:“江贵嫔这是什么意思?”   江贵嫔抱着朝朝,姿势怪异,估计她也从没抱过这样大的孩子吧!   她后退几步,看着朱樱宝嘲讽一笑:“你不肯让我把她,我只好亲自动手了。怎么,你一个无品无号的女人,也想来阻拦我?!”   抢到了孩子,她就装不住了。直接就露出本来面目了,这转变让朱樱宝也瞎哔了!   卧槽,齐岚后宫里的女人都是这么没脑子的吗?!她都要给气笑了!   第一次见面就想抢孩子,还和她闹翻了!江贵嫔是怎么在后宫混到这个位置的!   这是她生的孩子,不给抱就不给抱,何谈阻拦!   江贵嫔敢这么轻视她,不就是因为她进了宫里这么久还没有封号吗!   这该死的身份和规律,现在成了打压她她却还不了手的坏东西!   朱樱宝脸已冷了下来,然而江贵嫔却像没看见似的,还在那里得意的对朱樱宝叫嚣着。   朱樱宝没理她,死死盯着她怀里被松松地抱着,还在不断扭动的朝朝。   朝朝已经大了,她会认人了。   平时除了朱樱宝和绿蕙,她是不让别人抱的。现在被江贵嫔抢过去捂在怀里,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只要她哭了,就不会乖乖让人抱的,她会挣扎想要逃出你的禁锢,她还会扯你的头发,抓你的脸……   小孩子就是这么无理任性,无论抱着她的是谁!   所以在朝朝哭的时候,朱樱宝是不会凑上去抱她哄她的!那很难!   现在,她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   朝朝哭闹起来,是不好哄的!在江贵嫔手上,那就是一个降不住的小魔王!   她不怕江贵嫔在她这里收不了场,只怕从此江贵嫔记恨上她,对朝朝下手!   江贵嫔从来没有抱过这么大的孩子,没想到孩子闹起来会有这么大的劲,她只是松松抱着朝朝,朝朝一动起来,她就显得力不从心——搂不住了!   绿蕙离江贵嫔离得最近,见到这个样子吓得不行了。她惊恐的盯着朝朝,伸出手对江贵嫔结巴道:“贵嫔娘娘……快把孩子给我……”   江贵嫔却是舍不得,她瞪了眼绿蕙,没有动作,只是两手间托着的朝朝在往下坠……   朝朝大哭起来,江贵嫔一慌,朝朝就从她手臂里漏了下去。她赶忙伸手去拉住朝朝背部的衣服,脸和朝朝就贴的近了!   朝朝乍一见眼前凑过来的大脸,伸出小爪子就要去抓!江贵嫔惊急间松了手打开朝朝挥舞着的小手,她无名指与小拇指上戴着的护甲太尖,在朝朝的手和脸上划出了几道红痕!   朝朝痛了,哭的更大声。江贵嫔错愕间,手里指尖揪着的最后一点重量就没了!   只听一声疾呼,她还没看清楚状况,就被一个快速冲过来的身影撞倒了!她重重的倒在地上,磕得她眼前一黑!   “朝朝!”江贵嫔还没被扶起来,就被朱樱宝挤到了一边!   朱樱宝焦急的跑过来,只见朝朝正仰躺在绿蕙肚子上,绿蕙的两手护在朝朝腋下与头上,她自己却因为摔倒疼的面目扭曲!   瞧见绿蕙把自己的身体垫在朝朝下面,朝朝没有摔倒,只是被吓得大哭,她才松了口气!   心疼的抱起哭的撕心裂肺的朝朝,朱樱宝才发现她脸上还有被利物划的伤痕。   那红痕在朝朝白嫩的脸上异常显眼,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朱樱宝也被这红痕激得大怒!   抱起朝朝轻轻的哄着,她命宫女扶起绿蕙,走到半卧在地上,还让宫女给她揉腰的江贵嫔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她:“江贵嫔,你好大的胆子!”   江贵嫔被摔得七荤八素,这会正晕着呢!然而这样了还不忘用自己的身份压人!   “你是什么身份,敢这么跟我说话?!”   朱樱宝冷然而视,那样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样子,带来一股摄人的压迫感。江贵嫔觉得,她就好像是被皇上附体了一样,都长了一张人神共愤的脸,却有一颗凶残黑暗的心……   “江贵嫔跟我讲身份?好,那我就来问问你,你和长公主比,又是什么身份?整个后宫都知道,朝朝是独一无二,最为尊贵的长公主,虽然皇上还未册封,但这是众人都明白且承认的事实。难道江贵嫔你,敢跟皇上叫板,质疑皇上的决定?”   江贵嫔坐在地上,本来是怒容仰视朱樱宝的。现在却被说得低下了头,她告诉自己,只是因为自己脖子累了,绝对不是被朱樱宝说得心虚而为!   朱樱宝看她不甘心的转了头,先哄了哄哭的伤心的朝朝,也不敢碰她脸上的红痕,冷声让人去请   御医来;然后让人搬了椅子就坐在江贵嫔对面,抱了朝朝擦她脸上的泪痕,喂她喝水……好一会才哄好这个小祖宗!   江贵嫔就坐在地上,朱樱宝不说请她起来,碧萱阁里的宫人也不敢去扶她,毕竟这里不是她的庆云殿!   “江贵嫔!”不算吵闹的房间突然响起这么个声音,惊得众人心肝一颤!   朱樱宝坐在椅子上,冷冷看着江贵嫔,慢吞吞道:“你来碧萱阁,我好心招待你,你却强抢长公主,不但划伤了她的脸,还差点摔着她!长公主受了惊,现下哭闹不止。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呢?”   江贵嫔闻言一僵,扭头惊异的瞪大眼:“这能怪我?如果不是你拦着我,我也不会强抢……”在朱樱宝冷棱的眼神里,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不过转念一想,皇上把他们安排在碧萱阁,说明还是对他们看重的,她不能老实的认下这个错,让琳嫔能有把柄来对付她。于是江贵嫔话风一转,又重新蛮横无理起来。   “你话是这么说,但是又有谁会信呢?我一个贵嫔,跟你一个无名无份的人抢孩子,你说别人,是会信你还是信我?怕是会说你,想得宠想疯了吧!”她说着嗤笑一声,竟觉得自己说得十分在理,也不怕朱樱宝那凌厉的眼刀子了。   朱樱宝幽幽的看着笑得跟脑残似的江贵嫔,半响缓缓道:“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虽然我现在没有封号,但是日后……江贵嫔你,可要小心了!”   还是拿身份来压人,朱樱宝真是要被古代这个封建等级森严的皇宫玩坏了!   要不是因为她的小心肝而被威胁,她才不会委屈来这个牢笼来跟这些蠢女人争男人!   想想就生气,她朱樱宝虽不是会去找别人的麻烦,可也不是随便让人欺负的。   江贵嫔都找上门来抢人了,她怎么能表现得畏畏锁琐呢!不给她点教训,她以后更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朱樱宝坐着,眼里瞟见宫人刚端来的茶水,她拿起来就向江贵嫔走去。   “今日江贵嫔脾气太冲了,我就请江贵嫔喝杯茶,清清脑子吧!”她轻蔑的笑笑,在江贵嫔还来不及搞清状况的时候,直接泼在了她脸上。   那水还有些烫,泼在江贵嫔面门上,吓得她大声尖叫。而房里的宫人也因朱樱宝这大胆的动作,惊呼出声。   “你这个贱人敢这样对我,你毁了本宫的脸,本宫要把你碎尸万段!”江贵嫔捂着脸在地上厉声道。   朱樱宝才不怕,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会怕这小小的威胁。   她又倒了杯茶,幽幽冷笑道:“看来江贵嫔的脑子还是不太清醒,我再帮你洗洗好了!”   还未走到江贵嫔身前,却有宫人跑到她面前跪下,颤着声音有些急迫与害怕说:“主……主子……常公公来了……”   “哼,我管他哪个常公公,先招待完了江贵嫔,再去招待他吧!”朱樱宝才不管呢,想着收拾江贵嫔的机会可不多,第一次不把她整怕了,她以后绝对还会来招惹她的。这一次说什么也得把自己威武凶狠,手辣难缠的形象在她面前建立起来。   她绕开那宫女,手刚抬起来竟然被她一把抱住胳膊摔掉了杯子!   房里的人都沉默了,果然碧萱阁里的人不论主子还是奴才都是胆大包天的。   朱樱宝无语了,看着那宫女虽然颤抖着身体跪着,却仍然大着胆子对她道:“主子还是收手吧,这被常公公看到了会……”   朱樱宝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看到又怎样!这是我做的,怪不到你头上!”   她手里的茶壶倒了水还没放下,就直接对着江贵嫔浇了下去。这水也不烫了,只是给她个难堪和教训罢了。   刚动手,朱樱宝却因为一个突然而来的人不得不中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谁来辣? ☆、文之五十四 他笑的耐人寻味   御医给朝朝看了脸上的划痕,表示没有大碍,开了些涂抹的药膏后就走了。   朱樱宝给朝朝擦了药,哄她睡了才出来继续给常林士一个说法。   她让人去请御医,还惊动了钟唯懿。毕竟孩子才接来不久就出了事情,他怎么也要问一问,就派了身边的大太监常林士过来看看。谁知常林士过来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场闹剧,江贵嫔被人给收拾了……   常林士年纪稍大,估计伺候钟唯懿时间不短。他虽然是太监,却没有电视里的太监那样阴郁的气质,说话也不会给人阴阳怪气的感觉。总之呢,如果走在民间,他就是一白白胖胖,总是笑眯眯的老好人的样子。   没错,现在坐在朱樱宝对面,慢悠悠的喝着茶,要朱樱宝给他个说法的人,就是宫里人人闻之变色的内监总管——常林士。   他穿的太监服看起来的确很高级,手上的拂尘梹也是金丝玉质的,然而这样一个人称鬼见愁的大太监,却长了张富态白净笑容慈祥的脸!   还真是鬼见愁啊!   朱樱宝默默地喝着水,配合他装深沉。   如果不是看见前面他怎么处理江贵嫔那事的话,她是不会理解宫里人对他的恐惧的。   如果她第一面见到他,她怕会被他那张具有欺骗性的脸给迷惑的。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钟唯懿长了张男神的脸却干的是渣男的事,常林士长了张慈祥爱笑的脸,却最喜欢整治搓磨人了!   唉~她很不幸落到了这两个人手里,以后讨生活恐怕很不容易啊!   心里想的完全走偏了,常林士要她给的交待根本没有答案!   朱樱宝叹口气不经意撇了眼常林士,发现他正用前面看江贵嫔狡辩的那种表情看着她,都是阴恻恻的,似笑非笑的睨着你,也不说话,看得你心里发毛,直接坐不住了都……   她讪讪的放下杯子,正色坐着。忽然又想她干嘛怕他呀,她又没做错什么。于是朱樱宝的胆子又稍稍大了点,一脸正经的问他:“常公公过来还有什么事吗?”   常林士嘿嘿一笑:“也没什么,奴才就是代替皇上来看看你和小公主,顺便给你讲讲规矩!”   朱樱宝:“……”   “毕竟你以后是长公主的生母,将会是后宫里的昭仪娘娘,这规矩嘛,还是要遵守一二的!像今天这样大胆责罚宫妃的事,以后还是不要再有了。否则说出去了,奴才也兜不住啊!”   朱樱宝看着他,觉得他不是江贵嫔那样表面看起来和她好,实际上是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得人。他对她没有恶意,说的话也是中肯的。于是她决定还是多听听他的话,免得到时候真吃了亏。   朱樱宝点点头,很诚恳的认错:“是,我以后不会再这么鲁莽了。我会守规矩,不会再为难别人,随便责罚人了。”   常林士很满意的点头,笑道:“你其实也不用这么谨慎,如果以后真有人再想害你和长公主,也不必顾忌太多,你将会是昭仪,长公主也是最尊贵的。你收拾那些不长眼力见的东西,有的是理由和手段。而且将来,你也不用亲自动手,你只需搬出身份与宫规,自然会有人替你动手。你再不济,还有皇上呢!”   朱樱宝被他说的一愣:“皇上他不见得有多喜欢我!”   常林士朝她挤眉:“那长公主呢?皇上可是为她花了心思的,不行的话还有奴才呢!”   朱樱宝迷惑,有他能顶什么用啊!   常林士见她那样也不再多说了,站起来看了眼内室,那是朝朝睡着的房间。他笑得耐人寻味:“既然长公主没事了,奴才也该回去复命了!告辞!”   朱樱宝对他行礼,虽然他是奴才,但是她自己现在的身份也不见得有多高。钟唯懿还没给她册封,她也不能太放肆了。   目送常林士离开,朱樱宝想着他对江贵嫔毫不客气的呵斥,让江贵嫔回去反省,好好想想规矩,遣送她回去时的阴狠无情;再想想他对她说话时的和颜悦色,耐心提点,不由得生出千丝万绪的惆怅来! ☆、文之五十五 早该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御医开的药在晚上送了过来,绿蕙帮着朱樱宝一起忙完后就去休息了。白天她摔得也不轻,要多注意休息。   喂完朝朝喝了药,朱樱宝坐在床边,哄她睡觉。   朝朝白天被江贵嫔吓到了,之前一直不肯睡觉,哭得厉害。   嗓子都哑了,脸也通红。朱樱宝抱着她离不开手,看见她这样也心疼的很,心里真是恨死江贵嫔了,心想白天里对她的收拾还是太轻了。   朝朝这么小个孩子,万一被摔着了怎么办?她可是为了朝朝才留在这宫里的,如果朝朝不在这里,她也没有留下来的意义,所以她必须要用心护着朝朝。   朝朝哭了很久,最后也许是筋疲力尽了,才昏沉睡着。   朱樱宝也很疲惫,然而却没有办法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古代的深宫,这样心狠手辣,丧心病狂的人太多了,她疲于应付。   朱樱宝很是无奈的坐在床边,呆愣间,一个宫女轻巧进来:“夫人也累了吧,不如洗漱了歇息?”   朱樱宝回头看她,正是先前跪在她面前,拦着她不让她动手的那个宫女。   “你叫什么?”   “奴婢冬何,是内务府拨来碧萱阁伺候的。”她忙跪下,恭敬答道。   “你当时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拦着我不让我动手呢?”朱樱宝看着跪在地上的冬何,轻声问她.   “奴婢是碧萱阁的人,不想让旁的人欺负到碧萱阁。虽然江贵嫔有错,但夫人你那么做也会被罚的,江贵嫔自然有皇上来处置,奴婢不想看到夫人因为一时的冲动,也受到责罚。”冬何低着头,柔顺回答。   虽然她没有明着说我这么做是为你好,但朱樱宝知道,冬何是真的不想看她犯错,落得和江贵嫔一样,被罚被厌弃的下场。   朱樱宝心里微暖,来了宫里这些天,只有绿蕙是真心为她,现在多了个愿意帮她的冬何,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朱樱宝走过去扶起她,微笑道:“除了你来碧萱阁,还有别的朋友也来了这里的吗?”   冬何虽然不懂“朋友”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朦胧的明白朱樱宝是问她还有没有和她一起来碧萱阁的人。她想了想,说:“奴婢还有个好姐妹,叫秋浓,也在碧萱阁,只是今天不是她当班,她便不在……夫人,秋浓和奴婢一样,是一心在碧萱阁,没有二意的。”   朱樱宝点头,慢慢走到外室。   看冬何急着和她解释,她也没有阻止。过了会,冬何跟在她身后,忐忑的绞着衣袖,又听她缓缓道:“绿蕙摔伤了你也知道,可能要修养一阵子才能好。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就你跟在我身边伺候吧!”   冬何闻言一愣,既而大喜的跪下:“蒙夫人不嫌弃,奴婢一定尽心伺候夫人与小公主,绝不辜负夫人的提点。”   朱樱宝看着她,微微勾了唇。她知道后宫里一个宫女想要出人头地太难了,她们是良马,但难求伯乐相知。   如果有人能提拔他们一二,让他们跟在有前途的主子后面,他们会过得轻松很多,也更容易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所以朱樱宝愿意做这个伯乐,试着相信后宫里也有善良的人,挑选出自己能全心信任,也能最好的帮助她的良将。   这第一个嘛,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单纯的冬何了。   “不用这么急着给我表衷心,我要看的是你将来的动作。你的一举一动,才是证明我眼光不错的证据。”朱樱宝没有接受冬何的跪拜,往前走了几步道。“我不希望我现在的决定,在将来被你证明是错的。我要看的是你的实际行动,你不需要在我面前藏拙,不要给我打花抢,不要只会在我面前巧言令色。我看你也是聪明人,这样说,你可明白?”   冬何跪在地上的身体有些僵硬,她没有想到朱樱宝会说的这么直接。她早该想到的,在朱樱宝不顾劝阻,收拾江贵嫔的时候,她就该知道,朱樱宝不是一个甘心任人利用的人。   不过这样也好,大家各取所需,合作起来也没那么多忌讳,不必遮掩自己觉得见不得人的心思,也许才能走的长久。   冬何松了口气,抬起头仰视着朱樱宝,笑着坚定道:“奴婢明白了——夫人日后会知道,今日你的决定,绝不是错的。” ☆、文之五十六 不敢再自作主张   朝朝喝了药睡得很沉,朱樱宝不放心就陪她一起睡。   到了第二□□朝也没有醒过来哭闹,朱樱宝觉得不安,看朝朝的脸不红,感觉不是发烧了。然而她不醒过来,安静的在那睡着,让人也很着急。   朱樱宝让冬何兑了糖水喂朝朝,然而一抱起朝朝,她身上的滚烫却让朱樱宝慌了。   朝朝躺着盖着被子,朱樱宝只看她的脸色,不红有些苍白,不像是发烧。然而抱起了她才知道不对劲,朝朝是在发烧,却不是小孩子普通的症状。   朱樱宝慌了,朝朝这样身上滚烫,额头冰冷,是生病了。明明昨天太医还说没事的……   “快去找御医来,就说小公主的病症加重了,快去!”朱樱宝抱着朝朝,看她毫无生气,满是病态的样子,心如刀割。   她宁愿朝朝和她生气哭闹,那样朝朝至少是有力气有精神的;现在朝朝就安静的躺在她怀里,却让她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她不敢想象如果朝朝有什么意外,她以后在这宫里,有什么意义……   冬何陪在朱樱宝身边,用热水洗了帕子给朝朝擦手擦脸。绿蕙本来身上有伤,这会来了也帮不上忙,只能在自己房间焦急的等待。   去禀抱钟唯懿的宫人是秋浓,要宣御医至少要有皇后的批准,现在后宫里没有皇后,只能去找皇上了。   皇帝住的紫宸宫,侍卫宫人围的不只一层。连很忙的内务府总管常林士也在,钟唯懿没有干别的,他在翻齐岚后宫以往的玉牒记录,想着以朱樱宝这样的特殊情况,该怎么册封才好。   虽然他平时做事荒诞不经,宫里风流宫外留情,让御史批他的折子都写不完。但他也是有原则的人,比如子嗣的血统必须纯正这个问题。这女人可以睡,种却不能留。娃可以养,但是姓甚谁亲生,却是必须要清楚的。   朱樱宝这样半路来的便宜老婆,朝朝这个身份不明的“女儿”,他可以收留一下,但要入皇室玉牒,昭告天下,却是要好好考虑的。   如果不是留下他们日后还有用,他岂会费这个神,从民间接回他们,给予最尊贵的身份和地位,借以麻痹“那些人”呢?   常林士今天做的事,就是把宗文府里的陈年文卷运到紫宸宫,给钟唯懿查阅。   正顶着烈日在宫苑中擦拭卷宗呢,常林士的跟班小太监跑进来小声道:“公公,碧萱阁的秋浓来了,求皇上宣御医。说是……小公主病重……”   常林士闻言皱眉,他昨天去碧萱阁瞧小公主还好着呢,怎么眨眼就病重了呢?   看皇上对碧萱阁的那位不是很看重,估计如果不是他们有用,他是连人都不会从民间接回来的。昨天江贵嫔在碧萱阁惹了事,他压下去了,现在小公主又生病,不知道碧萱阁那位,是不是也是个心大不长眼的,上赶着来皇上面前找死呢!   常林士纠结着,觉得自己是不会看走眼的。那这次,他还是再帮她一回吧!   ……   钟唯懿慵懒的卧在琉璃榻上,修长的手指夹着泛黄的文书,看的漫不经心。   他半眯着眸子,半边脸庞如玉般温润,如星般耀眼,如水般淡然,那飘逸如仙的气质,却又做着妖冶的动作,他似是惧怕阳光的妖孽,不愿出现在白昼,只爱以绸缎般黑亮的头发遮盖自己,不愿露出分毫。   眼角余光瞟见常林士纠结的表情,他勾了勾嘴角,低沉磁性的声音道:“常林士,怎么了?”   常林士看了眼钟唯懿那慵懒妖逸的样子,又低下头走近他,小心斟酌道:“皇上,碧萱阁那来请旨意宣御医,说是小公主病重。您看……”   “小公主病重?”钟唯懿动了动身子,指间的书页滑落,他便干脆将手枕在脑后,盯着常林士紧绷的脸,似笑非笑。“后宫什么时候多了小公主,朕倒不知道了。嗯?”   常林士的脸抽了抽,腰弯得更低,他知道这位爷是没事做又开始算人的小帐了。   “皇上,这个不要紧,您要不想要了就说一声,奴才马上给您办得妥妥的。只是眼下,碧萱阁的人还在外面等着呢!”   钟唯懿冷哼一声,不理常林士的滑调讨好。常林士没法,心里急也只能等着。现在钟唯懿心里不顺,他也不敢再自作主张了。   等了半响,钟唯懿懒散的调子再度响起:“派个御医,你也去看看!”   常林士忙应下,带着人去了碧萱阁。   躺在琉璃榻上的钟唯懿攸然睁眼,看着地上散乱的玉牒文书,眸光幽深…… ☆、文之五十七 等不到依靠   常林士带着御医到碧萱阁的时候,朱樱宝都快哭疯了。   朝朝的脸凉的像冰,她和冬何怎么做都没办法改变她的状况。   秋浓去请御医,却到现在都没来。朝朝的气息愈来愈弱,朱樱宝都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挽救她!   都要绝望的时候,常林士带着御医赶来了。   朱樱宝抱着朝朝就迎上去,哭的泪眼模糊,声音嘶哑:“医生你快看看,朝朝她怎么了……她都睡了一天了还没醒,她身上这么烫,我怕……医生你快救救她呀……”   她哭的都快说不出话来,朝朝这样一病她就乱了手脚,以后如果朝朝出了什么事她可能也是不活了的!   御医来不及放下药箱,他看到朱樱宝急切的样子,心里很动容。在后宫里,这样真情流露为了救人而不顾颜面与其他,实在难得啊!   他让朱樱宝先放下朝朝,让宫人都退下,他开始细细为朝朝诊治。   朱樱宝在床边紧张的站着,朝朝躺在上面,御医给她把脉看舌相测体温。   朱樱宝也帮不了什么忙,只是看着御医一样样给朝朝检查下来,脸色始终紧绷着,她心里也吊着平静不下来。   御医没有说话,朱樱宝也不敢出声打扰。她双手交握,嘴唇紧抿,两眼盯着朝朝的小脸慢慢就出了神。   她一直知道朝朝在她心里的位置,只是没有想到,朝朝一出事,她会是这样的心如绞痛,悲伤绝望!   朝朝是她的命!   冬何给朱樱宝倒了杯热水,朱樱宝却是目光紧锁朝朝,那僵硬的身体,自我保护安慰的动作,让人看了无端酸楚。这样难熬的时刻,该是有人陪着她,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然而朱樱宝这样独自支撑的画面,却是露出了藏不住的寂寥,召示着她等不到依靠。   朱樱宝一人怔愣的站着,那单薄的背影好似成了一副画。那画中只她一人是主角,她的悲伤与迷茫便是画要表达的全部感情。旁的人或物,都难以超越她强烈的感情存在。   这一刻她只为自己的绝望而活,其他的什么都是她漠不关心的平静与寡淡。   冬何拿着茶杯,看着朱樱宝却是出了神。   就是那样:你在淡然看风景,自己却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冬何心里正感叹着,却见朱樱宝脸色突变,眼里有过挣扎与心疼,既而是妥协,无奈,与深深的自责。   她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让人仿佛也感觉到她的煎熬与苦难。   冬何不解,转头看前面,原来是御医拿出银针,准备给朝朝针灸降温。   那样细长的银针,光看着都让人发怵,扎在孩子身上那得多疼啊!   难怪朱樱宝看到了,虽是面有不忍,却也为了朝朝接受了。   只要能救朝朝,她什么都可以接受。因为她实在没有办法了,有时候无奈,会让人什么都愿意承受的!   “夫人,你别难受了,这样看着小公主痛苦,也是在折磨自己啊!”冬何叹了口气,拉了拉朱樱宝的袖子。看朱樱宝转过头,她递上热水,轻声劝道:“既然御医为小公主治疗了,那就说明小公主没什么严重的了。夫人您别自己吓自己,这样硬撑着,等小公主醒了,谁又来照顾她呢?您还是先去休息吧,奴婢在这里看着,等小公主醒了,马上通知你怎么样?”   朱樱宝知道冬何说的是对的,她在这里眼巴巴的看着也没什么用。然而在眼前看着却比在一边自己胡思乱想要好。她抿了口水,轻摇头,正要拒绝,就见御医收了扎在朝朝身上的银针,吐了口气,站了起来。   朱樱宝见了心里马上又紧张起来,她手一松,杯子就落到了地上,她也来不及管这个,两步就走到御医跟前,急急问道:“御医,朝朝怎么样了?”   御医露出一丝笑容,安慰道:“夫人不必太担心,小公主的病症看起来严重,却是没有危险的。臣已为小公主施针降温,随后调养的药再开个单子,便没有大碍了。只要小公主能乖乖吃药,不出十天,臣保证小公主就能痊愈。只是,臣担心药太苦,小公主不吃啊!这样夫人照顾起来,怕是会很辛苦!”   朱樱宝听了松了口气,听御医这样担忧的话,她倒微微一笑。如果朝朝真有这样的力气哭闹不吃药的话,她倒不担心了呢!   她有的是办法喂朝朝喝药,只要朝朝能快点好起来,她不怕辛苦的。   冲御医鞠了个躬,朱樱宝感激道:“谢谢御医了,什么药对朝朝好,您就开什么药吧!我不怕辛苦的,只是后面,恐怕要多多麻烦御医了。朝朝太小,我又不太会照顾她,这样一出意外,真正打扰的倒是御医你呢!朝朝就拜托你了!”   说到后面,朱樱宝差点哽咽出声,其实她自己还是个小大人;十八岁的年纪,在现代不过是刚读大学的女学生而已,有家里人的保护,他们还不懂人际间的复杂,社会的黑暗,又哪里懂得人间疾苦呢!   照顾小孩,生病找医生,喂药哄孩子……这些她原来从来没做过的事,在齐岚后宫里做了个遍。   而且还因为做的不够细致,差点危机到孩子的生命。她心里怎会不自责不害怕呢?前面强撑着等待御医的救治已经是她的极限,现在得知朝朝脱险,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就没了坚持下去的力气。   所以原谅她现在想偷个懒,睡一觉起来,也许她就能看见一个活蹦乱跳,在她面前神气活现的朝朝了!   送走了御医,朱樱宝已是精疲力尽。她摸了摸朝朝的额头,已经不是冰冷的温度,朝朝的身子也降下了烧热,有点凉。   朱樱宝给朝朝的嘴唇润了些糖水,给她擦了擦脸蛋和手掌,而后干脆就把被子展开,盖住她和朝朝。她躺下,嘱咐冬何药送来了就叫醒她,她现在要休息一下。   放下床帐,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和朝朝。她心里一时没了杂念,怔怔的看了朝朝良久,她才轻握着朝朝的小手,眉头紧锁的闭上眼…… ☆、文之五十八 若非亲见,怎知它动过?   朱樱宝这一觉睡了很久,也不知做了什么梦,总感觉梦里杂乱无章,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人和事,她觉得很累。   醒来时她还有些迷茫,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已经醒来。直到她翻了个身,看到那坐在床边上的人。   他坐在床边,朱樱宝只能看到他的侧脸。逆着光线,她看到他垂着眼帘,嘴角微弯,好似在做自己喜欢的事,脸上神情温柔,眉梢也是轻松和惬意。他一袭白色锦衣,领口绣着繁琐紧致的龙纹,隐隐还能看到龙身上泛光的鳞片,锋利的爪牙……   他乌黑的长发被玉冠束起,有几缕就像主人一般不逊,非要从脑后跑到肩前披着,在白衣上染着黑色;它像是不满主人的忽视,要在这一副山水画上留下自己的印记,以示陪伴!   而那温润君子,则是这幅黑色山水画里,唯一的彩霞!   真是美啊!   如同每一次的初见,都能带给她惊艳!   朱樱宝呆呆的看着他,眼里有欣赏与痴迷。从不知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一个人,只是一个侧脸,就能让你看的入迷,驻目不舍,醉在这痴狂中。   “钟唯懿……”静静看着,朱樱宝蓦得轻声唤他。像是想把这个谪仙般的人物,从画中叫出来。   钟唯懿正在给朝朝擦脸,她已经醒了,但还没精神哭闹,只是蔫得小声哼唧。   听到朱樱宝的声音,他手上一顿,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涌上来。   从来没有人用这样风轻云淡的语气唤过他的名字。   他转眸,却见朱樱宝仍是闭着眼,她睫毛颤了颤,弯着的睫毛好像蝴蝶微动的翅膀,淡然无痕,若非亲见,怎知它动过呢?   刚才那一声轻轻地声音,就好像是钟唯懿的幻听,它像一丝清风,在钟唯懿耳边悄悄吹过,不见印记,却在他心里掀起波澜。   钟唯懿怔怔的看了朱樱宝很久,却又好像是一瞬。他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继续擦着朝朝的脸——只是少了分漫不经心。   朝朝可能觉得不舒服了,挥舞着小手想躲开钟唯懿的触碰。即使病着也不肯软软性子,那傲娇的样子,真是像极了某人;那样的熟悉,钟唯懿却想不起来。   钟唯懿却想逗逗这小东西,径直捏住朝朝舞动的小拳头,微用力不让她动了。朝朝撼动不了这欺负人的力气,瘪瘪嘴似乎要哭出来。   钟唯懿见状微微的笑了,原来和一个心无蒙尘的赤子玩耍,即使不说话,也能达到内心的轻松与畅然。   朝朝可不愿意和这样一个坏人玩耍,没有娘亲的怀抱,她的脾气可是很大的。   于是在朝朝突然迸发的哭声里,朱樱宝腾得翻坐起来,看向了窘迫的钟唯懿。   她方才叫出钟唯懿的名字才觉出不妥,他是皇帝,怎么能容忍别人的轻视呢!   于是她马上又闭了眼,不理他的目光,反正她的声音那么轻,钟唯懿也许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呢!   可是朝朝哭的那么大声,她再不醒来就说不过去了。   朱樱宝伸手接过哭的伤心的朝朝,心疼她刚病好了点就被人欺负。于是在哄着朝朝,看向钟唯懿的目光里,就多了责备和不满。那神情,仿佛在斥责钟唯懿的照顾不周,委屈了她的小公主!   钟唯懿在一边无奈的丢了手里的帕子,起身出了卧室。   ……   朱樱宝哄好朝朝,出来问冬何要药,没想到钟唯懿竟然还在这屋里。   他打量着屋里的摆设,似乎在心里评价这地方给朱樱宝住到底值不值!   朱樱宝清了清嗓子,慢悠悠的走过去,柔着微哑的声音问他:“皇上……怎么来了这儿?”   钟唯懿负手傲娇转头,斜睨了朱樱宝一眼:“小公主病重都求到朕跟前来了,朕怎么能不来瞧瞧?不然又有人要来朕面前,诉说她的委屈卑微了!”   朱樱宝知道钟唯懿是在讽刺她,但是给朝朝宣来御医的人确实是钟唯懿,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该谢谢钟唯懿的。   朱樱宝赧然一笑,声音淡淡道:“皇上一个顶天立地的翩翩君子,怎么还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起来了。朝朝是你的女儿,你来看她不应该吗?”   钟唯懿听了这话,眉毛一扬,被气的正要发作,朱樱宝却又接着道:“不过我还是谢谢你,在朝朝病重的时候找来御医,而且亲自照顾她!谢谢!”   朱樱宝说的很诚恳,她看着钟唯懿,眼里闪着感激的光。那笑的轻松与庆幸的样子,让钟唯懿难以想象常林士对他说的,朝朝昏睡时,她的激动与焦虑,绝望与执着。   那样的坚韧,真的很难让人对她生出厌恶与偏见。那不是虚伪,不是做作,那是真情与实感自然的流露。那痛苦时的挣扎煎熬,撑下来的惊人毅力,在一个女子身上真的很难见到。   钟唯懿看着这样的朱樱宝,忽然就心软,收起冷厉,没了所有的脾气与暴戾。 作者有话要说:  傲娇皇帝开始软化······ ☆、文之五十九 他待她如珍宝   朱樱宝和他默然对视一会,气氛顿时有些微妙。她转了转眼珠,轻笑道:“那皇上你现在这看着,我去给朝朝喂药……”   钟唯懿没有说话,朱樱宝便径自端了药走了。   喂朝朝喝药,真是一件很难的事。一碗药喝光,朝朝是哭了几声就睡了。但是朱樱宝却要守着她,时刻防着她出汗,再发烧,或者踢被子哭闹什么的。   带孩子真是辛苦,守在她跟前,根本离不开半点。想要休息,心里却根本放不下,就是躺在床上,也闭不上眼。所以,还是守在这里,至少看见孩子还好好的,心里不会慌乱。   朱樱宝在内室里简单的吃了饭,也没想到去陪陪钟唯懿,冬何有心提醒,但看见朱樱宝对朝朝这担心的架势,怕是也无暇顾及其他,就闭了嘴。   钟唯懿倒是把碧萱阁好好转了转,这里好像还是它建成时的摆设装饰,朱樱宝来这里也住了小段日子,却对它没有任何的改变,好像是……觉得自己根本不会在这里住长久,索性不费那心思去布置它,免得到时候离开了却惦念不舍。   钟唯懿对这些简单的摆设不解,却没有说什么。他转了许久,也没有等到给朝朝喂药的朱樱宝出来。   他本来是没打算来碧萱阁的,只是常林士回去说看朝朝的样子确实病的厉害,而他当初执意要接他们母女入宫,如果现在不去看看,难免惹人怀疑,他便来了。   他来的时候,朱樱宝正和朝朝睡得沉。他踩着不满而来,却在看见朱樱宝把朝朝护在身边的这样不安的睡姿后,生出了别的情绪。   他站在床边看了许久,朱樱宝都没有醒来。他看见她始终皱着眉头,好似在梦里都是不开心。明明睁着眼时是那样的无忧与纯粹,明媚与骄傲;原来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她还是会露出哀伤。   钟唯懿想着时,却见朝朝的手动了动,挥舞着手时眼睛也睁开了。她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哭就被钟唯懿给抱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当钟唯懿看见朝朝迷蒙的睁开眼睛时,他就生出了一股奇妙的感觉。好像心里有丝柔软被这个小东西唤起,明明那时候见朱樱宝,她还在朱樱宝的肚子里,不知是什么模样;现在呢,她却在他的手掌里,会哭会笑,会牵动起他不知道为何而起的心思,会让他觉得,他们仿佛就是父女,他确实是疼爱她的,他跟她有着最普通最亲密的父女情,他会待她如珍宝。   钟唯懿抱着朝朝,就像之前他看到朱樱宝抱她的姿势——虽然不是很熟练,僵硬的动作让他想要放手。   然而在这个没有人窥见的时刻,他想要抱一抱这个孩子,她带给他的片刻温暖与安慰,让他想要体验一下作父亲是怎样的感觉、会有怎样的满足与微妙的情感。   钟唯懿抱着朝朝,轻轻揩去她嘴角的涎水。捏捏她肉肉的脸,看她不满却躲不开他的手,他像是逗女儿的父亲,不自知的笑了。   从前也没有抱过孩子,然而这第一次做起来却是无比的顺手,朝朝没有在他的怀里哭闹,她只是睁着湿漉漉的晶莹大眼,有些委屈的看他。   这个人为什么不哄她,不给她甜甜的水喝呢?亲亲娘亲在哪里啊?唔……她要娘亲!   朝朝瘪着嘴,因为没有力气哭,只能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娘亲。她很生气和害怕,娘亲去哪了呢?唔,现在她能依靠的就只有这个看起来不靠谱的人了!   钟唯懿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朝朝会怎么做。   朝朝伸手揉了揉眼,小胖手又抓着钟唯懿的衣襟,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像是在拥抱他,寻求他的保护。她蔫蔫的哼唧了几声,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小脚丫。   钟唯懿抱了个满怀的小肉娃娃,他的下颚挨着朝朝的额头,感觉到微微的湿意,应该是睡觉时出的汗,朱樱宝给她盖的很厚。   怀里被温暖填满,钟唯懿抱着朝朝,胸腔里是少有的满足与感动。这一刻他感到自己整个人都柔和下来,常带的戾气好像也减弱了。   他调整了下姿势,空出一手摸了摸朝朝的脸,果然也微带黏糊。应该是要给她擦汗的吧?   钟唯懿抱着朝朝走到门口微撩纱帐,对守着的冬何轻声道:“打盆温水来!”   冬何惊诧领命,又问:“要叫宫人进来给夫人洗漱吗?”她以为是朱樱宝醒了,却听钟唯懿道,不必。   冬何行礼,却在安静里听见有孩子小声的哼唧。皇上竟然是抱着小公主的……   她完全惊呆了。后宫里没有孩子,谁见过或者听说过皇上抱孩子的啊,她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小公主真是得皇上宠爱的,竟然有这份殊荣。亏他们之前不见皇上来碧萱阁看望,还以为皇上不喜这民间接回来的公主呢!他们真是想太多了……   冬何满心复杂的去准备了热水,还端了碗糖水送进去,那是喂给孩子喝的。   钟唯懿将朝朝放在床边的软榻上,拧了帕子给她擦脸。朝朝没有乱动,但是好像闻到了糖水的甜味,不愿意先擦脸。她扭头躲开了帕子,却吧唧着嘴要吃的。   钟唯懿看她倔强不服的样子,也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很新鲜,竟然有人敢给他使性子,他却没办法去罚她,因为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于是钟唯懿只能先给朝朝喂糖水,他把她抱在怀里,动作笨拙的喂她。也许是糖水太烫了,朝朝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糖水吐到钟唯懿的衣服上,他只是身体更加僵硬,却也没有扔下朝朝不管。   朝朝不乐意喝糖水了,挣扎着不要钟唯懿抱了。   这个人伺候的不如娘亲好,我不要他了!   钟唯懿不肯放下她,朱樱宝还没醒,谁来管她呢!   于是他又拧了帕子,继续给朝朝擦脸蛋。他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她,可这个小东西却不领情,在钟唯懿给她擦的舒服的时候,乖乖不动;可在钟唯懿擦的认真,嘴角含笑,却被朱樱宝的一声轻唤扰乱了思绪,停住动作时,朝朝却开始闹腾起来。   她一声大哭,就让尴尬的装睡的朱樱宝跳起来抱走了她。   好吧!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既然有人管你了,那我就不操心了!   钟唯懿气闷的扔了帕子,却在出去时,看见轻声哄朝朝的朱樱宝,微微愣了神……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星期在考试,真的很忙,找不到时间更新。 我尽量多写然后更新吧,那个……看了的亲能不能收藏一下,因为看不到收藏涨,我不知道你们在不在啊? 还有,亲们多给评论吧,看在我这么晚了还来更新的份上=_= ☆、文之六十 她与琳嫔不和   钟唯懿独自站着,第一次为去留而纠结。以往在妃嫔那里,他们都是在他身边极力挽留,巴巴的守着他舍不得他走。然而在这里,却受到了冷待……   正尴尬的时候,有宫人禀报,纹昭训在花园设了小宴,请皇上过去!   钟唯懿听了没什么表示,倒是进了卧室,去看朝朝与朱樱宝。   朱樱宝手撑着头,坐在床蹋上闭着眼。朝朝已经睡了,但朱樱宝不放心,非要亲自守在这。   钟唯懿看着她,忽然开口:“朕已经给常林士吩咐了,以后碧萱阁宣御医,不必再请示朕,你直接告知常林士,去御医院请御医即可。这样,有急事也不用那么麻烦了!”   朱樱宝惊得睁眼,听见钟唯懿的话,心里稍稍好过点。她微颔首,对钟唯懿道谢。除了这些,再没有别的表示。   房间一时安静下来,钟唯懿皱眉,看朱樱宝只呆坐着,神情倦怠,不发一语,心里很是不悦。   这时外面宫人又来禀报,纹昭训那里又来请了,意在催促。钟唯懿想起梁佩纹,又看看天然呆样子的朱樱宝,甩袖走了。   朱樱宝看钟唯懿最后的表情,好像是不高兴了。但是她又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他了,本来她还想装装样子送他出去的,但看他冷傲狂肆的样子,又闭了嘴,只安坐着!   最后钟唯懿走了,过了会秋浓进来,小声说:“皇上走了,听说是去纹昭训那里了!纹昭训在花园设了小宴,皇上才过去的,夫人你……不必太担心!”   “我没事!”朱樱宝摇摇头,一点也不在意。“你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秋浓行礼退下,朱樱宝又撑着手,在摇曳的灯光里打起瞌睡。   ~~~   皇帝到了碧萱阁,却被纹昭训请走了的消息一时传遍后宫。   对于这个消息的当事人,朱樱宝并没有什么表示,而皇帝呢,也没有人敢议论,只是众人觉得皇上对新来的和亲公主也没有多看重,皇帝看重的,只是孩子而已,于是后宫女人对于子嗣问题又热议起来。   钟唯懿去梁佩纹那里,只是喝了些酒,并没有做其他的事,可是这也够梁佩纹得意的了!   能把皇上从别人那里请走,这可是荣宠的象征。虽然那和亲公主诞下了小公主,整治了江贵嫔,但至今没有封号,也不见得就是个人物了,可如果能把她拉拢到自己这边,去对付琳嫔的话,那就是一颗有力的棋子,不该被浪费啊!   梁佩纹思索一番,派了自己的宫女去碧萱阁,请朱樱宝来花园一聚。   小公主病还没好,她如果去了碧萱阁,说不定又跟江意芙一样在小公主身上吃了亏,被抓着对小公主不利这个错处来惩罚。   所以还是把人请出来吧,先见识见识再说!   ~~~   朱樱宝给朝朝喂了食物和药汁,抱她在碧萱阁内走了走。见她没了精神,就把她放下睡觉了。   御医说朝朝到底是孩子,这病没好还是别出去玩了,以免加重病情。在这个医疗水平较低的朝代,朱樱宝还是不敢冒险,只能谨遵医嘱。   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朱樱宝微微松了口气。这时冬何带了一个小宫女进来道:“夫人,纹昭训请您去桃花源一聚。”   朱樱宝很奇怪,纹昭训是谁,怎么无缘无故来请她呢?   冬何见她发愣,又大声说了一遍,然后自己问了她一句:“夫人去吗?”   朱樱宝看跟在冬何后面的宫女,问她:“纹昭训相约在何时?”   “昭训说时间由您定,毕竟小公主生病,需要您照顾,就看您何时有空闲了!”小宫女恭敬答道。   朱樱宝撇撇嘴,既然都知道她要照顾孩子没时间了,干嘛还来请她呢!不过刚来后宫,她已经得罪了一个江贵嫔,这个纹昭训她还是给个面子吧,免得将来在宫里全是仇人,日子不好过。   “那就约在申时一刻吧!回去告诉昭训,谢谢她相邀!”   小宫女回礼退下,冬何看她的背影看了一会,才回过神来问朱樱宝:“夫人,纹昭训为什么会来请您呢?”   “我也不知道!”朱樱宝无奈的笑笑,走到窗边倚着窗台,问冬何:“纹昭训人怎么样?她的身份高吗?”   “纹昭训是梁侍郎的女儿,为人很是挑剔高傲,她生的也美……但是不如夫人您!嗯,她做事全凭性子,任性活泼,但是也有分寸,不像江贵嫔那样……简单好对付。纹昭训与琳嫔一同进的宫,但份位低于琳嫔,因此她与琳嫔不和,后宫都知道!”冬何把自己听到的事都说了出来,其他的,就不是她一个宫女知道的了。“总之,夫人您去桃花源,对着纹昭训要多多小心呐!”   朱樱宝点头,心想对江贵嫔这样没脑子的欺软怕硬的,她可以来硬的来吓退她。可对着纹昭训这样有脑子有手段,出了名的难缠的人,她还是收敛点,先装傻蒙混过关再从长计议吧!   碧萱阁里,朱樱宝挑了低调的衣服,梳了中规中矩的发髻,她现在没有宫妃的称号,也只能做这样的打扮了。   绿蕙在养伤,朝朝被她哄的睡着了。她留下了冬何在阁内照看朝朝,领着秋浓去赴宴。   桃花源在哪里她不知道,但想来景致也还是不错的。而且前面她才想明白,昨天请走了钟唯懿的,就是这位纹昭训,奸情地点嘛,好像也是在这个桃花源。   呵呵,这是在给她示威吗!女人之间的战争,她向来不怕的,只是希望这些烟火,不会波及到孩子!   秋浓领着朱樱宝,左转右转的到了桃花源。路上朱樱宝观察了下后宫里的树木景观,都是很独特新颖的。毕竟是给皇帝住的,修的有磅礴大气的建筑,也有小家碧玉型的亭台阁楼,温婉怡人的花草造型,让人见了很舒服,就想住在这自然且自由地方,不理俗世红尘。   朱樱宝对那些奇珍异草和造型独特的树木景观很感兴趣,其他的建筑与北京故宫大同小异,她见过了紫禁城那样宏伟大气的宫殿城墙,又岂会被齐岚这些建筑惊艳到。   因此她面色淡然的行走在后宫御花园里,像是看惯了这些景致,毫不稀奇的样子,让秋浓微微惊讶。   到了桃花源,还是来碧萱阁的那个宫女在等候。她迎着朱樱宝走到梁佩纹所在的地方,就和秋浓一起退到了远处。 作者有话要说:  现码现发,尼玛太累了~_~ ☆、文之六十一 眉目如画,未染细砂      朱樱宝慢慢的走过去,梁佩纹把桌椅设置在了一座花架下,顶上横梁缠绕着粉色的小花,侧面也是镂空的花墙,看起来倒是清幽雅致,只是不知道这里面坐着的人是不是一样善良怡人?!   梁佩纹坐在软椅上,端着茶杯慢慢转着里面的茶水,闻着茶香却没有喝。   她有时看着桌上的茶杯,有时又看着眼前的花草,悠然的倒不像一个等人赴宴的人!   正无聊时,忽然听见细微的响声,梁佩纹凝聚目光,看着远处缓缓走来的人,那人走的越近,她脸上的神情就越冷漠。   只见一人当前走近花架前来,身着广袖雪色锦衣,碧玉簪绾着发髻,五官精致犹若笔画,眼神顾盼似有千言万语,而嘴角微微含笑,眼尾便生出了让周围的花朵都失色的风韵与妩媚。   这样的女子,倒不像是一个在深宫里长大的公主了。她身上的怡然自得,恬静纯美,根本不可能是在深宫里养的出来的!   梁佩纹拿着杯子的手指微微缩紧,看着朱樱宝走近行礼,眼里含冰时头低下,等抬起目光时,又笑的一片和气温柔。   她放下杯子,收回视线去看朱樱宝的衣服,今日她着了民间普通贵妇的衣饰,装扮虽然简单,然而雪白的衣料衬得她愈发唇红齿白,眉眼精致,心无城府。只单单对着她笑,就让她心里生出了难言的嫉妒与愤怒!   然而现在只是初见,她如果就表现出了对朱樱宝的不满的话,恐怕就是把她推到了琳嫔那边去,所以今天这场小宴,她再生气再忌恨,也得笑着办完!   梁佩纹含笑看着朱樱宝坐下,给她倒了杯茶,朱樱宝也笑着接过。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朱樱宝也不急,她脸上一派淡然,小口的喝着茶,呼吸着花草的香气,心里也挺放松的。   然而梁佩纹看了她一会,见她没有主动攀谈的意思,只能先开口道:“知道小公主病了却还把你请过来,真是不好意思。然而你来宫里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们却还没有见过一面,这也太说不过去了,所以今日我就把你请过来小坐片刻,也好见识见识,皇上从梧越娶回来的美人,究竟是何标致模样!”看朱樱宝低着头喝完了茶水,她又伸手给她续了杯,笑着道:“这样贸然请你过来,不会打扰到你什么吧!”   朱樱宝抬头,浅浅一笑,她眼里好似藏有星石,黑润晶莹,脸上都好像更加明媚起来。“哪里哪里!纹昭训相请是给我面子,怎么会打扰!”   然而她心里却想:既然知道我们不熟还来请我,我忙也必须得来啊!你果然是比江贵嫔道行要高深啊!   梁佩纹听朱樱宝只说客套话,看她脸上温润的笑,心里一狠,就道:“听说小公主病得厉害,我也不敢去看她,怕又带给她外面的寒气。你其实还是太年轻了,不懂得怎么照顾孩子,不如我给皇上说说,把小公主接到我卢晴殿来养病,一来我那里人多,照顾的更周全;二来我请御医也方便,不用事事劳烦皇上,你说怎么样?”   朱樱宝看着她假意的笑,眼里一瞬掠过凛然,然而很快,她又笑起来,只是多了分为难与赧然。“没有照顾好小公主,我真是惭愧。然而御医说了,小公主刚刚脱险,不宜移动,还是就在碧萱阁里休养的好。而关于宣御医呢,皇上昨天来时也说了,以后碧萱阁宣御医,可以直接去御医院,不用请示皇上,只用报知常公公就行了。实在不敢麻烦昭训,所以小公主就不劳昭训操心了,不过还是多谢昭训的好意,我与小公主……心领了!”   说着,她举起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豪放不羁的样子,好像真的很感激梁佩纹的心意。然而若不是看见她眼里露出过冰冷,还真会被她的诚恳蒙过眼呢!   梁佩纹看她这样,知道她也是有软肋的,只是这软肋,也不好拿捏,弄不好就落得江贵嫔那样的下场。   所以,还是再试探一下,看看她心里到底是偏着哪一边!   梁佩纹抿笑也喝了口茶,不再说这些事,将话题引到了朱樱宝自己身上。   “你这张脸生的真不错,难怪到了民间待过一阵,皇上也要执意迎你回来。”梁佩纹幽幽的笑,目不转睛的看着朱樱宝低垂的眉眼,虽然不见她做什么刻意的魅人动作,梁佩纹却能从她的举止间看出风流妩媚来。   “看看,连我看着你都入了迷,想必皇上对你更是宠爱吧!真是可惜了后宫里等着皇上的姐妹们,你一来,可是把她们的宠爱都争走了呢!连本宫都……”梁佩纹说着,低低的笑出声来。她后面还有话没说完,但是朱樱宝却不想再听她话里包含的夸奖三分,讽刺七分。   “纹昭训过奖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是,论皇宠哪里又比的过你!”朱樱宝看着她,淡淡接过她的话道。“这样貌吗,我虽然出众,可昭训的也不差;否则昨晚昭训又怎么请得走皇上呢?这样说来,皇上还是喜爱昭训的,咱们各有千秋,昭训不必妄自菲薄。”   梁佩纹知道朱樱宝到底还是介意她把皇上从碧萱阁请走的事,可这样被暗讽一番,她还是少有经历的,心里有些不快。   “是,咱们生的都不错。只可惜江贵嫔了,说错几句话就被禁足在庆云殿里,否则我们倒是可以一起聚一聚了!”梁佩纹靠在软椅的后背上,看着前面的花草,神情惋惜,似乎真的在为江贵嫔不平。   “江贵嫔的确可惜,生了张好脸却是没有相配的脑子,被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想纹昭训一定比她好,是才貌双全的。”朱樱宝一笑随性纯然,给人感觉毫无防备,可梁佩纹到现在也没猜出她对这次的宴请是个什么态度。   “江贵嫔的确不值一提,可是她本是后宫里的第一人,现在她落下去了,你又育有长公主,想必将来这后宫里,就是以你为尊了!”梁佩纹冷冷一笑,看着朱樱宝说出她前面未说完的话。“连本宫都要自叹弗如,退居下等了!”   “不敢不敢。昭训这话太严重了,我怎么比得过这宫里的三千美人呢?要说后宫之首,自然还是江贵嫔了,她又没被废黜,品籍仍在;要说她之下呢,还有琳嫔娘娘与纹昭训您,我是一样都比不过你们,哪里就成了后宫之尊呢!我可一点心思都没起,昭训您可要慎言呐!”朱樱宝笑容也冷清起来,她是彻底明白今天这场小宴就是梁佩纹用来试探羞辱她的。如果她表现出一点软弱,透露一丝野心,还不用琳嫔出手,梁佩纹就先把她给收拾了。   所以得慎言,告诉梁佩纹在她之上还有很多人,他们都对朱樱宝抱有观望态度,她朱樱宝还有很大的发展前途,她可不怕这一次的示威恐吓!   而梁佩纹要出手,就先考虑一下,自己能不能接受江贵嫔那样的下场。再者,解决了朱樱宝,上面还有个琳嫔压着呢,她要明白,现在她最大的阻碍到底是谁?   梁佩纹静了片刻,目光紧锁朱樱宝弯着的眉眼。最后,她沮丧的发现朱樱宝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她现在确实不能动她,否则就是在琳嫔之后又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她又不是江贵嫔那样没脑子的蠢女人,巴巴的把自己送到别人手里去折腾!   好吧,这次的宴会她是白设了,什么好处都没给自己拉到。这个朱樱宝也真是可恶,说话滴水不漏,行事自然大方,对着什么都是风轻云淡的样子!可惜不能笼络到自己这边来,幸好也没错手推到琳嫔那边去!   想到这,梁佩纹也没招待朱樱宝的心思了,已经问不出什么来,她不想再费力不讨好。   她敷衍的笑笑,起身道:“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出来也很久了,就先回罢!”   朱樱宝安稳坐着,对梁佩纹点头笑道:“多谢昭训今日相邀,改日我再请你去碧萱阁喝茶!”顿了顿,她又道,“昭训也不用太担心,现在你虽不及心仪之位,可来日方长,以后你会坐上什么位置,也未可知啊!总之,我不会是你忌惮的人!”   梁佩纹不置可否的往前走,忽然回头诡异一笑:“将来啊……谁知道呢!”   总之我能相信的,也绝对不是你!   ~   朱樱宝坐在花架下,自己又喝了杯花茶。   秋浓过来,轻轻说:“纹昭训走了,夫人现在可要回碧萱阁?”   “不,我想再走走。难得出来啊!”朱樱宝抿了抿嘴里的花瓣,浅浅一笑,由秋浓扶着站起来。   她看看四周,桃花树其实也不多,不知为什么这里要叫桃花源。   “花园还有别的地方吗——和这里一样别致漂亮的?”朱樱宝问秋浓,秋浓想想,说:“还有一处关春园,里面种了很多异域花卉,听说四季皆有花开,一年如同春天不变,就好像把春天关在了这个园子里。不过,奴婢也没去见识过。”   “离这里远吗?”   “就在此处五里外的描春宫不远处,奴婢曾经去过描春宫,可引夫人过去!”   朱樱宝点头,两人就寻着关春园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啥说的,每天努力更新就是我的表现…… 看文的亲能出来冒个泡吗⊙▽⊙ ☆、文之六十二 忘路之远近,忽逢翩冉林   秋浓说的曾经去过描春宫,也不知是多久以前了。等走了几段路,经过几个亭子后,就找不着方向了。   朱樱宝跟着秋浓,看她窘迫的找不着地方了,也没有生气。毕竟是她要来这里的,没有到达目的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夫人,我……我忘了要怎么到关春园了,而且描春宫,好像和以前也不太一样了!”秋浓很愧疚,说话也低着头,像是等着朱樱宝的责骂。把人带丢了地方,如果遇见了哪位贵人冲撞了就不好了。   朱樱宝没这么多担心的,想着不论到哪都有景色看,不是什么大事。但看秋浓那么惊慌害怕,觉得还是先回去好了。   “算了,看来今天是没时间去了,我们就原路返回吧!”朱樱宝安慰道。她选了傍晚出来,是避免中午太热,然而现在要找关春园,时间就有点晚了。   秋浓很羞愧的点头,朱樱宝就跟在她后面慢悠悠的走。   走着四处闲看,朱樱宝发现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冠后,透出隐隐粉色。她看着那朦胧若现的缤纷粉红,沿着树林的间隙摸索着就走了过去。   忘路之远近,忽逢翩冉林!   朱樱宝走近了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片盛开的花林。隐藏在苍翠的树林后,只有一条小道,如果不是朱樱宝眼尖的发现了,根本不可能走到这里来,也难怪秋浓找不到地方了!   朱樱宝看着这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风过嫩蕊垂,柳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的美景,一时看呆了,倒像是真到了关住满园春.色的凡尘外。   听秋浓说,关春园附近是描春宫。看来这附近都是这样的美景了,朱樱宝偶然走到这里,心里兴奋极了,觉得这就是天意,如果不好好欣赏一番岂不辜负了良辰美景!   她提着裙摆,就奔到夹杂着花瓣的风里欢呼起来。有着激动的欢喝了几声,释放了心里的郁气,朱樱宝觉得心里痛快极了!   只是疯够了,朱樱宝喘着气看向四周,才发现这里没有人,而且——秋浓也不见了。   呃……她刚才太专注寻找这景地,倒忘了一起来的秋浓了,没有她,自己要怎么离开这里,回碧萱阁啊!   朱樱宝很无奈,没有引路人,她只好自己找路了。   四处乱走,朱樱宝忽然看见远处一条小径,仿佛有光、人影闪动,她向着那道光走去,渐渐的,又看到了另一番天地。   穿过花林,是一个宽阔的庭院,在庭院的花墙后,有一个木门。朱樱宝看了看,准备走过那道门,不知道门又通往哪里!走近了,她正要推开门,一伸手就被一道声音喝住了。   “站住,你是什么人?”那声音清冽生脆,属于一个女子。   朱樱宝回头,只见一个眸如点漆、眉似远黛,身着松散华衫的女子提着一花篮站在花树下。   她神情冰冷,眼角有隐隐英气,虽然貌美,怒视着朱樱宝时倒生出几分威严来。看着这样的美人,瞬间觉得好像周围娇嫩的花蕊都比不过她去。   这齐岚后宫果真是藏娇纳美,佳丽三千啊!   朱樱宝在心里惊叹,只可惜她没有享受佳人的福气!   向芳洲慢慢走近,当看清误闯进入的是一个女子,她冷凝的眉眼也渐渐松懈下来。   “你是谁?怎么会来到这里?”向芳洲打量着朱樱宝,只觉得这人容颜精致,衣带当风,广袖鼓舞,身上自有一番风流气韵,淡泊以对,让人觉得舒坦。   想必也不是坏人,只是偶然走到这里而已。   “我不小心走到这里,找不到路出去了,打扰到你了真是抱歉呐!不过你可以送我出去吗?”朱樱宝歉然笑笑,对向芳洲冷漠的态度并不在意,相反,她觉得这个高冷美人,倒是比梁佩纹那些虚伪的笑的女人要好许多,她心里对向芳洲,也生出几分喜欢与亲近来!   “等春鸣回来吧!”向芳洲冷冷道,她越过朱樱宝,走到亭子里,开始拣选花瓣。   朱樱宝跟着走到亭子里坐下,看向芳洲做这些重复单调的动作,觉得她也是一个寂寞的人。   于是她犹豫片刻,尽量表现的温柔无害,笑问向芳洲道:“你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呢?你知道这是哪吗?”   向芳洲手里的动作微顿,漠然回答她:“我是向贵人,这里是描春宫通往关春园的小院。你怎么会来这里我不知道,不过你最好不要有下次!一会儿我会让春鸣送你回去!”   “哦……”朱樱宝点头表示了解。看向芳洲对她没有表现出敌意,也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她斟酌了下,问出了自己疑惑很久的问题。   “听说最近皇上接了位小公主回宫,江贵嫔,琳嫔,纹昭训等人对小公主好像都很感兴趣,就好像……想抢了她当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他们这么喜欢小公主啊?”朱樱宝看着向芳洲的神色,小心问道。   向芳洲听到朱樱宝的话,扔了手里的花,嘲讽一笑:“他们哪里是喜欢小公主,他们只是渴望一个孩子——只是孩子!从来都不是求上天能得来的!”   “什么意思?”   向芳洲回头,神情古怪的看着朱樱宝:“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问这种话?”   朱樱宝被问的一愣,转了下眼珠,底气不足道:“我……我只是一个刚刚进宫,身份低微,无名无号的人!我对后宫什么都不知道,好奇而已。你快回答我,他们为什么对小公主这么狂热啊?”   向芳洲走到亭子的木柱旁,靠着它慢吞吞道:“皇上即位多年,却一个子嗣都没有。皇家没有皇嗣不是一件小事,经常有大臣上书为此事触怒皇上,皇上也很不耐烦;因此在一次宫宴上,皇上御口金言道:如果有妃嫔能诞下皇嗣,不论男女,皆封为后宫之主,位同国母。”   她冷冷一笑,有讽刺有不屑:“所以他们都削尖了脑袋,想要一个孩子。拜菩萨,求上天……呵,他们都没想到,能给他们孩子的,是皇上,而不是求神拜佛就能有的。如果皇上不肯,他们就是向天求一辈子,也不会有!”   朱樱宝沉默的听着,咬唇问:“为什么皇上不肯?那既然不肯,这个长公主又是怎么来的?”   向芳洲低头吹去手臂上的落花,漫不经心道:“大臣逼得紧,弄个孩子先堵住他们的嘴啊,免得他们以为自己不行!那个和亲公主啊,呵,就是和世家贵女来斗法制谋的,皇上大概是想看看,我们两国的美人,谁的手段更多端,值得他倾力培值为齐岚皇后吧!”   朱樱宝松懒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透了阴郁的气息。   她大概真的没想到,钟唯懿接她回来,是抱着这么多的目的,利用她和朝朝来掩人耳目,转移话题吧!   向芳洲看朱樱宝脸色不好,以为自己说的后宫诡计与前朝谋术吓到她了,她便安抚道:“其实也没那么多阴谋,你也不用害怕。你又不抢小公主,也不是皇上要利用的人,不要想太多。”   朱樱宝看着她,勉强点头回以微笑。向芳洲打量着朱樱宝,看她垂头,睫毛微颤,知道她还是在顾虑这些事,就又变成她好奇,来询问朱樱宝了,“你叫什么名字?真有趣啊,你误打误撞走到这里,也是天意,不如你以后常来,给我做伴说说话怎么样?”   朱樱宝看她纯净的眼睛,里面真的没有怀疑与算计。于是她轻轻笑着说:“我也喜欢你,你可以叫我阿樱,我是……”   这时忽然出来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向芳洲与她齐齐回头,一个翠绿宫装的少女端着一个托盘正走过来。   “贵人,你要我取的器具都拿来了。”少女对着向芳洲灿烂一笑,显得呆傻可爱。   “这就是春鸣了!”向芳洲终于没了清冷的疏离,脸上有了溶溶笑意。她拉着朱樱宝起来,走到春鸣跟前,对春鸣道:“春鸣,这是找不到路了的阿樱。天很晚了,你送她出去,带她认识一下路,下次她要来看我,也不会找不到地方了。”   春鸣大大一笑,放下托盘问:“不知您住哪里啊?”   朱樱宝看着温柔微笑的向芳洲,傻笑娇憨的春鸣,静了一下,清泠声音道:“我住在碧萱阁,多谢向贵人送我一程。”   听到朱樱宝的话,向芳洲的笑容一僵,眼里又重新覆上了幽深冰冷。   ~~~   春鸣在前面快快走着,朱樱宝却有心事,慢慢的走。   春鸣走了会而发现后面的人落下了,心有不满却只能停下来等她。   朱樱宝走近,看春鸣木着张小脸,不由好笑。“怎么,送我这么远你不乐意了?”   “不,我哪敢啊!您还是跟我走吧,天黑了我没带灯。”春鸣闷声说,那气性真像个孩子。因为朱樱宝至今没有封号,后宫里的人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只能尊敬以对,毕竟她有长公主傍身,前途无量!   朱樱宝寂静一笑,问:“向贵人为什么住在那样偏僻冷清的地方?”   “因为贵人喜欢奇花异草,别致美景,皇上体恤,便把最美的描春宫赐给贵人了——虽然有点远,可贵人喜欢!”春鸣在前面怏怏不乐,在为向芳洲可惜。   “这么说,是向贵人自己要求住在描春宫的了?”   “是啊,也不知道贵人为什么要避开皇上,跑这么远,难道还想着李将军……”春鸣顺口接道。忽然她住了嘴,只见朱樱宝正一脸不解的看她。她不自然的笑笑,用很拙劣的演技掩盖自己说漏了嘴。“您快走吧,贵人还等我回去复命呢!”   朱樱宝点头,春鸣就脚下生风的跑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弄头发去了,木有时间更新。今天来喽! ☆、文之六十三 祭坛之前,万人之巅   朱樱宝一走进碧萱阁,冬何就急急的迎了上来:“夫人,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朝朝哭闹了吗?”朱樱宝看她这样焦躁,也没注意到屋内古怪的气氛,径直走到卧室里。   只是一进去,她就停住了脚步。那个站在窗边的人,真是吓了她一跳。怎么又来了?朱樱宝皱眉,心里很是不悦。   “皇上?”朱樱宝没有行礼,眼珠看了看床上,没有朝朝。难道被冬何抱出去了?   没有正眼看钟唯懿,朱樱宝转身就要出去找朝朝,却被喝住了。   “皇上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她感觉很不耐烦。   “你去哪了,朕等了很久。”钟唯懿站着没动,声音是一样的冷漠疏离。   “纹昭训相请,我不敢不去。”朱樱宝好像自嘲一笑,“后来找不到路,才回来这么晚。真是辛苦皇上等我了!”   她背对着钟唯懿,语速很快的说:“皇上赎罪,容我先去梳洗一番。”然后也没等他回答,就走了。   一出来,朱樱宝看到冬何领着一人在候命。是常来的杨御医,她很奇怪:“杨御医,你怎么会来?”   杨御医拱手笑道:“皇上宣臣来为小公主复诊。”   朱樱宝一怔,慌忙问:“朝朝怎么了,病情加重了吗?”   杨御医摇头,这时绿蕙抱着朝朝出来,对朱樱宝道:“夫人别急,是皇上看小公主精神不好,才召御医来的。小公主没事。”   朱樱宝胡乱点头,目光只看睡眼朦胧的朝朝。“没事就好……”她轻轻呢喃,对钟唯懿这关心背后的用意,心里很难受。   这时气喘吁吁的秋浓跑进来,看到朱樱宝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她弄丢了人,都快要吓死了,还好朱樱宝已经回来了。   “杨御医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常林士看着这混乱场面,面色不善道。   朱樱宝抱过朝朝,亲了她一口。跟着常林士又走回卧室。   杨御医为朝朝把了脉,安慰朱樱宝说:“小公主没有大碍,只要好好吃药,悉心照顾,不要再染风寒,一个月定当痊愈。”   朱樱宝放下心,正想感谢一下杨御医,却听钟唯懿道:“给她也把把脉。”   杨御医领命,请朱樱宝伸手。   朱樱宝看了眼钟唯懿,他慵懒的靠在软榻上,夜色朦胧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过朱樱宝想,应该是挂着轻蔑冷漠的笑,眼里藏着算计与阴郁。   不知道钟唯懿到底想干什么,朱樱宝只好伸手让杨御医看看她有没有问题。   杨御医摸了会脉,说:“夫人没有大问题,只是产后体虚,需要好好调养才好孕育下一位皇嗣。”   朱樱宝尴尬的笑笑,不知道钟唯懿听到这番话会怎么想。她可从来没想过要生二胎啊!   钟唯懿对这个不在意,他静默片刻,常林士看他的表情代他问:“如果举行册封大典,以公主现在的情况能参加吗?或者,她能出门吗?”   杨御医摇头说:“不行,公主的病情才稳定,不能吹风,还是在室内静养好。况且,公主太小,根本撑不完整个大典。”   朱樱宝闻言,诧异问:“什么册封大典?你们在说什么?”   常林士看着朱樱宝惊俱的样子,安抚一笑,取出一卷帛旨,朗声道:“皇上圣恩,朱氏接旨!”   于是满屋的人呼啦啦全都跪了下来,剩朱樱宝一个人站着,完全懵逼了!   ~~~   朱樱宝看着手里的圣旨,还没回过神来。前面常林士念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直到他宣完旨,意味深长的对她道:“樱昭仪,还不谢主隆恩?”   朱樱宝蓦的抬头,见钟唯懿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张嘴,说出口的却是:“朝朝呢?”   常林士忙把圣旨塞到朱樱宝手里,说:“樱昭仪,这圣旨里不都写清楚的吗,朝萌长公主因为身体虚弱,不宜见风,所以先举行您的册封大典,等朝萌长公主身体养好了,再行册封。”   朱樱宝捏着圣旨,默了片刻,见常林士正眼巴巴的盯着她,等她先低头向钟唯懿谢恩,他好继续说话哄顺了那位不高兴了的主子!   于是她收下圣旨,向钟唯懿行了最大的礼,三磕头。她俩世从来没有向谁低过头,求过饶,否则她也不会丢命来了这里!   见朱樱宝终于肯承认她被掌握在自己的掌心,肯先低头,钟唯懿满意的点头,声音清冽如珠玉相击:“十日后举行册封大典,那是个好日子!常林士,明日找宫教姑姑给她规范行程礼仪,不可出错。”   常林士忙应下,问钟唯懿歇在哪。   钟唯懿站起来,看着麻木跪着的朱樱宝,冷冷一笑,“回紫宸宫。碧萱阁的人在册封大典之前不许出来,常林士,你给朕盯住了!出了问题,朕连你一起罚。”   常林士笑成了一朵花点头哈腰的跟在钟唯懿后面走了,碧萱阁里朱樱宝跪了很久,才艰难的爬了起来。   ~~~   后来十天,朱樱宝被关在碧萱阁里恶补典礼的礼仪细节,全程不能有一点错,朱樱宝觉得自己回到了现代模特的魔鬼训练的时候。   常林士找来的姑姑很有威严,根本不怕朱樱宝将来会报复她什么的,对朱樱宝怎么狠怎么来,做错了就罚,虽然不会骂,但体力的消耗和身体的痛楚让朱樱宝很难熬,她甚至怀疑这些姑姑是不是收了那个妃嫔的好处故意来折磨她的,可常林士来检阅她的成果时,却是刮目相看,赞不绝口。   于是只不过十天,朱樱宝为了朝朝也忍了下来。她的女儿是长公主了,虽然她很不想朝朝当那危险的公主,但既然在后宫了,身份就是最重要的武器,不管做什么,一个身份就能掩盖一切,压死所有的反对派!   所以,她要为朝朝抓劳这个身份,一旦失去钟唯懿的庇佑,他们将万劫不复。   十天而已,没有想象里的那么漫长。在第十一天,常林士准时来了碧萱阁接朱樱宝去天坛祭祖,举行册封。   礼服首饰早在前一天就送来了,有专门的宫人给朱樱宝化妆,这时宫教姑姑竟然还在她耳边提醒典礼上的注意事项。也幸亏这个,朱樱宝才打起精神来应付这个隆重冗长的册封大典!   一身耀眼妖冶的红色镶金边抹胸长裙,广袖流苏,环佩叮响,腰间精致的茝草香囊,显出一丝俏皮与活力。   这身修长华贵的礼服,就好像是为朱樱宝量身定做,配上朱樱宝那如画的五官,就是世上最精美绝妙的作品。   朱樱宝绾着高高的宫妆发髻,头上摇曳的宝石步摇,随着她的呼吸偶尔微晃动。耳垂上戴着的玉石长耳坠,在光下莹莹耀出光华,但半分比不过她侧脸肤如凝脂。   她垂着眼,静坐如处子,长睫微颤,泄露出她紧张的心事。   銮驾行到天坛,稳稳停下。朱樱宝深吸口气,姿态柔美大方的下来。   看到这里富丽堂皇,精美奢华的装饰,朱樱宝很是震惊。   她不过是个昭仪而已,册封大典竟然这么讲究,装饰如此精美亮眼,也不知道会不会越过身份,不符规矩。   可既然皇帝也在这里了,那就不是她该关心的事了。   朱樱宝缓缓的走着,从銮驾停下的地方走到天坛顶端,是长长的汉白玉台阶。站在台阶下,扬头都望不到那巅峰的景致,那是她从未期望过的高度。   一步一步走的稳实,朱樱宝端着双手,宽阔的锦袖在风里微飘,她繁长精美的裙摆划过台阶,就像是一道流水轻轻划过。   钟唯懿的视线锁着台阶,慢慢就看到一个红色身影从白玉阶下向他走来,红色的锦裙在白色的玉阶里闪烁,恍惚中显得有些说不出的妖媚。   钟唯懿定了定神,待人走近了,才发现竟是盛装的朱樱宝,也不是第一次见她,以往也觉得她容貌过人,却从未见过这样精致,耀眼,魅惑的她。她对他微微一笑,就像是一朵玫瑰刹那绽放。这种神情,他竟有一瞬被迷惑住了心神。   面对面能看清朱樱宝的一眉一眼,他也就不多看,淡淡的移开视线,一言不发的侧身,向她伸出手。   朱樱宝眨了眨眼,妩媚里透出纯真。钟唯懿一瞥又移开视线,低沉着声音,“跟朕来!”   朱樱宝于是伸手和他相握,发凉的手触到他的指尖,微颤。   他们并行,一步一步走到祭坛前。   接下来的礼仪行程就是教养姑姑给她重复嘱咐了多遍的,她一丝不苟的做完,没有一点差错。   钟唯懿身为帝王,礼节比她要多些。朱樱宝做完自己该做的,就跪在祭坛前的蒲垫上,看钟唯懿继续祭祀天地,并宣读祭书祷文。   朱樱宝目光一直凝聚在钟唯懿身上,他穿着帝王才能穿的明黄朝服,一身明黄纹绣滚边的霜白袍子,衣襟和袖口有绣纹装点,金冠束发,额前冕珠轻晃,长身玉立,皎如玉树。普通的词藻已不足以形容朱樱宝眼中的钟唯懿,他只是这般站着,便有叫人移不开眼的本事。   偏偏他这等悠闲自得之态,在祭坛之前,万人之巅,神情一凛,又威严自生,他真是天生的帝王。   朱樱宝在心里感叹,从前听到绿蕙的形容觉得他真是个渣,纵使有一副天人之姿也不足以对他的做为无限宽容。然而现在亲眼见到了才明白,就算是他要你死,你也会笑着奉上生命吧!   安静的等待着,朱樱宝收回目光,待礼官一声唱喝,她才抬头,见钟唯懿已经先行几步,忙起身跟上他。然而见到跪在落后他们几级玉阶上的身影时,她脚步一滞,眼里光华黯淡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在开运动会,然而…更新跟不上了 ☆、文之六十四 放开皇帝,让我来!      那里跪着的,是同样盛装而待的杜之琳与梁佩纹。   看着钟唯懿走向他们,宫人忙扶他们起来,礼官又奉上玉牒文书时,朱樱宝才明白,原来今日受礼册封的,并不是只她一人。   她就奇怪只她一个人的册封大典怎么会这么豪华隆重,原来是三个人的面子啊!只不过她的身份最高,是目前后宫之首的昭仪,才有资格陪同钟唯懿一起祭祀天地。而晋升为婕妤的杜之琳,纹嫔的梁佩纹都不配走上天坛顶端,只能跪在白玉阶上。   朱樱宝本来就飘渺的旖旎心思全都没了,只安静的笑着跟在钟唯懿后面走下玉阶,琳、纹两人同样是敛眉走在她后面。   她现在的地位,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在玉阶上,看着匍匐跪在他们下面的百官,朱樱宝心里终于吐出了一口郁气。   算她自作多情又怎么样?她所做的一切总算没有白费,她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是最尊贵的名号。她的女儿有了天下人都知道的父亲,是全民崇尚的长公主。她终于被接受,不再是惧怕祸事,终日躲藏的卑微民妇了!   就算是没有爱情,要与女人算计,生活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深宫里,她至少,还有自己的执着和信念。   朱樱宝这激动的心,一直到回到碧萱阁里还不能平静。绿蕙抱着朝朝一直在等她,待看到一身华服,宛如脱胎换骨般耀眼美丽的朱樱宝,绿蕙感动的流出泪来。   而朝朝却仿佛认不得她,不让她抱了。   朱樱宝看朝朝惊叫着不让她碰,简直是哭笑不得。这个熊孩子,今天是她老妈的好日子,她却要来破坏下兴致。可是朝朝也是她隐忍,获得这一切的动力啊!还是想要抱她。   朱樱宝脱了身上精美火热的红裙,卸去头上摇曳的珠玉首饰,洗尽脸上铅华,就用她最真的一面,抱紧了傻笑的朝朝。在心里那个空缺隐隐被填满时,她清楚知道,在另一个地方,渐渐又空白出一块,她却永远都没有办法去拥抱他,让他圆满。   这一刻,她直面着自己心里的空缺,泪流满面。   ~~~   杜之琳终于再进一步,却是沾了朱樱宝的光。钟唯懿要抬高她的身份,只能用他们这些旧人来堵大臣的嘴。   梁佩纹也得了好处,可始终差杜之琳一步。她不服,也无可奈何。朱樱宝不再惧怕她的威胁,或者说她从未惧怕过她,她仿佛早就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天,会拥有这一切。   所以还是她一个人和杜之琳斗,朱樱宝不想参合进来就算了,但愿她永远能这样,不偏不倚,不忧不惧。   在大封后宫的这一天,钟唯懿却哪一处都没去。他歇在了紫宸宫,没有人不识趣的打扰他。   朱樱宝不理这些,她还是一心只在朝朝身上。杨御医说朝朝一个月痊愈足矣,不可见风,所以钟唯懿没有举行册封长公主的典礼,只给了封号。对这个朱樱宝没有意见,朝朝的身体最重要。   五天后风和日丽,钟唯懿在玲珑榭宣了后宫所有有品级的人,办了场后宫见面会。   期间钟唯懿的赏赐源源不断的流进碧萱阁,首饰,锦缎,稀奇摆设,奇花珍草……应有尽有。   朱樱宝想,大家第一次见面,还是重视点好。不要太傲慢,也不能太柔善,不能让别人觉得,你是个好欺负的人!   于是她远了件橘色宫妆,领口较大,袖子宽阔,外面罩了件米色轻纱。宽窄相宜的腰带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段,她对自己产后身材的恢复很满意。头上的装饰吗,仍然和别的妃嫔一样,在品阶之内,用的是钟唯懿赏赐下来的,有眼力的应该知道这首饰的来历吧!最好在看到她金光闪闪的珠钗,耳坠之后,就歇了和她作对的心思!   头发盘起来,露出她光洁的额头。复杂精美的发髻果然也适合她美丽的脸,朱樱宝第一次为自己长而顺的头发自豪。就不剪了吧!   朱樱宝正对着镜子欣赏自己俏丽大气的装扮,冬何进来提醒她该去玲珑榭了。她扬眉,保持着自己明媚娇俏的笑,去到了自己的战场。   傍晚时分,夕阳无限好。玲珑榭里已经点上了灯,满堂如月美景,笑语晏晏,气氛无比融洽。   这时一声唱喝,樱昭仪到。   玲珑榭里的欢声笑语,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众人齐齐望向门口,想要一睹后宫之首的风采。   朱樱宝款款而来,对着钟唯懿座下妃嫔或惊讶或不屑的目光,布履生莲,目不斜视。她嘴角噙笑,衣带当风,广袖鼓舞,身上有一种众人没有的淡然恬静,在这富丽华美的玲珑榭,就好像走在落英缤纷的青葱林里,只一记眼神,一个微笑,便含有数不尽的风情旖旎,也叫人从心底蜿蜒出诸多遐思来。   于是众人心里便生出许多不平来,凭什么所有的美丽与气质都长在了她身上,就这样吸引走了皇上的目光。   朱樱宝走到钟唯懿面前,规矩行礼。钟唯懿挂着玩世不恭的笑让她落座,也不指明位置,只看着朱樱宝独自站着寻找坐处。   向芳洲在席下打量着朱樱宝,看她一身华服也自高傲美丽,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心里微微赞许。但再看她走至钟唯懿面前,钟唯懿对她的轻视不在意,脸上浮出讽笑。   看来又是一个钟唯懿利用的无辜棋子,只盼她不要陷的太深!   朱樱宝对这样丢脸的对待并不在意,她淡笑着走到杜之琳对面的空桌处,杜之琳已经是婕妤,比她这个昭仪应该差不了多少吧!   然而她刚走过去准备坐下,却听见钟唯懿话里带笑的叫她:“樱昭仪,来朕这里。”   朱樱宝一怔,抬头见钟唯懿正端着酒杯,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她侧眸,纹嫔果然正眼含嫉妒。好吧,无论她坐在哪,怕都躲不过纹嫔的眼刀子了!   那就去钟唯懿那里吧,也借着他给自己长长脸!不让那些女人小看了自己!   朱樱宝璀璨一笑,五官刹时明艳起来。她走到钟唯懿跟前,忽然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她脚步不稳,就扑在了钟唯懿身上,抱了他满怀!   鼻子撞到他衣服上的玉珠,泛红后隐隐作痛。朱樱宝慢慢的坐起来,一手揉着鼻子责怪的瞪钟唯懿。   然而这在下面的人看来,就是朱樱宝急不可耐的扑在他们谪仙般的皇帝大人身上,然后还一手摸着他,不肯放过。   对此众妃嫔嫉妒的眼都红了,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们扯断了,羡慕嫉妒恨的同时,心里不断咆哮:快放开皇帝,让我来!    ☆、文之六十五 美色催人!   朱樱宝撇撇嘴,坐正身体。不理钟唯懿惊讶的眼神,大概是奇怪她竟然敢瞪他!   朱樱宝也是个小气的人,既然钟唯懿不给她面子,老让她出洋相,那她也没必要去腆着脸讨好他!所以她悠然自若的给钟唯懿添了酒之后,就自己小口的抿着酒,看起歌舞表演来!   都是美人,舞姿曼妙。这么赏心悦目,干嘛要去看钟唯懿那个狐狸男!朱樱宝全心全眼都是舞者的表演,也不管钟唯懿高不高兴,叫她来是有什么目的!   第四个舞蹈开始时,朱樱宝也喝了三杯酒了。她的脸红如桃花,眼里水光潋滟,笑得越来越不矜持!   她离钟唯懿很近,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与别的女人的脂粉香不同,她身上的味道很清新,带了点鲜果与花瓣的味道。那种清新鲜嫩……钟唯懿想,如果吻上去,会不会就尝到香甜,如同吃到最鲜嫩的蜜桃!   他轻唤她:“朱樱宝?”   他以为朱樱宝没听到,没想到朱樱宝立刻就转头看他,很突然,像是受惊一般!可她两眼亮晶晶,里面盛满了好奇,以及小心翼翼的防备!   四目相接,深邃与好奇对峙,最终朱樱宝先后退。她大笑,像在掩饰什么,笑得眯弯了眼,像是真的很开心,脸上都出现了酒窝:“皇上你看这舞呀,跳的真好看!”   钟唯懿没有移开视线,仍然盯着她的眼。她垂眸,拿来酒壶给他倒酒,娇嫩着声音:“小酒怡情,但不可贪杯哦!皇上最好少喝……”   钟唯懿忽然捏上她倒酒的手,她一抖,壶倒了酒就洒在她脖子上,往下流进了她的领子里,她的领口太大,酒渍蜿蜒而下,能清楚的看到那酒水恰好的流到她的胸口,顺着两团高耸柔软间的缝隙缓缓流入,在白玉凝脂里最终不见……   朱樱宝僵硬着身体,感觉到凉凉的液体流到了自己胸脯上。而在那之上,还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胸口,那目光就像是随着酒液流到了自己衣服里,所经之处一片颤栗,让人坐立不安,承受不起。   朱樱宝张了嘴又合上,小心的伸出手提走倒在身上的酒壶,掏出帕子准备擦脖子锁骨上的酒水。她很后悔自己今晚为什么要穿这样露骨的衣服,虽然这是齐岚的传统服饰,她也可以选择保守一点的,但是她作死的远了这件,尽管漂亮,却让她丢进脸面。   羞愤欲死的低着头,朱樱宝尽量小点动作擦拭。然而她不知身子越低,她胸间露出的春光就越多!   钟唯懿坐在她上首,看着她欲盖弥彰的动作,闻着她身上混合了酒香的味道,眸光愈加幽深,其间若有火光隐现……   大殿里丝竹乐声还在响,此刻在他听来却像靡靡之音,催人向美色下手。   钟唯懿从来都不是委屈自己的人,想到了就身体力行!所以看到朱樱宝纤细指尖下的雪白香软,伸手就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朱樱宝惊慌的想推开他,却被他把手紧握在怀里,另一手搂紧她的腰,他的头靠近她,就闻到一阵果香一阵酒香的醉人芬芳!   他的头慢慢下移,呼出的热气吹在她锁骨,引的她肌肤泛红!朱樱宝竭力避开他的脸,浑身僵硬,却没想到她扭头露出了更加白嫩可口的脖颈。钟唯懿想也没想,就朝她颈上轻咬一口,感到酥麻的感觉,朱樱宝轻吟一声,而后紧紧闭了嘴!她不想引得全殿的人关注这里。   钟唯懿轻笑,他从来都是这么风流不羁,在宴会上偷香窃玉已是常事。座下的人见到也不会惊讶,只会羡慕伴驾人的好运。只有新来的朱樱宝,一脸懵懂羞怯,生怕被人察觉,可是大殿主位上,哪里躲得了呢!   钟唯懿的吻随着她的脖颈向下,到锁骨还轻舔一口,感到朱樱宝的浑身一颤,看到眼下近在咫尺的秀色佳肴,他更是心猿意马,恨不能再细细品尝。终于有些明白当日在梧越为何会被越刺桐算计了去,淳酒加美人,他钟唯懿的确不是坐怀不乱,委屈自己不碰不尝的人!   只是当晚在芙蓉帐里的一夜缱绻自己完全不记得,否则在这时也好在朱樱宝身上再确认一番,她是否是自己在梧越睡过的女人,朝朝到底,是不是钟氏血脉!   钟唯懿抱着朱樱宝,一手扭过她努力平静,却充斥着排斥与恐惧的脸。看到她这样的表情,钟唯懿迷离的神思也回过几分。他的手顺着她的脸慢慢抚下,经过唇,经过颈,沿着当时酒水蜿蜒过的痕迹,指尖慢慢移到她随着呼吸起伏的柔软上。   手掌里就是她的雪白美好,那一团柔软的触觉,毫不逊色于朝朝的小手。钟唯懿手掌微微用力,毫不意外的看到朱樱宝脸颊更红。他直视着她的双眼,看到惊俱与羞愧背后的……屈辱和隐忍。   她眼角眉梢也有春意,但是那背后隐藏的,是她无法驱逐的羞辱与恶心!她也在轻喘,然而紧抿的嘴角,显示着她的尖锐抗拒和高度防备!   她是他的妃子,他不觉得这样是调戏和羞辱她,这是他对她的宠幸!然而钟唯懿敢保证,只要现在他的手伸进她衣服里,她马上就忍不住会推开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游戏还是慢慢玩比较有意思,花蕊一口吃到嘴里就没有香味了!   钟唯懿微微一笑,松开禁锢在朱樱宝腰枝上的手。朱樱宝马上如蒙大赦的翻滚下来,跪在地上时腿还是软的。她的唇瞬时煞白,说话都微带颤音:“皇上,妾仪容有损,请求先退下整理……”   朱樱宝根本不敢抬头看钟唯懿,她不得不承认,在调情与玩弄人心方面相比,钟唯懿比她高明无数倍!所以她还是避开他吧,至少能保全自己!   钟唯懿嘴角含笑,眼里情愫朦胧,看着朱樱宝时有种意味深长,笑意幽远的玩味感!总之给人的意思就是:我们慢慢玩!   朱樱宝低着头,对他的眼光感到如芒在背。手心里都捏出了汗,在漫长的等待里,她终于听见钟唯懿嘶哑,略带欲意的声音:“樱昭仪醉了,早些回吧!常林士,送她回去!”   朱樱宝谢恩,起身时不经意间看了眼钟唯懿,他正举杯闻着酒香,那荡漾含春的样子,像是在回味他在她身上闻到的味道!明明是调戏人的风流子,却偏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猥琐与无耻!他就是一个批着仙人衣的真禽兽!   朱樱宝恨恨咬牙,跟着常林士往外走!   却不知她低着头的娇羞样,以及锁骨上的暧昧红痕,又让多少女人切齿嫉恨,伤碎了芳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朱樱宝的衣服请参考《武媚娘传奇》里徐慧的装扮,冰瓷很喜欢她的造型,就把朱樱宝也写成了那样的了。 齐岚后宫里的妃嫔等级是冰瓷结合各个朝代的,挑出了自己喜欢的合在一起用在本文里,千万不能当真的哟!经不起考据哒,下面就把本文设定的后宫等级写在下方,仅供参考,不要太认真啊! 佳人(从七品)——才人(正七品 ) 美人(从六品)——良仪(正六品) 昭训(从五品)——贵人(正五品) 嫔(从四品)——贵嫔(正四品) 婕妤(从三品)——昭仪(正三品) 妃(从二品)——贵妃(正二品) 皇贵妃(从一品)——皇后(正一品) ☆、文之六十六 宴会上钟唯懿未做完的事      朱樱宝被钟唯懿压在身下,他一手抓着她两只手,一手大力的撕开她敞开的领口。她不断挣扎,却敌不过他。   他带着酒气的吻落在她眉间颈上,她扭头却对上他晶亮迷离的眼,那样的真实,那样的醉人……   在微微怔愣间,他已经撕开了她轻薄的衣衫,凶狠的压着她动作起来。朱樱宝感到刺骨的痛,还有锥心的恨,她浑身都颤抖起来,在这个噩梦里,不得解脱……   尖叫着醒来,朱樱宝摸着汗湿的额头!回忆起刚才那个梦,仍然觉得好像就是她真实经历过的,她的身体,仍能感觉到那撕裂的痛和挣扎的绝望!   从玲珑榭回来,朱樱宝就隔三差五的做个梦,梦里是宴会上钟唯懿未做完的事。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老做这种羞羞哒的梦,是被钟唯懿蛊惑了心神吗?   朱樱宝喝了杯凉茶解解身上的燥热,而后拥着被子却一夜难眠。   早上杨御医来给朝朝把了脉,确定朝朝已经好了,不用再喝药,只是平时要更细心的照顾她,仍然不能大意!   朱樱宝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朝朝快一岁了,第一次病得这样厉害。她就怕朝朝出什么意外,现在朝朝没事了,她想给朝朝办一个周岁宴,为她祈福压惊。   这也是钟唯懿的意思,一月前从玲珑榭赴宴后,钟唯懿对她的戏弄好像也告一段落。他偶尔会来碧萱阁小坐,但是不久就会被其他妃嫔被各种理由请走。朱樱宝不留他,他也不主动留宿。   偶然一次朱樱宝提起朝朝快要满一岁,钟唯懿便道给她办个隆重的周岁宴,怎么说朝朝也是齐岚唯一的长公主啊!   朱樱宝没意见,这样的重视对朝朝来说是好事,抬高他们的身份现在来说至少没有坏处。让朝朝出现在众人的眼前,钟唯懿是想用朝朝来堵那些迂腐固执的老臣的嘴;而朱樱宝,却是想震慑后宫众人,让他们都收起觊觎朝朝的那份心思,朝朝是她的宝,谁也别想抢走!   ~~~   朱樱宝给朝朝的小脸擦上润润的花露,朝朝病了就瘦了一些,朱樱宝心疼得不行,想着怎么给她养回来,小孩子还是肉肉的比较可爱。   秋浓进来小声说:“昭仪,琳婕妤来访。”   朱樱宝回头看了她一眼,心里微怪。她把朝朝交给绿蕙看着,自己去了前殿里招待杜之琳。   等看到杜之琳手里拿着的红色纸柬,朱樱宝明白了,她是奉命来与自己商量操办朝朝周岁宴的事情的。   说实话,朱樱宝还是很佩服杜之琳的。她一个皇商之女,没有显赫的母族,仅仅靠着自己就登上了婕妤之位,她还是有很强的实力的,论城府与心机,她比梁佩纹强;而且她更会隐忍,她想要的东西,她生出的欲念,都不会显露在别人面前,她把一切藏在心里,只等着合适的时机,一一谋划而来。   杜之琳和钟唯懿其实是一类人,朱樱宝很怕这样的人,他们的心太大,眼太深。他们不会把自己真实的一面暴露出来,他们善于隐忍,可如果哪一天他们被刺激到忍不下去,那爆发出来的暗箭与阴谋,可能会害死你。   他们要粉身碎骨,也先让你万劫不复。   朱樱宝只希望杜之琳不要对朝朝还有什么妄想,她这样的聪明会忍耐,还在宫里经营多年,朱樱宝根本比不过她,她不想与杜之琳为敌,只要这样互不干涉,表面和平就可以了!   两人互相见礼,朱樱宝坐在杜之琳上首,看她拿着对牌柬册细细的对她说着周岁宴的安排,心不在焉的听着。   杜之琳说了半响,看朱樱宝只是随意的点头,浅浅一笑,说:“妾这样安排,昭仪可是觉得不妥?”   朱樱宝回过神,看她这样笑,觉得她又藏了许多的情绪,有些不自然的咧嘴,解释道:“哪里哪里,我只是第一次见这么复杂的事情,根本就不懂你说的注意事项,我听的一头雾水。如果让你误以为我是有什么不满,请你不要介意,其实你安排的很好,我很放心,真是辛苦你了。”   杜之琳温婉的笑笑,看起来很是贤惠大度,哪里会介意朱樱宝的失神呢!   “昭仪不用担心,你初来后宫而已,时间久了你就熟悉宫务事宜了。到时皇上也会让你掌管后宫,妾就可以放下杂务好好休息了。”杜之琳放下手里的柬册,反过来宽慰朱樱宝。   朱樱宝却觉得很不好意思,她或许是心里有了顾虑,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她干笑着喝口茶,自黑回答道:“我哪里会管理后宫呢!这些大事还是你做的好,再说还有常公公在,根本轮不到我来操心!我还是喜欢自由一点,不去理这些琐事,虽然很没出息但过得轻松,我这样没用琳婕妤可不要笑话我啊!”   杜之琳也喝茶,跟着笑笑,轻叹:“我很羡慕昭仪这样的潇洒随性,这么累的生活也不是我喜欢的。可生活哪有那么如意的呢,没有人帮你,你只能自己走!”   说到后面,她情绪有些低落。朱樱宝叹口气,看着她头上晃动的步摇,眼里莹光朦胧。   朝朝的周岁宴恰好和后宫一个良仪生日接近,可是为了朝朝的周岁宴,其他人的宴会什么都暂搁一边,这个良仪就不乐意了。   此良仪姓冯,进宫后一直跟在江贵嫔后面,算是江贵嫔的拥护者。看朱樱宝把江贵嫔收拾进了“冷宫”,后来的大封六宫又没她的份,这次的生日又被长公主抢了风头,冯良仪表示很不爽。   于是在一次御花园偶遇到钟唯懿,她哭哭啼啼的为江贵嫔抱不平,求情说已近年关,又是长公主的好日子,就江贵嫔放出来一块乐乐吧!江贵嫔被关的太久了,在这样下去江贵嫔家里闹起来就不好了。   钟唯懿一听,觉得也有点道理;再者他觉得朱樱宝最近有点跳,给她找点麻烦也挺好玩的,于是就把江贵嫔放出来,来给朱樱宝找晦气了。   然后这后宫,就真的热闹起来了!可以看樱昭仪和江贵嫔掐架,众妃嫔表示很开心!   朱樱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朝朝正闹着不肯好好喝汤。那是杨御医推荐的补汤,说给孩子和可以强身健体,咱现代话说就是能增强免疫力,提高孩子抵抗力!她天天不忘的给朝朝炖汤,可这熊孩子竟然不领情。   朱樱宝非常火大!再听到钟唯懿这臭不要脸的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心里的火噌噌噌的就冒起来了!   也不知道脑子怎么就抽抽了,朱樱宝竟然要去找钟唯懿理论一番。绿蕙拦不住,只能着急的看着朱樱宝很霸气的冲去御花园“自寻烦恼”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渣助攻出来了,樱宝要开启战斗模式了╮(╯3╰)╭ ☆、文之六十七 不要剥开谎言的外衣   朱樱宝到御花园的时候,钟唯懿正闲散的躺在琉璃榻上,曲着腿闭着眼,旁边一个清秀的宫女给他喂着葡萄,那样子看起来好不快活。   朱樱宝一身火气,走过去好像都波及到了他身上。他攸的睁开眼,眼里眸光迷蒙,似纯洁又似魅惑,看的朱樱宝一怔。   朱樱宝撇去心里的小惊艳,走过去,瘪着嘴,有些不满和委屈道:“听说皇上把江贵嫔放出来了?”   钟唯懿看着她,长眸含着薄凉的笑:“怎么,昭仪不赞同朕的做法?”   朱樱宝斜眼看他,微犹豫后挤坐在他的琉璃榻上。她不喜欢站着同他说话,那样感觉很奇怪,明明是她来质问他的,偏偏他一说话就很有气势和压迫感,让她准备好了的一番埋怨说不出口。   “我怎么敢!”朱樱宝收回目光,赌气不看他。“只是江贵嫔欺负过朝朝,马上就是朝朝的周岁宴,这也是你亲口许诺的,这个时候把她放出来,朝朝会不开心的。”   朝朝不开心,我就不开心;我不开心,就来闹腾你了!   她幽幽的口气,里面充满了委屈和指责。   当初是钟唯懿非要他们来宫里的,他抢走朝朝,威胁她说,朝朝是他的孩子,不可能流落在外。朱樱宝当然舍不得,只能妥协跟着他进了皇宫,可既然强接了他们来,就该保证他们的安全,不让他们受委屈。现在把伤害到朝朝的人放出来,让他们心里不痛快了,她怎么能不来找钟唯懿给个解释呢!   “朝朝怎么会不高兴呢!你给朕说说看!”钟唯懿想反正现在没事做,就逗朱樱宝玩玩好了。   “江贵嫔吓到朝朝,害她生了场大病。惩罚她是应该的。你罚了伤害公主的人,不也是给后宫的人一个警告,让他们小心着点,不要想着来害公主吗?公主是有你护着的!可现在,朝朝刚病好,又要办周岁宴,你却把那个犯错的人放出来,你是什么意思?你让后宫的人怎么想,让他们怎么看朝朝在你心里位置?”说着,朱樱宝没那么怕钟唯懿了,不经意间把自己的不满都吐露出来。   钟唯懿静静的听朱樱宝说,在她气愤的嘟着嘴喋喋不休的说着可称大逆不道的话时,竟觉得她有一些可爱。那样子,有点朝朝向他撒娇时的影子。果真是母女,不吃亏的小样子真是如出一辙。   他轻叹口气,拉过朱樱宝绞着衣袖的手,说:“朝朝又不听话了!”   “什么?”朱樱宝愕然。她在和他说放出江贵嫔的事,他怎么又扯到朝朝身上去了。   “如果朝朝那里没什么事,你也不会来找朕理论吧!”钟唯懿看着朱樱宝,凤眸里眼珠黑亮清明,好像看穿了她心里所想。   朱樱宝莫名的不敢看他闪光的眼睛,扭过头竭力平静。“哪有啊,我就是很生气你的这个决定,才不是朝朝惹我生气了……”   钟唯懿看着她闪躲的脸,眼里微笑渐渐变了意味。他握着朱樱宝忘了挣扎的手,拉近她挨着自己,声音戏谑道:“看来朕猜的没错。樱昭仪你,一遇到朝朝的事,就变糊涂了。所谓关心则乱,你跳出自己是朝朝的母亲这个身份来看朕的决定,就不会认为朕做的不合理了。相反,朕也是在保护朝朝啊……”   朱樱宝听到钟唯懿的话,疑惑的转头,就看到他俊脸含笑,眉毛微挑,他的神情看起来温柔极了,就好像在看自己喜爱的东西,宠溺非常。这样子,朱樱宝在朝朝生病,钟唯懿来看朝朝,抱着她的时候见到过。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朱樱宝垂下眼帘,讷讷道。   钟唯懿捏着她的手指,颇有耐心给她解释:“朝朝刚封为长公主,而江贵嫔是在她有封号之前犯的事,如果朕就这么一直关着她,江大人会忍气吞声,不找朕理论吗?就像你一样……再者说,江贵嫔只是差点摔着朝朝,就被朕禁足重罚;那以后如果有人想不露痕迹的害别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加害朝朝再嫁祸他人,朝朝岂不成了最好的一把刀?如此一来,朝朝也处于危险中。朝朝只是个孩子,难道你能日日守着她,来防止别人的伤害吗?”   钟唯懿手里的细指一颤,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对着脸色苍白的朱樱宝,他冷声道:“你是聪明人,也该明白爱子而为其谋长远的道理。朕放过江贵嫔,也是为了朝朝好。朕也不想有一天有人伤害到朝朝,污蔑说是另外一个人做的,让朝朝变成他们手里除敌的利刃。现在,你告诉朕,你理解朕的决定了吗?”   朱樱宝神色悲喜难辨,看着钟唯懿认真的表情,哑着声音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只是为了保护朝朝,你是真心的待我们……”   说到后面,她真的再难维持笑容,她问的问题,她自己都知道答案是什么。如果钟唯懿回答的和她想的不一样,那只能说,钟唯懿太过虚伪,骗谁都是问心无愧,毫无破绽。   他太善于伪装了!   钟唯懿看着朱樱宝失色的脸颊,心里竟涌出一丝怜惜。他抚摸上她的脸,安慰里带有轻佻的笑:“朕当然是真心的。你是朕的女人,朝朝是朕的小公主,朕不待你们好,又能待谁好呢?”   朱樱宝心里突然很难受,她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冲动的来找钟唯懿要说法,即使她得到了这些承诺,也改变不了江贵嫔解禁,他们都是被利用的棋子这一事实。   “是吗?”朱樱宝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厌弃,她抽出自己的手,才能在浑身颤抖中挤出一丝笑。   有时候,男人的话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从他那里,再争取来什么好处。   “可是就这样放出江贵嫔来,我不甘心。皇上对我这么好,就再答应我一个要求,我才能好好的准备周岁宴,才能……安分下来。”   钟唯懿深深看了眼朱樱宝,眼角挂着清冷的笑,问:“你还有什么要求?”   “江贵嫔德行有失,性情冲动,凭她的能力不足矣位居贵嫔。我觉得,她和冯良仪相处的倒很好,不如就先把她降到良仪之位,等她有所长进,收敛了脾气再晋位安抚。您说呢?”朱樱宝勉强一笑,说出口的话却没什么牵强和祈求的含义。她是在陈述一个要求,一个妥协的条件,根本没有让钟唯懿考虑后再决定的意思。   钟唯懿的脸上已没了浅笑,仔细看还有一丝冰冷和嘲讽。他沉默片刻,看朱樱宝坚持的眼神,沉声道:“好吧,朕就答应你的要求。就算是,朕送给朝朝的小礼物了。”   朱樱宝看穿他沉默背后的薄怒,心里有一丝丝报复的快意。于是她不再牵强的笑,这次话里的感谢是真心的。“多谢皇上了!皇上果然,待我们最好!”语气千回百转,含义耐人寻味。   钟唯懿被朱樱宝得意的样子气笑了,他也没想追究朱樱宝的威胁和出言不逊。慵懒卧在琉璃榻上,他自己拈了颗葡萄丢进嘴里,看着朱樱宝似笑非笑:“朕待你自然不比旁人,你这么好,这么娇,朕怎么舍得让你失望呢?你的要求朕都同意,谁让你是朕……不能后悔的选择呢!”   不要自作聪明地剥开谎言华丽的外衣,因为那丑陋不堪的真相未必会带给你快乐,相反,它可能会撕碎你为自己编织的美梦。   难得糊涂的女人,才最聪明,活的最肆意最潇洒。   这一次,朱樱宝承受着钟唯懿薄凉轻慢的眼神,没有回避。 ☆、文之六十八 她生来尊贵骄傲      江意芙关了个禁闭,就由贵嫔降到了良仪。这不仅要感谢冯良仪的求情,还有樱昭仪的美言。   听说樱昭仪得知江良仪要被解禁放出来了,跑去皇上那里不知说了什么,就让皇上改变了主意。江良仪人是放出来了,却被降了份位,和成天跟在她后面的冯良仪同位。这个旨意可打她脸了!众人明白,要想跳出来膈应樱昭仪可没那么容易,你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级可被贬的份位吧!   冯良仪现在是后悔死了,本来想着去帮江意芙求个情,她能被放出来也有自己的一份好处。可现在她人是放出来了,却被贬到和自己一样的位置,那她做的还有什么意义?而且还得罪了樱昭仪……真是两边不讨好,里外不是人啊!现在她就是后宫里继江意芙以外最大的笑话。   宫里有人痛快,但碧萱阁那里可是热闹非凡。   朝朝的周岁宴,主角当然是她了。杜之琳负责了宴会的大小事宜,那朝朝就该由朱樱宝来管了。参加宴会的衣服,装扮,伺候的宫人,行至大殿的銮驾……无一不要人操心。   小孩子的衣服不同于大人的,既要做的精致,彰显出朝朝是长公主的身份,又要注意衣料的选择,不能伤害到小孩子柔软的皮肤。不论在什么时候,孩子的用品总是比大人的要精细,更多几分注意。   而朱樱宝肯定是不放心别人来准备朝朝的衣物的,一干用品总是要自己全部检查一番才敢给朝朝用。周岁宴前,尚衣局的人来给朝朝量了尺寸后做了不少精贵的小衣服,就是缩小版的公主礼服,虽然是穿在小了点的朝朝身上,却也不折减威仪和尊贵。   而送开的小饰品,如小孩子的项圈,玉坠,长命锁,金手链,碧玺小腰带,无一不精致,巧夺天工。所用的玉石没有半分瑕疵,光亮透润。好看得朱樱宝恨不得挂在自己身上……   朝朝将近一岁,虽然不太会走路,但爬起来还是很有力气的。朱樱宝有时候逗她,拿个小铃铛在她面前晃,她爬的飞快过来要抢,朱樱宝就故意抬高手,诱得朝朝扶墙站起来够它。有时朝朝有兴趣就配合朱樱宝颤悠悠的站起来,有时朝朝懒了,都不理会朱樱宝,自己又爬到另一边玩去。   朱樱宝就愁呀,朝朝都一岁了还不会走路,这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可杨御医看了好几次了,跟朱樱宝保证说小公主没有问题,只是孩子学走路时间有早有晚,朝朝还不会走路,只是没到时间而已。而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朝朝太懒了。   囧!这个可能随了自己。朱樱宝也不再念叨朝朝怎么不学走路了!只好好的养着她,陪她玩,等周岁宴上看紧了朝朝,不让人伤害到朝朝就好!   ~~~   周岁宴这一天,朱樱宝早早就起来了。把自己收拾妥当了,才开始哄朝朝起来穿衣。绿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版式公主品格的凤袍,给朝朝戴上紫金凤冠,挂上金丝项圈。朝朝身形虽小,可是穿上这么精美华贵的衣服,却真像是天家尊贵无双的长公主了!   朱樱宝抱着朝朝,心里一时感慨万千!有这样精美富丽的外表,却不知,是拿他们一生的自由和快乐换来的!   简单用了点早饭,常林士已经亲自来碧萱阁接人了。   朱樱宝抱着朝朝上了銮驾,稳稳的坐着行向举办宴会的天启殿。   这天早上天气不是很好,天上的云有些阴沉,还有微风。众人担心下半天会不会下雨,扰了这准备已久的宴会。   一片热闹的礼乐声里,一座銮驾停下,众人静默,忽然听到一阵银铃一般极稚嫩的笑声,又像是孩子呀呀学语的声色。素来沉稳的大臣此时眸中也有了惊色,忽然恍然大悟,这该不是今天周岁宴的主角,朝萌长公主的銮驾吧!   众人慌忙跪拜行礼,激动的气氛好似也冲淡了阴郁天气带来的不悦。身影起伏里,朝朝银玲般的笑声,像是冲破了这兴奋议论的声音,便是那些仪仗之外的侍卫大臣听到了,刹时俱都欢呼般的嚷道:“公主,是公主笑了,你们听,是公主的声音,从御驾里传出来的。”   人群在这时旋即欢呼了起来:“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片激动杂乱声中,暗色的轿帘微动,就见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放在躬身在轿门边的常林士手上,然后又是一只穿着嵌宝石金缕鞋的脚迈了出来,隐隐能见到水波似的裙摆。   銮驾中的人终于出来,穿着一件做工魂若天成的金丝缂就的九凤朝阳裙,头上摇曳的玉石步摇反射出明亮的光,她一出现,众人觉得眼前一亮,仿佛暗淡的阳光都明媚起来。   朱樱宝看着跪在地上黑压压的人群,一怔后掀开了轿帘,里面玉一样的小人儿便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此时,朝朝正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外面的动静。因为从小的时候朱樱宝便带着她辗转过几个地方,所以见到这些生人朝朝并不害怕,两只似若圆月的眼睛只是瞧着外面,嘴角露着笑意,脸上满是好奇。   她看着朱樱宝伸手来抱她,忽然就兴奋的拍着手,大笑起来,咯咯声宛若银铃。朱樱宝一愣,而后也惊喜的笑开。这是她的孩子,她的宝贝,此刻她被万人敬仰,是尊贵非凡的天之骄子!   不再理会朝朝想要玩乐的躲开她,朱樱宝抱起朝朝跟着常林士,缓缓走进天启殿。   钟唯懿早已经坐在主座,看着朱樱宝抱着孩子向他走来,脸上浮出笑容。他的目光看过朱樱宝,就锁在了她怀里的朝朝身上。今日朝朝穿着明亮的小凤袍,一身华丽,却没有半分违和感,仿佛她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尊贵骄傲,她是万民期望的长公主!   看着在朱樱宝怀里还不安分的张望四周的朝朝,微澜般的暖色不自觉的便从钟唯懿眼里漾了出来。   朱樱宝走到他跟前,钟唯懿很自然的接过朝朝,朝朝没有拒绝。朱樱宝很是惊讶,要知道来皇宫这么久了,朝朝愿意碰的人可没几个。   钟唯懿看着朝朝白嫩的小脸蛋,漆黑圆亮的眼睛,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耳朵,看她不满的咿呀一声,不厚道的笑了。   朱樱宝坐在一边看着,心里很是怪异!钟唯懿你这样当着全朝大臣的面儿欺负我女儿,真的好嘛!简直不能更坏!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五一快乐!⊙▽⊙ ☆、文之六十九 也许只是碍于权势   钟唯懿逗弄着朝朝,偏偏今天朝朝和朱樱宝期望的那样,精神很好不闹腾,没有一点倦怠和不耐。   天启殿里气氛一片和谐,大臣喝着酒,偶尔目光扫到钟唯懿抱着朝朝的一幕,都欣慰的笑了。   皇帝继位多年没有子嗣,也不着急总是想着推行新政,来折腾他们这些大臣,这可不好。现在总算有了位公主,也算是个好兆头,至少说明皇帝的身体是没问题的。   从民间接回这位公主,皇帝都承认这是皇种了,那他们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今日皇帝隆重的举办了长公主的周岁宴,请了满朝文武百官,皇室宗亲,众人明白,皇上这是想召告天下呢!   齐岚终于有皇帝嫡亲的皇嗣了!   瞧皇上手里抱着的长公主,粉雕玉琢,机灵可爱,可不就是皇上身上那聪明资质的样子。   大臣们终于得见传闻中的长公主,知道皇上不是为应付他们找的借口,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言谈举止也放松起来,喝着酒好像也更香了。   朱樱宝坐在钟唯懿旁,时刻注意着朝朝。朝朝现在正是贪吃,多事的时候,看到钟唯懿面前摆了许多漂亮又美味的食物,伸着小爪子就去抓,却被钟唯懿拍开了手。她不高兴的哼唧,瞪了眼钟唯懿,有点朱樱宝无理取闹时候的样子。   钟唯懿好似很稀奇朝朝这样子,故意把朝朝凑近菜肴,在她去抓的时候又抱开她,惹得她呜呜乱叫。多次后朝朝终于反应过来这人是在逗她,委屈的转向朱樱宝,朝她伸手要抱抱。   朱樱宝看的心疼,早就想抱过朝朝了,可还是顾忌钟唯懿的面子不敢行动。现在朝朝不愿意他戏弄自己,朱樱宝抱过她也没什么错。但钟唯懿这个坏人还是不松手,紧紧托着朝朝的两腋,不让她乱动。   “皇上,朝朝还小,你就别逗她了。”朱樱宝急急道。想斥责钟唯懿又不好在这么多人前张口。   “没事,朕多抱抱朝朝,和她亲近了她就乖了。”钟唯懿不以为然,如果不是在这么隆重的宴会上,他又一身帝王衮服正人君子的样子,朱樱宝几乎以为他是无聊到把朝朝当做一个新奇的玩具了。   朱樱宝无奈,只能不安的看着钟唯懿重新引得朝朝眉开眼笑,逗她玩别的去了。   这时一位大臣端着酒杯起身道:“皇天庇佑,喜得公主,皇嗣得以绵延,此为我齐岚之福,皇上之福!臣谨以薄酒,恭贺皇上!”   此声一起,天启殿内众人自然全都起声应和,这时倒没有人不识趣的来搅场子。祝贺声浩荡响起,和着无数的杯盘玉盏,映衬得本就是金璧辉煌的大殿更加透亮,详和里添了几分的热闹。   大臣祝酒,钟唯懿当然要收下这祝福恭维。他脸上的笑更加明显,一手举起夜光杯,豪迈的饮下美酒。   看下面这么多人说话,朝朝也变得兴奋,灿烂一笑大声叫着,在钟唯懿怀里扭动着想要去抢他的酒杯。   钟唯懿见朝朝在大场面上并不怕人,反倒像是极大方的样子,心中自然是骄傲欣喜,平生也是第一次觉得一股异样的感情从他的心里升了出来。   他兴致极高,拿筷子蘸了点酒就往朝朝嘴边送。朱樱宝看到钟唯懿的动作急得不行,想阻止他却根本没办法。   朝朝还这么小,怎么能喝酒呢?可钟唯懿根本不知道这一点,喂朝朝点酒也只是逗她玩罢了。朝朝这个小傻瓜,别人喂她什么她就喝什么,完全忘了朱樱宝之前对她的多番告诫。   朝朝尝了点酒,可能觉得那辛辣古怪的味道不好,在钟唯懿再把筷子支过来的时候扭头不理了。钟唯懿见状也不勉强,把朝朝交给朱樱宝道:“带她下去吃点东西吧!”   朱樱宝忙接过朝朝,行礼退下。朝朝窝在朱樱宝怀里哼唧,好像很不满这吵闹的环境,想要睡觉了。朱樱宝也不废话,悄悄就离开到了后殿,那里是后宫妃嫔及命妇赴宴的地方。   朱樱宝走到后殿,得到的自然又是各家夫人的一番夸奖。这些女人都是舌灿如莲,妙口生花。说出来的话好听的不能再好听,把朝朝都夸成了天上的小仙童,听得朱樱宝都有些飘飘然了。不过朱樱宝还是明白这都是看在朝朝是齐岚的长公主的身份上才会这么奉承,她多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杜之琳与梁佩纹坐在上座沉默的看着世家夫人围绕在朱樱宝身边,一个比一个笑得灿烂,大力阿谀朝朝。在平静的笑容下,却都有淡淡的讽刺与艳羡。   这是他们求不来的。只要钟唯懿不愿意给,他们就是拼尽全力也争不到!   朱樱宝被这些夫人七嘴八舌的恭维声吵得头疼,而朝朝虽然乖巧的没有哭闹,神情却也不好。她好不容易躲开一个夫人伸来要捏朝朝脸颊的手,忙称“朝朝累了要去休息,各位夫人请自便,喝好玩好就是我最大的心愿”然后溜了。   好不容易逃过了这群女人的魔掌,得以片刻的喘息。朱樱宝只喂朝朝喝了几口鸡蛋羹,冬何来禀说:周岁宴的抓周活动就要开始了,请昭仪做好准备。   朱樱宝哀嚎一声,哄了朝朝好久才让她继续乖巧下去。冬何服侍朱樱宝整理了下仪容,绿蕙给朝朝喂完蛋羹,擦了脸又换了身衣裳。到天启前殿与钟唯懿汇合后,一行人才浩浩荡荡的往广场去。   朱樱宝很不服气,凭什么搞这个周岁宴,他们没捞到什么好处,尽是受折腾了。而朝朝才是主角吧,坐着好吃好喝好玩的却是钟唯懿与一干大臣。朱樱宝带着朝朝从早上就没坐下休息好,辗转奔赴于各个秀场,让朝朝露个脸又是一阵忙碌。唉,果然是同人不同命啊!   銮驾里朝朝眯了会,可朱樱宝却是片刻合不得眼。晃晃悠悠里到达设有抓周仪式的广场,下了轿朱樱宝才发现,此时的天空,竟已放晴了。   钟唯懿穿着朝服,却也是换了一身的。他明明饮了酒,却是双眼奇亮,朱樱宝却从他的眼里看不到醉意。他接过朝朝,要把她抱到放置了抓周吉物的围台上。朝朝这次在钟唯懿怀里却不乖了,闹腾着不要他碰,有要挣出他怀抱的意思。   朱樱宝看的心惊,怕朝朝做出大哭之举,让钟唯懿失了颜面,或被大臣视为不吉。忙对钟唯懿道:“皇上,还是我抱吧!”   钟唯懿对此不置可否,并不松手:“无妨,朝朝向来这么淘气。由你抱也有违礼制,还是朕来吧!”   朱樱宝没有强求,只是有些担忧的看着钟唯懿抱着别扭的朝朝,走向了抓周围台。   还好并没有几步路,朝朝被放置在围台上,对着一众五花八门的东西,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又活泼笑闹起来。   朱樱宝也不知道朝朝会抓什么东西,她之前也没注意过这个问题。觉得小孩子嘛,抓什么都有可能!现在朝朝真的在众人面前去抓周了,她又有些紧张和期待。   朝朝坐在台上,拿起一个小鼓摇摇,而后觉得没意思又丢了,抓起一方墨砚。那墨砚是揉了金纸的香砚,适合作画写字,如果朝朝拿了这个,寓意成才,会是个舞文弄墨的奇女子也不错,可是朝朝又放下了。   朝朝挑来挑去,最终拿起来的,是一块挂着细若凝脂的上等和田白玉的吊坠的金丝项圈,圈下挂着的是样式不一的黄金掐成的五谷,昭示五谷丰收,社稷安稳。   然而真正吸引朝朝的不是它的好寓意,而是那项圈左右两端,坠着的小铃铛,摇起来清脆作响,悦耳极了。朝朝恐怕喜欢的正是这个吧!看朝朝拿着不松手,礼官忙大声喝道:“公主选上了黄金五谷金丝白玉玲项圈,祈福我齐岚子民五谷丰登,富足安康!此为我齐岚之福,皇上之福!   闻言众臣激动的跪下又欢喝起来:“公主福泽深厚!必为我齐岚带来千秋福佑!”   钟唯懿闻言龙颜大悦,举起朝朝朗盛笑道:“没错,朝萌正是我齐岚的福星。有朝萌,也是朕的福气!樱昭仪,你功不可没!”   朱樱宝谦恭的笑笑,没有接话。只是看着被钟唯懿高高举起的,而兴奋大笑的朝朝,眼里笑意朦胧,复杂难懂。   片刻待群臣安静下来,钟唯懿抱着朝朝道:“樱昭仪诞下长公主,朕未厚待,心甚愧之。朕特晋封樱昭仪为宝妃,居一宫主位,统率后宫。”   朱樱宝一怔,匆匆跪下谢恩。她听见后面的众臣有些微小的议论之声,但没有谁真正出来阻止,是明白无法改变吧!她自嘲一笑,由常林士亲自扶起。她回头一望,皆是众人规矩跪下低伏的脑袋,也许都是敢怒不敢言吧!   她微勾唇角,优雅转身,跟在钟唯懿后面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给本文改个名字,想了个《陛下,你哪位?》感觉我实在是取名无能··· 冰瓷觉得还不错,蛮贴合文案的,等封面出来就改名。亲们先知道一下,别要后面看文找不到文章了。 ☆、文之七十 深宫蹉跎红颜暮   朱樱宝就带着朝朝露了个脸,自己又荣升了一个等级。宝妃啊!尼玛钟唯懿你就不能换个封号,费点脑子想一下你会死是吧!   朱樱宝很郁闷啊!现在自己还真是后公里的大姐大了,之前梁佩纹说她的时候她还不信,现在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虽然众人对她这坐飞机升级的速度有些不满,可也没人敢说啥风凉话!毕竟她是长公主的生母,而且皇帝也发过话说谁生了孩子谁就是后宫老大!这时候你跳出来反对,不是明白着跟皇帝做对吗!朱樱宝成了宝妃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这时朱樱宝还是很佩服后宫人识时务的聪明劲儿的!   朝朝过完周岁,也算是稍稍脱离了婴儿期的瘦弱闹腾,变得活泼起来。只是她正在长牙,见到什么都往嘴里送的习惯可让朱樱宝很是头疼。内务府送来的玩具都很精致,但是就是看不出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朝朝那么小如果吞下了什么东西,那就不得了了!   为了转移朝朝咬玩具的热情,朱樱宝决定趁着今天这个好天气带朝朝去御花园走走。那么漂亮的地方,那么美丽的风景,不欣赏岂不可惜!   齐岚后宫装修的挺不错,这一点朱樱宝早就欣赏过。但是留在她心里印象最深的还是向芳洲的描春宫与关春园。那里真美,美得朱樱宝都想搬过去住,可她也不能抢别人的地方。   所以只能这样,打着出游的名号,再稀里糊涂的走过去观赏一番。   朱樱宝带着朝朝,绿蕙,冬何,秋浓出发。有冬何在,她好歹比朱樱宝熟悉这后宫的路,听她想去描春宫,冬何犹豫一下,就带路走了。   大衣把朝朝包裹的严实,她再怎么动也弄不松衣服。只是她也是个大孩子了,朱樱宝一人抱着也吃不消,就和绿蕙,冬何换着来!   路上朝朝的精神很好,第一次来御花园她很兴奋,见着什么都瞪大了圆眼看,好似在惊奇这美丽又陌生的东西。   虽然时间到了十一月,按花期也早该谢了,可御花园里的花开放的还是很多,这都要感谢宫里养的那些无所不能的花匠。   朱樱宝折了枝花逗的朝朝大笑,她伸手去抓花却被朱樱宝拿开,看朝朝那萌样,朱樱宝很是舒怀。   朝朝被裹在小披风里,带有绒毛的帽子盖着她的脸,衬得她越发粉雕玉琢,软软白白的像个小雪人。   朱樱宝看的心里柔软,伸手准备捏捏朝朝露在外面的手,忽闻一个柔媚女声道:“妾见过宝妃娘娘,朝萌长公主!”   朱樱宝的手顿住,回头,看到江意芙与一个宫装女子正委身对她行礼。说话的是朱樱宝不认识的女子,她正对着朱樱宝,见她望过来,忙讨好一笑。而江意芙却板着脸,看朱樱宝的眼神扫过来,里面是冰冷与怨怒。   呵,昔日她江意芙嘴里身份低微的女人,现在却光鲜亮丽的站在她面前受她的礼,更是一句话就降了她的份位,这个梁子,他们两人算是结下了。可朱樱宝却不怕,现在江意芙什么都不是,又没手段可施展,能耐她何!   朱樱宝收回视线,眼里露出一丝冰冷。她把手里的花枝给了朝朝玩,而后才转身道:“起来吧!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她明明吩咐的冬何走小路,避开闲人,可却在这里遇见了仇人。   “妾邀江良仪出来赏花,没想到却遇见了宝妃娘娘,是妾的福气。不知妾可有荣幸,陪娘娘一同赏花?”说着,冯良仪眼神偷偷瞄了眼江意芙。看江意芙只是神色冰冷,却没反对,她松了口气。   朱樱宝看到冯良仪的这个小动作,眼里多了分厌恶。这样势力善讨好的人,她不喜欢。更何况,看江意芙这么个冷脸,去赏花也真是扫兴。她回绝道:“看江良仪好像不舒服,你还是陪她回吧!本宫喜欢清静,就不用你们陪了,下次本宫有兴致了,再宣你作陪好了。你们先退下吧!”   朱樱宝含着意味不明的笑看了眼江意芙,果然见她的脸色又怒了几分。而冯良仪却有些失望,听到朱樱宝提到江意芙,有些责怪的看了眼她。   不过她还是没胆子去骂她曾经讨好了很久的人,只能不甘的对朱樱宝福了福身,笑着退下。而她眼神看到扯着花枝的朝朝时,里面的狂热与痴妄,令人心惊。   朱樱宝看他们走了,脸上也没了笑。这里已经离描春宫很近了,朱樱宝却有些犹豫,要不要去打扰向芳洲。她是后宫里唯一让自己觉得舒服和轻松的女子。可为什么,朝朝的周岁宴她没去呢?难道有什么问题?   朱樱宝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前行。而后面众人看朱樱宝脸色不虞,也不敢多言,跟着走就是。   到了描春宫门口,朱樱宝才明白春鸣说这里偏僻冷清是什么意思。她起初还不觉得这里荒冷,有花有草,多美。可走到宫门她才知道,这里算的上是后宫里的一处冷宫了。   描春宫的宫门很旧,红漆脱落,看得出很长时间没刷新漆了。门上的灯笼也是破旧的红色,点上一定不可能会亮。门口几颗细小的树苗随风微晃,没有叶子光秃秃的,地上是枯萎黄色的烂叶杂草,看起来很是萧瑟。   朱樱宝真没想到内庭漂亮别致的描春宫,外面是这么破败。向芳洲那样骄傲清高的女子住在这,真是太委屈了。   深宫就是这样蹉跎红颜的美好岁月的。朱樱宝叹口气,命秋浓去敲门。   半响,春鸣才懒懒的来开门。打了个呵欠,她正眼一看门外等着的一群人,都快吓尿了!   朱樱宝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外,一身华美的朱红色曳地裙,脸颊侧边的珠饰微动,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丫鬟太监,不说话便让人有莫名的压迫感。   春鸣跪在地上,脸色惨白,颤抖着说:“宝妃娘娘……”   朱樱宝看也不看她,半眯着眼视线投向宫门内:“向贵人呢?”   春鸣不敢抬头,恭敬回答:“贵人身体不舒服,正在休息!”   “是吗?正好本宫去看看她。”朱樱宝轻轻扬眉,径自走进门内。她身后的宫人鱼贯而随,春鸣不得不跪到一边,让他们进去。   描春宫内和上次朱樱宝误入的关春园后院一样别致,栽种着很多树木。可上次朱樱宝来的时候那些树木花草长得正好,看起来很是美丽惬意,生机勃勃。但冬天将至,这些树木没人打理,就成了这样荒凉颓败的样子。   毫无人气,暮气沉沉,虽不至空宅,却已近冷宫。向芳洲住在这里,真是自己要求的?凭她的样貌才能,博得钟唯懿的青睐并不难,毕竟现在她已经是贵人。可只有个头衔,又被安置在这么荒僻的地方,她到底想做什么?只是为了逃开钟唯懿的宠幸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假期我们这里一直在下雨,然后停电什么的跟着来。所以没有更新,现在补上,稍晚还有二更哦! ☆、文之七十一 期待着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朱樱宝来欣赏风景的心思已经没了,她想去看向芳洲怎么了,却又怕自己的冲动惹得她不悦。她停下,对还跪着的春鸣道:“你过来,带我去见向贵人。”   春鸣战战兢兢的走在朱樱宝前面,实在不懂为什么同一个人,只是换了件衣裳,变了个身份,就变得这么摄人,让自己这么害怕。她还记得以前自己送宝妃回去的时候那不耐烦的态度。想到这,春鸣眼泪都要留下来!   向芳洲居住的寝殿虽然大,却是空荡寒酸,装点的摆具没几件,瓶子里大多是插着开放的花枝。   圆门处挂着的纱帐被风一吹就飘起来,嗯,朱樱宝觉得这里是拍鬼片的好地方。让冬何与绿蕙抱着朝朝在大厅里等着,朱樱宝带着秋浓去寝室看向芳洲。   春鸣走进寝室,有些为难的看了眼朱樱宝,才推开移门,让她进去。秋浓想跟进去,却被春鸣拦住,守在门口。   朱樱宝走进去,就闻到一股药味。不浓,还有种存在了很久而酝酿出的淡淡的药香。看来向芳洲确实病了,一直在喝药。   房间里的帘子都拉着的,朱樱宝刚进来还有点不能适应。她慢慢的走着,打量着向芳洲的卧室。   走到里面,没有看到向芳洲。朱樱宝又转向小隔间,那里是一个大窗台,有点像现代的落地窗,与房外面的走廊相连,睡觉时如果觉得太闷,还可以来这欣赏风景。因为这个窗台对着的,就是一片栽种的别具匠心,清新雅致的风信林。   虽然现在有些萧条,风信子大多落完了,可看起来还是比宫门外面的树林要好很多,像是——有人打理的样子。   朱樱宝就在想,如果有机会,她真想在这里躺着看星空。夏天的时候,该是多么的美妙与惬意啊!真想和向芳洲换换,自己来这里住啊!   朱樱宝走到窗廊边,真的就看见伏在矮几上,不知是睡是醒的向芳洲。   她走到窗边,挡住照在向芳洲身上的阳光,向芳洲动了动,却是抓紧了手下的东西,继续趴着。   朱樱宝蹲下,看清她手里攥着的,是一个白色信封,上面贴着的风信子,虽然精致却有些泛黄,干枯的快要碎掉。该是意义非凡的东西吧,否则怎么朦胧里都记得要抓紧它!   朱樱宝想坐下,却碰到一个瓷瓶。她拿起,闻到淡淡的酒味,应该扔在这很久了,白色的颈口都脏了。   她把酒瓶用力扔到窗廊外,碎裂的声音惊醒了朦胧的向芳洲。她猛的坐起来,瞪大的眼看到朱樱宝后,里面的光亮又慢慢灭了。她呆滞了一会,才吐出一口气:“怎么是你?”   朱樱宝没了阻碍,就坐在了凉席上,和向芳洲面对面。她脸上浮出淡笑,说:“我再不来,人们都要忘了还有向贵人你了。周岁宴上,你没有来!”   向芳洲的脸色很不好,苍白无力里满是颓废。她的头发也杂乱的披着,一点都不带朱樱宝初见她时,那不食人间烟火,清高美丽的样子。   朱樱宝心有些酸,看着向芳洲有些麻木冷漠的神情,想多年之后自己会不会也像她这样,被岁月蹉跎尽美丽与希望,任自己堕落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不悲不喜,不爱不恨。   “嗯,我不舒服,就没去。”向芳洲伸手把额前的碎发随意的理到后面,动动手发现手里还有东西,她垂眸看见那信封后,神情才不再那么恍惚。她抚平信封上被她攥出的皱痕,仿佛也在抚平自己心上的裂痕。小心仔细的叠好信封,她才正眼看朱樱宝,问:“你怎么会来这里?第一次来是误入,第二次呢?”   朱樱宝刚才一直静静地看向芳洲做这些动作,听到她的话,她极浅的笑了:“来看美人!”   “不要说这些废话!”向芳洲冷冷道,对着朱樱宝还有些防备与不屑。   朱樱宝自嘲一笑:“你就当我蠢呗!想在这深宫里交个朋友!可惜,我却看错了人!”   被朱樱宝有些凄怆悲凉的语气弄得有点懵,这次向芳洲没嘲笑她,而是反问:“你为什么看上我呢?”   “因为,我在你眼里,看到了无奈,寂寞,该有对自由的向往。”朱樱宝止了笑,脸上很是落寞。“我们都一样,期望着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   “是啊!期待着永远得不到的……多可悲……”向芳洲呢喃着这句话,看着外面的风信林,怔怔的就留下泪来。   朱樱宝也不知哪句话就触到向芳洲的痛处了,三言两语就让她哭成这样,好像失去了挚爱一样。   朱樱宝看着向芳洲痛哭,眼里的泪也酸酸的快要溢出来。可到底还是忍住了,她怕她一哭,比向芳洲还伤心,到时候收不住了,怎么回碧萱阁呢?哭得停不下来,等朝朝看到她那狼狈样,又要闹起来。   听着向芳洲压抑不住绝望的哭声,朱樱宝默默的走出去,叫来春鸣准备热水,等她唤的时候拿进来。春鸣在门边急得不行,听到向芳洲的哭声真是心都碎了。   早知道主子放不下,却不知道藏的这么深,现在在宝妃面前露出端倪,查出什么就不好了。可是还是不敢进去看个究竟,春鸣只能按吩咐做事。   朱樱宝让秋浓把朝朝抱过来,本来郁闷低沉的心情,看到朝朝那小呆样,也稍稍好过了些。   描春宫虽然旧,但并不影响居住。朱樱宝坐在屋里也不冷,索性把朝朝的披风帽子都去了,让她自己玩。看着朝朝小虫子似的在屋里爬来爬去,朱樱宝慢慢的又走了神。   如果当初没有被绑架,或者绑架了她没逃走,逃走了又成功了……那她会不会过得是和现在完全相反的生活?她不会生下朝朝,也不会遇见钟唯懿……   想的太远,突然回过神就发现朝朝不知道爬到哪去了。朱樱宝忙去找朝朝,跑到内室没有,追到窗廊边,才看到朝朝爬到了向芳洲身边。   朝朝竟然扶着矮几自己站了起来,手上不知拿着什么,正给向芳洲呢!向芳洲还在抽泣着,脸上挂着七纵八横的泪条,头发散乱,脸上无光,一脸惊讶兼呆愣的表情,直直的盯着朝朝。   向芳洲正哭的伤心,忽然听见小孩子的叫声,她没理,就感觉有个小东西爬到了她跟前,呼呼的喘着气,呀呀的叫着,像在说话。她泪眼模糊的抬头,就看到一个小玉人儿站在她跟前,手里举着一块残缺的糖糕,像是给她吃的。她忽然止了哭声,望进孩子黑亮清澈的眼睛里,那里一片纯净,盛满了希望和快乐。她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汪清水里,渐渐洗去了她心里的绝望和无助。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有网所以没有二更,今天补上。 ☆、文之七十二 你可以抱抱她      她怔怔的看着朝朝流泪,朝朝却急了,看她不理自己,把糖糕凑近她嘴边,咿呀的叫着。   她是在哄自己,让自己不要哭吗?——向芳洲心里忽然有这个想法,看着朝朝着急,有些费力却依然举着的手,她眼里又是温热涌出。   她略低头,朝朝果然就欢快的把糖糕喂到她嘴边,她一边呜咽着张开嘴,一边艰难的咀嚼着糖糕,她的手试探的拉住朝朝柔软的不能再柔软的小手,看到她兴奋大笑着唔得叫一声,心里乱成一片,柔成一团,冰冷的城池瞬间坍塌……   她瘫软在矮几上小声哭泣,朝朝吓得一下跌坐在地,大嚷着快要哭了。可向芳洲却没有一丝力气去扶起她,哄她让她不要哭。   挣扎间她泪眼不清的看到朱樱宝慌忙的跑过来,抱起朝朝轻轻哄着。她疲累的合上眼,任自己沉睡在了黑色却又温暖的梦里。这一次,没有离别,只有甜甜的味道始终伴随着她。   ~~~   向芳洲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柔软的床上。寝室里的纱帐没有拉上,屋里满是明亮的阳光。   她身上没有力气,却还是挣扎着坐起来。看了看四周,她确定这还是在描春宫。哭的声音嘶哑,她低低的叫道:“春鸣……”   急切的脚步声响起,进来的却不是春鸣。向芳洲惊讶的看着来人,是端着茶杯的朱樱宝,她还没走?   朱樱宝笑着坐到床边,把茶杯递给向芳洲:“你睡了一会,也不是很久。我看描春宫就春鸣一个人,就留下等你醒来。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向芳洲喝了口水,沉默片刻摇头。   “那就好,你之前喝了不少酒吧?精神也不太好,还是多休息吧!我□□鸣进来!”朱樱宝也不多问,等到向芳洲想说了,自然会告诉她她好奇的一切。   朱樱宝干脆的离开,一会果然是春鸣进来,但是春鸣一进来就对着她哭什么的,她觉得,还不如对着朱樱宝呢!   朱樱宝到了暖阁,绿蕙正哄着朝朝睡觉。可朝朝看不到朱樱宝,就是不安分。她在被子里拱来拱去,像是跟绿蕙玩捉迷藏呢!   “朝朝!”朱樱宝见到这一幕,觉得有点肝儿疼!前面那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哪去了,她可以拿这个小东西换回来吗?   朝朝一见自家娘亲不高兴了,忙乖乖的趴在被窝里闭上眼。——唔,前面娘亲哭了,她不想看娘亲没有光彩的脸,还是听娘亲的话,别让她伤心!   看朝朝瞬间定格,朱樱宝的脸抽了抽,坐到软榻上,她对松口气的绿蕙道:“你也去休息吧!朝朝我来看着!”   绿蕙点头,下去了。   一会儿冬何端着托盘进来,看到闭着眼的朝朝,她小声道:“娘娘,我们什么时候回碧萱阁?现在已经酉时了!”   朱樱宝看了眼窗外,太阳西斜。她沉吟道:“再等等!”   冬何放下托盘里的粥,轻巧退下。   朱樱宝端起碗,才吃一口,忽然转向朝朝,朝朝才睁眼就被娘亲给抓住了。她甜甜一笑,很乖很乖的缩回头,轻轻翻了个身,终于肯睡觉了。   于是朱樱宝这一等,就到了月满描春宫的时候。   向芳洲看着镜子里气色稍微好了些的人,问春鸣:“他们还没走?”   春鸣点头:“宝妃娘娘好像在等您……”   向芳洲放下梳子:“我还是去见见宝妃,亲自向她道谢吧!”   春鸣用力点头!——是啊主子,还是赶紧送走这尊大神吧!   朝朝端正的坐在座位上,朱樱宝喂饭来就乖乖张嘴,像是小鸟,食物一来就张嘴吃掉。对于朝朝的表现朱樱宝很满意,擦干净朝朝的脸蛋,她奖励的亲了一口。   这时向芳洲就进来了,看到朱樱宝怀里的朝朝,她微微一愣。原来那个孩子,就是长公主。   “你来了。”看到她,朱樱宝没有惊讶,没有好奇,只是很随意很平淡的一句话,却让向芳洲明白了朱樱宝的态度。她只是想交个朋友,君子之交淡于水,该做的该说的,她分寸掌握的很好,做到了一个朋友该给宽容和关怀。   向芳洲淡淡一笑:“是啊,我来了。抱歉,让你久等了!”   朱樱宝惊喜一笑:“没关系,朝朝也才睡醒呢!”   向芳洲看着朝朝,朝朝也正眨巴着眼睛看着向芳洲。那乖巧呆萌的样子,看得向芳洲喜爱极了。   朱樱宝见向芳洲一进来就看着朝朝,眼里带着柔悯和慈爱,了然的笑了。她放开朝朝,拉着朝朝的手让她站起来,她脚步软软的走到向芳洲跟前,朱樱宝松了手,她要依附着向芳洲才能继续站着。   向芳洲初时还不明白朱樱宝是什么意思,以为只是想锻炼朝朝走路而已。等到朝朝站不住腿软的趴在她身上,朱樱宝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她才伸手,又拉起了朝朝。——却还是不敢抱她。   朝朝哼唧着不干了,趴在向芳洲身上不愿意好好站着,有点撒娇的样子。向芳洲捏着朝朝的小手,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求助的看向朱樱宝。朱樱宝却不在意朝朝那懒样,她对向芳洲安抚一笑:“你可以抱抱她,哄哄她就听话了。”   向芳洲看着朱樱宝友善的笑,有点不敢相信她的话。她就这样放心的让自己抱她女儿吗?那个后宫每个女人都想据为己有的孩子。   看向芳洲愣住,有些不知所措,朱樱宝又骗她道:“朝朝很赖皮的,你不抱她,她哭起来可不好哄哦!”   向芳洲看着身上这个软软的小玉人儿,在朱樱宝鼓励的目光下,微颤着手抱起她,温暖瞬间拥满怀,那柔软和感动的情感,透过皮肤渗入胸腔,在这个凉夜,温暖了向芳洲绝望冰冷的心。   朝朝乖乖的窝在向芳洲怀里,嘟着嘴,在看到朱樱宝含笑的脸时,才乱蹦了几下。向芳洲以为朝朝不高兴了,忙放下她,牵着她走到朱樱宝跟前。   向芳洲对朱樱宝笑了,眼里充满了感动与勇气。朱樱宝没有说什么,她却感到了无声的安慰与鼓励。   于是屋内的气氛一下温馨起来,两人围着朝朝,教她走路逗她玩,就像是挚友一样熟稔,信任。   就在这时,冬何进来,脸上有急切的神色。她在朱樱宝耳边低语道:“常公公派人来说,皇上驾临碧萱阁,请您速回。”   朱樱宝听了有些惊讶,怎么钟唯懿这么晚了还来碧萱阁?还来这找她?!   她看了眼向芳洲,对方也正望着她,显然听见了冬何的话。朱樱宝有些为难,她好不容易才和向芳洲亲近了些,现在钟唯懿来横插一刀,她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向芳洲看出了朱樱宝的纠结,沉默一会儿,她微笑道:“你还是先回去吧,别让皇上久等。今天多谢你的照顾了,改天……等我好了些,再去碧萱阁拜访你,如何?”   朱樱宝闻言又惊又喜,总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期待没有落空。她一把拉着向芳洲的手,欣喜笑道:“那可说定了,我就在碧萱阁等你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再为过去的事伤心了。嗯,如果你把我当朋友,也可以跟我说说话。”   朱樱宝控制不住喜悦,对着向芳洲絮絮叨叨个不停。向芳洲也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烦,微笑着听朱樱宝说话。这大概就是,关心的废话吧!   直到冬何进来,说常林士亲自来接他们了,朱樱宝才恋恋不舍的住嘴,让绿蕙收拾好朝朝,准备走了。   向芳洲送朱樱宝一行人到宫门口,那里常林士正等着。先把朝朝送到銮驾里,朱樱宝还想和向芳洲说什么,不料常林士目光幽幽的盯着她,她无法只能和向芳洲挥挥手坐进去。   “向贵人,许久不见了。”常林士看了眼脸色平静的向芳洲,意味深长的笑了。   向芳洲的神色却没有变化,她向常林士规矩行礼:“常公公慢走。”   常林士哼了声转身让銮轿起驾,等到仪仗队走远了,向芳洲才起身。却看见春鸣皱眉看着仪仗的方向,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向芳洲走近她,看春鸣难得一见的忧愁觉得很有趣。   “贵人,我见过宝妃娘娘身边的那个宫女,在第一次送她回碧萱阁的时候。”春鸣皱着眉,语气很小心。   “那有什么问题吗?”   “可她不是宝妃娘娘身边的人吗,却和玟嫔的贴身宫女在一起。”春鸣眼里含着不解和恐惧。   向芳洲一怔,而后淡淡道:“这件事不要和别人说,我会查清楚的。”   春鸣听话点头,跟在向芳洲后面走,却没看见她突然冷凝的眼神。   ~~~   銮轿里,朱樱宝掀起帘子,看着跟着銮轿走的常林士,语气小心的问他:“常公公,皇上这么晚了还在碧萱阁啊?”   常林士睨了眼朱樱宝,语气有点古怪:“皇上可是等了宝妃娘娘多时,娘娘就这么句话要说?”   朱樱宝被噎了下,一愣才说:“皇上怎么了?我就不在一天,后宫就出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皇上今日宴请李将军,饮多了酒,娘娘说话可得小心些,别触怒了龙颜!”常林士看朱樱宝那傻样,觉得自己如果不提点她两句,今晚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皇上喝了酒就来了碧萱阁,久等不见宝妃娘娘,可是发了不小的脾气。所以自己才亲自来了描春宫接人,若是这位还不顺着点皇上,哎哟喂,那局面常林士可不敢想……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已毕,明天见了。码字码得心好累…… ☆、文之七十三 原来她撒娇,是这样子的      朱樱宝放下帘子,坐在銮轿里心里有些起伏。钟唯懿心情怎么样她不在乎,只是目前她还得仰仗他,达成一些目的。   銮轿的速度很快,到碧萱阁时朝朝几乎快睡着了。下了轿子,朱樱宝就看到一群宫女太监站在门口,黑压压的一片,即使点着灯也不见多少亮光。   朱樱宝跟在常林士后面,脚步轻巧的进了内殿。气氛有点压抑,果然是因为来了瘟神的缘故。   看朝朝眯着眼似要睡着了,朱樱宝让绿蕙先带朝朝下去休息,自己进去应付钟唯懿。常林士问了守在卧室门口的小宫女,说皇上还没醒,估计还在睡。于是常林士让朱樱宝端着热水进去,免得钟唯懿醒了没人伺候。   对着常林士灼灼的目光,朱樱宝再不情愿也得照办。除了钟唯懿,她要讨好的人就是这位常大爷了。   对于钟唯懿竟然睡在自己的卧室这件事上,朱樱宝无力置喙。她端着热水,悄悄走进门内。朱樱宝的卧室除了木门,还有两道纱帐隔着床与外间厅。   纱帐间空间很大,够站下两个宫女。可是朱樱宝平时不喜欢有人守在她睡觉的私人空间里,就没让人侯在那。她没想到钟唯懿也一样,没留人在纱帐在伺候。看来必须得她亲自动手服侍钟唯懿了,朱樱宝沉下心,掀开纱帐看钟唯懿在干什么。   帘子一开就是冲鼻的酒气,看来钟唯懿喝了不少酒,可也别来污了她的地儿啊!   朱樱宝放下盆,摸索着去点灯。屋里有些暗,虽然可以看清桌椅大概的轮廓,但要做什么就不清楚了。   宫灯蓦得亮了,朱樱宝小心的罩上纱罩,这种蜡烛不同于民间用的普通蜡烛,它不但亮,还带有淡淡的香味。朱樱宝挺喜欢用这个蜡烛的,不过她也想体验一下用夜明珠来照明的奢侈做法。   屋里瞬间亮起来,通透的如同白昼。朱樱宝终于看清,钟唯懿睡在窗边的琉璃榻上,和衣躺着,拱起腿。那姿势看起来很怪异,应该很不舒服吧!   朱樱宝慢慢走近他,看到他皱起眉头,脸色潮红的样子。烛光下,钟唯懿如玉的眉眼有些朦胧,但在柔和的灯色下,他眉间还是萦绕着一缕无法驱散的愁绪。   朱樱宝搬了个圆凳坐在榻边,静静地看他。他一直是笑着的,有时是玩世不恭,有时是冷凝如霜,但朱樱宝不可否认的是,无论他是哪种笑,都是雅痞共存,皎如玉树,无人能比的。   可此刻,他睡着的样子,却是她从未见过的。灯光照在他脸上,给他镀上一层淡淡的清辉,他的五官好似都柔和下来。但朱樱宝觉得这样的光线却是恰到好处的,钟唯懿就像朱自清笔下夜里静睡的荷花,“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   光与影在钟唯懿身上奏出和谐的旋律,令旁观者沉醉难拔。   朱樱宝看着,竟然觉得有点口渴。她倒了杯茶,小口的喝着。目光还是没离开钟唯懿的脸,她忽然发现钟唯懿出了些汗,便拿了汗巾给他擦擦。   一手端着茶,一手伸过去给钟唯懿擦汗。未料钟唯懿就是这时候醒的,他一把抓住朱樱宝伸来的手,目光深邃的看着她。   朱樱宝两颊微鼓,嘴里的水还含着没咽下去。钟唯懿也不松开她,就定定的盯着她,朱樱宝觉得钟唯懿是不是还没清醒,悄悄地咽下嘴里的水。她眨眨眼刚要说话,就见钟唯懿的头动了动,她以为钟唯懿要起来,呼噜一声咽下水才张嘴,钟唯懿就拉过她亲了上来。   朱樱宝只感觉到有人遮挡住了她眼前的光芒,下一个意识,便是唇齿在纠缠,她的和他的。他抬起她的下巴,舌尖探进去在她齿间汲取水,好像是激渴的人尝到一颗鲜果,便不管不顾的先吃到嘴里,再用力的吸出它的汁水。而朱樱宝,就是钟唯懿嘴里的那颗鲜果。   朱樱宝被钟唯懿上来就亲的动作给弄懵了,也不知反抗,只在他带着酒味的舌头攻进唇齿间时配合的张嘴,让他吻得尽兴,品得痴醉。   等到钟唯懿松口的时候,朱樱宝已经是满脸桃红,眼里也有了潋滟水光,娇美的真像一颗鲜果。   钟唯懿抱着她,看她慢慢的平复着喘息,嘴角多了丝若有若无的笑。   朱樱宝是被钟唯懿拉过来的,所以此刻朱樱宝是趴在他身上的,隔着一层衣服都能感觉到他浑身滚烫,朱樱宝很不自在,动了一下想起来。   可钟唯懿搂得很紧,将她按在怀里,还伸出一手去摸朱樱宝有些红肿的唇瓣,却被朱樱宝扭头避开了。   “皇上醉了。”朱樱宝没看钟唯懿幽深的眼神,偏着头声音喑哑里又带着自持的清冷。   钟唯懿的手落在她耳垂上,轻轻捏了捏,他松开手,在朱樱宝坐起来的时候自己也起来靠在了榻背上。   “你去哪了?一天不见影子。”钟唯懿仍然是曲着腿,然而慵懒而坐的样子却不输他睡着的时候。他目光扫了眼所在的屋子,随手拿起了榻便木几上的杯子抿了口水。   朱樱宝有些僵硬的坐着,见到钟唯懿拿的杯子,眸光闪了闪,乖巧答道:“我去描春宫了,那里景色不错。”   “是吗?”钟唯懿似乎不关心朱樱宝的去处,手里转了转杯子,漫不经心问。“那里住的是谁?”   朱樱宝闻言有些惊讶,钟唯懿竟然忘了那里住的人是谁,可见有多久没去看向贵人了。但是后宫美人这么多,几日未见就不记得了也是常有的事。可朱樱宝对钟唯懿这不在乎的语气竟有些小失望,她淡淡回答:“是向贵人。”   钟唯懿眼睛眯了眯,放下杯子。朱樱宝坐着平静了会儿,看到榻边落着的汗巾,捡起来洗了拧干,微犹豫后还是坐在钟唯懿旁边给他擦脸。   “你今天喝了不少酒吧?要不要用膳?”想起常林士说他今天心情不好的话,朱樱宝觉得还是多顺着点他比较好,毕竟他是她的长期饭票,虽然开始接触时有些不愉快,但既然要一起搭伙过就还是把关系弄融洽的好。   钟唯懿侧眸看她,他亮亮的眼睛看的她又紧张起来。朱樱宝努力露出笑容,轻声道:“或者你还是先换件衣服?你身上全是酒味儿……”   后面就有点嫌弃了,朱樱宝还是不太习惯伺候一个身上满是酒味的男人。她极力掩饰自己的不情愿,但到底不如面前这个修炼多年的人技术精湛,两下子就被他看穿了。   “怎么,嫌弃朕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看到他危险的笑,朱樱宝连连摇头否认。她调整了下表情,让自己的不乐意变成喜欢中带点委屈的状态,弱弱道:“哪有!我就是觉得吧,夜有点深了,皇上也累了,就还是早点洗洗睡吧。我这是为了皇上好!”她特意强调,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真诚。   钟唯懿勾勾唇,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道:“好吧,朕就姑且信了你的话。”   朱樱宝轻轻松了口气,要继续给他擦脸,却被他握住手:“叫常林士进来,你也去梳洗吧!”   朱樱宝的笑一下就没了。钟唯懿这什么意思,今晚,他要留宿在这儿?   ~~~   秋浓伺候着朱樱宝卸妆清脸的时候,她都在想这个问题。怎么办呢?虽然钟唯懿长得不错,她也是他名义上的老婆,可她还没这么快就能接受跟他睡啊!   尽管她经常被他的脸迷到,但就这样交出自己纯洁了二十年的少女心,她还是难以做到!呜呜~可不可以跳过这一环,他们先从简单的朋友做起!   朱樱宝羞愤又烦躁的戳着簪子,一下没把持住插到了自己指甲缝里,疼得她脸都皱成一团了,秋浓见状忙拿来干净水给她洗了又抹上药膏。   “娘娘,您手里扎了跟刺,奴婢给你您挑出来。”秋浓看了看朱樱宝的手,请示道。   “嗯,拿个亮点的灯过来。”朱樱宝吩咐冬何道。   冬何往房里看了看,出去拿灯去了,更亮的锦明灯都是放在外厅照明的比较多。她掀开帘子出去的时候,朱樱宝看到了玉门上挂着的红色锦灯,火红崭新又明亮,在黑夜里看起来温暖极了,像是集尽了世间的希望,只在这一刻点燃为你引路。   不知怎的,她就想起了今天去描春宫,在宫门口看到的挂在那牌匾左右的,破烂又失了颜色的旧红灯笼。   看着冬何拿进来的锦明灯,朱樱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拾掇好自己,朱樱宝在卧室外,又遇见了守着的常林士。常林士白胖的脸上虽然不见笑容,却也没了接朱樱宝回来时的冷峻阴鸷。朱樱宝走过去,抿抿唇,道:“常公公,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件事?”   常林士看了眼朱樱宝,对于她带了恳求的语气微微惊诧。但转瞬间,他又微躬腰,语气平和浅笑道:“娘娘请说,奴才先听听是什么事儿?如果奴才没那个本事却应承了娘娘的事儿,那奴才就难办了!”   朱樱宝见常林士这里有望,不由喜笑道:“公公也知道我今天去了描春宫,见到向贵人那里实在是太简陋寒酸。我觉得描春宫是个别致的地方,想来当初也是废了一番心思修建的,我不忍心看它就这样破败废弃,想请公公派人去修缮一下,把向贵人那里仔细整理一番,毕竟马上就是新年,向贵人那里太冷清破落也不好。常公公,你觉得呢?”   常林士听了,眉头紧锁。看得朱樱宝也揪起了心,果然,她听常林士推脱道:“娘娘可是为难奴才了,描春宫那里一向如此,若是要修茸也要有皇上的旨意才行,奴才不敢妄自行事。”看朱樱宝很失望,他又道:“如果娘娘真是想帮向贵人,不如去求求皇上。这宫里想干什么,不得看皇上的脸色做事啊!奴才胆子再大,也不敢忤逆皇上啊!”   朱樱宝理解的点头,果然还是要求大BOSS才行啊!   钟唯懿已经沐浴完毕,宫人把卧室整理完,点上香,室内也没了浓郁的酒气。   朱樱宝心里忐忑的走进去,看到钟唯懿站在窗口,不知在看什么。   朱樱宝也不出声,走到离他较选的桌边站着。卧室的门被关上,纱帐层层放下,屋里暧昧的气氛慢慢氤氲起来。   朱樱宝紧张的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好,就盯着钟唯懿的后背。不妨钟唯懿突然转身,两人的目光对上,朱樱宝像做错事被抓住的小孩,迅速转开视线。   钟唯懿瞟了她一眼,眸里幽深,朱樱宝乖乖地从桌边走过来,仰起头,声音低低柔柔的问道:“皇上处理政务累了一天,要不要先歇息?”   钟唯懿看着她,挑挑眉却不说话。朱樱宝心里直打鼓,只好再接再厉道:“皇上如果不累,我就先陪皇上说说话?!”   也不等钟唯懿有什么反应,她伸手挽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到了琉璃榻上坐下。她看了看钟唯懿的神色,只见他眼里有些戏谑的笑,似乎在看她要做什么。朱樱宝咬咬牙,大胆的把手伸到他脸旁,试探道:“我给皇上揉揉?!”   钟唯懿捏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指包在掌心里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看出来她是有心事了,才会这样讨好他。   朱樱宝眼皮跳了下,声音柔得像怕惹他不开心。“我今天去了描春宫,觉得那里很不错,就是太久没人打理,破旧寒酸了些。我想,就快要新年了,不如修茸一番,也别让宫里留着一个冷清破落的地方。”   钟唯懿一根根捏过她的手指,觉得柔细不像话。到底是世家小姐,虽然在民间待过一阵,也还是没体会到人间疾苦。   朱樱宝等了半天,没听到他的答复。她动了动手,钟唯懿才抬眸,看着她有点无辜道:“你说什么?朕没听清。”   朱樱宝看到他眼里揶揄的笑,有些气闷。可是自己要他办事,又不能发火,只能耐心地重复一遍:“我想请皇上下旨整修描春宫,别浪费了一块宝地儿!”   钟唯懿以手撑头笑望着朱樱宝,笑得有点坏。“这个啊,一直是常林士在管,朕也不清楚……”   朱樱宝急了,这两人怎么一个推一个啊,有没有点责任心。她身体前倾了些,又不敢表现得太急迫,她伸出手理了理钟唯懿的领口,有些委屈的说:“我找过常林士了,可他说这事要皇上发话才可以。皇上你就别再想了……”   看着朱樱宝这娇气埋怨他的样子,钟唯懿的心忽地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勾了勾唇,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问道:“要朕帮忙,有什么好处呢?”   朱樱宝咬咬唇,手伸到他脸旁轻轻碰了碰,她的手细长又白嫩,钟唯懿想去握,没想到身前的人一动,随即双手抱上他的脖子,她凑在他的耳边说:“皇上什么都有,还来问我要好处吗?这是一件好事,你就答应了吧,好不好?!”   朱樱宝红着脸埋在他怀里,声音委屈又娇软,她的音调拖的长又婉转,妍媚里有丝羞怯。钟唯懿看到她轻颤的睫毛,想:原来她撒娇,是这样子的。   他抬起朱樱宝的下巴,看到她绯红的脸。她眼里晶莹透亮,像是集尽了屋里的明光,含有期待,又有水润的羞赧。但他的影子,才是映在她眼里最动人的东西。醉在眼前人的双眸里,钟唯懿瞬间像是被勾了魂似的,突然觉得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情不自禁吻上她的眼,流连过她的五官,舌尖按着她的唇形描绘了一圈,耐心撬开她的贝齿索取一番才离开。目光变得幽暗深邃,抵着她的额头,钟唯懿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两天一更,内容棒棒哒!亲们可以留个言吗,求抚摸~⊙▽⊙ ☆、文之七十四 不如温柔同眠      这一晚钟唯懿到底是没碰朱樱宝,他压下了心底翻腾的欲念,只与朱樱宝相拥而眠。还是慢慢来吧,欲速则不达!   朱樱宝也放下心,还好没有做到最后一步,所以现在给他亲亲抱抱也没什么的了。况且她也以为,何必非要做那事,红被翻浪什么的,还不如温柔同眠呢!   钟唯懿上早朝走了一会朱樱宝就起来了,她可没忘钟唯懿昨天占了她便宜答应她了什么。   叫来常林士说了修整描春宫一事,有了钟唯懿的特批他果然利落的答应了。朱樱宝没多说什么,只特意嘱咐了要把描春宫门上的灯换了,余下的听向贵人的主意。   了了一件事,朱樱宝觉得轻松了一些。朝朝过来她又抱着她要她练习走路,她觉得朝朝是个很聪明敏感的孩子,只是她之前没注意到这些,所以现在有时间了就好好教她吧!   过了几日,常林士来给朱樱宝说了下整修描春宫的事,向芳洲的要求不多,只是要人把那片风信林好好修剪养护一下。但常林士还是把描春宫上上下下都修缮一番,更换了新的家具摆设,总之等到朱樱宝再去描春宫的时候,那里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   因为将到新年,宫里又开始忙活起来,朱樱宝是不关心这些事的,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好了。例如,配合杜之琳宴请世家宗妇,当好一个花瓶。   杜之琳又来碧萱阁了,这次她还是来给朱樱宝送东西的。新年了嘛,大家都要做新衣啊,所以她又送来了一批新鲜的好锦缎,说是皇上吩咐给长公主做冬衣的。可那样明亮华贵的料子,又哪里适合孩子做衣裳呢!不过是皇上想疼宝妃,又怕招来宫里人的闲话,拿长公主做幌子罢了。左右宫里就这一位最精贵,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她也无人敢议论。   杜之琳不敢大意,钟唯懿有什么吩咐她都是亲自做。朱樱宝觉得有时候她真像钟唯懿的管家,钟唯懿后宫里的琐事都交给她,是真倚重她相信她,还是觉得她只配做一个供人使唤的女仆呢?如果钟唯懿根本不曾把杜之琳看在过眼的话,那她的那些虚名与付出,只是一个可悲的笑话!   杜之琳端坐在朱樱宝下当,既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端着姿态难为。毕竟她只是个沾朱樱宝的光才晋升的婕妤!大厅里摆着许多鲜美靓丽的缎子,杜之琳说这都是皇上亲喻送来碧萱阁的,给长公主做新衣。   朱樱宝看着快亮瞎眼的布料,想问钟唯懿,你确定这能给小孩子做衣服,也太花哨了吧!   可当着杜之琳的面又不敢表现出不满,不然人家还以为你这是在炫耀呢!朱樱宝含笑收下了东西,表达了自己对皇恩眷顾的莫大荣幸,谢过皇上谢过她,以为杜之琳就要走了。没想到杜之琳却提出,想看一眼长公主。说自打周岁宴后,就没见过长公主的面,倒是有些想念了。   朱樱宝不好推脱,这只是个人之常情罢了。就让人去带朝朝出来,自打留用了冬何与秋浓,她就让绿蕙在朝朝身边伺候,因为绿蕙是她唯一信得过的人,当然最放心她照顾朝朝。   绿蕙抱着朝朝出来,朝朝正拿着一个波浪鼓摇着。她最近很喜欢这些叮当响的小东西,钟唯懿就让内务府做了些小玩具过来。看到朱樱宝,她就要下地走过去,绿蕙没有阻拦,她知道朱樱宝也想让朝朝尽快学会走路。   朝朝迈着摇晃的步子,嘻嘻笑着向朱樱宝跑去。朱樱宝张开双臂接住她,在她耳边道:“朝朝,看那是琳婕妤,你走到她那去再回来,娘亲给你糖吃好不好?”   朝朝转头,看到笑望着她的杜之琳,乖巧的走过去,把手里的波浪鼓给她,意思要她晃着玩儿!   杜之琳接过波浪鼓,看着圆润可爱的朝朝,眼里浮现出羡慕。然而她很快掩饰下去,对朱樱宝道:“长公主现在会走路了,长得又好看,娘娘真有福气。”满宫只她一人有孩子,母凭子贵,朱樱宝可不是最有福气的!   朱樱宝笑笑,“别看朝朝现在乖,闹起来的时候可让人烦了,真想狠狠教训她一顿,发脾气的时候哄也哄不好,也不知这样倔强是随了谁!”   杜之琳看着不过走了几步又懒了,走到朱樱宝那儿就赖在怀里撒娇的朝朝,淡淡笑了:“便是长公主再不乖,娘娘也舍不得责备吧!皇上那里,也该是不许的。长公主毕竟是天之骄女,有脾气又有什么呢!”   朱樱宝没有接话,哄着朝朝喝水。杜之琳目光随意扫过朱樱宝身后的冬何,微微一闪。   ~~~   好不容易送走了杜之琳这个大神,朱樱宝才微微松气。也不知道钟唯懿怎么想的,傻掉了吗,每次都让杜之琳来跑腿!他自己倒见一次就闷上几天不出来。   陪朝朝玩儿累了她就和朝朝一起睡了,晚上绿蕙来报,杨御医来给长公主请平安脉了。   杨御医给朝朝检查一番,活蹦乱跳的没一点儿事,他就放下心了。   只是朱樱宝却有个疑问想问杨御医,她请杨御医到一个静室里,好奇问道:“是否每一次御医出诊,都会把详细情况记录在案?”   杨御医点头,朱樱宝又问:“那向贵人近日身体不适,可否请了御医?”   杨御医道:“这个倒没有,不过微臣不是向贵人的指定御医,也不太清楚向贵人身体如何。”   朱樱宝点头,复拜托杨御医道:“我去看了向贵人,看她情况不太好。她又喝了酒,情绪波动大,我有些担心她。如果杨御医有空,可否帮我多留意下向贵人?”   杨御医自然应允。朱樱宝又问了朝朝现在阶段要注意的地方,才送了杨御医离开。   不过向芳洲到底那日的情绪失控是因为什么,多日氤氲出的药香又为哪般,她可是很奇怪!一个不受宠的女人,依照向芳洲那性格,也不是为钟唯懿黯然伤神的。那么她心里,有的到底是谁?   朱樱宝觉得,自己偶然间可能挖到一个宫闱秘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有更新哒! ☆、文之七十五 忘了他是帝王   过了一月,描春宫的修缮基本完成了,都是宫里出资出力,朱樱宝一点也不担心。   这时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宫里过年的相关事宜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这些都是常林士和杜之琳在管,朱樱宝一点没沾手。   而受了朱樱宝恩惠的向芳洲,觉得自己也不能再藏在描春宫,是该去拜访一下朱樱宝,以表谢意了!   朱樱宝正在给朝朝试新衣,尚衣局做的衣裳精美极了。只见朝朝的凤袍外面罩着一件正红色冰绸马甲,马甲的左右襟处各绣了一只巴掌大小的麒麟捧珠,脚踏祥云的图样。   朝朝也是穿了新衣兴奋极了,在朱樱宝面前不老实的蹦跶着,挥舞的小手如玉一样般,看不见那一双玉腕上戴得什么首饰,只是能听到一阵环佩之声,清脆悦耳。   朱樱宝并没有半分恼怒,只笑看朝朝在榻上闹腾。可能在古代长大的孩子,也只有穿新衣这一件事可供娱乐了。   向芳洲神色淡淡的看着这一幕,没有羡慕也没有嫉妒。等到朱樱宝觉得玩够了,才止住她,除了她身上尖锐的饰物,让绿蕙盯着她,带她一边爬着玩去。   “向贵人身体可好些了?”朱樱宝抿了口热水,笑问她。   “没有再喝酒,被春鸣天天看着喝药,我觉得已经好全了。所以,才敢来看望公主与娘娘。”回答朱樱宝的话时,向芳洲脸上才有了浅笑。   朱樱宝点头,不甚在意向芳洲清冷的神色。她忽然想起一事,又问:“描春宫番修的如何了?一切都还合你意吗?”   提起这个,向芳洲定定看了朱樱宝一会儿,见她眼里尽是真诚,她眼里也露出暖意来,终于是放下了所有防备,向芳洲诚挚的答谢朱樱宝道:“娘娘会帮我,我真是没有想过。其实在描春宫住了这么久,它是怎样的环境我完全不在乎。可是能有一个人关心我,在意我过得是什么生活,我还是会感动,会想要更多。娘娘,不是我看不上你的帮助,只是在宫里,我注定要一个人孤苦而活。以后的日子,我不可能光靠你的帮衬生活,将来不论我如何,请您看着就好,您的好意,我都明白……”   朱樱宝听着向芳洲的话,心里有些郁闷。第一次帮人结果被拒绝,她是该庆幸不用惹祸上身,还是悲哀这深宫不能相信人心呢?   朱樱宝摸着杯子的轮廓,静默一会儿,语气低沉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插手你的事。这一次算我不对,但还是请你接受吧!就当我不忍心,看到那么漂亮的宫殿被荒废。”   向芳洲深深拜过朱樱宝,心里虽然不忍心,但还是要冷漠以对,和她保持距离。因为自己以后要做的事,不该牵扯进她。   向芳洲离开后,朱樱宝看着她送来的礼物,尽是些小孩子玩的,虽不值钱,却胜在新颖,可见也是用了心思的。只是不知,这样一个高傲的女子,究竟要怎样,才能打开她的心扉呢?   心情有些低落,晚上钟唯懿来的时候,难得看到朱樱宝秀眉轻蹙的模样,那眼笼淡愁的样子,可不比林妹妹差,也是极惹人怜惜的。   她就卧在卧房的琉璃榻上,静静看着窗户发呆。浑身散发出“宝宝不开心,惹我者死”的气息,明眼人都不敢去触这火气。   包括专业炮灰的朝朝,也被绿蕙抱的远远的,就算她晚上又闹起来不肯吃饭也不敢给朱樱宝说。   然而有新的炮灰专业户上岗,众人也不用担心朱樱宝的低气压,纷纷屏息退散。   钟唯懿进到卧房,也感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有失落,有不甘。他不禁一笑,走到朱樱宝身边,才看到她冷着俏脸,一副谁也不搭理的样子。   他坐下,伸手摸她的脸,被她躲开了。然后她就侧卧着,像是没有看到人一般。钟唯懿第一次看到有人跟他闹脾气,觉得有趣,便自己笑着凑过去在她耳边道:“怎么了?朝朝惹你生气了?”   朱樱宝不说话,钟唯懿又执起她的手,轻佻着语气问:“用膳了没?是不是等朕等久了不高兴了?”   朱樱宝闷闷道:“不是。我不想吃饭,皇上自己吃吧!”   她现在实在是难以用笑脸去讨好钟唯懿,她的心情糟糕透了,没有和钟唯懿调情笑闹的心思。   然而钟唯懿却没有料到朱樱宝此刻的心情,只是想,美人嘛,时间久了就会使小性子,想要男人哄哄。而男人也吃美人这欲拒还迎的一套,钟唯懿之前风流逍遥时,也对美人怜惜纵容,此乃情趣,此时对着朱樱宝,低声柔哄也不觉得有什么。   钟唯懿捏着朱樱宝的手慢慢向上移,到了她柔软的地方故意碰了几下,看到朱樱宝的身体微颤,他坏坏笑了,揶揄道:“原来宝妃是想朕了,难怪如此失魂落魄……”他的手落到朱樱宝领口,还没探进去,突然就被朱樱宝抓住,用力的甩开。他还没反应过来,朱樱宝已经腾得坐起来,双眼通红的看着他,眼里有憎恨和厌恶。   “不要碰我!”她声音尖锐,眼里寒冷,藏满了愤恨和轻蔑。   钟唯懿被朱樱宝冰冷的眼盯得愣了下,他想问朱樱宝怎么了,却被她激动的推下了琉璃榻。朱樱宝情绪失控时力气用的很大,钟唯懿直接就被推得躺坐在地上。他愕然的看着僵硬在榻上的朱樱宝,一时忘了起来,忘了生气——因为自己帝王的尊严被践踏了。   朱樱宝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钟唯懿,他是被她给推倒的。真是胆大包天……   她喘着粗气,理智慢慢回来。她惹怒了一个君王,丢尽了他的面子,她该怎么处理,才能在他盛怒的时候,保全自己的小命?   钟唯懿脸色变得铁青,眼里的情愫凝结成冰。他对女人纵容温存,并不是让她放肆,触犯到他帝王的尊严。他从来都是骄傲凌人的,何时被人这样嫌弃憎恶,毫不留情的推开过?   简直是奇耻大辱!   钟唯懿慢慢的站起来,脸色阴鸷的走向朱樱宝。朱樱宝感觉他是带了一团黑气而来,周身的低气压能把人冻死,他一皱眉一瞪眼,就是黑云压城城欲摧,让她恐惧迫切的想要逃走。   朱樱宝的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她咬唇,内心又是后悔又是惊恐。泛红的眼里泪水就跟断闸的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刚才她也不知道脑子里怎么想的,就是听到钟唯懿那调戏女子的话,突然很羞耻很生气,发火时脑子一空白就把此刻她无比讨厌的男人推下去了。她竟然忘了他是什么人了,是他对她太好,让她得意忘形了。   看到钟唯懿寒凝如霜,冷硬如铁的面孔,朱樱宝一怕就又做了一件让人捂脸的错事。   她像是偷吃被发现的猫儿,一下子敏捷的跳起来向卧房外跑去。然而惊俱里动作僵硬,虽然敏捷却不迅速,还未跑出去就被钟唯懿抓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她要作死了,谁也没有办法←_← ☆、文之七十六 很不安怎去优雅      钟唯懿捏着她的手腕,桎梏着她如同铁链。把她一步步逼到墙角,钟唯懿邪笑着,眼里是暴怒与嗜血,看的朱樱宝眼泪直流,面容惊恐,她瑟瑟发抖的避开钟唯懿慎人的眼神,柔弱的如同一朵娇花,让人就想去□□。   “你跑什么?”钟唯懿捏着她的下巴,声音低沉邪狞。   朱樱宝双手抱胸,就是电影里被恶霸调戏的经典保护动作。她仰头看钟唯懿,被他狠戾的神色吓得抖的不行,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朕又没说要打你,你怕什么?”他的手抚过她沾泪的睫毛,语气危险的像是集尽了怒气的恶魔。“刚才推朕的时候,你怎么不怕呢?”   朱樱宝咬着唇,简直不能更害怕。钟唯懿虽然没有直接动手打她,可这样阴阳不定的语气,更让人胆战啊!   就是看不得朱樱宝做错了事还眨着眼睛祈求的看他的样子,就像是自己逼得她犯错一样。钟唯懿捏着朱樱宝的手猛然用力,疼的朱樱宝脸色惨白,她挣扎,却还是敌不过这暴怒的男人。   “说话呀!朕要怎么罚你才好呢?”钟唯懿的手移到她纤细脆弱的脖颈处,觉得只要他用力一捏,就能让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从此消失。可是,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他竟然觉得欺负她一番会更好玩。   感觉到钟唯懿一瞬流露出的森冷杀意,朱樱宝是哭都哭不下去了。她的手无力的抵着他的胸膛,想借此让他捏着她脖子的手松点力气,她快窒息了。   朱樱宝艰难的呼吸,发出的声音细如蚊鸣。“皇上,我错了……”你要打要骂就动手吧,别这样折磨人好吗?   朱樱宝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被绑匪抓住,威逼折磨的时候。可那时她知道自己没有危险的,因为他们只想谋财,没想害命。可眼前这个犹如修罗的男人,却是真的动了杀念。他没想放过她,如果她再不挣扎一下,可能难以从他手中博出性命。   这样艰难的挣扎求存,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感到脖子上的铁链还是渐渐收紧,绝望慢慢升起,她好似放弃的闭眼,等着这场磨难结束。   钟唯懿没有动作,只是双眼幽深的盯着朱樱宝惨淡的面容。就在僵持之间,朱樱宝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孩童的笑声。虽然模糊,朱樱宝却知道,那是她的朝朝。   笑的开怀清脆,充满生气,宛如能清除你内心恐惧与绝望的天籁。可如果自己就这样死去,那这清纯之音,是否会蒙尘,如困在描春宫里的向芳洲,纵然不喜无望却只能孤芳自赏。   朱樱宝的身体颤动起来,她垂下的手捏着衣摆。挣扎又纠结,她不想死,她放不下朝朝,她不甘自己用心想过的生活,就这样轻易折碎在一个人掌间。最重要的是,她的朝朝,离开了她,要怎么办?在这吃人的深宫,难道去指望眼前这个无情冷酷的男人吗?   朱樱宝缓缓睁眼,撞进一双黑如浓墨纠缠成云的眸子里。在那幽深里,倒映出的她柔弱却又倔强。声音沙哑的开口,她道:“皇上,我错了……”依然含有泪光,里面却有无声的祈求。   不同于第一次的认错,那是恐惧与屈辱。而这一次,朱樱宝是真心想要活下去,想用自己薄弱的自尊,来换取钟唯懿的一点怜惜与悲悯。   朱樱宝仰头,不惧钟唯懿淬冰的目光。她看到他嘴角嘲讽的笑,也只能默默忍下。钟唯懿松开手,朱樱宝就软软的跪坐在地上,她几乎没有力气,却坚持跪着,嘴里干涩道:“是我错了,触怒皇上,还请皇上大度,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再没有下一次……”多么苍白无力的说辞啊!   站立在她身前的钟唯懿没有动静,朱樱宝却感觉到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充满了不屑与厌恶,就像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在看一个卑贱的蝼蚁。她很怕他现在这个不发一语的样子!   朱樱宝还想再求情请罪,却听见钟唯懿冷锐的声音:“外面是朝朝?”   朱樱宝猛地抬头,看到钟唯懿邪魅带狠戾的笑。他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外面,这一举动却把朱樱宝的心高高提起。她觉得现在的钟唯懿就像是一场酝酿风暴的湖水,只要爆发能波及到方圆数里,只要和朱樱宝沾边的,将无一幸免。   钟唯懿同样看到了朱樱宝眼里的紧张与惊惧,他太清楚朱樱宝在乎什么了。只要拿捏住她的命脉,她无力挣扎。   朱樱宝紧张不已,钟唯懿笑的太不怀好意,她忽然明白钟唯懿要拿什么来惩罚自己了。   她大惊,蓦地睁大眼身子一动,就准备要抱住钟唯懿的大腿求他了。钟唯懿对她怎么样无所谓,绝对不可以动朝朝!   钟唯懿却敏捷的避开朱樱宝抓过来的手,冷笑看着朱樱宝,充满戏弄。“朕觉得没必要罚你,只是你最近表现很不好,朕不放心继续把公主交给你养。公主送到紫宸宫去,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反省一下!想明白自己错在哪了,再来见朕!”   朱樱宝匍匐在地,心里的不安稍稍减退。钟唯懿并没有要重罚她,只是把朝朝带走一段日子。她可以松一口气,只是心里依旧是空落落的,酸楚无力。   朱樱宝微微撑起身子,那样子不雅极了,然而却无暇顾及。她垂头声音低低道:“是……多谢皇上,只是朝朝太小,能不能让绿蕙去照顾……”   钟唯懿冷笑:“你有什么资格跟朕提要求!”   朱樱宝呼吸更轻,却没有回话。钟唯懿冷睇她一眼,拂袖含怒而去。朱樱宝很失落的坐在地上,静静听着外面响起的吵闹,一会儿有朝朝的笑声传过来,清晰在耳﹔一会儿又响起朝朝的哭声,越来越模糊,最终在碧萱阁外消失。   朱樱宝的手紧捏掌心,慢慢有泪滴在上面。一滴﹑两滴……慢慢如雨下,却静谧无声。   ~~~   朝朝被接到紫宸宫,绿蕙还是没能跟过去。谁也不知道在卧房里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最后皇上龙颜大怒的出来,吩咐收拾公主的东西,带入紫宸宫。   而那夜宝妃没有露面,只在破晓时命人送热水进去,中午绿蕙又送了午膳进去,晚上,宝妃才出来。   她面色平静,并没有难过与惊惶。她出来后径直到了公主的卧房,看着公主常玩的玩具出神,偶尔淡淡一笑,没有说话,没有流泪。   朱樱宝觉得,一个人静一静也好,否则那么多杂乱的头绪,要怎么样才理得清呢!   她生气,也不知为向芳洲,还是因钟唯懿。向芳洲拒绝她的好意,她除了失望无太多情绪。只是想起连接受她的好意都要惊慌失措,生怕惹怒某人的向芳洲,会为她悲哀。   她心情不好,喜欢一个人待着谁也不理。可钟唯懿那家伙却偏偏要来挑逗她,说什么不好呢,就是普通的温柔软语,她还可以觉得他是在哄自己,是把自己这个可利用的人放在了眼里。   但他偏要说那样风流混账的话,就让她觉得很羞耻,很愤怒。他只是把自己当作了一个新宠物,高兴时逗弄一下,根本不考虑她的感受。他可以在转瞬间忘了描春宫住的是谁,即使不喜欢,可也是受他宠爱了一段时间的人,就这样说忘就忘,如同丢弃一个玩具。   但朱樱宝是谁,怎么允许男人只把她当玩物,不尊重她。尤其是——那个她暗地里还动过心的男人。他更不应该这样轻佻,他的言行,都让她心寒与厌恶。   所以她才忍不住推开了他,他伸过来的手,让她觉得脏。他满嘴情话,呼出的气息都是风流不羁,她感觉很恶心。他这样的无耻放.荡,根本不配陪在她身边,在那瞬间她只想让他滚远!   可是只想着自己当时感受的朱樱宝,却忘了这样多情不羁的钟唯懿是谁。他是一个帝王,从来都不会为一个女人付出真情,停下戏弄花丛,逢场作戏的脚步。他虽然玩世不恭,好胭脂美色,却不是谁都可以看不起,直接暴露出自己对他的不齿的。   他有自己的脾气,有自己的尊严。他与生俱来的骄傲与自负,不容人践踏。朱樱宝这样毫不留情的斥责钟唯懿,流露出不满和憎恶,无疑触到了他的逆鳞。若不是顾全他的大局,想到将至的新年,他岂会放过朱樱宝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   他会直接把她关到刑罚司,大刑伺候。又岂会简单的恐吓她一两句,抢走她心爱的女儿,用这么简单,也无比幼稚的方法来折磨她?   朱樱宝压下心里的躁动和害怕,想着朝朝不在身边,钟唯懿顾及局面也不会亏待朝朝,才能平静的坐着思考,反省自己冲动犯的错误。   果然冲动是魔鬼,以后就算心里再厌恶,再忍不下去,也不能对钟唯懿表露出来。他外表俊美风流,骨子里却还是一个残忍暴戾的人,她不该因为她一时的温柔,就忘了自己不该逾越的底线的。   钟唯懿打打自己的头,心里对自己的错误行动批评一百遍。   钟唯懿带走朝朝,说让她反省够了去找他。是让她再哭一边,承认错误,再夸夸他,求求情,只要态度端正就能领回朝朝吗?   朱樱宝觉得应该是这样,可钟唯懿心情不好,应该也不想太快见到她痛苦认错,所以她还是再躲一段时间,等钟唯懿气消了再说。   然而朱樱宝这边是自己把自己劝住了,打定主意缩头不出去。钟唯懿把朝朝带走,却是招了大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朱樱宝也很纠结,在恋爱的过程里总是自己坑自己,然后自己安慰自己→_→ 自欺欺人有木有…… ☆、文之七十七 不许乱说!   钟唯懿把朝朝带回了紫宸宫,指了个暖阁给她,让常林士找人好好伺候,就没了下文。常林士也不知道钟唯懿和朱樱宝闹了什么别扭,就把朝朝给接走了,然后自己也不管。可钟唯懿不管,他却不能怠慢呐!   常林士找了宫里照顾过孩子有经验的姑姑,还有手巧心细的宫女来,呼啦啦十几个贴身照看朝朝。这个齐岚金贵的长公主,照看不好可就是他们的死罪,所以没有人敢松懈偷懒,一个个都瞪大了眼围着朝朝转,这也不许朝朝玩,那也不许朝朝碰,生怕一个不察朝朝就受了伤。   这可把一直以来被朱樱宝散养的朝朝闷坏了!在朱樱宝身边的时候,朝朝是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没危险,朱樱宝都由着她,可没觉得自己女儿有多娇贵柔弱。   到在紫宸宫就不一样了,什么都玩不成,朝朝不干了。她不肯好好吃饭,不愿意听教养姑姑的话穿衣行事,成天就是闹啊哭啊!可把紫宸宫的人折腾够了!   每天的喝水吃饭,都是一个难题。朝朝竟是谁也不答理的样子,任你端了水,弄了衣服,她都扭着一张小脸,只当是没有看到人了一般。   教养姑姑与伺候的宫女每天都想尽法子哄这位小主子开心,好乖乖吃饭。可就是没用,朝朝谁的话都不听啊!若是玩闹还好,不理自己静着就罢了。可是吃饭这事却是小孩子十分要紧的一桩子事,朝朝在朱樱宝身边的时候,就要人三哄几哄的才肯吃,现在姑姑们怎么也哄不过去,朝朝就是扭头不愿吃。   若是放在其它的小孩子身上,打骂过后便是灌了,可是,现下却没有人敢稍用那么一点子的力气,又哪里真的敢恐吓她,只怕小公主的身上出了一星半点的伤痕,让皇上看到了震怒重罚。   所以这苦差事做了三天,教养姑姑们就受不住了。小公主不肯吃饭,那哭闹的样子都蔫了,再这样下去,小公主饿出个好歹来,他们也活不成了。就把朝朝闹脾气不吃饭一事,哭到了常林士跟前。   常林士也是难为啊,皇上把公主接到紫宸宫就不管了。三天问也没问,再说将近年关政务繁忙,皇上估计也没时间理会这孩童闹脾气的事情。   所以……还是亲自去瞧瞧吧!常林士到了暖阁,看到跪了一屋子的奴才,教养姑姑手里端着煮烂了的碧粳粥,低声细语的哄着睡在床上不出声的朝朝。   一见到常林士,那姑姑就跟见到救星似的,眼里露出求救的意味,跪在了床边:“常公公啊,老奴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公主不愿意吃饭,这几天也就喝了几口汤。老奴怎么哄也没用,公主就是不张嘴。求常公公想个办法吧,再这样老奴怕……怕……”说到后面,教养姑姑就快哭出来,端着碧粳粥就磕头请罪。   常林士看着跪着的人都愁眉苦脸,想来也是为朝朝伤透了脑筋。小孩子不好好吃饭确实难哄,这位小主子又是金贵的,要怎么解决这个难题呢?   常林士叹口气,轻轻的坐到床边,唤了声背对着他的朝朝。朝朝不动,他无奈伸手翻过朝朝,一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却是大惊失色。   朝朝原本活泼圆润的脸蛋失了白嫩颜色,嘴唇也微微干燥起皮,小脸皱成一团,整个人看起来颓废虚弱。常林士可是心疼坏了,皇上把人交给他却养成了这个样子,他要怎么跟皇上交待啊?还有宝妃娘娘那里,把小公主养的伶俐健康,成天蹦蹦跳跳活泼可爱极了。然而到了紫宸宫却成了这幅无力病弱的样子,叫宝妃娘娘看到了可不得打得他一脸血。平时小公主磕着碰着都心疼的跟什么似的,现在这样了……   常林士想起朱樱宝冷笑咬牙切齿的样子,打了个寒战。他抱起蔫了吧唧的朝朝,冲底下跪着的人怒吼:“小公主好好的教你们照看成这样,我看你们都不想活了。既然小公主闹脾气不吃饭为什么不早说,若真出个好歹来看皇上不剥了你们的皮!都滚出去,快端膳食来!”   众人被骂得不免浑身发抖,听到常林士的话忙不迭全退了出去。常林士托着朝朝无力的身子,心里也是惊俱难受。他亲自给朝朝擦了脸,半哄半灌的喂她吃了碗粥,看她脸色稍稍好了点,才松口气去见钟唯懿了。   钟唯懿才看完今□□臣递上来的奏折,常林士就苦着脸来找他了。   “皇上,奴才刚去看了小公主,那里情况不太好。没有请示皇上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还是求皇上亲自去看看小公主再做决定吧!”常林士偷瞄了眼钟唯懿不虞的脸色,还是大着胆子恭敬道。“看皇上是把小公主送回碧萱阁,还是……”   他话没说完,就被钟唯懿砸在地上的杯子吓得跪下。“常林士,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朕要怎么做,还用你来说吗!不许把公主送回宝妃处!好好看着就行了,该怎么做还要朕教你吗?滚出去!”   常林士听着钟唯懿大怒的责备,心里明白这是宝妃娘娘惹到了皇上,皇上把气都撒到了小公主身上!可即使皇上再生气,他也得把情况说出来,免得皇上做出什么后悔的事,和宝妃娘娘彻底生分!   常林士磕了个头,恳求道:“皇上还是去看看小公主吧!奴才不敢隐瞒皇上,照看小公主的姑姑没做好事,小公主现在很不好。这都是奴才的错,求皇上给个恩典,看看小公主要怎么安置才好!否则,宝妃娘娘那里,奴才也没脸去见啊!”   钟唯懿听着常林士的话,却是眉头一动。“宝妃来见你了?”   常林士一听就知道这事有门儿,忙回答:“是,昨天宝妃娘娘才偷偷见了奴才,问了皇上……和小公主。宝妃娘娘瞧着不太好,人憔悴了些,估计是为惹恼了皇上在自责呢!小公主不在身边,宝妃娘娘也很是担心,才问了奴才几句。奴才说皇上心情还是不悦,劝宝妃娘娘过几日来请罪道歉;小公主那里,奴才只说一切安好,宝妃娘娘这才放过奴才,可今日小公主就成了这样,奴才实在是愧对宝妃娘娘的信任啊!还请皇上怜悯,去看看小公主吧!不然几日后宝妃娘娘来了,看小公主这样儿,又该心疼埋怨皇上了……”   常林士一通好劝,夸的钟唯懿神色缓和几分。他的话题就是围绕朱樱宝展开,说一大堆废话,也没见钟唯懿打断,胆子大了些才又求起情来。钟唯懿沉吟半响,才在常林士的千求万请里去了暖阁。   “朕是看在你的份上才来这,你出去不许乱说。公主怎么样了不准传出去,要是有人来朕跟前哭诉,朕可饶不了你!”钟唯懿在路上还在神色严肃的警告常林士。至于这会哭诉的人是谁,又听了什么,常林士心里明白,却只能点头保证不乱说。可这话不说能让人哭吗,能主动来皇上面前吗?   皇上这要求哦,可是难为他这张老脸了!这年头,公公不好当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运动会来临,更新不定。虽然平时也不定! ☆、文之七十八 仿佛知道他疼她   钟唯懿到了暖阁,门口及内室都跪着宫人。走进朝朝睡得房间,却没看到伺候的人,眉头紧锁。他压抑的怒气在看到朝朝睡着被子却落到床下这一幕时爆发。   “常林士!”钟唯懿怒吼,捡起被子给朝朝盖上。常林士则被叫的心肝一颤,跪倒在地。   “这就是你说好好伺候?你让朕来就是看公主怎么不好的?”钟唯懿脸色阴寒,一股难以形容的凛冽杀气充斥在房间中。   “奴才知罪……”常林士脸色刷的一下变了,急急告罪。   钟唯懿却是无比愤怒,他一脚踹倒床边的木几,上面的东西在地上摔个粉碎。“你们就是这样应付朕的?”   他背着手在屋里走了一圈,呼吸急促低沉。那是气的,他总算明白常林士为什么非要他来看朝朝了,他若再不来,以后是真的没办法见朱樱宝了吧!   气氛压抑间,朝朝模糊的醒来。轻轻的叫了声,也没哭,只自己挣扎着爬起来揉揉眼睛。看到钟唯懿,她委屈的冲他咿呀一声,那小可怜的样子,看的钟唯懿竟有一丝心疼与愧疚。   “伺候公主的人呢?都死了吗?让他们滚进来!”钟唯懿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怒气,看一眼朝朝恹恹的样子,又是火冒三丈。   他不敢接近朝朝,只能让宫人进来哄她。教养姑姑低着头很快跑进来,跪在床边。钟唯懿冷声道:“公主醒了,你带她收拾一下。”   教养姑姑不敢吭声,抖着手去抱朝朝,却被她躲开;她看钟唯懿不理她,伤伤心心的哭起来。   教养姑姑一下就缩头跪在地上,抖得跟什么似的,看的钟唯懿眉头一跳。朝朝就坐在床上,哭的跟被遗弃的小孩子一样,就冲着钟唯懿哭,也真是奇了怪了,仿佛知道这个曾喂她喝过酒的人是疼她的。   钟唯懿终于于心不忍,过去抱起了朝朝。钟唯懿一伸手朝朝就扑进他怀里,小胖胳膊环着他脖子,哭的不撒手。常林士见状忙叫教养姑姑出去,自己吩咐人准备热水与公主的衣物,守在卧室门口。   钟唯懿抱着朝朝,身体有些僵硬。也不知该怎么哄这娇娇软软的小玉人儿。平时见到的都是调皮活泼的模样,何时哄过呢?也不知朱樱宝对着痛哭的朝朝,是怎么应对的?钟唯懿心里不知不觉软了,充斥着怜惜与宠溺,没了初时的暴怒。   他一手托着朝朝的身子,一手轻拍她的背,借以安慰。朝朝哭的嗓子沙哑,呜呜的声音就在他耳边萦绕,他却没有一丝不耐,只抱着朝朝在屋子里轻轻走,等朝朝微微抽泣的时候,唤常林士进来。   常林士听钟唯懿的声音虽然冷淡,却少了僵硬与怒气,松口气忙端了热水进来。也不敢再叫教养姑姑进来惹钟唯懿不快,只能亲自上阵。   钟唯懿把朝朝揽在怀里,拿锦帕擦干净她脸上的泪水,边擦边说:“这么娇气,一见朕就哭,谁教你的?”也不知在责怪朝朝,还是责怪教她的人。   朝朝把头埋在钟唯懿怀里,抓着他衣服不松手,像是赌气一般,他倒是没见过朝朝这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对常林士道:“你看看这个小东西,竟然还对朕发脾气?”   常林士赔笑道:“小公主知道皇上是疼她呢,才跟皇上这么亲近。平日里教养姑姑可是一下都不许碰的,喂饭也不吃,才这样了……都是奴才疏忽,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还请皇上消消气,别再不理公主,没得气坏了身子……”   钟唯懿冷看了常林士一眼,常林士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他才丢了锦帕,淡淡道:“传膳,朕与公主一起用。”   常林士应下,转身又听钟唯懿冷声道:“照看公主不利,要他们何用!今天的事,朕不想更多人知道,不用朕再多说,你知道怎么办!嗯?”   这是要把伺候公主的人都清洗一边了!常林士肃然,凝着脸办事去了。如果从紫宸宫还能传出消息去,那他这内务府总管也不用做了。   清淡精致的膳食端上来,钟唯懿抱着朝朝坐到桌边。他放朝朝坐到自己的小椅子上,让她自己吃。他以为朝朝会自己拿筷子吃饭了,可见没有照顾过孩子的男人有多么粗心。   朝朝嘟着嘴坐着,拿着小勺敲着桌子,不吃。   钟唯懿在一边冷眼瞧着,也不出声。朝朝看没人理她,扔了小勺两手抓着椅子的扶手,艰难的站了起来,因为屋子里此时只有钟唯懿与常林士在,朝朝也没有人伺候,她不乐意的从椅子上站着想要抓什么东西。那颤颤巍巍的样子看的常林士心惊,小心上前把朝朝抱了下来。   朝朝一沾地,就脚步蹒跚的向钟唯懿走去。她一把抱住钟唯懿的腿,仰着头呀呀几声,那软糯的音调让钟唯懿眉眼柔和下来。然而他还想看这个不听话的小坏蛋除了撒娇还会做什么,便没理她 。朝朝抱着钟唯懿的腿,扯着他的袍子蹬腿就想爬到他身上去,那耍赖的样子看的常林士眉头一跳,瞧瞧宝妃娘娘把小公主教成什么了,活像一只和主人撒娇讨好的小奶猫。   钟唯懿装模作样,就是不理在下面急得嗷嗷叫的朝朝。自己拿筷子夹菜,然而还没送进嘴里,就见在他腿边的朝朝张大了嘴,等着他投喂。钟唯懿忍着笑把筷子凑近朝朝嘴边,等她头伸过来要吃,却往上一提,喂进了自己嘴里。   朝朝咬了个空,气恼极了,扯着钟唯懿的袍子呜呜出声。   钟唯懿见逗弄的过了,才把朝朝抱起圈在怀里,揉揉她的头顶,故意板着面孔问:“这么想吃饭,那为什么之前姑姑喂你不好好吃?”   朝朝手抵着钟唯懿的衣服,扭头不理他的话。虽然她很小,却还是明白眼前这个人是在逗自己玩,现在又来训自己了。她不想待在这里了,她要她的亲亲娘亲,~~ ~~~呜呜~~~~   “看来还是你娘把你养得太娇气了。”钟唯懿摇头无奈道。   常林士闻言,脸抽了抽。宝妃就这么一个女儿,能不宝贝吗?再说皇上您,难道不宠小公主?   见朝朝撅着小嘴摇头,脸直接埋在他怀里。钟唯懿颠了颠腿上的小玉人儿,笑道:“这是生气了?把手松开,坐正了,朕喂你。”   朝朝嘤咛一声,觉得肚子是真饿了。听话的坐好,窝在钟唯懿怀里,等他喂食。钟唯懿生平第一次给一个娇人儿喂饭,什么都夹过来试一遍。朝朝喜欢吃的,就吃一口;不喜欢的,直接扭头不理。钟唯懿也不生气,耐心的一口口喂她,朝朝也不再淘气,乖乖都吃下去。   要是朱樱宝在这看到这和谐的一幕,一定会气的吐血。为什么她生的孩子一点不心疼她,吃个饭一定要她跑遍屋子喂半个小时才吃完;而钟唯懿只不过是抱过几次她,就这么听话。这简直是养的别人家的孩子啊!   喂朝朝吃完饭,钟唯懿还有事要处理。然而常林士把照顾朝朝的一应宫人都处理了,现在还没挑出合适的,朝朝谁来带呢?   钟唯懿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可朝朝吃了饭就粘着他不撒手,圈着他脖子哄也哄不下来。钟唯懿没办法,决定把朝朝带到御书房去。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着,免的又出乱子。   钟唯懿抱着朝朝到御书房,把她放在屏风后面,让常林士看着,或者说是陪她玩。   常林士对着朝朝,有些茫然无措。带一个小奶娃娃,要怎么做?她若哭了,要怎么哄,总不能像审犯人似的恐吓一番吧?   看看被钟唯懿哄的乖乖的拿着铃铛绣球玩耍的朝朝,常林士无语扶额,只睁大了眼看这位小主子。   朝朝初到御书房时还很乖巧,因为不熟悉这个陌生的环境,只坐在榻上玩自己的。常林士陪在她左右,隔不久就拿水喂她,朝朝虽然不喜,却还是皱着小脸喝了。看朝朝那颇似钟唯懿头疼时的模样,常林士乐了。   然而时间一长,朝朝被钟唯懿带到御书房的次数多了,就开始淘气了。该午睡的时候,她在屋里跑来跑去,急得常林士追着她跑了半个御书房。   晚上,钟唯懿常常还有很多政事处理,可朝朝就是不愿意睡,非要在御书房陪钟唯懿。她不吵也不闹,湿萌萌的眼睛看的钟唯懿软了心,于是钟唯懿就把朝朝抱在膝头,一边在灯下批阅奏折,一边紧一紧她身上的薄被。朝朝累了就安静的睡去,钟唯懿批着奏折偶尔忘了时辰,在深夜里就抱着朝朝那样睡一晚。   这样朝朝就粘钟唯懿粘得紧,除了钟唯懿上早朝时她还在睡觉,醒了就一刻离不开钟唯懿。偶尔钟唯懿召大臣到御书房,朝朝也不肯跟常林士离开。偏偏这阵子朝朝爱玩拨浪鼓,一屋子的大臣在商议新政之事,她摇着拨浪鼓满地跑,扰的众人没法讨论。   朝朝不怕钟唯懿,独自玩的开心。大臣看着朝朝,敢怒不敢言,纷纷看着钟唯懿,等他训斥朝朝。可钟唯懿看着笑的开心的朝朝,却怎么也不忍斥责,只能过去哄了她好久,才让她跟常林士去别处玩。   这半月里,钟唯懿就亲自带着朝朝,除了朝朝洗浴穿衣才让教养姑姑做,其他的都是他亲自动手。这事儿除了常林士,无人知道。   后宫也只知皇上带了小公主去紫宸宫,听说宠爱极了,去御书房也不肯落下。小公主在御书房玩闹,皇上也没有斥责一句。   刚开始后宫众人听闻皇上带走了小公主,以为朱樱宝要倒霉了,心里开心的不得了,结果没等到皇上降罪朱樱宝的圣旨,却听到了小公主盛宠正浓的消息。真是戳心窝子啊!本该是热闹喜庆的后宫,一时全都消沉下去,没有哪一宫传出过欢声乐语。 作者有话要说:  钟唯懿奶爸生活初学阶段,以后会更棒哒! ☆、文之七十九 因为这一眼      听到这些传言,朱樱宝终于放心。知道钟唯懿虽然恼了她,却不会亏待朝朝。朝朝那个小没良心的,在紫宸宫玩的那么高兴,也不会天天哭着要找她吧!   已经半个月了,朱樱宝没有去找钟唯懿请罪,也没有因为担心朝朝做出冲动的事来。她的平静让后宫看戏的诸人少了许多乐趣,本来是幸灾乐祸的,可在风平浪静里都变成了失望。   “宝妃也太好运了,这样皇上都不怪罪她。”冯良仪与江意芙聚在一起说话,谈起朱樱宝未免嫉妒她的运气。   “还不是有孩子磅身,皇上看在公主的面子上罢了。”江意芙冷笑,扔了手里的茶杯。“如果我也有一个孩子,也不至于被那个贱人三言两语就害到这个下场!”她咬牙切齿,真恨急了朱樱宝。   “江姐姐,你想怎么做?我们现在人微言轻,要想弄倒宝妃,可没那么容易。”冯良仪叹口气,看着窗外的雪幽幽道。   “哼,她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公主吗?她又没背景家世,如果没了公主这倚仗,我看她怎么在宫里活?”江意芙冷笑,话里是毫不掩饰的仇恨与狠毒。   冯良仪一惊,“江姐姐,你……你的意思是……你要对公主下手?”   江意芙冷睇了眼冯良仪,直看的她背脊发凉,才缓缓开口:“你急什么,又不是要收拾你。对付那个贱人,总要找个最有用的法子。而公主,最好……”   说着,她好似已经看到了朱樱宝被害的身败名裂,生不如死的场面,痴狂的大笑……   ~~~   钟唯懿下午闲来无事,抱着朝朝看书。朝朝似乎很爱书籍,虽然看不到却总爱拿着书玩。   再过一天就是除夕,宫里礼仪庆典宴会等等都在杜之琳与常林士的操持下准备妥当。可怜常林士一面儿要应付宫中杂务,一面儿要陪着淘气的小公主玩耍!   这段日子钟唯懿纵容朝朝得很,看她拿书乱扔也不生气。只是看到一本她手里的红色封面的书时,制止了她夺过书。这本书是钟氏一族的排名辈分,因为钟唯懿这一代子嗣艰难,排在“唯”字辈,就真的唯一有他一个皇子,他惫懒也没看过这书,倒是叫朝朝翻出来了。   到底是先祖传下的,还是留着吧!钟唯懿正准备扔到一边,却在看到朝朝时心头一动。   不知朝朝是排在何字辈分,既然已经认她作了公主,就该有一个端正体面的名字。只朝朝这样叫,以后尚驸马时怎么下旨?   钟唯懿翻开书细细查阅起来,朝朝位于“毓”字辈,加上姓氏,叫钟毓朝倒不错!   钟唯懿抚抚朝朝的小脑袋,轻唤她:“钟毓朝。”   这时常林士进来,恭敬道:“皇上,明日就是除夕之夜了,公主再留于紫宸宫未免不妥,您看……是把公主送回碧萱阁还是?”   钟唯懿听了他的话,看着朝朝,微眯的凤眸里露出寒意。朱樱宝半月里都没来向他低头认错,就这样把朝朝送还未免太容易!这个放肆的女人——   钟唯懿微微沉吟,“叫宝妃亲自来接。”   常林士领命退下;去了碧萱阁见朱樱宝。   朱樱宝正在准备屋内的装饰摆设,虽然她不喜欢这里,可要过年了还是装点喜庆一点吧,让人看了心里也舒服!   常林士的到来打断了她,而他带来的消息,也能算做是新年他送给朱樱宝的特别礼物了。   “宝妃娘娘,皇上宣您去紫宸宫,而后接小公主会碧萱阁。”   朱樱宝一愣,而后惊喜的笑开,仿佛不敢相信这样就可以接回朝朝了。她惊疑的向常林士确定:“常公公,皇上真的让我接回朝朝?”   常林士白胖的脸上满是笑意:“自然,这是皇上亲口说的,娘娘还是随奴才走吧,别让皇上久等了。”   朱樱宝很兴奋,也忘了换衣服收拾一下仪容,就跟着常林士走了。坐在銮轿里,朱樱宝撩开帘子一角,路过的地方,盛开的红梅煞是亮眼好看,她怔怔的看着,忽然发现有细细的雪花落了下来。   又是一年啊!她来这已经快两年了,真快!若不是为了那个孩子,她也不会在这里吧!   朱樱宝嘴角微扬,看到在銮轿外并行的常林士,她轻声问:“常公公,朝朝可还好?紫宸宫里,她没有惹皇上生气吧?”   常林士看着朱樱宝那忐忑的样子,心里轻叹,面上却还是笑眯眯道:“公主很听话,皇上对公主很是疼爱,娘娘放心吧。”   皇上为了把公主那白净圆润的样子养回来,可是煞费苦心呢!即使公主淘气了些,皇上也没责备过一句,只是在吃饭这件事上,皇上可是头疼够了。想起皇上说的:宝妃把公主养的太娇气了,指得也是在吃饭这事上太将就公主了吧,在此不妨一提,以后宝妃也可注意些。   常林士想着,在朱樱宝松一口气准备缩回头的时候又开口:“不过公主太挑嘴可是难倒了伺候的——教养姑姑们,娘娘回去可得拘一拘公主,这不吃饭可是不行啊!公主虽然精贵,挑剔些也无妨,但这一闹脾气就不吃饭可不好,皇上也为这事恼怒过。”   朱樱宝听着心里一紧,试探的问:“是不是朝朝不愿意吃饭,一发脾气谁喂都不吃?”   “可不是,公主初到紫宸宫的三天,那是谁哄也不听,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气的皇发落了伺候的奴才,亲自带着公主……”常林士摇头,悠然间惊觉自己话说的露了秘密,被皇上知道了还不得收拾他,忙捂嘴偷瞥一眼朱樱宝,看她一副郁郁低沉的样子,也不敢多言快走几步到了銮轿前面。   朱樱宝想着常林士的话,就明白朝朝绝对是耍脾气闹绝食了。她本来觉得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不肯好好吃饭,在大人面前撒娇哄一哄就好了。可没想到朝朝到了紫宸宫也是这副德行,三天不吃饭,她那么小怎么受得住。这件事一定闹得很厉害,若不是她一直纵着朝朝,也不会让她到哪里都是这一个倔脾气,不听好话,不吃软硬。   銮轿里朱樱宝面沉如水,的确要好好给朝朝改这个习惯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惊怒,等着接回朝朝再好好收拾她!   可怜的朝朝不知道,紫宸宫里自己折腾了常林士,现在常林士在自家娘亲面前告了一状,就让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酸辛苦楚。   朱樱宝到紫宸宫时,地上已经有了一层薄雪。常林士引着她到了钟唯懿的寝殿谨身殿,就退下了。朱樱宝明白要想带走朝朝还得过钟唯懿这一关,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钟唯懿慵懒的卧在榻上,半开的窗扉里看到缓缓落下的雪花。然而不知是不是幻绝,视线里渐渐走来一个少女,踏着满地的雪花,披着长发,垂着头,带着无措与迷茫。   那是朱樱宝,她一步一步走的极缓,到达钟唯懿所在的房间,很是无措的推开门,只有一道缝隙,看到她那一双亮的惊人的眼睛,飞快的向内瞥来一眼,随即转开。   钟唯懿在那一眼里,看到了好奇与惊异。因为这一眼,他改变了最初的决定。朱樱宝忐忑的进来,对着钟唯懿神色莫测的脸,她沉默一会儿,小声道:“皇上,我错了。”   钟唯懿幽幽一笑,盯得朱樱宝心里发凉。“你过来。”他的语气竟然是温和的,并不是朱樱宝想象里的冷怒。   朱樱宝微愣后顺从的过去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如玉的眉眼,声音轻柔不安道:“皇上我错了,我反省了,那天不该那样对你,我是……”   钟唯懿的手指按在她唇上,摩挲一下移开,他看着朱樱宝盛满紧张不安的眼,心里感到一阵无奈与郁闷。他移开目光,淡淡道:“那天的事不要再提,朕不想听。”   朱樱宝讶然,他不是让她反省了来跟他认错吗!怎么现在她态度这么好,酝酿了这么久他竟然又不听了。   朱樱宝无趣的转转眼珠,见钟唯懿一副沉浸于窗外美景忽略有她的样子,自觉的收敛了气息,等着钟唯懿心情变好了别再跟她算账。   钟唯懿看着朱樱宝乖巧的模样,真是像极了朝朝犯错后的表情。想起朝朝,他道:“朝朝在暖阁午睡,一会儿让常林士带你去。”   朱樱宝应了,钟唯懿随意问她:“明日除夕晚宴,可都准备好了?”   有什么要准备的,不就是打扮打扮去吃喝玩乐吗?朱樱宝不解,却还恭敬答应准备好了。   钟唯懿余光看到她疑惑的样子,嘴角一扬。一看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准备,朕就不提醒你,明天看你出错再整治你。心里藏着坏心思,钟唯懿也不想看朱樱宝那虚假的面具,让她下去。   轻松躲过一劫,朱樱宝心里乐开了花,忙不迭离开去捉那在紫宸宫里称霸王的朝朝了。    ☆、文之八十 若明珠在堂   朝朝醒了,一脸懵懂的看着脸色沉郁的朱樱宝。   朱樱宝呵呵一笑,不理这伸来手要她抱的小东西,让绿蕙接手走人。   朝朝离开紫宸宫倒是有些不舍,在绿蕙怀里呜呜叫着,想要钟唯懿出来哄她。可惜钟唯懿不能再留她,朱樱宝又是气恼她的,根本不理她的挣扎。   回到碧萱阁,朱樱宝仔细看了朝朝,跟离开的时候一样白润可爱,没有半分郁色,想来钟唯懿的确把朝朝照顾的很好。而此时,朱樱宝也没想过钟唯懿会亲手料理朝朝的一切,比她还宠朝朝。所以朝朝在屋里玩的不开心,吃饭也表现出一丝不情愿时,朱樱宝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哄她,只是冷眼看了她一会儿,直接走了,让绿蕙看着办。   朝朝难过的发现,从紫宸宫回来后,娘亲就不理她了。呜呜~~   第二日,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朱樱宝早早起来焚香沐浴,穿着正式端庄又华美的朝服,装扮完毕,才去见朝朝。朝朝睡眼惺忪的醒来,看到一身华服,显得美丽却又疏离的朱樱宝,一时倒不敢蹭到她面前去撒娇耍赖了。   朱樱宝看她那呆样,忍不住笑了,而后亲自给她穿衣梳洗。选的自然是为了新年而做的新衣,高贵精致又可爱,真是皇室公主的样子。   钟唯懿作为天子,同样一早就起来沐浴更衣,祭拜天地,祈求国安。因为齐岚没有皇后,这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等早上的礼节祭祀完毕,才与百官汇合,在天启殿赴宴度新年。   朱樱宝是早就到了天启殿的,带着后宫妃嫔,等候皇帝驾临。   天启殿内歌舞升平,宫女如花春满殿,因为新年透着一股喜乐之气。如果除去江意芙等人看她的冷漠眼神,朱樱宝觉得这个新年她过得会更开心。朝朝在宴会上很是活泼,一会儿就要跳下来自己去找吃的。   朱樱宝笑着拦下不老实的朝朝,哄她说:“朝朝别闹,一会儿父皇来了咱们再吃啊!”   朝朝被哄的一愣,看着朱樱宝忽然学她的话发出声音:“吃~”   奶声奶气的,虽然发音不准,可朱樱宝却听懂了,朝朝说的是个吃字。之前为朝朝不走路而发愁的朱樱宝,竟忘了朝朝说话这个问题。而现在朝朝在新年大宴说出第一个字,朱樱宝一懵过后,就是狂喜。   她的朝朝会说话了,朝朝真的从一个婴儿长成了聪明伶俐的小人儿了。她看着朝朝一步步成长,陪在朝朝身边的六百多天,总算有了回报。朱樱宝抱着朝朝,泪湿盈睫。   朝朝坐在朱樱宝膝头,很感兴趣的跟着朱樱宝学说话。朱樱宝叫她喊“娘”,朝朝偏喊成“凉”。朱樱宝也不生气,一遍一遍教朝朝,纠正她的发音,直到她说对这个字为止。   朝朝会喊娘了,朱樱宝又教她说别的事物。教到“父皇”两个字,朝朝竟然很快就学会,朱樱宝不觉得奇怪,只认为朝朝很聪明。她完全忘了,在紫宸宫的半个月里,朝朝是很谁在一起,又学的些什么。   等着钟唯懿的这些时间,除了朱樱宝教朝朝说话自得其乐,而且因为朝朝的特殊身份,能先在暖厅里等待,其余妃嫔都需在大殿里侯着,他们不知朱樱宝在做什么,只知道朱樱宝沾了公主的光,不用在大殿里无聊等候。更气人的是,皇上从祭祀大典里回来,直接去了暖厅,没有看他们一眼,他们今天精心准备的妆容又白费了。   哼,真是气人。江意芙瞪着朱樱宝前面坐过的座位,眼里的嫉妒快要喷出火来。她紧攥着手帕,看了冯良仪一眼,似提醒又似警告。   ~~~   向芳洲冷眼看着江意芙的怒容,只觉可笑与憎恶。   自己那副低贱样儿,却愤恨别人,真是不可理喻。只是……江意芙看着冯良仪的那一眼,里面藏着的阴毒与诡异,又是什么意思?   向芳洲皱眉,想着朱樱宝为她所做的,以及连累公主与她分开数日,心里愧疚难安。只能替朱樱宝提防江意芙的一举一动,尽量避免他们对朱樱宝的伤害了。   朱樱宝教朝朝说到第十个东西的时候,钟唯懿带着一身寒气到了暖阁,朱樱宝漫不经心的看他一眼,却微微愣住。   寒风阵阵,钟唯懿表情严肃走入厅中,转头时额前垂珠微晃,露出他一双幽深如星辰的眼,若明珠在堂,厅里灯火都暗了几分。他目光落到乖巧坐在朱樱宝膝头的朝朝,眸里泛出一丝笑意。   朝朝看到钟唯懿,欢呼着伸手要他抱,以往在紫宸宫时,只要她做出这个动作,钟唯懿都会抱起她,可现在……钟唯懿却是忽略了她,径直坐在主座,淡然喝茶。   朝朝撇嘴,失落的扑进朱樱宝怀里。朱樱宝瞄了眼钟唯懿,看他面无表情,浑身散发出冷漠肃然,心里又提起来。   钟唯懿坐了会,便要移驾大殿主持新年大宴。这是君臣之宴,在白天举行,皇帝为主,表扬激励大臣一番,新年礼物赏下来后,吃喝一会儿就该放大臣回家和家人团圆过年。   新年的晚宴,则是皇帝和后妃及皇室宗亲一起。同样的皇帝说几句祝贺新年,期盼来年齐岚风调雨顺,黎民生活富足,国泰民安的话后,就该后妃和皇室宗亲上前祝贺皇帝,并奉上新年礼物。   皇帝喜欢的,就会回赏贺礼,也算是后妃和皇室宗亲获得荣誉的一个方式吧!早知道有些无宠的妃子和皇室人员,就是靠费尽心思准备新年贺礼而博得皇帝恩宠的。   钟唯懿昨日问的朱樱宝准备好了吗,也指的是后妃献给皇帝的贺礼,这是齐岚的传统礼节,朱樱宝初来乍到可能不知道。但钟唯懿坏心眼的没有提醒朱樱宝,就是想看看她在无礼可献的窘境下,如何应对;也算是,变相的惩罚了她一番吧。   果然,等到新年晚宴上,在看到众人纷纷给钟唯懿献宝似的呈上贺礼时,朱樱宝又懵逼了。   这个……怎么没人提起过?朱樱宝看着每个人都去献过礼,只剩她与几个低微的宗亲时,她又急又怕的瞄过钟唯懿,却见他并没有拆开众人呈上的贺礼,而是眼含趣味的盯着她。   朱樱宝对上他不怀好意的目光飞快的转开,怕是钟唯懿已经看出她没准备贺礼的事情了。   呃,被得罪过的大BOSS抓包,怎么破?   朱樱宝心虚的低着头,心里飞快想着对策。而她身边的朝朝,浑然不知自家娘亲的着急,开心的抓着糕点吃。   “宝妃。”魔音乍然响起,朱樱宝被叫的打了个颤。她抬头,钟唯懿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脸上有捉弄人后的得意与爽快!“你献给朕的贺礼呢?怎么还不呈上来。”   朱樱宝心里一紧,站起来徐徐道:“妾的贺礼……”忘在碧萱阁了。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梁佩纹打断:“宝妃娘娘不会是忘带了吧?”   朱樱宝一噎,想好的理由被人道破,不能说这个,那就再编一个。   朱樱宝绞尽脑汁时,江意芙又幸灾乐祸道:“宝妃娘娘不会是,没准备吧?”   朱樱宝被江意芙讽刺的笑激的一下站起来,大声回道:“本宫当然准备了,江良仪你急什么。”   江意芙被朱樱宝冷厉的表情唬的一愣,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朱樱宝这一站起来,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硬着头皮,正要开口说话,朝朝却拉了拉她的衣袖,软软糯糯的叫了声:“娘~”   朱樱宝眼里一亮,瞬间有了主意。她底气十足,声音清朗道:“妾的贺礼,并不是妾一人准备的,妾要和长公主,一同献上。”   钟唯懿闻言,眼眸半眯,语气悠长道:“那就呈上来吧!朕也很好奇,宝妃要献上的究竟是何宝物。”    ☆、文之八十一 初为人父的感觉      朱樱宝抱起朝朝,对她说了几句话,也不知道她记住没,就带着她走到大殿中央,钟唯懿御前。她面带笑容,声音清泠悦耳道:“妾想,皇上每年都收到许多大人们精心准备的礼物,虽然都很别出心裁,时间长了却难免俗气,也看不出献礼者的心意。此次妾准备的,虽不是最华丽最珍贵的东西,却是包含了妾最深重的情意,以及妾对皇上、对齐岚社稷最真心、最由衷的祝福。现在妾献上,还请皇上不要嫌弃,收下妾的祝愿!”   钟唯懿听着,缓缓道:“可。”   “妾的贺礼,由公主呈上。”朱樱宝牵着朝朝,慢慢走到钟唯懿面前。   朝朝是走得并不十分的稳当,摇摇晃晃的模样霎是透着可爱之极,又是歪歪的斜下身去,看着朱樱宝的动作。朱樱宝行至钟唯懿的玉案前,跪在蒲团上。献礼人要以恭敬的姿态呈上礼物,再说以贺词。   朱樱宝跪下,跟着她的朝朝却是好奇的看着她,笑着不动。朱樱宝回头对上朝朝漆黑纯净的眸子,微微一笑,轻轻道:“朝朝,跟娘亲学。”朝朝听了又站了会,才跪在朱樱宝旁边。   因为朱樱宝前面哄了她好多回,朝朝便也做了样子,只是到了磕头的时候,偏就歪着小脑袋看着朱樱宝,一味的扭着小嘴。   “朝朝!”朱樱宝此时挨得朝朝并不算远,抬起头便冷眼瞧了一下她,朝朝流转着眼里的亮光,忽的就笑了,看着朱樱宝便也忘了要磕头的事情,起身踉跄的走了两步,撅着小嘴便挨了过来。   钟唯懿在上座看的无奈,淡笑道:“不必太强求,带朝朝过来。”   朱樱宝只得亲手引着女儿又到了御前,见朱樱宝亲手领着朝朝到了自己的皇位之前,钟唯懿淡笑,起了身,伸手便要抱朝朝。朱樱宝也不松手,带了几分清冷高傲,自己先是撩起锦袍双膝跪下,然后便转眼看向朝朝,朝朝先是皱了皱眉,眼见着并不十分的明白,但是看到朱樱宝那双执着的眼睛,虽然仍旧是撅着小嘴,却也学着朱樱宝的模样,撩了撩自己的小凤袍也双膝倒了下去。   按公主的仪制,也只有受封和大婚的时候,才会行双膝之礼,便是到了这个模样,也算是尽了样子,可是,这时候,也不知道朝朝是怕了自己身边的朱樱宝,还是真的记起了往日里教养姑姑教的那些动作。   她小手平端,先是摆正了左边的一只小手,手心向上,然后又斜歪着头摆正了自己的右手,一阵的金玉之声便随着敲击到了地面。因为蒲团被朝朝已经扭得歪了,所以,当朝朝的小脑袋往下磕的时候,身上的玉佩一阵的叮叮当当的响动。等到了朝朝终于以慢动作的速度做完了这些以后,抬起头,小脸也不知为什么见了些晕红之色,一双琉璃般的光影的眉眼,转向了朱樱宝,还调皮的眨眨眼。   朱樱宝磕完头,看着朝朝那娇俏软糯的小样子,心里涌出一丝感动。   “可真是难为我们的小公主了。”钟唯懿坐着受完朝朝的礼后,自己亲手扶起了朝朝。朱樱宝这时候也起了身,二人虽然身形差的太多,可是朝朝还是固执的扯住了朱樱宝的尾指,站在她身旁不肯松手。   “这便是朝朝送给朕的礼物了吗?”钟唯懿含笑看着朝朝天真的表情,问的却是朱樱宝。   朱樱宝低头看着朝朝,鼓励她说:“朝朝,把你准备好的礼物献给你父皇吧!娘亲怎么教你的,就那样做,别怕!”   朝朝唔了声,看到朱樱宝灼灼的目光,很是乖巧的点头,松开扯着她手指的小手,转向钟唯懿,有些蹒跚的走过去,站定,拿下自己项上的玉项圈,递给钟唯懿,看着他惊愕的脸,奶声奶气的叫了声:“父皇~好。”   钟唯懿呆滞的看着朝朝举着的玉项圈,那是朝朝在周岁宴上抓到的,对她来说意义非凡,而现在,朝朝却把它献给他。钟唯懿一瞬回神,目光落到朱樱宝身上,“这是什么意思?”   朱樱宝淡淡笑着看朝朝执着的动作,有种钟唯懿不接这玉项圈她就不撒手的架势。“朝朝是把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献给皇上,祝愿皇上新年吉祥,齐岚黎民丰收,社稷安康,千年福存。”朱樱宝眼睛晶亮的看着钟唯懿,脸上神采飞扬,充满自信与希望,这样的她容光焕发,看起来华贵美艳极了。   “父皇~好,都好~”被忽略了的朝朝又着急的说了一遍,虽然吐词不清,带着奶娃娃特有的软糯,却好听极了,让人心里都软和下来。朝朝固执的举着玉项圈,两眼明亮如月,脸上是期待的笑。   钟唯懿终于接过玉项圈,手抚过上面的珞纹,此时的表情似笑非笑。朝朝竟然把她最重要的东西,可以说是她一生的护身宝物拿来献给他,为他和齐岚祈福。这若不是真心,又有谁信?   而且今晚是他教了朝朝那么久,她亲口说出的一句“父皇”,初为人父的感觉让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而朝朝眉眼里几分肖像朱樱宝的倔强还有倨傲,让钟唯懿心内又是说不上来个什么滋味。   他眸光幽深的看了眼朱樱宝,她也正眼亮如星的盯着他。于是他笑了,“宝妃与公主的这份礼物,朕很喜欢。宝妃有心了。”他捏了捏玉项圈,亲手戴到了朝朝脖颈上。朝朝见钟唯懿不再绷着脸不理她,开心极了,一手就抓住了钟唯懿的拇指。一双软不能再软的小手和他相握时,钟唯懿心里一动,动作温柔的抱起了朝朝,朗声笑道:“公主真是我齐岚之福,今日的贺礼,当属宝妃献上的最有诚意,朕心甚悦!”   听到钟唯懿的话,殿中众人纷纷向他行礼恭贺,为齐岚有如此聪慧伶俐的公主而高兴欣慰,大殿里一时贺声笑声不断。朱樱宝在一旁情不自禁的笑了,看钟唯懿举起朝朝夸奖着,这样一副温暖的,其乐融融的三口家庭的画面,实在赏心悦目,美不胜收。   然而这画面落到下面意难平的人眼里,却是眼里要喷火。   江意芙冷笑,绞着帕子咬牙切齿;梁佩纹仰头一口喝光美酒,眼里是讽刺;冯良仪也不甘的瞪着那御前的身影,心里酸的快哭出来。   而杜之琳,却是不经意扫了眼放置在御前案几上的贺礼,眼里光芒暗了许多。她费心想了许久,很不容易才得来的贺礼,皇上竟一眼都没看就随意的抛诸脑后;而那人不过信手拈来的一段贺词,逢场而献的一个礼物,却被皇上夸做宝物,感动于它的意义非凡!   呵,真是讽刺,果然他们卑贱人的真心就活该被践踏。杜之琳淡然的眼里终于露出一丝不平与愤怒来,嫉恨慢慢滋生,她看着笑的明艳娇媚的朱樱宝,心里的黑暗缝隙越裂越大。 ☆、文之八十二 关于堆雪人与打雪仗      晚宴以后,微醺的钟唯懿被送回了紫宸宫。由于齐岚如今没有国母,所以钟唯懿只能在新年夜里孤身一人了。   朱樱宝离开时心里还很激动,兴奋的不太想睡觉。她有朝朝,不怕一个人过年;而且她来这里的两个新年,也没有一个人过,她还有朝朝,还有绿蕙。   除夕之夜酣畅好眠,朱樱宝初一神清气爽的起来。   早晨就开始下雪,这时外面已经一片白茫茫了。新年挂着的红灯笼,贴的红对联,映衬着白雪相得益彰,显得美丽又静谧。朱樱宝打开窗户对着外面清新寒冷的空气深吸一口,觉得舒爽极了。   朝朝还在睡懒觉,朱樱宝没有叫她,让绿蕙守着。吃了早饭,冬何说,今日众妃嫔还要去皇家宗庙祭拜先祖,与皇帝一起用膳。总之,过年就是忙~不停!   雪停了会儿,想着应该不会再下雪了,冬何让人去清扫庭院里的积雪,却被朱樱宝阻止了。她很喜欢这白皑皑的雪,好不容易下一次,积着像可口松软的蛋糕,扫走了多可惜,还是留着多欣赏一会儿吧!   “把要走的路扫出来,其他地方的雪不要弄脏了。”朱樱宝吩咐冬何道。冬何应下,秋浓伺候朱樱宝梳妆完毕,准备去仙居殿等候祭祖。   朝朝太小,不适合去皇家宗庙,只在仙居殿跪拜下做个样子就可以了,所以朱樱宝一个人先走了。   仙居殿里人已经来齐了,朱樱宝心虚的发现自己又是最后一个来的。不过,大家都是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就不理她了,连嘲笑都没有——估计都还在为新年晚宴上的事耿耿于怀。   朱樱宝坐到杜之琳前方,因为现在在她之下也只有杜之琳的身份高了。梁佩纹是一直看不对眼杜之琳的,她也没指望两个人中间谁会搭理她,只是……杜之琳原先看她时虽然不热情,却也不冷漠;现在,她看着她却是一片沉暗和漠然,不复以前的淡然笑意。   朱樱宝明白,两人因为利益和名誉,注定要越走越远了。她心里有点难受,她在这后宫里,不讨厌的就是杜之琳和向芳洲了。她佩服杜之琳的能力,畏惧她的手段;喜欢向芳洲的真诚淡泊,向往求之不得的自由与真情。他们都是感性重情的人,却被这深宫所困要相敬相杀!   朱樱宝心里又忽觉没意思,特别厌恶这样珍重又伤人的多愁善感。她也安静的坐着,默默缅怀自己付出努力却求不得的纯粹感情。   向芳洲在座位下首,看着朱樱宝落寞又冷清的样子,心里一叹。   钟唯懿到达仙居殿,没有现身,也什么都没说,就只有礼官读着祭拜先祖的礼节章程,众人木然的听着,然后跟着钟唯懿行礼,动作一跪一拜,僵硬又完美,如同木偶。   除了钟唯懿进入宗庙里面,其余的人包括朱樱宝都在宗庙外的空地上跪拜,他们不是国母,没有资格面见先祖皇帝。最后的祭拜完毕,钟唯懿还有身为天子该有的特殊祭祀,后宫妃嫔却可以离开回自己宫里祈福了。   这么冷的天,朱樱宝也不想在这里跪等钟唯懿,彰显自己的诚心实意。所以祭祀完毕,她果断离开,也不管那些执意跪在这,期盼等钟唯懿看到了感动一番继而加封的人是何感想,坐上銮轿回了碧萱阁。   朝朝才起来,绿蕙哄着喂了她粥,正陪着她在暖阁里玩耍。   朝朝会走路也会说话后,更加顽皮,每天都把碧萱阁的这些房子转一圈。小孩子有精力,玩具也玩腻了,开始对观赏房屋感兴趣。   朱樱宝觉得这个玩法很有新意,乐此不疲的陪朝朝去逛碧萱阁。但是最近宫里下雪了,碧萱阁出了屋子外面挺冷的,朱樱宝不敢再让朝朝出去,以免伤风感冒,今日就拘了她在屋内。   过年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得赏赐,尤其碧萱阁有朱樱宝和朝朝两个人,得的赏赐就更丰厚。朱樱宝闲的没事干,就带着朝朝去库房整理那些珍品宝物,也长长见识。朝朝俨然一个小财迷,对这些金灿灿亮晶晶的东西喜爱极了,抱了一怀要带走。朱樱宝也随着她,把朝朝看上的那些珍品摆件都放到了朝朝的卧室里,总之图个开心,这也是宝物唯一的价值,那些宝物被赐来背后的意义也没那么重要了。   闲了几天,雪也停了。钟唯懿年里一直忙着宴请群臣,没空搭理后宫,朱樱宝好奇问起得到的答复是“此乃齐岚惯例”。因此齐岚皇宫的前宫大殿就是欢声笑语,歌舞升平,后宫却是华丽冷清,沉寂无声。   朱樱宝看今日天气不错,雪还积着没化,就带着朝朝出来在庭院里堆雪人。北方下雪都很大,孩子们最喜欢的一个玩法就是堆雪人,打雪仗。   朱樱宝还记得她上学时,冬天下雪他们班和别的班打雪仗,结果玩着玩着冒了火,别的班的人捏着大雪团砸破了他们班的玻璃,两个班的班主任还因为这个“打雪仗事件”是哪个班先起的头犯的错而吵了一架。现在想想真是有趣极了。   朱樱宝带着朝朝,给她裹了个厚厚的披风,到了后院里开始动手——堆雪人。   其实这件事朱樱宝已经很多年没做过了,长大以后没有时间,天天忙着学习各种知识和练习防身术(结果还是一失足穿来了齐岚),其实最重要的是,没人陪她一起玩。   没有伙伴一起玩耍,孤身一人再大的乐趣也感受不到。而且堆出一个可爱的雪人,对于小孩子来说也是一种骄傲,可她的爸爸却永远不会看一眼,夸赞她一句。那时的朱樱宝是多么希望她的爸爸能来看一眼她的杰作,夸一夸她的聪明能干啊!——可是她从来没等到过。于是时间久了朱樱宝也淡了心,不再热衷于这些幼稚的游戏,不再期盼能有爸爸陪伴有爸爸夸奖。   现在,朱樱宝学会了自己夸自己,她还会——夸她的宝贝朝朝!   朱樱宝回忆着现代往事,心里惆怅脸上却不露分毫。她手上有些生疏的滚着雪人头,让绿蕙帮着朝朝堆雪人身子,可是一回头却看到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   “宝贝儿啊,不是这样子的。”朱樱宝忍不住哈哈大笑,放下手里的雪人头来纠正朝朝与绿蕙的错误作品。“你们要把雪弄紧,堆踏实了才能立起来成身子啊!光把雪往上堆是不行滴!你看我怎么做的?”   朱樱宝笑着把雪拍实,几下子就做出了一个大概的雪人身体轮廓。她点一下朝朝冻红的小鼻尖,逗她说:“我们的朝朝也成一个小雪人了。”   确实是,朝朝本来就生的白嫩,五官灵动小巧,穿着披风宛然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玉人儿。而现在她双眼晶亮的看着朱樱宝,脸庞被白雪映衬的更加白皙透亮,就像是一个新鲜出炉的活灵活现的小雪人。   朝朝知道朱樱宝在笑她,撅着嘴还会反驳了。“朝朝不雪人,娘亲,雪人。”   朱樱宝听着朝朝稚气的音调,愈发乐不可支。她笑的明艳,蹲下来搂着朝朝,亲亲她的小脸,温柔道:“朝朝是娘亲堆的最好的雪人,娘亲一辈子都喜欢朝朝。朝朝是小雪人,娘亲就是大雪人,永远陪着朝朝,绝不会让朝朝孤单害怕。好不好?”   这时的朱樱宝笑的温柔,看着朝朝的样子仿佛真的眼里只有朝朝一人。而朝朝就是她最珍贵的宝物,她会守护着她,不让她有一丝的伤害。这样认真诚挚的表情,让看着的人微微动容。   朝朝似乎听懂了,笑着亲了朱樱宝一口,又拖着她要堆雪人。朱樱宝就和朝朝一起努力,勉强堆出了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   咳咳,毕竟手生了嘛!这是她第二世第一次堆雪人啊,这样子已经不错了。   “绿蕙,你去拿个红萝卜,拿两颗红枣,再拿一个红椒和朝朝的帽子来。”朱樱宝很兴奋的吩咐绿蕙道。在外面这么久竟然也不觉的冷。   绿蕙很快回来,朱樱宝和朝朝一起给雪人插上了眼睛鼻子,和弯着的嘴。朝朝也很开心,呀呀的大叫着。   朱樱宝给雪人带上帽子,站起身子看了眼,又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给它系上。这样,一个可爱的雪人算是正式完成了。   “朝朝,娘亲厉害吗?”朱樱宝迫不及待的,得意的向朝朝邀功。   朝朝也很给自家娘亲面子,大笑着点头,重复道:“厉害,娘亲。”   朱樱宝于是觉得圆满了,上一世在爸爸身上没有得到夸奖和赞美的不平与失望,在这一刻消融。她最在意的人陪着她,肯定了她心心念念的成果,满足了她得意与炫耀的小虚荣。朱樱宝心里的郁气在笑声里散去,她豁然开朗,心里快乐如得到糖果的孩子。   “娘娘,天冷了,我们回去吧!”绿蕙见状又劝道。雪人堆完了,该结束了吧。   可朱樱宝却不肯,这场玩雪里,只有雪人,没有打雪仗怎么算完满?她转转眼珠,嘴里说,好呀。却低头对仰望她的朝朝小声说:“朝朝,蹲下。”   朝朝以为朱樱宝又要和她玩游戏,激动的笑了大叫一声双手捂脸蹲下,那小样子真是可爱极了。朱樱宝忍着笑,惊叫一声,“哎呀,朝朝摔倒了。”   她做出慌张扶朝朝的动作,蹲下却悄悄捏了个小雪团,朝向她走来的绿蕙迅速砸过去。   “绿蕙,你中福团了。以后肯定福气多多。”朱樱宝冲被砸了呆愣的绿蕙说道,继而坏坏笑了。   绿蕙回过神,羞恼的一拧眉:“娘娘,你捉弄我。”   偷袭成功,朱樱宝哈哈一笑,“哪有啊,我扔给你的是福团。绿蕙还不感谢我,看来是被我的福团砸的高兴得过了头。看我多送你几个福团,以后绿蕙还不得乐上了天!”   说着,朱樱宝又捏了几个雪团,向绿蕙砸去。绿蕙没有躲开,雪团落进衣领里她冻的打了个寒战。她气恼的看朱樱宝,朱樱宝却不惧她,得意扬眉还出言挑衅:“不服也砸我啊,我可想要多多的福团呢!”   绿蕙被激出了脾气,也挽起袖子不顾形象开始和朱樱宝互扔雪团了。朱樱宝被砸中也不生气,还是嘻嘻哈哈的冲绿蕙叫嚷,就像一个不服输的小孩子。   朝朝在一边看着朱樱宝与绿蕙的雪团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自己也捧了把雪一撒,开心的拍掌大笑。   朱樱宝瞄见朝朝的动作,刚叫出了朝朝的名字,就被绿蕙一个雪团丢的闭眼失了声。绿蕙在一边笑弯了腰,朱樱宝吐掉嘴里凉凉的雪,一眯眼故做凶狠道:“敢偷袭我,看我的无敌雪团。”   她蹲下捏了好多雪团向绿蕙扔去,绿蕙四处躲闪,朱樱宝的雪团就扔到四处,站在一边观战的人也有被砸中的。朱樱宝可不管,真是玩的太HIGH了!   然而,乐极生悲。   绿蕙避到一处时忽然停下,朱樱宝的雪团趁机砸过去好几个,绿蕙就呆呆站着也不躲,朱樱宝可开心了。她得意叫道:“绿蕙,怎么不跑了?躲不过我的无敌雪团了吧!”   背对着她的绿蕙忽然身体一抖,就跌倒在地。朱樱宝奇怪,拿着雪团慢慢走过去。忽然绿蕙一动,她以为是绿蕙使诈,连忙用力把雪团砸过去,欢呼道:“哈哈,绿蕙别想骗我。你被砸中了吧?!”   然而她话音才落,看见从绿蕙后面顶着一脑袋雪,阴沉笑着向她走来的人时,僵硬着表情笑不出来了。   钟唯懿这人,不是正在搂着美女和大臣们寻欢作乐吗?他什么时候来了这……还被砸的一头雪了?    ☆、文之八十三 一层一层剥开她的心      朱樱宝手里还有一个雪团,看到披着暗金龙纹大氅的钟唯懿,讷讷的扔了雪团。“皇上……”臣妾不是故意要砸你的!   看到绿蕙惊恐的表情,朱樱宝就明白钟唯懿头上的雪是谁的杰作了。原来前面绿蕙要动,是给钟唯懿让路,而她以为是绿蕙的计谋,一激动就砸了个雪团过去,却砸到了钟唯懿脑袋上。朱樱宝无奈吐槽,心里默默的咆哮:钟唯懿你真是——你他妈的闲的蛋疼过来偷看被老子砸到就不要生老子的气了吧?   钟唯懿脸上带着冷淡的笑,走到愣住的朱樱宝面前,停下用听不出一丝情绪的声音道:“爱妃好技术。”雪团都砸到朕头上了。   朱樱宝讪讪一笑:“皇上息怒,妾不是故意的。”   钟唯懿双眼深邃的盯着她,朱樱宝试探的伸出手,轻轻拂去他头上肩上的雪,小心的陪笑。   “父皇。”看到钟唯懿,朝朝很是高兴,以为他是来陪自己玩的,兴奋的扑过来。然而雪地太滑,朝朝脚下不稳跌倒在地,脸上沾满了雪。   钟唯懿看到这一幕,脸色一沉。“把公主带回暖阁。”   侯在一旁的教养姑姑连忙抱起朝朝,也不管她的挣扎呼叫。“娘亲……呜呜……”人家还没玩够呢!   然而朱樱宝在这个时候也不敢多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朝朝被带走,心里忐忑的偷觑脸色不好的钟唯懿。   “身为母亲,竟不知道怎么照顾孩子吗?外面天寒地冻的,朝朝身子弱你也不知顾及。”钟唯懿回头,看着低着头的朱樱宝沉声斥道。   朱樱宝不服的撇嘴,她带朝朝出来活动一下也是锻炼啊!她的孩子才没那么弱呢!不过这个时候她也不敢反驳钟唯懿。   钟唯懿看见了朱樱宝的小动作,心里气恼的同时又有些不可思议,他竟觉得这样不同于别的女人的朱樱宝很有趣很可爱。   “看来你还不知道错了?朕要罚你!”钟唯懿嘴角忽然扬起一个邪气的笑,越过朱樱宝走了几步,同时侯在他们周围的宫人也都悄然散去。   “啊?罚我?罚什么啊?”朱樱宝看不到钟唯懿的表情,只是听到他清冷的话语,禁不住脸一苦,有些委屈的为自己辩驳。“我没做错什么啊!”   钟唯懿没有转身,朱樱宝自然看不到他满脸看戏的笑意。   “你砸了朕雪团,来而不往非礼也,朕便也砸你几个雪团以示惩戒吧!”钟唯懿慢悠悠的说,手里不知何时捏着几个雪团,在朱樱宝还没明白他说的话的时候,快速的转身扔到了朱樱宝身上。   这些雪团捏的不实在,松软的砸在身上就散开了,朱樱宝也不觉得疼,只是感到一阵冰冷和错愕。她惊诧的瞪大眼,看着站在她前方笑的得意邪肆的钟唯懿,动了动唇,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你……我……”她完全不敢相信那个前一秒还阴晴不定的钟唯懿,会做出下一刻就坏笑着拿雪团砸她,把吃得亏还回来这样的事情。   “宝妃不是想多要些福团吗?怎么接了朕的福团却不谢恩呐?”钟唯懿一扬眉,那得意骄纵的样子,与朱樱宝戏弄绿蕙时的神情如出一辙。   “真是可恶!”朱樱宝被钟唯懿激的睁大眼紧抿唇,等到她拂去面上的雪,看清楚钟唯懿那满脸看戏的模样,朱樱宝又哼了声,动了动手想要做什么却极力忍着。   然而钟唯懿就是想要逗一逗这个与众不同的朱樱宝,想看她虚伪平静的面具揭下是什么样生动诱人的画面。他就是想,慢慢的,一层一层的,半戏谑半认真的,亲手剥开她被虚情假意包裹住的心。   “宝妃不服?可敢与朕实战一场,看看谁扔出的福团最多?”钟唯懿眉眼飞扬,那意气风发的样子看的朱樱宝很是不爽!   “还是说,宝妃只想接福团,没力气再扔福团了!”钟唯懿看朱樱宝忍得实在辛苦,心里憋笑故作不屑的摇头,轻蔑的扫了眼朱樱宝暗沉的脸慢慢转身走了。   朱樱宝努力吸气压着怒火,然而钟唯懿最后那一个轻蔑的眼神让她气极了,好像她不过是和普通女人一样是个没用的垃圾罢了。   这当然不能忍。既然你想要福团,那就接招吧!   朱樱宝恨恨的捏实了大雪团,这个可比扔绿蕙的重多了,砸在人身上也疼多了。朱樱宝磨磨牙,瞄准了钟唯懿头顶的束发金冠,用力砸过去。   叫你惹老娘!叫你看不起老娘!你个臭渣男想要福团是吧,那就好好接着本姑娘送你的大福团吧!   那雪团芯里是带了冰的,硬重实在,砸到钟唯懿头顶那是实实在在的疼啊!而且这个大雪团是冲着钟唯懿头上的金冠去的,一碰上去生生的砸掉了他的金冠,钟唯懿身形一顿,朱樱宝就看见那个金冠混着碎雪从他脑袋上一起掉下来了。   那狼狈,看的朱樱宝解气极了,她实在忍不住就在后面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   钟唯懿也有些尴尬,好好的走着被人用雪团砸掉了金冠。他的头发霎时就散开了,还好随行的宫人早被他遣散了,不然看见朱樱宝这样做都吓成什么样了。他晃晃头,让头发散的更乱,脸上也带了些郁闷。听到朱樱宝清响的笑声,他眼里倒没什么怒气,只有些哭笑不得。   他没想到朱樱宝敢这么做,一生气就真的敢拿雪砸他,可她一向不都是这么胆大的人吗?   朱樱宝笑了一阵,见钟唯懿散着头发冷眼看她,也觉得有些冲动了。可做都做了又怎么能向他示弱呢!于是她扬扬下巴,理直气壮道:“是皇上你要福团的,妾谨遵圣意而已,皇上你不能怪妾。”   钟唯懿嘴角勾着邪魅的弧度,竟还慢慢点头向她走来:“是,这是朕的意思。那宝妃就陪朕,好好的玩一场吧!”   朱樱宝听着钟唯懿的话,还不懂是什么意思,就见他在不知不觉间偷捧了把雪,洒向了她的面门。朱樱宝一吓,惊呼一声向后退去,然而这雪地实在太滑,她退得太快,脚下踩着冰雪脚步一错身体就向前扑去。这一个踉跄,惊慌无措间,她就倒在钟唯懿怀里,两人抱了个满怀。    ☆、文之八十四 找不到原因来阻挡这情意   腰被一双强劲的手臂紧搂着,朱樱宝想挣脱也没有用处,直被那手臂带的往下倒去。一阵天旋地转,朱樱宝慌然对上钟唯懿灼热明亮的眼睛,竟然就忘了再挣扎,恍如坠入一汪幽潭,难以逃脱。   趴在钟唯懿身上,朱樱宝难得以俯视的视角看钟唯懿,他墨黑的头发铺散在雪地上,如玉似星的眉眼静静的凝看着朱樱宝,他凌乱却隽然的样子,有着惊心动魄的美,就这一眼仍然惊艳到朱樱宝。   她看着钟唯懿,就像入了神,浅浅的呼吸都带着痴迷,生怕吹散了眼前的美景。怔然间,她忽然感觉身下的钟唯懿一动,带起的零雪微迷眼睛,等她再回过神看清现在的状况时,也禁不住一愣,而后悄悄红了脸。   不过瞬间便换了姿势,钟唯懿压在朱樱宝身上,看着她闪烁的眼神,又起了逗弄的心思。他俯身与朱樱宝贴的更紧,寻到了她游移的视线后,胸膛已然是压在了她的头顶。   朱樱宝窘迫的哼了声,挣了两挣,也仍旧脱不开钟唯懿的压制,只能又哼了一声,打了打气后,索性直接对上了他的视线。好似浑然无惧的烈士,看钟唯懿能怎么样她。   “做了这样的事,也还不怕吗?”看到朱樱宝这执拗的模样,钟唯懿淡笑着略松了松手上的劲道,就在这时候,朱樱宝赶紧伸手拂开他捏着自己腰肢的大掌,才要在钟唯懿的身下抽身退出去,钟唯懿却在她有所动作之前,伸手就勾着她的腰将她仍旧按在了自己的眼前。   想着刚才朱樱宝当着面给自己的嘲笑,钟唯懿又欺着身体,向着朱樱宝的方向压了过去。“这样就想逃?”   “你……”朱樱宝神色微变身体向后屈着,手一触到冰冷的雪又缩回来,此时也只能撑在钟唯懿的肩头,阻止他靠向自己。   钟唯懿不过是想要逗一逗朱樱宝罢了,只是,现下见她怕成这样,倒又生了几分恶意的趣味,在朱樱宝避无可避的时候,分明是逗趣的一个吻蓦的落在了朱樱宝闪躲无措的眼眸上。   似若惊鸿般的一瞬,在朱樱宝闭眼又睁开,还未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钟唯懿已经离开了她的眼,嘴角微翘的凝视凝视着她。她张口,嗔怒的话到了嘴边却在看到他盛满情意的眼睛时了然无存。   时间就在这一刻停下来,朱樱宝承受着钟唯懿深沉的情意,好像都能听见自己跳如脱兔的心跳。绯红的羞涩与温柔快速漫上她的脸,她微抿唇,轻轻叫他:“钟唯懿。”   钟唯懿的心也好似被这一声几近呢喃的呼唤拂的轻颤,他墨黑幽深的双眼定定的看着她的脸,一抹火焰在双眼里流动。朱樱宝被他直接又火热的眼神看的紧张无措,不自然的转过脸,柔声说:“皇上,让我起来吧,地上太冷……”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现在的她有多羞赧妩媚,声音有多娇媚柔软。   钟唯懿动了动,披散的发丝不经意扫过她的脸颊,她的身体更加紧绷,脸上红如胭脂。钟唯懿站起来,对慢慢撑着身体坐起来的朱樱宝伸出手。   朱樱宝抬眼看他,只看到灰色的天幕下,一道皎如玉树,面如谪仙的身影逆光伫立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手,那情景动人又温暖,让她怔住不知所然。   “把手给我。”钟唯懿叫见朱樱宝愣着好像不明白他的意思,用低沉悦耳的声音轻哄她,那语气是鲜有的温柔与怜惜。   朱樱宝慢慢的抬起手,然而钟唯懿生的挺拔俊立,她的手也只是能握住他的指尖,便是这样,也是有些废力的样子。   钟唯懿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微一皱眉,他弯腰轻巧的抱起地上的朱樱宝。即便是手触到她的披风背后粘着的许多碎雪,也没有放下她。   朱樱宝也只是心跳的更快,然而脸上却是紧抿着唇没有惊叫。她的手自然的环上钟唯懿的脖颈,头轻轻的靠在他肩上,颇为安心的阖眼,她小鸟依人的姿态让钟唯懿清冷动人的眉眼染上一丝暖意。   ~~~   碧萱阁里,要换的衣服早就准备好了。见钟唯懿终于是玩够了抱着朱樱宝回来了,常林士也松了气,吩咐着宫人小心伺候。   朱樱宝一直很不好意思,也没有正眼看一看抱她回来的钟唯懿是何神色,低头进了内室换衣梳妆。   常林士跟在钟唯懿后面,见到他散着头发,金冠也不见踪影心里还紧张了下。可再看钟唯懿那轻松带笑的表情,岂不明白这是跟朱樱宝玩闹后的结果。看钟唯懿一副高兴毫不在意这些小事的样子,常林士觉得也没必要拿这些小事扫他的兴,遂缄口不语。   钟唯懿本来是在仙居殿招待群臣的,莺声燕语一片其乐融融时,那个顽固不解风情的李牧却出言不逊,拒绝了钟唯懿赏出的美人,还暗讽了他一番。钟唯懿被气的直接阴沉着脸离开宴会,吓得群臣惶恐不已。然而他也没空去处置这个李牡,新年一过他就要开始推行新政,如果在这个时候惹得群臣不快,对他的新政提出反对和质疑,那将是功亏一篑。   李牡是新兴起的一员武将,很有才干人品正直,也不属于哪个党派。如果把他收入自己手下,那将是一个得力干将。所以今日的宴上,钟唯懿再不满还是忍下来没有发作,也只是给牧一个面子,如果他是个聪明的,就该明白他对他宽容是为了什么,接下来他该怎么表现,就看他是不是个看得清大局,会忖度圣心的人了!   钟唯懿气极了,也不想去哪个宫里看那些女人虚伪讨好的嘴脸,他想起了朝朝,那一脸懵懂,天真无邪的样子。这个时候,也只有这样纯真和快乐的笑脸,才能让他平静下怒气。   到了碧萱阁他悄然而入,没有通传,他看到朱樱宝带着朝朝堆雪人的场景。真是个心大又微傻的女人,难怪朝朝也那么蠢萌了。   他没有出声,就避在一边静静看着。看到朱樱宝他们堆出来的那个雪人,他很不厚道的狠狠嘲笑了一番。看到朱樱宝认真的对朝朝说不离不弃,永远陪伴的样子时,他的心有了奇异的悸动。而再后来,朱樱宝戏弄绿蕙,用雪团丢的绿蕙无意间跑到他隐藏的地方,他现身也如法逗弄朱樱宝一番,就是他没有想到的事了。   其实他没有想到的事太多,尤其是在朱樱宝身上。把她接入宫,本来只是权宜之计,可他却不知不觉对她用上了心;朝朝只是他应付群臣的一个幌子,他竟然也对这个不知是否是亲生的孩子生出了疼爱;他本无心的,可因朱樱宝却慢慢跳动起来,这都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对朱樱宝生出了别样的情愫,情不知所起,他却又找不到很好的原因来阻挡这一切的情意。于是他放纵自己去喜欢,这样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很惬意,他想一直品尝。    ☆、文之八十五 喜欢这样一个人   朱樱宝换了衣服出来,钟唯懿也已经收拾好了,头发重新束好,他正慵懒的卧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朱樱宝咬咬唇,心里还有一丝羞涩,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钟唯懿。想起自己之前做的事,真是丢脸极了。   钟唯懿好似感觉到朱樱宝的为难,蓦地睁眼,对忸怩的朱樱宝道:“你过来。”   朱樱宝慢腾腾的走过去,见钟唯懿眼里并没有怒气,微松口气,小声问:“皇上今晚没有宴会了?”   钟唯懿嗯了一声,又拿起朱樱宝的手把玩。朱樱宝发现他好像很喜欢捏自己的手啊!   钟唯懿垂着眼眸,漫不经心道:“听说你问过朕在干什么,现在朕想问你,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朱樱宝一愣,没想到钟唯懿会问她这个问题。新年里还能干什么呢,困在宫里又不能出去玩,民间的新年才是真正有意思的呢!   可朱樱宝对钟唯懿心里还一点惧意,虽然对他有那么点意思,却还是不敢完全相信他。于是她忖度着语言,说:“新年里,就是开心的吃啊玩啊,或者逛逛园子,拜访一下别人,自己给自己找乐子啊!”   如果是在民间,亲戚朋友间相互拜年串门儿,那才热闹更有意思呢!   可朱樱宝也只敢想想在宫外过年是什么样子了,脸上有惆怅也不能真的在话里说出来,她怕钟唯懿生气,像那天在她面前发怒,阴沉着脸像是要打她一样,她都快哭晕过去了。虽然最后他也没罚他,现在看来这事也算是过去了,可钟唯懿骨子里还是一个骄傲凌人的帝王啊,怎么能忍受别人的忤逆放肆?   所以她在他面前更加隐忍虚伪,应付起来更是得心应手,不论做什么事都是信手拈来,说起话来更是天花乱坠,逢场作戏的能力不比钟唯懿差。   这也正是钟唯懿烦恼的一点,他更喜欢那个率真的朱樱宝,而非同化成跟后宫其他女人一样的麻木,对什么都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钟唯懿看出了朱樱宝眼里的失落,自己禁锢了她的自由,当然需要补偿才能让她对自己放下成见。于是他捏着朱樱宝的下巴,看着她闪烁的目光似笑非笑:“你是不是觉得宫里很没意思?”   朱樱宝下意思否认,可钟唯懿却了然的说:“朕也觉得宫里很没意思,不然也不会微服探访民间的美人了。宝妃你是从民间来的,不妨跟朕说说,民间的新年,有何乐趣?”   朱樱宝想想瞬间明朗,早在锦城的小院里,绿蕙就告诉过她齐岚的皇帝风流成性,最爱私访民间的美人,虽然她见了钟唯懿这清高傲娇的样子,不知这无能又好色的传说从何而来,可他风流多情的秉性,却是错不了的。   看来天家多浪子这个传统说法,还是有道理的。钟唯懿后宫女人不多,却个个都是多才又美丽的。而朱樱宝猜,钟唯懿的相好肯定还不止宫里的这些,一时她又有些不确定了,自己喜欢上这样一个人,真的能求得一份全心全意的感情,甘愿在这深宫怀有希望蹉跎青春吗?   钟唯懿见朱樱宝想得入了神,用力一握她的手掌。朱樱宝吃痛回过神,看到钟唯懿微微不悦的眼神,抱歉一笑,开始叙说自己在民间过年时遇见的趣事,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愉悦可快乐,隐隐透露出自己对自由的向往,对宫外闲逸悠然生活的渴望。   钟唯懿听着朱樱宝清脆悦耳的笑声,不时回以微笑,心里却慢慢有了计较。   ~~~   钟唯懿留在碧萱阁,虽是与朱樱宝同床共枕,可两人还是没有突破最后一道防线。钟唯懿虽然会趁朱樱宝不注意时偷香窃玉,可到了床上却就成了君子,不碰一下。   朱樱宝心里对钟唯懿还是有些抵触,虽然她掩饰的很好,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紧张无措还是被钟唯懿收入眼中。对于此钟唯懿觉得只有时间可以证明他的一片赤诚真心呐,他唯有等待,等朱樱宝对他放下戒备,心甘情愿的接纳他,投入他怀。   钟唯懿只要心里烦闷了就喜欢来碧萱阁,找朱樱宝缓解压力。在他心里碧萱阁已经不同于后宫其他地方,是一个可以让他轻松愉悦的好去处。   常林士也发现,不论钟唯懿在外面被那群不懂事的大臣惹得多生气,到了碧萱阁必然是放下烦心事,消了怒气,笑吟吟的与朝朝玩耍,半点不提外面的糟心事。这样特殊的对待,可让常林士对碧萱阁更多了份谨慎以待的心思。   吃吃喝喝里,再加上钟唯懿时不时来露个脸刷存在感,朱樱宝的日子过得舒心又愉快。新年十五天弹指而过,元宵节那天,宫里办的最后一次大型君臣同乐宴要开始了。   朱樱宝照例不沾手,杜之林与常林士累成了狗,好不容易办的有声有色,热闹喜庆极了。可惜在这景好、花香、人美、月圆之际,出力费神的杜之林却没福气,她给累趴下了,参加不了这次元宵晚宴,只能窝在自己寝宫里修养。   这让本就不平的杜之林气的快吐血,自己费心尽力办的华丽妥当的宴会却参加不了,白给那群贱女人做了嫁衣,真是可恨。尤其是那独得圣宠的朱樱宝,更让她气的心里绞痛,不平之余心里的不甘嫉恨把她的心搅得乱七八糟,眼里的清亮淡薄渐渐没了。   朱樱宝打扮得美美哒,很轻松的再把朝朝收拾妥当,就可以去参加宴会开开眼啦!   说实话在新年的这段日子,她过得还不如之前呢!钟唯懿不去后宫别处,她心里虽欣喜却不安,很怕嫉妒她的女人做出什么可怕的事伤害到她和朝朝。   所以在赴宴之前,朱樱宝提醒绿蕙,冬何和秋浓,一定要看好朝朝,不必太在意她。她是大人懂得保护自己,可朝朝就不一样了,朝朝是齐岚第一位公主,本就是某些居心不良的人的眼中钉;再加上她近来风头正盛,后宫那群女人恨不得撕了她,此次宴会人多眼杂,正是下手的好机会,朝朝又跳脱的很,不看紧点就怕出什么意外。   銮骄里朝朝睡得很足,一张小脸红扑扑可爱得很。她指着坐垫上的绣花,稚声说:“娘亲,花花。”   朱樱宝摸摸她的脸做鼓励,“是啊,那是花,等会你就要一直坐在这花上,不要乱跑知道吗?”   朝朝似懂非懂的点头,朱樱宝又警告她,“等会如果我发现你又跑不在了,等我回去就要收拾你了,打你的小屁屁,明白吗?”   朝朝吓的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屁股,噘着嘴:“不打,不打我。”   朱樱宝偷笑着点头,严肃道:“所以你一定要听话,等会一直跟在娘亲身边,不准调皮!”   朝朝可怜的眨巴眼,好好坐着不乱动了。朱樱宝千叮万嘱,朝朝虽然乖巧一时,等到宴会尾声就淘气起来了。   妃嫔与臣子之席是分开的,只有亲属间可以见一面权当皇帝新年的恩赐了。   梁佩纹与自己父亲见了面,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等到梁父出来时脸色却不太好。   杜之林请了杜夫人进后宫见她,她来不了晚宴只能请杜夫人一见。杜夫人又对杜之林叮嘱了一番一切以家族大业和荣誉为主,才絮絮叨叨的住了嘴。杜之林却问了个不着边的问题,小孩子禁食什么。杜夫人想了半天记不得了就随口敷衍了几句,杜之林却放在心上,在宴会上派她安排的眼线,不经意间透露给了几位高位妃嫔,独独漏了有孩子的朱樱宝。   于是在觥筹交错,歌声乐舞,欢声不断的宴会上,又是一片波涛暗涌。   朱樱宝却不知自己一直防备着的势力在蠢蠢欲动了,她作为当今后宫里的妃嫔之首,虽无实权,但钟唯懿的面子还是要给。明面上大家对她还是很恭敬的,纷纷跑来祝贺她,给她奉酒。   朱樱宝心里奇怪,然而还是都接受了,虽然来者不善,然而礼不能废。   喝酒喝得太多,朱樱宝有些飘飘然。她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可这么被敬酒还是吃不消啊。又端着酒杯来到她桌前的梁佩纹看见朱樱宝醉成这样,笑吟吟的自己喝干净酒,“宝妃娘娘可是醉了,不妨先下去醒醒酒?”   哪有宴会坐到一半,无故退席的呢!朱樱宝不认为自己醉了,不在意的摆手:“我没事,你们别再来给我敬酒就好了。你回去给他们讲,不用再来奉酒了,他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实在不能再喝了”   她脑子迷糊的看着梁佩纹走远,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她听进去没有。过了会江意芙又来了,可朱樱宝却是已经撑不住了。她眼色古怪的看着朱樱宝,端着酒杯叫了她好几声,确认朱樱宝是喝醉了,才笑着让宫女扶朱樱宝去后殿醒酒。   朝朝吃饱了对殿里装饰的花物很好奇,之前朱樱宝一直看着她不让她乱跑,现在朱樱宝被扶走了,朝朝欢呼一声就跑了。   绿蕙赶紧追过去,人这么多一晃眼朝朝就不见了。绿蕙心里着急,只能在人群里找朝朝。    ☆、文之八十六 剑拔弩张之际      向芳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看着朱樱宝被这些女人灌酒。这些女人不怀好意她很清楚,但朱樱宝也不能直接拒绝他们,那样太骄纵。所以朱樱宝醉了,朝朝跑不见了她都看在眼里。她眼见在绿蕙追寻朝朝的时候,几个宫女故意挡在绿蕙前面,遮挡住朝朝跑的路线,等他们闪开时绿蕙果然就找不到朝朝了。   向芳洲这时候也明白是有人要对朝朝下手了,不动声色的跟着朝朝,她垂着头跟着朝朝跑到了一个偏僻的茶房里,里面空无一人,只是桌上备好的热茶,正冒着热气,一看就知道是才烧好端上来的。在热茶旁边,就放着很多别致鲜艳的珠花,比大殿上的还惹人注目,如果朝朝不知危险的去拿,很可能被桌上的热茶烫伤,或是脸,或是手。   这些人真是恶毒,对一个孩子也能起这样狠毒的心思。   向芳洲在门外看着,心里气愤又后怕。如果她没有跟过来,朝朝一个人在这里,很容易就中了那些人的阴狠心思,因为好奇去拿珠花,而被热茶烫到重伤。   朝朝果然见着那艳丽的珠花就走到桌边去够拿,桌子很高,朝朝第一次伸手还没够上,就被一个严厉的声音喝止:“朝朝,不要碰!”   朝朝一惊,回过头看到走进屋里的向芳洲,缩回了手。   向芳洲急急拿起朝朝的手,查看一番没有看到伤痕才放下心。   “朝朝,你母亲呢?你怎么不跟她一起离开?”向芳洲温柔的摸摸朝朝的脸蛋,朝朝嬉笑着眼里明亮的指向桌上的珠花,“花花,要。”   向芳洲知道小孩子都爱这些鲜艳别致的东西,可恨这些心肠恶毒的人就利用这一点来害人。向芳洲牵着朝朝的手,哄她:“去找你母亲,她会给你更多更好看的,我们不要这些。”   “不!”可这一次朝朝却不听哄骗了,她甩开向芳洲的手,跑回桌边又要去拿那珠花,固执的非要得到不可。   向芳洲拦下她,看朝朝实在是要较真,不得不抱起她,准备带她离开。可朝朝不干了,闹腾着要挣扎出向芳洲的怀抱,嘴里叫着放佛要哭了。就在向芳洲手里快要抱不住闹腾的朝朝时,一个怪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哟,这是怎么了?我们的小公主怎么被欺负了呀?”   向芳洲怒目回头,来的正是江意芙。这个女人,怎么会这么巧来了这间茶房,难道,她就是意图伤害朝朝的人?   “你怎么来了?”向芳洲勉强抱住朝朝,冷声质问江意芙。   江意芙讥诮一笑:“向贵人你问我?我倒要问问你,来这是干什么?还抱着公主,逼得公主挣扎欲哭,你是准备——对公主做什么呀?”   她眼神瞄到桌上的热茶,眸光一闪:“难道说,你准备做出伤害公主的事?你可别忘了公主是谁,你这么做就不怕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她是指自己因为抢夺朝朝,而被罚降位的事。   向芳洲不屑与她多说,抱着朝朝要走,却被江意芙拦下。朝朝正好挣扎的厉害,一下子就跳出了向芳洲的怀里,敏捷的小跑躲到了江意芙后面。   向芳洲一惊,要捞回朝朝却被江意芙挡着。“向贵人干什么?公主不愿意你抱她,你可不能用蛮力啊!”   “你让开,我带公主去找宝妃娘娘。”向芳洲皱眉。   “宝妃娘娘醉了,没精力照顾公主,不如就由我照看公主吧!向贵人你一向不多事,就先走吧!”江意芙眯眼冷笑,话里有威胁的意味。   向芳洲却不肯,她定定的看着江意芙,忽而嘲讽一笑:“江良仪你确定宝妃娘娘会让你照看公主?你就不怕娘娘酒醒了,你的份位又降一级?”   江意芙被嘲笑的发怒,然而看到朝朝肖似朱樱宝的眉眼,心里恨得很,反而笑了:“宝妃娘娘大度极了,想来不会为这等小事为难我。向贵人受了娘娘的大恩,难道还不信娘娘的为人吗?我看你还是先回吧!”   知道江意芙是在讽刺自己因为朱樱宝的美言,才得以在新年让描春宫修缮一番。而朱樱宝行事风华霁月,她问心无愧,又怎么会因为这个嘲讽而生气。   “我宫里没什么事,而且我受了娘娘的恩惠,替娘娘照看公主也是应该的,江良仪还是别费心了。”向芳洲毫不生气,淡淡道。   然而就在向芳洲与江意芙唇枪舌战之时,古灵精怪的朝朝趁人不注意就蹿到了桌边,踮着脚去拿珠花,珠花边的茶壶果然被碰的摇摇欲坠,眼看着再挪半寸就要落到朝朝身上了。   向芳洲大急,疾步过去拉过朝朝,一把挥掉茶壶。茶壶与热水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朝朝被向芳洲护着没有被热水溅到,向芳洲却被热水烫的手背发红。   朝朝被这突然的意外吓得愣住,而后哭泣出声叫着要娘亲。向芳洲看朝朝没有受伤,心里松了口气;再看到江意芙惊诧过后脸上露出的惋惜之色,心里怒气陡升,真想过去扇她几巴掌。   “走,我们去找你母亲。”向芳洲牵着朝朝,越过江意芙准备离开。   然而江意芙却没这么容易放他们走,她堵在门口阴沉笑道:“宝妃娘娘正醉着,你过去了也没用。不如先去我那里坐一会儿,我也很久没有和向贵人聊聊了。”   向芳洲不答应,冷漠回绝:“不必了,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江意芙脸上也没了笑意,浮出嫉恨和阴毒。“这个,可由不得你。”   话落,她身后走进两个宫女,皆面目表情,眼里阴恻恻的立在江意芙身后。江意芙退后几步,狠狠道:“给我把公主请到庆云殿去!”   向芳洲看看他们,心头一沉,防备的向后慢慢退着。宫女走近,向芳洲没有办法,心想只能拼死一搏了。   气氛紧张,战斗一触即发时,忽然一个人冲进了茶房,气喘吁吁道:“公主,原来你在这啊,奴婢可算找到你了。”   向芳洲抖了一下,看见来人是秋浓,勉强静下心神,道:“是你啊,公主在这里,你带她回宝妃娘娘那吧!”   秋浓好像没察觉到茶房里的剑拔弩张,她庆幸一笑,“是,奴婢这就接公主回去。”   向芳洲把朝朝牵到了秋浓跟前,正要松手,江意芙却古怪一笑,对秋浓道:“这位是伺候公主的人了?宝妃娘娘正歇着,不如就先把公主带到我那里去坐会儿,等宝妃娘娘清醒了再回去如何?”   向芳洲对秋浓轻轻摇头,她以为秋浓会拒绝,没想到秋浓却弯腰抱起朝朝,喜悦一笑道:“好呀,那奴婢就多谢江良仪的招待了。”   向芳洲大惊,秋浓不是朱樱宝身边的人吗,怎么会看不出江意芙狠毒的心思,带着朝朝走进她的陷阱?   秋浓怎么会答应江意芙的主意,她肯定清楚江意芙与朱樱宝的过节的,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那只有一个可能,秋浓也是别人的眼线,安插在朱樱宝身边就是为了害她的。   向芳洲猛然想起春鸣说过,她看见过秋浓与梁佩纹身边的人在一起。那么秋浓可能是梁佩纹的棋子,帮着愚蠢的江意芙下套,蓄意加害朱樱宝与朝朝。那么今晚这个阴谋就是梁佩纹设计的了,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向芳洲想清楚这其中的关键,心里惊恐却无计可施。眼看着秋浓抱着朝朝跟着江意芙走了,向芳洲咬咬牙,也跟了上去。无论如何,她都要亲眼看着朝朝,至少在江意芙下手的时候能阻挡一二,说不定在她拖延的时候,朱樱宝就找过来了……   江意芙在前面走着,秋浓抱着朝朝走在中间。向芳洲走在最后,眼里恨恨的盯着秋浓与江意芙,心里谨慎又忐忑。   他们走的是大殿的暗道,没有来往的宫人,也可能是被人都清理掉了。向芳洲心里焦急,暗暗想着对策。   走到殿门的最后一个茶房时,秋浓忽然停下,叫住江意芙:“江良仪。”   江意芙停下,冷冷看着她与向芳洲。   “江良仪,不如就在这里坐会吧,庆云殿太远了,天这么冷公主没有带斗篷,怕是会冻着,奴婢觉得不如就在这里小坐片刻。”秋浓不惧江意芙阴冷的表情,微笑着说。   向芳洲也巴不得不去庆云殿,那是江意芙的老窝,去了那儿更方便江意芙下手,说不定他们有去无回。   于是向芳洲也附和道:“对啊,庆云殿那么远,我也不想去了,我看我们就在这里坐会儿吧!”   江意芙冷冷扫过她们两人,轻蔑一笑。“好吧,那就去那里坐!”你以为在这里我就动不了你们了吗!愚蠢!   众人一进茶房,江意芙的两个宫女就守门口,森然的看着向芳洲,最主要的目标还是窝在秋浓怀里的朝朝。   茶房里自然放着茶水,以备宴会上的宾客使用。三人坐着不动,冷然对峙,备着的茶水就在桌上,悠悠冒着热气。    ☆、文之八十七 我知道什么该说   朝朝趴在秋浓怀里,拿着珠花秀气的打了个呵欠。   向芳洲看看朝朝,又瞧瞧静默着看不出心思的秋浓,道:“公主像是累了,不如先送公主去休息吧!”   江意芙冷冷盯着朝朝,直看得她呜咽一声,埋头不理人。   她忽的笑了一声,拎了茶壶倒了杯茶,递到秋浓跟前:“公主既然累了,就先喝杯茶提提神吧!”   秋浓抬头,看到江意芙的不容拒绝。她眼里飞快的闪过什么,缓缓伸手。   然而她的手却在半途被人拦住,向芳洲一下从江意芙手里端走茶杯,毫不介意的喝了口,淡然道:“我正好渴了。”   秋浓抿抿唇,没有说话。   江意芙把秋浓的犹豫看在眼里,嗤笑一声,凉凉道:“公主要睡,就来我这里吧!”   秋浓怎么肯,搂着朝朝的手猛的用力。江意芙一下扑过去打了秋浓一掌,呵斥道:“你不过是个贱婢而已,竟然敢在本宫面前放肆!本宫给你一分薄面,你就该知趣些!”   秋浓被打的软在地上,朝朝吓得愣住了,向芳洲忙把朝朝揽进自己怀里,紧紧护着,冷眼旁观江意芙与秋浓一环害一环。   江意芙冷笑,越过秋浓,就向向芳洲走来。终于忍不住了要动手了么?   向芳洲戒备的看着江意芙,快把朝朝揉进怀里。江意芙一走过来就拉朝朝,向芳洲跟她挣扯起来,然而不过几下,向芳洲就被守在门口的宫女制住了动作。秋浓仍然趴在地上,捂着脸不看这一幕。   江意芙掐着朝朝的双肩,吓得朝朝挣扎哭闹不断。她怨毒的笑开,整个人显得兴奋又疯狂。   “江意芙你干什么?快放开!”向芳洲挣扎却没有用,她被死死的制住,看着江意芙的癫狂几乎目眦欲裂。   江意芙的手掐到朝朝的脖子,丧心病狂的笑了一阵后开始用力,她嘴里念念有词:“朱樱宝,我看你没了这个孩子还算什么?皇上一定不会再要你这个贱人了……哈哈……”   向芳洲挣扎的用力,眼里流下泪来,惊俱忧急间她竟然挣脱了两个宫女的桎梏,猛奔到江意芙身边去掰她掐着朝朝脖子的手。朝朝已经哭不出来,身体微微抽搐着。   江意芙被突然扑过来的向芳洲撞开,松了手上的力道。反应过来后她疯狂的开始与向芳洲撕扯,茶房里尖叫哭泣声不断,向芳洲从没想到自己有骑在一个人身上,撕扯抓打那个人的那一天。她是如此剽悍……   另一边,不被人注意的秋浓慢慢爬到朝朝身边,抱起她轻拍她的背,待朝朝呼吸顺了些,她把朝朝搂在怀里,背对着撕扯的江、向两人,偷偷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察觉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她不动声色的灌给了朝朝……   就在一片混乱时,茶房的门猛的被人踹开,纠缠撕打的向芳洲,江意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太监强劲分开。   两人衣衫凌乱,面容狼狈,脸上有抓痕。被分开时还互相叫骂着眼眶通红,脸上抽动,情绪已经失控,江意芙更是激动的险些挣扎开束缚,又扑过去抓向芳洲。   向芳洲还好一点,没那么疯狂,她也面容狼狈,脸上尽是伤痕,发髻被扯的七零八落,被抓住的手还在颤抖。   江意芙被太监拽得跌倒在地,抬头恶狠狠地看向来人。是梁佩纹,她款款走来,眼里尽是讽刺,看着癫狂的江意芙,她脸上露出一丝快意。   “这不是江良仪吗?怎么成了这幅样子,宛如恶鬼,全无仪态。”梁佩纹讥诮笑道,目光看到一边同样狼狈的向芳洲微微一顿。这次牵扯进向芳洲是她没料到的,不过,能多除一个是一个。   “还有向贵人?一向清高的你竟然这样,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呐!”她状作心痛的摇头,看得向芳洲眼里凌厉,心里恶心。   梁佩纹不屑的瞪了眼被制住的两人,幽幽道:“本宫听说有人要害公主,带人赶来果然是这个混乱的场景。本宫还不知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却原来是你们两个人!唉,可惜了皇上对你们的恩宠,你们竟然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真是让人失望!”   “呸,梁佩纹你少在这里落井下石。说我要害公主,证据呢!你总不能空口白牙诬陷我们!我要见皇上,求皇上为我做主!”江意芙被梁佩纹嘲讽的心惧,事到如今放觉害怕。她隐隐明白自己被算计了,可这个人是谁她还不知道。但她绝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只要见到皇上,她定能有脱罪之法。   “皇上正陪着宝妃娘娘呢!你以为,皇上有空见你吗?”梁佩纹嘲弄的乜她一眼,慢慢走到跪在地上默不最声的秋浓身前。   秋浓的手有些发抖,斜躺在她旁边的朝朝眼睛紧闭,灰白的脸看不出情况如何。   梁佩纹蹲下,摸了摸朝朝的脸,触手冰冷。她眼神锐利的看秋浓,问:“公主怎么了?”   秋浓怯怯的看她,语无伦次的回答:“是,是江良仪掐了公主的脖子,还……”   梁佩纹翻了翻朝朝的领子,果然看到青紫的掐痕,可怖极了。她冷声问:“还怎么了?”   “江良仪还,还喂公主喝了奇怪的茶……”秋浓说着猛的对梁佩纹磕头,“纹嫔娘娘赎罪。奴婢没有照看好公主,是奴婢的罪过,可奴婢实在是拗不过江良仪,求纹嫔娘娘赎罪……”   向芳洲在一边听着秋浓的说辞,冷冷一笑。感情这一切都是为江意芙而下的套,真正的目的是害朝朝,根本没想过会杀出个她,她只是倒霉的撞进来而已;可想来梁佩纹必定不会放过这个能除三雕的良机!   既然你这么狠心贪婪,那就别怪我以牙还牙,将计就计了!   江意芙听着秋浓这颠倒黑白的话,气的又发起狂来,对梁佩纹破口大骂。这可真是一点形象也没有了,可她才骂了两句就被太监紧紧捂了嘴,拖到一边看管起来。   她身为那把利用的锈刀,已经没什么用了!梁佩纹眯眼看着生死不明的朝朝,眼角露出一丝得意与寒凉。   “我要见宝妃娘娘。”向芳洲忽然冷静出声。   梁佩纹颇感意外的看她。   “宝妃娘娘对我有恩,我却没保护好公主,这是我的罪过。我要亲自向宝妃娘娘谢罪,求得一丝心安。”她轻蔑瞥梁佩纹一眼,都不愿正眼看她,好似会脏了自己的视线。“我至少还有心。这次算我活该,只请你给分薄面,让我了却一件憾事。纹嫔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梁佩纹嘴角微翘,“你一向是聪明的。”   ~~~   钟唯懿确实是在朱樱宝身边,朱樱宝醉眼朦胧的被扶进了内室,冬何守在她身边照顾。她想着朝朝有绿蕙看着没什么事,就迷蒙的睡了。钟唯懿进来看了她一次,见她睡得熟就没叫醒她,又出去了。   朱樱宝睡得一会儿,隐约听见有小孩子的哭声。她烦躁的哼了声,想着怎么睡个觉都有人吵,能不能把那个孩子哄一哄啊,哭的那么伤心,让人听了心里也难受。   然而思绪模糊间,她忽然想起朝朝。她在哪里,好像她来这里之后就没见到过她。不是吩咐过绿蕙把朝朝带回来,不准乱走的吗?怎么现在朝朝在外面哭,是又淘气了!   朱樱宝闭着眼,也不知是醒了还是在梦中,口里叫道:“朝朝!朝朝回来!”手里一边挥舞着!   守着她的冬何见她这样,想是朱樱宝睡得入了魇,忙叫醒她。   朱樱宝缓缓睁眼,额头上全是虚汗。她徐徐的呼出一口气,静了片刻,沙哑着声音问:“朝朝呢?带她过来。”   冬何端来温水,小声回答:“公主还没回来,想是在外面玩耍吧!”   朱樱宝拧眉看她:“胡说,我明明听见朝朝在哭,就在外面!”   冬何一脸迷茫。   朱樱宝心里忽然一窒,变得慌乱起来。她一下坐起,也不穿鞋就往屋外走去。冬何连忙跟着她,她推开门,看着空空如也的外间,呼吸乱了。   “快去找朝朝,马上把她带回来,快去!”朱樱宝尖厉凛冽的声音传来,冬何愣了下,等看到朱樱宝眼里的恐惧和疯狂后,忙不迭的叫人寻找朝朝。   朱樱宝脚步虚浮的走回屋里,脸色苍白。她捂住自己绞痛的心口,感觉这一次,朝朝可能……出大事了。   屋里慢慢的喧闹起来,朱樱宝就定定地坐着,也不说话,也不询问情况。直到一个微胖的人影颤颤的跑进来,吁吁的喘气却半天不说话,她动了动手指,抬眸看向来人。   是常林士,他一脸忧惧的看着朱樱宝,白胖的脸上满是纠结。他欲言又止,看的朱樱宝拧紧了眉头。她冷冷盯了他一会儿,哑声问他:“朝朝呢?她……”   她忽然哽咽,声音颤抖的说不出后面的猜测。常林士看着她这绝望的样子,眼里一热,一下跪在她面前,脸抽了抽,声音尖锐悲嚷道:“娘娘,公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文之八十八 谁把谁放在心上      就在这后殿里,元宵之夜彻夜明灯。   原本的欢声笑语,在一过子时发生的事后,全部消失无踪可寻。   只因为,在这晚,齐岚懿年的长公主被谋害,吉凶难测。   举宫震惊,陷入恐慌悲伤中,长公主重伤垂危,帝妃震怒,严令彻查。   在宫内还没离开的大臣全部被禁于殿内,等待调查。后宫所有妃嫔也被宣来大殿,等着询问排查,羽林军都围在大殿四周,听候皇帝的旨意。   朱樱宝到达朝朝所在的暖室,看到一脸灰暗,毫无生气的朝朝,几欲昏厥。任谁看到这个模样的朝朝,都会认为命数已尽,回天无力了。   朱樱宝被后来赶到的绿蕙扶到软榻上顺气,扇风喂水忙了一阵朱樱宝才吐出一口气,缓了过来。   朝朝……朱樱宝无力的睁眼,眼里涩涩流不出泪来。   她的宝贝儿,此刻就在不远的地方,双目紧闭,呼吸浅淡,生死难卜。   朝朝是被谁害的?她还没找出凶手,还没救回朝朝,怎么能就这么倒下。朝朝还在等着她,此刻在这殿内所有的人,没几个是真心喜爱朝朝,把她放在心上想她一世无忧,平安长大的。   只有她,生朝朝爱朝朝的一位母亲,只有她坚信朝朝会安然无事,顺利度过这一劫。所以她必须坚强,谁都不可靠,谁都不可信——   朱樱宝平复下呼吸,睁开时眼里是坚韧与清明。敢对她的女儿下手,她不都不知道用三百六十五种死法里的哪一种来弄死她才好!   朱樱宝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冷瞥一眼流着冷汗为朝朝诊治的御医,她道:“诸位可不要给我说尽全力了这句话,救不回公主,你们就全都拿命谢罪!”   众御医惊恐不已,连连点头拼了命给朝朝看疹施针。   朱樱宝冷冷看着,眼里不露一丝情绪。也许是在这没有人情味的深宫呆久了,她自己也变得心冷残忍了。   “娘娘,纹嫔娘娘说,她找到了害公主的凶手,想要见您。”常林士垂着头到朱樱宝身旁小心说道。现在的她就是一团火,遇到谁喷谁!   “叫她进来。”朱樱宝转身走到外厅,漠然盯着窗扉上贴着的剪纸。“把凶手也带来。”   梁佩纹款款进来,看到朱樱宝冷凌的表情微微一顿,而后又神色自然的向她行礼。正欲说她准备好的说辞,却被朱樱宝略过开门见山的问:“你说你抓到了凶手,凶手是谁?你怎么知道她是就凶手?”   梁佩纹一愣,而后微慌的笑笑,徐徐道:“他们正在押来的路上,娘娘见了就明白了。至于我说他们是凶手,自然是亲眼所见,公主身上的掐痕,不就是出自他们之手吗!”   说到后面,她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得意与期待。然而心里其实很乱的朱樱宝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她听着梁佩纹说的事实,手指微颤。   ~~~   “娘娘说带他们过去要审问,现在就押过去。”茶房外,一个太监尖声尖气道。   守着的太监应下忙打开门,拉扯出向芳洲与江意芙,后者还在挣扎,狠狠瞪着推搡她的太监。然而她的嘴被堵住,发不出叫骂声。   向芳洲倒平静多了,跟着太监往外走。她很顺从,倒也没有太监为难她;估计梁佩纹走时也交代过,要从她嘴里说出一些有用的话,所以这些太监待她还算客气,比如她问的问题,他们都回答了。   “为什么要带我们去见宝妃娘娘?”   “公主病重,娘娘要审问贼人。”这贼人自然就是他们了。   “皇上呢?皇上的意思呢?”   “不知道!皇上在,也是要审问你们的。”那太监以为向芳洲还想着皇上在能救她一命呢,不由的轻蔑一笑,越过她走到前面,不想再跟她多说。   向芳洲在后面顿了一步,心里定了个目的,脸上更加冷漠孤傲。   她理了理自己的乱发,把衣衫摆弄整齐,擦去脸上的污痕,摆出高傲的姿态,跟着落后了一截的那群太监。   然而她才迈出一步,看见右侧画廊里的那个人,便再也走不动了。   那人高大魁梧,以前让人乍看去,身上多了几分草莽气息。如今呢,他一袭体面高贵的朱紫上了身,总算是将粗犷气息掩盖了下,反而有了几分让人不容小觑的威严和豪迈。   他已不同于以往,不再是屈居人下的小将;如今他是风头正盛的将军,位于人前跟她遥不可及。她再怎么念念不忘,也不能回到从前的时候。   向芳洲眼里露出酸楚,看着一身华服傲骨的李牧,只觉得相比之下自己已是低到尘埃里,再也不配站在他面前。   李牧也是怔然的看着一身狼狈的向芳洲,心里震惊。他放在心上多年的人儿,进了宫里他以为就是荣华富贵,显赫一生了。然而此刻,他看见的竟是这幅样子……   李牧定定地站着,遥望着向芳洲不知该说什么,本来千日的思念充满肚腑,此刻真见了面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向芳洲动了动唇,心里颇为不平静。不是痛苦,不是悲伤,是不宁静。   此刻她已经注定会被后宫的阴谋诡计害到万劫不复,他却前途似锦,无可限量。她该为他感到高兴,他们也不该再有交集,她不能再把他拉进自己的困境里。   像这样就好了,他们只遥遥相望,知道对方过得很好就够了,能放下那份执念,不会突悲突喜,不会由爱生怖,这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   向芳洲对着李牧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想笑一笑却发现太难。然而李牧只是冷静的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   向芳洲心里渐渐涌起失落,正欲伸手前面的太监却忽然回头,恶狠狠地冲她吼道:“还不快跟上。”   向芳洲心里一窒,目光看到前面太监狰狞的嘴脸,又转到李牧身上,却看到他震惊和古怪的表情。   她垂下手紧紧一捏又松开,对着李牧微微点头,却看见他漠然的转身。   向芳洲呼吸乱了,木然的收回视线。低头跟上太监,她红着眼睛落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向芳洲的过往说清楚了,她给李牧虽然现在分开,但他们的感情却不止于此。 ☆、文之八十九 谁是清白的?   向芳洲等人被带到大殿时,朱樱宝正冷立着不语。梁佩纹跪在地上,同样沉默;可向芳洲却从她紧绷的背影里看出了她的不安和惊慌。   看到向芳洲与江意芙,朱樱宝眼珠转了转,原本带笑的嘴角紧抿。   “纹嫔,他们就是你抓住的凶手?”朱樱宝目光紧盯着向芳洲,眼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愤怒。总之那复杂悲哀的感情,让向芳洲难受极了,她辜负了朱樱宝对她的期望,还是走到了寂然崩裂的这一步。   “是。”梁佩纹稳了稳心神,看到愤恨瞪她的江意芙,心里又有了底。总之不管今晚公主是生是死,江意芙谋害公主这个罪名是坐实了的。   “妾亲眼所见江良仪掐住公主的脖子,欲置公主于死地。娘娘如果不信,可以把公主颈上的掐痕与江良仪的指痕对比。”梁佩纹徐徐道,眼角看到面无表情的向芳洲,心里突然一跳。   朱樱宝冷冷扫过被堵住嘴的江意芙,“本宫要问她话。”   有太监忙取下堵住江意芙嘴的布条,然而这一取,江意芙刺耳尖锐,恶毒不堪的话就连连蹦了出来:“朱樱宝,你女儿活不成了吧?呵,你再怎么有能耐还不是毁在了我手里,我看你没了孩子做倚仗,在皇上眼里还算个什么……”   朱樱宝气的身体都在抖,她极力忍住上去撕碎江意芙的冲动,问她:“你就这么恨我?可你为什么要害朝朝?”   江意芙怨毒一笑,嘲讽的看她:“你们都觉得我蠢,我不该坐在那个位子上,可你们难带就配坐上高位吗?我就是恨你,你害我落到这个地步。我动不了你,可动一个孩子也是够解恨的,怎么样,你女儿快死了吧?你竟然还有心思来审问我,还不去准备给她收尸——”   那后面的话简直恶毒极了,听的梁佩纹眉头微挑,心里也兴奋起来。   这样,江意芙是必死无疑了,而公主恐怕也……真的活不成了吧!   这样成功的计谋,真是让谋算者痛快极了。   江意芙正恶毒的咒骂着,冷不防一个茶杯砸到了她脸上。她被砸的身形趔趄,脸上的血留下了模糊她的视线,满眼血红里,一个身影猛地扑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踹上她心窝的脚。   江意芙心口剧痛,脸都疼得扭曲了。她匍匐在地上,惨叫一声,吓得一直神游的向芳洲回过神来。   向芳洲惊愕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朱樱宝隐忍不住爆发出巨大的怒气,一个杯子砸到江意芙脸上,而后觉得还不解气,奔过来一脚就踹到了江意芙胸口,然后又用力的踢了她好几脚,那剽悍残忍的样子,让大殿里的人噤若寒蝉。   他们只敢看着朱樱宝发狂,无人敢上前规劝一句。毕竟殿里的公主生死难料,而这罪魁祸首又口出逆言,宝妃娘娘不怒不气才怪。   江意芙被朱樱宝用力踢打的哀叫连连,在地上滚来滚去如同一个恶鬼。而朱樱宝同样面目狰狞,暴戾极了。那浑身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暴戾和凛冽杀气,倒有钟唯懿发脾气时候的样子。   朱樱宝心里恨极了,管也管不住自己心里想杀了江意芙的念头。直到她踢得没有力气,停下在一边喘着粗气,江意芙也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众人才回过神来,看着这残暴和血腥不知所措。   “娘娘,常公公请您进去。”朱樱宝犹不解恨的瞪着江意芙,冷冷扫过梁佩纹和向芳洲,跟着前来传话的宫女进了内殿。   大殿里的梁佩纹紧绷的身体一下子软下来,想着刚才残暴的朱樱宝,背后已经是冷汗连连。   ~~~   “朝朝醒了?”朱樱宝紧盯着常林士,眼里的期盼和紧张像一跟紧绷的弦,仿佛只要常林士说一个不字,就会断裂。   看着屏住呼吸的朱樱宝,常林士露出个欣喜的笑:“恭喜娘娘,公主醒了。御医为公主施针救治,公主已经缓过来了,至于剩下的,就靠平日里的调养照顾了。”   朱樱宝眼里的惊慌失措如潮水退去,身上的戾气也慢慢敛去。她失神又疲累的笑了,“我要看朝朝。”   常林士慌忙拦住她,劝道:“公主现在情况还不稳定,御医还在诊治中,娘娘先别急,等御医出来了娘娘再去看小公主,娘娘先等一等好不好?”   那话的后面几乎都是恳求了,朱樱宝奇怪的看一眼常林士,然而看不出什么端倪。他眼里的笑是真的,没有慌乱和惊惧。   他应该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吧?朱樱宝心里自我安慰的想,常林士大概只是想告诉我朝朝醒了。   朱樱宝心里平静了许多,宫女战战兢兢的给朱樱宝换了衣衫,收拾了妆容。方才他们在内殿,都听见了江良仪的咒骂和惨叫声,看来这个宝妃娘娘,可真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主。   等朱樱宝出去的时候,江意芙已经被拖走了,大殿里就还剩梁佩纹,向芳洲和一干宫人跪着等候。   钟唯懿还是没来,朱樱宝心里郁郁,然而却也松了一口气。如果他在,自己怕是没这么容易审问江意芙,暴打她一顿泄恨吧!   缓缓呼出一口气,朱樱宝坐在软座上,冷冽着声音问梁佩纹:“纹嫔是怎么发现江意芙谋害公主的?还这么准,就找到了他们?”   梁佩纹打起精神,语气平稳道:“妾原本是准备回寝殿的,可是经过茶房却听见里面有吵闹声。妾一时好奇便进去了,却看见,江良仪和向贵人正在加害公主,江良仪掐着公主的脖子,向贵人她在喂公主喝什么……”   “你在说谎!”朱樱宝忽然打断梁佩纹。   梁佩纹身子一抖,心里慌乱脸上强撑着笑道:“娘娘怎么知道妾在说谎,这些可是妾亲眼所见。”   “你说江意芙掐着公主,这个姑且算作事实,可向贵人喂公主喝了什么东西,却是假的。因为向贵人的身上根本就没有水渍,朝朝不会安静喝下那东西的,她如果挣扎那向贵人身上一定会有痕迹,然而本宫除了在向贵人脸上手上看到抓痕,身上却是没一点水渍污迹。你说,公主这么小的力气,能抓出这么多痕迹来吗?”朱樱宝冷冷一笑。   梁佩纹试着辩驳:“那是向贵人身上的水渍已经干了,毕竟这么长时间了……”   朱樱宝嘲弄一笑,毫不留情的打断她的话:“向贵人今天穿的是月白色冬衣,这么厚的布料能这么快干?这大殿里可没有火烤!而且,这种布料最容易留下污迹,即使是溅上清水,也会留有印记。那个什么奇怪的东西,恐怕不比清水干净,纹嫔你告诉本宫,那个印记去哪儿了?难道,是你洗干净的?”   梁佩纹被朱樱宝讽刺的脸色难看极了,然而又反驳不得,只能跪着哑口无言。   朱樱宝终于问到了向芳洲,然而向芳洲什么辩解都没有说,只是平静的看着朱樱宝道:“是妾的错,犯下这些罪过。公主的确是江良仪所伤,是妾没用,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我护不住公主。”向芳洲语气带着一丝颤抖,眼里浮出蒙蒙水汽。“娘娘身边早有耳目,妾有所怀疑却没有及时告知娘娘防范,是妾的过错。妾不想为自己辩解,此次害公主的,除了江良仪另有其人,她只是一个棋子,主谋仍在,还请娘娘明察!”   朱樱宝的呼吸紧促,听着向芳洲的话忍不住问:“你早就知道了?那江意芙是被谁趋势?除了她还有谁想害朝朝?”   向芳洲淡淡一笑,说不出的心灰意冷。她侧目,看向梁佩纹:“这个,就要问纹嫔娘娘了。妾已经把该说都说出来了,那不该说的,就由纹嫔来告诉宝妃娘娘吧!”   朱樱宝把目光转到梁佩纹身上,眼里寒光涌现。   没想到梁佩纹真的也有参与其中,那么还有第四个人吗?   “纹嫔,你想说什么?”朱樱宝起来慢慢走向她。   梁佩纹急急为自己辩解:“娘娘你别听她胡说,妾什么也不知道,妾什么都没做!”   向芳洲却忽然道:“那秋浓是谁派来的?纹嫔你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持,渔人得利。纹嫔你真的是那个渔人吗?”   梁佩纹心里一跳,看着走近的朱樱宝忽然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   “妾真的是准备回寝殿了,然而却抓到一个小宫女,说江良仪意图谋害公主,让我去阻止。妾就带着人急忙赶了过去,那时江良仪已经与向贵人撕扯在一起了。妾当时并没有想那个人是谁派的,就只想着可以一起除去江良仪与向贵人,就冲动的过来禀报娘娘了。妾没有骗娘娘,妾真的只是抓了江良仪,其余什么也没做。”梁佩纹跪着脸上满是泪水,说话时全是真情实意,看不出虚假和蒙骗。   朱樱宝沉吟,不知道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向芳洲在一旁冷静道:“妾当时是追着公主去的,进的第一个茶房里有热水,想来是想烫伤公主。第二个茶房就是江良仪忍不住对公主动手,而纹嫔却来了。妾不知纹嫔与江良仪谁是主谋,但妾想,想害公主的,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   朱樱宝冷冷看着还在哭诉的梁佩纹,心里烦躁不已。   这宫里的女人都是两面三刀,虚情假意的。也不知道她是否看走了眼,其实向芳洲也是他们中的一个。   “本宫为什么要相信你们的说辞?你既然说了要谋害公主的不止一个人,那你们可能全都是凶手!”朱樱宝闭眼又睁开,真不知道怎么查出凶手,又或者说避开这阴暗可怕的一切。   “妾没有想害公主,妾什么也没做,妾是无辜的,娘娘您要明鉴!”梁佩纹明白了,朱樱宝还不确定他们几人里面谁是主谋,也没有证据无从查起。那她只要咬定了自己什么也没做,是清白的,朱樱宝就动不了她。   而且朱樱宝怀疑的对象太多了,毕竟这宫里还真的是谁都想害他们。那她就可以把水搅得更浑,卷进更多的人,让朱樱宝无从下手,她也不用担心被查出来受惩罚了。再者说,他们都是有家世背景的,朱樱宝轻易动不了他们,还有皇上在,不能眼看着后宫被朱樱宝搅得天翻地覆。这件事找不到真凶,也只能让向芳洲和江意芙背黑锅,降罪于她们了。   梁佩纹哭着嘴角微勾,眼里闪过诡异的光。   两厢僵持时,殿门忽然打开,有太监唱喝道:“皇上驾到。”   朱樱宝冷眼看去,果然是一脸阴沉幽深的钟唯懿来了。   而他看见满脸泪迹的梁佩纹时,眼里的冷戾更盛。   前行至与朱樱宝冷漠的眼神相对,两人皆是一脸凌厉暴躁,两场风暴交汇,那压迫与骇人的气场,让大殿里的所有人噤声闭气,唯恐惊到盛怒的王者。   “皇上来了!”朱樱宝嘴角轻勾,她的声音终于打破了大殿里凝滞的空气。   钟唯懿看到她眼里的愤怒与讽刺,心里也是一阵怒气上涌。   他没有从她的眼里看到一丝期待和欣喜,她甚至根本就不希望他来。   在御书房密室内与心腹商议新政秘事的钟唯懿被紧急请出,也许常林士也明白不该在这个时候惊动钟唯懿,可是在看见朱樱宝崩溃残忍的打江意芙那一幕后,常林士无计可施,只能请他出来压震全局了。   如果钟唯懿还不出来主持大局,那么暴怒的朱樱宝看到还没清醒的朝朝,恐怕又将是一阵腥风血雨。   朝朝还没有脱离危险,否则常林士也不会阻止朱樱宝去看朝朝了。但是当时朱樱宝再不离开,江意芙可能会被她弄死。朱樱宝再高贵受宠,私刑害死宫妃恐怕不容易善后,尤其是江家正处于关键地位,江意芙一死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既牵扯到朱樱宝,也会干扰到钟唯懿的新政大事。   所以江意芙不能死,梁佩纹也不能动。这多么难做啊,要害朝朝的凶手一个也不能收拾,朱樱宝暴怒之际肯定不会听常林士的劝的,她一冲动可能就是祸患,所以钟唯懿不得不出面做个决断了。    ☆、文之九十 她根本就不相信他   “公主怎么样了?”钟唯懿没有再看期盼的望着他的梁佩纹,冷凝着脸色问常林士。   “公主正在救治中,想来公主鸿福齐天,定能安然无事。”常林士小心翼翼的答道。   朱樱宝从钟唯懿进来,听见他的这个问句后就一直沉默,这会儿听到常林士的话心里竟有点酸涩和委屈,索性不看钟唯懿,免得更控制不住自己那突如其来的脆弱和酸楚。   钟唯懿深深看了她一眼,负手走到主座旁。“常林士,主谋抓到了?”   常林士哈腰道:“回皇上,主谋都在殿下跪着呢。他们俱都承认了罪行,正等着皇上的旨意。”   钟唯懿凝眸,视线锁着倔强的站着不肯向他低头服软的朱樱宝。也许只要她一个期盼的眼神一滴娇柔的泪,他就会为了她和朝朝,尽数处罚了这些女人。   可朱樱宝有自己的骄傲,有自己越不去的槛。她盯着自钟唯懿进来就松懈了些的梁佩纹,心里难受又别扭极了。她本来是可以求钟唯懿为她做主的,可是心里却从没有乞盼过他的怜惜,她根本就不相信他会为她做出这样的牺牲和不智之举。   “是什么人?”钟唯懿眼里阴霾更浓。   “有江良仪,向贵人,还有纹嫔——”然而常林士话还没说完便被梁佩纹的哭诉打断:   “皇上,妾没有做过伤害公主的事情。妾是清白的,求皇上明鉴!”梁佩纹委屈无助的望着钟唯懿,眼泪簌簌的往下落,跟不要钱似的。那悲凄的样子,让人看了很是同情,仿佛她真的是冤枉的。   钟唯懿不为所动,只是冷眼看着她。   梁佩纹哭诉了几句,没有人理她,她的表演就成了一场闹剧。   朱樱宝也因她的泣诉转过身看她,只是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梁佩纹心里怒急,抹着眼泪对朱樱宝道:“娘娘,妾真的没有害公主,主谋都是江良仪与向贵人,妾也只是亲眼见到才知情的。妾是清白的,娘娘要相信妾啊!”   朱樱宝漠然道:“是吗?”   她转身,看着钟唯懿,吐字清晰,毫不留情道:“妾不相信任何人。今日抓到的疑犯,妾觉得都是主谋,他们害公主成现在这个样子,妾心里恨极了。妾谁也不想放过,还请皇上明查,对凶手严惩不贷,还公主一个清净!”   钟唯懿眼眸眯了眯,幽幽道:“谁也不相信?”   “是。”   “如果今日朕不来,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没有朕的旨意,你能怎么处置?   朱樱宝抬眸看着钟唯懿,眼里有疯狂和痛恨。然而钟唯懿却透过她的目光,看见了她内心的柔弱和伤。   “我会让他们全都给朝朝陪葬!”朱樱宝森然冷笑。   那孤注一掷的神色,让钟唯懿看出了一个让人悲哀的事实——朱樱宝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她根本就没期望过他会陪在她身边,为她做主为她狂!   朱樱宝这个女人,虽然悄悄动了心,却狡猾又残忍的摘去了所有痕迹和可能,不给自己留一点念想。   这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去喜欢的人的钟唯懿感到无奈和苦恼,要怎么样才可以打动她,让她相信自己?以心换心吗?可是谁又能做到这个地步?   钟唯懿凝眸看着朱樱宝,“你真的想把他们全都处死?”   跪着的梁佩纹身体一颤,心里不敢置信的看着钟唯懿。   皇上真的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把他们的生死权付予这个女人?   朱樱宝眼里黯淡,声音干涩:“我只要他们为朝朝受到的痛苦付出代价!”   钟唯懿抿着的唇角微微一松,弓腰的常林士心里也放下些。就怕朱樱宝坚持非要处死江意芙一干人等,这样不看他们背后的世家莽撞行事,会给钟唯懿带来很大的困扰,毕竟他的新政推行在即。   现在朱樱宝说只是要他们接受惩罚,付出代价,那怎么处置就看钟唯懿的意思了。   钟唯懿沉吟,梁佩纹祈盼又紧张的望着钟唯懿。在这个时候,唯一不在意他们下场的人,就只有朱樱宝和向芳洲了。   向芳洲此刻脑子有些迷茫,看朱樱宝的意思,竟然是要放过他们了;而钟唯懿显然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落世家的面子。这怎么可以,她豁出去的这一切怎么可以只得到这个结果。   就在这时,向芳洲忽然出声:“皇上,还有一个人证,但纹嫔并没有带她来。她就是在宝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宫女,秋浓。”   朱樱宝讶然的转身看她,向芳洲定了定神,继续道:“其实今晚妾之所以能近到公主身边,全是有秋浓引路。而且江良仪能伤害到公主,也有秋浓的协助。纹嫔在闯进茶房审问时,秋浓一口咬定是江良仪指使的,还说妾喂了公主□□,妾觉得这个秋浓到底是谁派的很有问题,还需严审。”   听到后面,朱樱宝惊讶的不止于秋浓是别人的棋子,而在于秋浓说,朝朝被喂了□□。   难怪朝朝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最大的难题定是就在朝朝被下的毒。   朱樱宝想到这个,一时心里痛极,被背叛,陷害,无助和仇视的纷乱情绪一一涌上心头,竟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她失望的看了眼向芳洲,苦笑道:“秋浓是谁派来的不重要了,我再不会相信她。可怜朝朝却成了你们相互斗争的牺牲品,你们怎么忍心伤害她,她那么小——”   向芳洲也不忍心再看朱樱宝那绝望的样子,低头涩涩道:“还请皇上息怒,此次伤害到公主的不止我们几人。谋害公主实属重罪,妾不想为自己辩解,请皇上责罚,妾甘愿领罪。”   钟唯懿凌厉问她:“此次与你合谋的究竟有谁?”   向芳洲静了片刻,“初时是江良仪找妾图谋伤害公主,江良仪道纹嫔安插在宝妃娘娘身边的秋浓等人可为所用,江良仪与纹嫔已谋划好一切,于是妾一时冲动便答应了江良仪的阴谋。但此刻想来,妾与江良仪只是被利用而已,纹嫔早已想好了脱身之计,那便是过河拆桥,兔死狗烹。然而当时说埋伏在宝妃身边的宫女除了秋浓,其他的妾却一个不知,然而妾想,能在宝妃身边安排这么多人,纹嫔一人是做不到的,一定还有其他人也在谋算宝妃。要避免这样的事,宝妃身边需要彻查。妾知道的就是这些,请皇上明察。”   钟唯懿听的眉心直跳,怒气一层一层的涌起来。如果不是他的后宫多了个孩子,他还不知道他的后宫里有这么多阴谋高手,且一个比一个诡谲狠毒。   “皇上,妾没有找江良仪和向贵人合谋过,向贵人胡说,妾没做过这些,皇上相信妾!”听见向芳洲一番真理掺假的话,梁佩纹不干了。虽然她做过这些的一部分,却也不能就傻傻的承认了领罪啊!   “朕看不用再查了!你们全部都参与过,朕的妃嫔们真是好手段啊!”钟唯懿被梁佩纹的哭喊扰的心烦不已,暴怒之际一脚踢翻了主座前的案几。   琉璃杯白玉盘碎了一地,碎裂的脆响响彻大殿。一片凌乱犹如朱樱宝此刻的内心,心碎又迷茫……   ————   走到安静下来的内殿,朱樱宝无措的看着床上躺着的朝朝。   方才充满凛冽杀气的时刻,朱樱宝甚至想钟唯懿会不会暴怒时直接杀了向芳洲和梁佩纹。然而这紧张的时刻,常林士又救了一次场。他冒着钟唯懿阴鸷的眼神,回禀道:“公主已经醒了,御医说公主并没有中毒,公主喝下的是卢戚草沫加蜂蜜兑的水。”   听到这个朱樱宝就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一个救赎,慌乱奔近了内殿。   可到了内殿,御医宫人都已散去,越安静朱樱宝越不敢看救回来的朝朝。   她怕极了!怕盛怒时暴戾的钟唯懿,怕她用心却换来的算计,怕她期待却又得来失望。   朱樱宝坐在床边,呆呆看着脸色灰暗的朝朝,只有听着她起伏的呼吸才能相信,朝朝真的逃过一劫,又回到了她身边。   以后在后宫就真的要把自己包裹严实,谁也不接触不相信,也做一个虚伪假心的人吗?   朱樱宝无奈又害怕,她其实也很怕这黑暗又寂寞的深宫。如果没有朝朝陪着她,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撑下去。   谁害的朝朝她也不想去查了,怎么处罚他们她也不想了。他们太狠,她不想自己也成为他们那样心冷狠硬的人。交给钟唯懿去,她想这一次应该不会再那么轻易放过这群不安分的女人了。   第二日朝朝终于醒了,吐了一回她的脸色稍微好了些。   御医说小于三岁的孩子都不能喝蜂蜜,因为蜂蜜里有少量的毒素,而卢戚草又能激发这个毒素,让蜂蜜变成剧毒。还好朝朝当时被掐住脖子没有全部咽下那些蜂蜜水,然而只尝到几滴就足够让朝朝大病一场了。   朱樱宝听着御医的嘱咐,才察觉自己原来这么多禁忌都不懂,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送走了御医,朱樱宝打起精神亲自盯绿蕙给朝朝熬药,现在除了绿蕙,她是真的谁也不敢相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考试,更新不定,过了这个忙碌期就好了。 小孩不能喝蜂蜜水是真的,不过文里的卢戚草是假的,作者自己编的,勿当真。 ☆、文之九十一 谁能看得到永远   午间喂朝朝喝过药,朱樱宝准备休息一下,她还没来得及过问昨晚那场风波怎么收场的,常林士就来了。他来告诉朱樱宝,钟唯懿是怎么做的决定。   江意芙是直接伤害到朝朝的,还口出恶言,钟唯懿直接下旨废了江意芙的良仪之位,杖责五十后打入广清宫,常林士亲自盯着行刑后丢入广清宫的。另外还发了一封斥责江家教女不良的御笔亲信,这事在锦城都传遍了,钟唯懿可是重重的打了江家一耳光,江家一时之间声名狼藉。   向芳洲自己承认参与了谋害之事,钟唯懿念在她入宫这些年来还算安分,便废了她的贵人之位,与江意芙一同打入广清宫。   梁佩纹一直喊冤,常林士也没搜到她谋害公主的物证,人证也只向芳洲一个,不够降罪梁佩纹,但是钟唯懿秉着要给朱樱宝一个交代的原则,降了梁佩纹的分位,她现在成了纹良仪,甚至低于之前的昭训,这可是大大的丢了脸面。   钟唯懿降梁佩纹为良仪,也是告诫她,不要成为下一个江意芙。而他也算给梁家面子,没有赐下斥责御书,只是禁足了梁佩纹,算是震慑后宫。   朱樱宝对于这个结果没有感觉,她只是对于钟唯懿的无情和冷酷,多了一分了解。   朝朝休养期间,朱樱宝始终亲力亲为。她不放心任何人,不知道该怎们面对把她拉入这个深渊的钟唯懿,她只是被朝朝来后宫不久的两次谋害吓得不浅。   期间钟唯懿也来看过朝朝,只是她仍旧是很虚弱的在昏睡着。朱樱宝守在朝朝身边,背靠着床头,侧坐在床沿上出神想着什么。看到钟唯懿来了,她也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而后根本不看钟唯懿。   钟唯懿知道,朱樱宝是在怪她,可能是怪他那晚的姗姗来迟,也可能怪他对凶手的处理不公;他的却没能还朝朝一个公道。   可是谁都有自己的苦衷,即使他身为一个帝王,也不能做到随心所欲。后宫里的女人身后都有世家大族的盘根势力,他被他们错杂的力量制肘,想做什么要顾虑的太多,所以在朝朝这件事上做的不如朱樱宝所想,他也没有办法。   钟唯懿站在屋中眼巴巴的看着朱樱宝,她却倔强的不予理会。即使钟唯懿那沉默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怜与委屈,朱樱宝也硬着心没服软。   钟唯懿站着看朱樱宝,朱樱宝坐着看朝朝。朝朝偶尔嘤咛几声,朱樱宝就紧张的不行;可钟唯懿那么个尊贵无俦的皇帝站在那儿,朱樱宝却晾着他。这种反差实在是让人心酸!   钟唯懿不走也不出声,朱樱宝也不关心他。这样单方面的冷暴力一直持续到常林士进来寻钟唯懿,回禀大臣在御书房有要事求见。   常林士进来就见朱樱宝哄着朝朝喝水,去撇着钟唯懿孤零零一边,连个眼神也不给。钟唯懿那渴望又失落的样子,真是让人为这个风流一世的帝王心酸。从来都是佳人眼巴巴的瞅着他,盼着他的垂怜;现在成了他可怜兮兮的看着佳人,盼着佳人的回眸关爱。   一报还一报,不知道这个说法用在钟唯懿身上可还合适。   常林士禀报完不见钟唯懿有反应,还是眼神直接的盯着朱樱宝。朱樱宝被他毫不掩饰热情与渴望的眼神看的心里挣扎又难受,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人才好。   虽然她猜测钟唯懿带她入宫是为了利用,来应付那群顽固的大臣。可总的来说进宫这么久,钟唯懿也没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他对她挺好,让她做了一宫之尊,封她的女儿做了尊贵的长公主;他在后宫之人的面前对她很温柔很宠爱,让所有人都承认了她的尊贵,见证了他对他们的喜爱和在意。就算他有不得已的原因委屈了她,也会在后来补偿回来。   朱樱宝承认,钟唯懿那么好,她真的就对他动了心,也不乏钟唯懿生的那副皎如玉树的模样的缘故。总之不论钟唯懿怎么样,朱樱宝的确是对他动了心,可这样的小心思她却不能表露出来,钟唯懿那样风流多情的一个人,谁能在他身上得到永远。   所以朱樱宝就一直在暗暗欣喜,也在暗暗纠结。   这样怪异又无望的感情,到底该不该坚持?每一次在她决心放下戒备,尝试向他敞露心迹的时候,总是会出现各种事情来阻挡她的决心。让她一在望而止步,这一次,朝朝被伤害的这件事,又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朱樱宝又被吓得缩回了脚步,谨慎又坚决的把自己锁在心门里,将钟唯懿排斥在外。   钟唯懿很无奈,看朱樱宝无视他却不能再做任性的事。他好不容易哄的朱樱宝开怀了些,结果又被那群蠢女人逼到了角落里。现在要怎么做,才能哄的佳人转意,释怀对他的失望和不信任呢?   钟唯懿双眼晶亮的望着朱樱宝,这厢常林士却是要急死了。诸位大臣还在御书房等着呢,皇上您能快去操心国家大事,别在这儿女情长紧盯佳人了吗?您没看宝妃娘娘被您那巴巴的眼神看的脸色更不好了吗,您还是先离开别再这碍宝妃娘娘的眼了,让她静一静缓缓对你的怒气好不好?   常林士心里祈祷的都快吐血了,可惜却没人体会到他的心焦。   朝朝忽然哭起来,朱樱宝急忙抱起她轻哄。朝朝被哄的睡了,朱樱宝转身不防钟唯懿竟然还在这屋子里。见钟唯懿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常林士也一脸祈求的看着她,朱樱宝真是很想让这两主仆滚蛋!   尼玛这样看着我,我心里真的很不爽啊!明明我没有欺负你们,这样一个个都装可怜是想闹哪样啊!我真的很容易心软,你们再这样我说不定就绷不住要原谅你们了!   朱樱宝咬唇,心里真是纠结又烦躁。   走到桌边到了杯茶,眼角瞟到钟唯懿抿着的唇角,她忽然心里一动。摩挲着杯沿,朱樱宝终于正眼看了钟唯懿,钟唯懿触到朱樱宝不再闪躲的目光,眼里一亮。朱樱宝心里软了下,把茶递给钟唯懿,语气淡淡:“皇上在这也很久了,常公公来寻您必定是有要事,皇上还是先去处理政事吧!”   钟唯懿眼里露出一丝失落,接过茶喝了口,声音低沉磁哑道:“朝朝好些了么?”   朱樱宝点头,“朝朝喝了药好很多了,只是需要精心修养几个月。妾想还是把朝朝带回碧萱阁修养,在这长乐宫还是不太方便。”   朝朝自从出了事就是在长乐宫里看病休息,因为之前忙着照顾她朱樱宝也没想起来要回碧萱阁。可现在朝朝好很多了,再在长乐宫就有些不合适了,朱樱宝觉得还是回碧萱阁好,那里毕竟是她打理过的一个有感情的地方。   钟唯懿看着朱樱宝澄澈清冷的目光,心里微堵。喝完杯里的茶,钟唯懿终于恢复到人前尊贵睿智的帝王样,目光低沉看着朱樱宝道:“回碧萱阁也好,那里朝朝更熟悉些,也适合她修养。明日让常林士帮携着你们回碧萱阁,有什么事就禀报朕——朕过几日再去碧萱阁。”   说罢,也不等朱樱宝谢恩恭送,径直走了。可朱樱宝却从他匆忙的背影里,看出了一丝落荒而逃的感觉。   朱樱宝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她来这只住了半个月也没什么重要的物件。朝朝喝了药精神不太好,朱樱宝抱着她一直不离手,让绿蕙盯着宫人收拾东西。常林士也一直在长乐宫里外忙着,看收拾的差不多了就宣来銮轿抬着朱樱宝和朝朝回碧萱阁。   这边朱樱宝忙着回碧萱阁,虽然想要低调可她靠着钟唯懿处置了宫里的三位旧人,已然是在后宫里出了名。恩宠与威严之名传遍后宫,一时她在后宫成了热门人物,她凶残和霸道的手段在后宫里让人闻之胆寒。   是以宫人远远看到她回碧萱阁的銮轿,就快快躲开了。躲不及的就跪在地上,头紧贴着地面恨不能让人瞧不见自己,这样避她如洪水猛兽的场面真是让她哭笑不得。可是看到这些人这样惧怕敬畏她的样子,她的心里又生出了一丝惆怅。   如果这些人真的就这么怕她,最好就别再打朝朝的注意,想着再从朝朝身上下手害什么人。可是,就怕有些人越挫越勇,就想弄死她来消除自己的嫉妒和痛恨。她来宫里时间虽然不久,但升的太快,大动作太多,让一些人起了坏心思,想借她生事。她可不能就这样白白成了靶子,生生受着那些明枪暗箭,阴谋诡计。   朱樱宝抱着朝朝进了碧萱阁,里面还是一样的干净整齐,她按自己的喜好摆的物件也还在原位。仿佛她并没有离开半月之久,这里俨然成了她一个可以安心居住的家,如此的熟悉让人放松逾越。   之前在朱樱宝身边的除了绿蕙她是完全相信的,冬何与秋浓她都是存了分防备的。没想到秋浓真的就是别人安插的一个棋子,在她身边差点就害死朝朝。   秋浓与冬何是一道的,秋浓是奸细,那冬何的身份也很让人怀疑。可朱樱宝又找不到证据,或者她还存了一点幻想,想着冬何并不是别人的棋子。   所以在碧萱阁里,朱樱宝还是照常使唤冬何。只是关于朝朝的事,她是一概不许冬何沾手的,冬何就在她身边伺候,她时时刻刻盯着冬何,想看看她会做什么让人心寒的事。   朱樱宝回了碧萱阁五日,钟唯懿在出了元宵节后就一直很忙,那日盯着朱樱宝半日也是忙里挤闲,现在一转到政事上就忙的脱不开身了。他说会去碧萱阁看朝朝,其实潜在含义也是说来碧萱阁看朱樱宝。原本朱樱宝是没把他的话当真的,可现在一静下来,想起钟唯懿许下的话,心里竟隐隐生出一丝期待来。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钟唯懿要和朱樱宝开始恋爱模式了,请准备好饼干接受撒糖秀恩爱舔粉`````` ☆、文之九十二 唯一存着善心的人      这日朝朝喝了药吃完饭有些精神,没有立刻就睡,要朱樱宝带她出去玩。朱樱宝不忍心看朝朝失望,就给她裹了小披风,自己也穿了毛领大氅,带她到碧萱阁的后院里走一走。   此时已是三月,农历的三月相当于公历的四月了,积雪已经消融,寒冬腊月已经过去,春天慢慢露出了痕迹。   后院里那些在冬日枯萎败落的花草已经被清理干净,微微的绿色露出来,远看着已有了夏日里繁盛雅致的前景。   这样生机勃勃,充满青春活力的风景,让朱樱宝郁郁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朱樱宝抱着朝朝,看她很有精神的抓着垂下的嫩枝咿呀几声,稍微恢复了几分往日里的活泼劲儿,心里才算是放下了一半心;剩下的一半只要他们一日还在这宫里,就一日放不下。   冬何跟在朱樱宝后面,见朱樱宝脸色终于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心里忧虑也稍稍淡了些。她知道因为秋浓叛主的事,朱樱宝对她也起了猜忌,可是终究是没有动她的。   但是看着朱樱宝每日里不展欢颜,她心里也始终蒙了层忧心。现在看朝朝恢复的很好,朱樱宝也露了笑容,她便趁着这好景道:“娘娘用心照顾公主,公主恢复的很好,娘娘也不必太忧心了。想来春日已到,公主也会随着这好节气快快好起来。”   朱樱宝听着冬何的话,心里很是安慰。春天到了,处处充满生机,朝气蓬勃,可不就是朝朝生长的好日子。当初她看到朝朝的第一眼,不也是在一个朝阳初升,生机勃勃的早晨吗?她相信,朝朝一定会好的,就像这历经了寒冬的花草,到了春日又重新绽放娇艳。   “我也不求什么,只希望朝朝不会因为这次大病留下遗症,未来她能健康平安的过每一天。”朱樱宝抱着朝朝,语气温柔平缓道。   冬何在一边听着,转了转眼珠笑道:“公主福泽深厚,又有皇上的庇佑,定能平安喜乐的长大。如果娘娘实在忧心,不妨趁春分将至,福神即将降临,给公主求一枚平安符,装在娘娘亲手缝制的福袋里,在庙里供奉后戴在公主身上。既能保公主平安,求得神灵庇佑;又能把娘娘对公主的疼爱都锁在这符里,让公主时刻连着娘娘的心意,自此顺利康健,病邪不侵。”   朱樱宝听的心里微动,挑眉转头看着冬何,好似有点兴趣。   冬何见朱樱宝听进去了她的话,忙笑着宏声道:“这是奴婢家乡的风俗,如果母亲疼爱孩子,期盼孩子平安长大,就亲自求一枚平安符,在庙里供奉后戴在孩子身上不离,求个庇佑。只是这平安符要母亲亲自爬完千阶的石阶求来的才灵,而那福袋也要母亲亲手缝制的才能锁住疼爱与福气。不过心诚则灵,娘娘也不必太拘泥于这形式,只娘娘对公主的这份疼爱心思,就够感动神灵,为公主求得庇佑了。”说到后面,冬何又恭维起朱樱宝来了。   她说的这个法子不过是为朱樱宝寻个心安的理由罢了,而爬完千阶的石阶却是不可能的。宫里没有这样专门奉神的千阶寺庙,即便有朱樱宝也不可能去爬,那么艰难的路程,朱樱宝怎么做得到。至少冬何认为朱樱宝是做不到的,这样刻骨惊人的意志,并不是人人都有的。   朱樱宝看着朝朝,眼里痴迷又晶亮:“如果真的有用,倒也可一试。”   冬何听着眼皮一跳,要说什么却见朱樱宝敛了笑容,拉上帽子遮住朝朝的小脸,“朝朝累了,我们回去吧!”   冬何的话虽然带了些迷信讨好,可朱樱宝被吓得紧了,也选择性的信了几分。虽然这求的神灵庇佑是当不得真的,但能为朝朝多招一些福气,让她与自己心意相通,能平安喜乐也是很好的。   朱樱宝现在没事做,每天也就是盯着朝朝了。想着冬何说的亲手求得平安符,再亲手缝制福袋,也许这个她可以做一下,也当是为自己打发时间了。   朱樱宝叫上绿蕙去了库房,选了几匹柔软亮丽的布,简单裁洗了就拿到房里准备绣个花样先练练手,技术好点了再缝制福袋。   她可不能让自己用心做的东西将来被朝朝嫌弃啊!   朝朝没力气也不怎么闹腾,有绿蕙看着朱樱宝也有时间绣花。她拿着绷子对着那块布也不知道怎么下手,最后想了半天先绣自己的名字,等字绣的好了再绣花,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学习。   朱樱宝纯粹靠自己琢磨,也懒得问新进的宫女一句,自己拿着笔把自己名字的轮廓画出来,再拿着线绣边儿,等字的边儿绣出来了,再填充中间的部分。   朱樱宝觉得这绣花就和描眉一样的道理,先把轮廓勾出来,再去填充中间的部分。反正她平时就是这么画眉的,画的很好啊,那这样绣花应该也不错。   朱樱宝埋头苦绣,坐了一个下午也不过把朱字的轮廓绣完,剩下的工程还繁杂着呢!   朱樱宝扭一扭酸痛的脖子,站起来走了走活动一下。   还好她自己对这个绣字没什么技巧和美感的要求,纯粹是练手的,也没戳到手指,她的手暂时逃过一劫。   朱樱宝看了天色,已经全黑了。她也不在灯下绣了,免得伤眼睛。   冬何服侍着朱樱宝换了衣服,梳洗一番去看朝朝。绿蕙也才给朝朝喂了水,朱樱宝来时朝朝正睁着迷糊眼,娇气的打着呵欠。   看朝朝那软糯可爱的样子,朱樱宝心都化了。笑着抱过朝朝亲自给她擦脸,朝朝口齿不清的叫了声娘,就依偎在朱樱宝的怀里不动了。朱樱宝抱着朝朝走了两圈,看她清醒了些喂了她晚饭,又陪她完了会,才哄她睡觉。   朝朝现在这娇弱样儿朱樱宝也不敢再教她学新知识,只盼着她快快好起来。   才给朝朝盖好被子,朱樱宝坐在床边又静静看着朝朝。这时冬何进来,小声说:“娘娘,向贵人身边的宫女春鸣求见。”   朱樱宝看了她一眼,冬何反射性的缩头垂眼。实在是这阵子朱樱宝太冷漠,她残忍的名声也传遍后宫,即便是冬何日日随在朱樱宝左右也免不了畏惧害怕。   “是废向氏身边的宫女……”冬何弱弱的改口。   默了片刻,朱樱宝冷淡的应了,“带她去花廊的小间等着。”   冬何走了,朱樱宝站起来去窗边,忍不住支开窗户狠狠吸了口外面的冷气。   春鸣求见她,必定是为了向芳洲的事。可向芳洲自那晚进了广清宫她就再没见过,也没问过她是怎么牵扯进这件事的。其实也是朱樱宝刻意的回避着那天的人与事,不愿意再看任何一个与谋害朝朝沾边的人,她不愿意回忆那天的黑暗与恐怖。   要说向芳洲会害朝朝,还是出于嫉妒,朱樱宝是肯定不信的。她第一次见向芳洲,她就是那么清冷孤傲的样子,她是善良又骄傲的,决对不屑于做这样卑鄙的事。可是她却承认了这个罪名,几乎是求着钟唯懿定她的罪处置了她,她是为什么?厌倦了宫里这尔虞我诈,孤苦无望的生活了吗?   朱樱宝猜不透向芳洲这疯狂又绝望的动作背后包含着怎样的决绝心思,她只是想,或许向芳洲的生活会因为这次的废黜,出现新的改变和转机。   朱樱宝没有带人,到了花廊的小间。里面春鸣脸色憔悴,看起来很不好。   见到朱樱宝,她仿佛见到了一丝救赎,眼含泪光的冲过来跪下,嘶哑道:“宝妃娘娘,求求您救救向贵人吧!”   朱樱宝看她这戚悲的样子,心里微微诧异。向芳洲不过废黜贵人之位而已,又不是处死,春鸣何至于这么恐慌。   她绕过春鸣,淡淡道:“怎么了?向贵人不好吗?”   春鸣擦去脸上的眼泪,轻泣道:“宝妃娘娘,求您救向贵人一把。贵人被废去封号,打入冷宫,就如同进入绝境等死。奴婢不想看到贵人就这样被陷害至死,贵人绝对没有害公主,求娘娘明察啊!”   朱樱宝漠然道:“她亲口承认她伤害了朝朝,本宫也不知道她是否是被陷害。”   春鸣愤然道:“贵人当然是被冤枉的,当日贵人见公主乱跑不放心就跟过去,而后便跟江良仪遇见,又和秋浓起了争执,后来纹嫔便来了。这么巧的事贵人偏偏就撞上了,贵人不是去害公主的,她是为了保护公主才落得这个罪名的。求娘娘救贵人。”   朱樱宝眼里一闪,“向贵人只是迁入广清宫而已,皇上并没有定她死罪,你不用太忧心。”   春鸣悲愤道:“可是广清宫那样艰苦恶劣的地方,贵人怎么活下去。何况贵人走时已经病了,现在贵人落势御医一定不会再管贵人了,贵人还不是处境艰难,凄然等死。”   向芳洲沉默一会,低声道:“向贵人她怎么知道公主会有危险,她为什么要去救公主?”   春鸣惊讶的望了她一眼道:“娘娘,您身边的秋浓有问题,您不知道吗?奴婢早就见到过她和纹嫔身边的宫女私下接触,您竟没有察觉?”   朱樱宝皱眉,春鸣才知朱樱宝一直是不知情的。她道:“贵人知道这件事后,叮嘱奴婢她会处理,而后一直关注着娘娘与公主。此次救公主,也是贵人时刻警惕周围才做到的。宫人绝无害公主之心,娘娘您明白的。”   朱樱宝心里微苦,想着这表面冷漠,心里感恩的,与表面无害,内心阴暗的人,真是杂乱又酸楚。   “皇上圣旨以下,本宫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过你的请求,本宫会尽量做到的。”朱樱宝叹口气,终于还是不忍心看那样清冷美好的女子淹没在冷酷的深宫里。   春鸣听了朱樱宝的话,也知道朱樱宝是真么不能挽回局面了。她咬唇哭了会儿,想着朱樱宝至少还是信向芳洲,念了分旧情的,心里对朱樱宝感激不已,忙说着自己的请求:“贵人病重,在广清宫里也没个伺候照顾的人。奴婢求娘娘赐些药物,把奴婢也送到广清宫里,贵人有奴婢照顾,也能好过些。奴婢进宫就一直伺候贵人,从未离开过左右,想必别宫也不会用奴婢的。奴婢只求娘娘成全了奴婢与贵人的主仆情分,以后是生是死,再不敢来麻烦娘娘了。求娘娘……”   话到最后,春鸣已是泣不成声,只能磕头请求了。   朱樱宝看着春鸣这真挚又难过的样子,也很不忍心。她蹲下止住春鸣的动作,带了丝怜悯与悲哀道:“既然你求我这个,那我就答应你。不过这件事我也不能马上做成,你要等上几天。等我找了常公公,再安排你去广清宫照顾向贵人。不过接下来你也别再颓废了,好好休息了等着去见向贵人吧!”   春鸣感激的哭着,看朱樱宝无奈的样子又露出个笑。她就知道宝妃娘娘或许就是这宫里,唯一还存着善心与情意的人了。   朱樱宝既然答应了送春鸣到向芳洲身边,就要做到。   她两日后找到常林士,提了自己的请求。只说是与向芳洲交好一场,不忍心看她在广清宫凄冷而过,才送了她的宫女进去。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对于常林士来说只是小事。既然朱樱宝张了嘴,他也就痛快应下,很快就安排好了。   春鸣进广清宫那天,朱樱宝派冬何给春鸣送了一大包药材过去。这些,也是在常林士的默许下进行的。   春鸣拿了药材,只对冬何表示了感谢,剩下的感激与悲戚,却也是说不出口的。心里祈求宝妃娘娘与公主平安一世,皎月下,她对着碧萱阁的方向狠狠磕了三个头。    ☆、文之九十三 我想和你在一起   朱樱宝的字儿绣的只剩下填充中间部分的时候,那技术也差不多能看得入眼了。只是可怜了朱樱宝的指尖,都被针戳的通红,在白嫩纤细的手指上那痕迹看起来刺眼极了。朱樱宝会觉得疼,可是一想到这是为朝朝受苦也忍下来了。   其实不碰水也还好,抹上药膏没什么感觉。可是朱樱宝是要给朝朝擦脸喂饭的,这样不容易的事情做完下来肯定是要沾水的,所以朱樱宝手上被针戳出来的伤痕没那么快愈合。   安排好春鸣的事,朱樱宝心里总是有些怅然。也许是想着打入冷宫的向芳洲,也许是为了那许下承诺却久不至的人。   晚上夜凉如水,朱樱宝早早哄着朝朝睡了觉。一个人在窗边看着自己绣出来的歪歪扭扭,没什么美感可言的名字,浅淡一笑。   冬何进来,站了片刻小声道:“娘娘,可要用晚膳?”   忙到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吃完饭,朱樱宝竟然也不觉得饿,只是有郁闷。   这样平淡无望的日子过得久了,真是没意思的很。   朱樱宝想了想,懒懒道:“弄点味道重的,唔,再拿两坛清酒来。”   为了照顾朝朝,朱樱宝这段时间也是吃得清淡。本来她一个现代人,吃的都是很重口味的,火锅麻辣烫烧烤各种都喜欢,现代人不是都成了钢铁侠和元素周期表了吗。可是到了这里吃的却是和养病的老人没区别,朱樱宝是真觉得嘴里淡的没味儿,连带着心里都如止水了。她真的不想在宫里住成一个道姑啊!   想起来要吃点有味儿的,再喝点酒排遣一下。朱樱宝想反正也没人敢拦她,就凭她凶残手辣的名声,也没人敢在下面议论什么。何况,真正能管得住她的人也不在……   等冬何把她要的重口味的食物端上来的时候,朱樱宝还是无语了一下。   所谓的重口味的食物,在御厨眼里就是各种奇葩的食材组合在一起,做出来的不同于以往看起来漂亮美味的食物。比如这个菜,水果和肉一起炒,看起来还不错,可这不是现代各大大学校园里的黑暗料理的前身吗?   朱樱宝看了半响,无语凝咽。她没想到在大学里吃的黑暗料理,在齐岚后宫里也能吃到啊!   早知道就不说这个要求了,那群御厨为做这个重口味的菜废了不少脑细胞吧!   冬何心虚的站在门口,看着朱樱宝半天没动静,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明明要的是可以吃的菜,结果端过来就成了这样奇葩难以入口的菜肴了。   朱樱宝却没有怪冬何的意思,她很快就调整过来无语的心情,问冬何要酒。   冬何拿来的清酒是用青果酿的酒,喝起来有点预调鸡尾酒的味道,但是浓度却有点高,喝多了就不知不觉的醉了,而且很容易让人做出没有理智,没有脸面的事情,这都是喝了这个酒后,把自己的脸都丢光了的朱樱宝才发现的。   让冬何退下,朱樱宝一个人慢条斯理的吃起御厨做的黑暗料理来。嗯,虽然看起来很奇怪,但味道都还不错,下酒也凑合。朱樱宝就着心里的郁闷,和这清冷的月光,竟然喝完了这两坛青梅酒。   因为没有人提醒,朱樱宝也想要放纵一回,喝着喝着就忘了时辰。   直到两坛子酒都喝干净了,朱樱宝只觉得脑袋有些迷糊,她不觉得自己是醉了,毕竟这只是酒精度和淡的果酒而已。   可这么想朱樱宝就错了,她身上也沾了清香的酒味,再加着朱樱宝微醺又茫然的眸光,竟然有点魅惑妖娆的感觉。   关着的门忽然传来响声,朱樱宝以为是冬何在外面。便扔下酒瓶去开门,脚下虚浮,朱樱宝有些不耐的打开门,迷蒙的眸子没看门外的人便先抱怨出声:“什么事啊,这么晚了烦不烦……”   然而等她眼光正式落到门前的人身上,却是噤了声。   一身尊贵威严的华服的钟唯懿,眼里冷淡,俊脸照着月亮清亮的光辉,负着手站在外面静静的看着她,隽逸的面孔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朱樱宝有些怕钟唯懿这个样子,也没想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来,几乎是反射性的,把门一闭,将钟唯懿关在了外面。   这个闭门羹吃的好啊!钟唯懿俊脸含着薄霜,在他身后的常林士默默擦了下汗。   皇上处理完政事,这么晚了还想着来碧萱阁看看,没想到宝妃娘娘却是完全不给面子啊!可怜皇上一片热忱——   朱樱宝背对着门,怔了几秒才回过神。她好像把大驾光临的皇帝,很不给面子的关在了外面。   要死啦!这么下皇帝面子,钟唯懿会不会要弄死她啊!   朱樱宝苦着脸踌躇,而后还是很没骨气的悄悄开了门,弱弱的看着门外的钟唯懿。然而她才张嘴还没出声,钟唯懿就已经大步挤进了门缝里,逼得她连连后退。   钟唯懿面沉如水的盯着垂头的朱樱宝,门刚关上,钟唯懿的手已经捏上了她的脸,鼻间嗅到全是香浓的酒气,他沉声:“你喝酒了?”   朱樱宝不想说这个,低头轻声说:“这么晚了,皇上怎么来了?皇上吃晚饭了吗?”   钟唯懿仍然问她:“为什么喝酒?”   竟然完全绕过她转移过去的话题,钟唯懿幽暗的目光盯着有些心虚不敢抬头的朱樱宝。朱樱宝扭过脸躲开他的手指,往里面走:“太闷了……”   钟唯懿拉住想逃跑的朱樱宝,目光灼灼的样子有些骇人。   “皇上你要不要叫人进来伺候?”朱樱宝眼里星光乱闪,有些窘迫被钟唯懿抓住偷喝酒。   钟唯懿却没回答,他跟着朱樱宝边往里走,边问道:“一个人,喝了酒想干什么?”   朱樱宝眼皮跳了下,知道绕不过去了。她坐到软塌上,低着头静了会儿,她的心绪全被钟唯懿这强势的逼问弄乱了,也不知怎么想的,朱樱宝竟然说出了她压在心底的想法:“想……你……”   钟唯懿的心忽地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勾了勾唇,他俯身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了抬,贴近她的眼,问道:“说什么?我没听清。”   钟唯懿往前走了一步,朱樱宝却被他突然的亲近弄得羞赧,伸出手抵在他胸前,脑袋向后仰。   钟唯懿看到阻挡他前进的手,手指细长又白嫩,他握住,在不断闪躲的朱樱宝耳边呼出磁性浓厚的气息,“想什么?”   那样子,竟是朱樱宝不回答他,他就不松手。朱樱宝身体一颤,被钟唯懿的呼吸弄得脸红,她声音都带了羞涩和颤抖。很恼恨钟唯懿这样戏弄自己,朱樱宝借着酒意,大胆又邪肆的咬住在她脸前钟唯懿的耳朵,学着他调笑的语气,凑在他的耳边,吹了口气说:“想你哦。”   话落,朱樱宝没想到身前的人轻轻一动,随即握着她手指的大掌陡然用力。   朱樱宝的指尖本就被针戳的小洞无数,隐隐作痛。现在被钟唯懿这么用力一捏,竟是痛的叫出了声。   她猛地挣出自己的手,眼里含怒的瞪向钟唯懿。钟唯懿却被刚才朱樱宝呼出的香甜的气息弄得心猿意马,一时情难自禁握着她细滑的手用力,却捏到了朱樱宝的痛处,被她推开。   接收到朱樱宝眼含薄怒与痛意的眼神,钟唯懿回了神,掩下眼里的幽暗,拉过朱樱宝的手,展开看道:“怎么了?朕捏痛你了?”   然而等看到朱樱宝指尖那一片通红的伤痕,眼里却又涌上怒气。他寒凉的目光对上朱樱宝闪躲又心虚的眸子,“这是怎么回事?”   朱樱宝不耐再应付钟唯懿,欲抽回手,不在意道:“没什么,只是绣花戳到的手。”   钟唯懿看着她指间细密的痕迹,眼里泛出一丝怜惜。“怎么这么不小心,绣个花还把自己手伤到。”话里带了丝责备和疼惜。   朱樱宝听着心里微颤,用力收回手,努力平静道:“只是小伤,没什么要紧的……”   钟唯懿道:“抹药了吗?”   朱樱宝摇头:“一会再抹。”   钟唯懿闻言,起身对外唤道:“常林士!”   常林士急忙跑进来,等着钟唯懿的吩咐。   “叫御医来。”   朱樱宝急忙拦住他:“别,只是小伤,不用叫御医,我自己抹点药就好了。”她可不想因为这一点小伤劳师动众。   钟唯懿定定看了会儿朱樱宝,见她坚决不肯,便罢了。只叫常林士拿药膏来,常林士叫人进来收拾了屋子里的晚膳,宫人端来清水给朱樱宝洗手,常林士亲自捧来药膏给朱樱宝,朱樱宝去拿却被钟唯懿抢了先,“朕给你涂。”   朱樱宝不肯,当着这么多人调情不好吧!   钟唯懿却是脸皮厚,让满屋子宫人都退下,自己拿着药膏,执着朱樱宝青葱玉手轻涂起药来。   柔和的灯光下,钟唯懿一脸认真的给朱樱宝涂着药。十根手指,一根没有落下。他极富耐心,温柔又疼爱的一一抚过朱樱宝的指尖,那温柔缠绵的神色,让朱樱宝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不知,她看着钟唯懿的眼神,同样是温柔又缠绵,缱绻情意醉人至极。   钟唯懿细柔的给朱樱宝上药,灯光下这缠绵的一幕好似停在了时间里,刻在了朱樱宝的心里。   这一刻,钟唯懿眼里只有朱樱宝一人,他温柔以待,真情相对。   这一刻,朱樱宝心里只有钟唯懿一人,他的疼惜柔情,都是真的——真的让朱樱宝心如脱兔,真到让她忍不住想要告诉钟唯懿,我看上你了,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你呢,你这样待我,可是真心喜欢我?   然而心里再如何翻江倒海,朱樱宝脸上还是没有露出分毫。只有她眼里晶亮,里面翻涌着波涛的情愫,想要挣脱心里的防备与束缚,不管不顾的冲到钟唯懿面前,告诉他,我想和你在一起。    ☆、文之九十四 时间停在吻她的时候   朱樱宝脸上是温柔又痴迷的笑,在这片刻她是如此的贪恋钟唯懿给她的温柔。   眼里是脉脉柔情,即使朱樱宝再怎么想掩盖,她盯着钟唯懿的目光却暴露了一切。钟唯懿久经情场,自然清楚动心和没动心的女子看人的眼神是怎样的。朱樱宝这样温柔缱绻的眼神,直让他心里也涌出淡淡的欢喜,连带着在御书房里的劳累都减轻了许多。   钟唯懿轻柔的给朱樱宝抹完药膏,不经意的转眸便看见了她眼里未散的柔情和迷恋。他心里微动,便这么不错眼的和朱樱宝对视。未料这次朱樱宝却没有害羞的转移视线,直接又大胆的和他目光相对。   朱樱宝看着钟唯懿时眼中晶亮异常,那光芒如同洗尽铅华的辰星,让他也失神沦陷。其中和着醉人的朦胧情意,看的钟唯懿眼中已有星星火点,他不自知的靠近朱樱宝,许是有了心中几分邪气的蛊惑与引诱,他吻上了朱樱宝娇嫩的唇。   朱樱宝没有拒绝,乖顺的任由钟唯懿吻着。在钟唯懿的舌探入她齿间时,竟还给了一丝回应。   分外绵长的吻,不带有情味,倒像是一种试探,像是要证明些什么,轻柔的动作,相濡以沫的温存,若是羽毛拂过了唇边的心悸的滋味。   这分明不是钟唯懿一贯的风格,他何时与谁有过这样的温存和讨好。只是,这样的温柔更叫人心动,刻入心骨。   钟唯懿的温柔渐渐变成狂风骤雨,唇齿间的索取让朱樱宝一时承受不住,她纤细的手臂缠上他的后颈,妖娆眯眼尝试着适应这样的热情。也不知是醉在了那两坛酒上,还是醉在了钟唯懿吻她时的温柔和快意上。   时间就停在了钟唯懿吻她的时候,朱樱宝微睁眼看到了钟唯懿眼里含着的炽热情意,那不容拒绝的霸道,熟悉又诱人的情动,让她沉溺其中,只能放纵自己,与钟唯懿共赴这一场迟来的云雨盛宴。   钟唯懿松开朱樱宝的唇时,她眼中水光涟涟,微醺后的她眼里朦胧,自成娇憨,骨子里自有一番别样的妖娆妩媚。   这样的鲜嫩美人看得钟唯懿不禁情动,多日来压抑的火气与欲念在这一刻燃烧的淋漓尽致,在心里咆哮着要把眼前佳人吞吃入腹。   朱樱宝斜靠在软榻上,娇喘着看着钟唯懿。没有拒绝,她的眼里一片朦胧,娇艳的面容看起来可口极了,这一切都在诱惑着钟唯懿,下手吧!   钟唯懿忍耐的看着她娇艳倾城的容颜,分不清她眼里的朦胧背后是真醉还是假醺。但他想,这都无所谓了,如果他还不趁她醉酒迷茫的这段时间做点什么的话,他就真对不起近日里他做的一切没原则没道理的事了。   思及此,钟唯懿眼里的火光瞬间燃烧至全身,他猛的将她搂到怀里横抱起,走向床榻,真是一刻也等不及想品尝她。   这一场迟来的情动,让两人都忍不住想要沉迷其中舍不得收场。   当真是胭脂泪,留人醉。   ~~~   朱樱宝腰酸背痛的醒来,钟唯懿还宿在她的身后,那温热光滑的肌肤相触的感觉,让朱樱宝渐渐红了脸,却也凉了心。   若非后宫这群女人步步紧逼,根本不肯放过她与朝朝,她又怎么会这样轻易的放弃抵抗,就这样借着醉酒在犹豫的瞬间,将自己交付给了钟唯懿。这样的草率,却也是无可奈何而为之。   她需要钟唯懿的庇佑,虽然不可否认她对钟唯懿是动了心,而钟唯懿也对她有那么点情分,可这些在皇权尊卑面前,还不是不值一提!   男人呢,在对待女人时,总觉得只有掌握了她的身心才算保险。   朱樱宝也相信,只有在她表现出完全依附钟唯懿的态度时,钟唯懿对她才会放下戒备,给与她应有的关心和维护。他才会给她公正的对待,而非像是他心里一个毫无分量的人,给点面子和尊贵,就让她知足的感激他,爱慕他,甘愿为他献上一切。   朱樱宝直觉自己肯定做不到这一点,但是她又想借着钟唯懿的威势震慑后宫那群居心不良的人,尤其是,谋害朝朝还没被揪出来的主谋。   一日不除去她,朱樱宝一日就不得安宁。   钟唯懿很重全局,朱樱宝在他处置江意芙和梁佩纹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来。他觉得那是他的人,朱樱宝顶多算是他扶持起来转移众人视线的挡箭牌而已,他怎么可能为了她真的去处死世家之女。   所以给个不轻不重的处置,全了世家的面子,也堵住朱樱宝的嘴,钟唯懿真的把方方面面都算入囊中。   把朝朝被伤害这件事都这么轻描淡写的揭过,凶手一个都不算严惩,朱樱宝怎么甘心。她深知如果没有钟唯懿的全意庇佑与维护,她与朝朝日后在后宫,才是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所以,醉了也好,把她交给他,让他相信并保护,如他愿,如她愿。   无论她是不是真的醉了,不过是用身体来换取日后的平安如意罢了,有什么不值得的。   只要结果如她所想的那样就够了,一夜云雨,成全了钟唯懿多日对她的好奇与征服欲,这结果也不算太差,就像现在,钟唯懿看着她的眼里终于没了化不开的那层薄情,他会温柔的对她笑,体贴的对她道:   “今日你就好好休息吧,朕让常林士亲自看着朝朝,再宣上御医时刻候在左右,有常林士在,你可以放心了。”   他终于肯出手帮她一把,不再让她一人在照顾朝朝的忙碌与忧心面前苦撑着。   朱樱宝躺在床上,眼里浅笑着看着钟唯懿起身早朝,柔声对她嘱咐。终于得偿所愿,无情的人也知道体谅她了。   朱樱宝没有应他,乖乖躺着没动。钟唯懿知道自己昨晚折腾的朱樱宝太过了,可是那终于吃到嘴的佳人是如此美味,钟唯懿舍不得仓促品尝就此撂下。   所以他一下没把持住,就把朱樱宝里里外外给品尝体会了一遍。   可怜朱樱宝初尝欲味,就被钟唯懿这么不怜惜的折腾。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惧怕这样本来是销魂入骨的情事。   钟唯懿眉眼里满是餍足,神清气爽的上早朝去了。   而朱樱宝则是满脸疲惫,腰酸背痛加上醉酒后的头疼,连起来梳洗的力气都没有。   她睡了大半天,最后傍晚起来,去看朝朝。   常林士果然带着御医守在朝朝身边,朝朝有这么多人看着朱樱宝总算放下心。   晚膳时朱樱宝是一个人,钟唯懿没有来。冬何说钟唯懿还在御书房,并没有去别的妃嫔的寝宫。   朱樱宝开始还奇怪冬何怎么会说这个,后来看见她忐忑的神情,她才明白,冬何担心她昨晚才侍寝,而今晚钟唯懿就没来,她会不开心。   可是怎么会呢?朱樱宝根本没有一点去讨好钟唯懿争宠的意思,她只是希望在多了身体伴侣这个关系的基础上,钟唯懿能对她好些,对她公平些,至少别再放着明白的凶手不管,给个不痛不痒的处置来打发她。这样的轻视,才会真的让朱樱宝不开心。   朱樱宝表情淡淡的让冬何退下,她想一个人安静会儿。可是不过片刻,又有人来打扰她。是常林士,他带来了一碗事后药。   对着朱樱宝淡漠的脸,他尴尬解释,这是钟唯懿的规矩,侍寝后的宫妃都会赐下这碗避子汤。若没有特殊吩咐,不论是谁都必须要喝的。   而早上钟唯懿走时也没嘱咐过常林士,所以常林士还是按着规矩送来了避子汤。看着朱樱宝平静的接过汤饮下,常林士虽然诧异于她的不在乎,可还是不露情绪的退下了。   事后都会避孕,难怪宫里一个孩子都没有。朱樱宝自己都在怀疑朝朝到底是不是钟唯懿亲生的,朝朝的身份存在这么明显的问题,钟唯懿他到底想干什么,是疯了才会接在民间的朝朝回宫吗?   不,也许是为了他筹谋的大计。   朱樱宝冷笑,看着自己指尖的红痕,独自体会着这暮色深宫的寂寥与冷酷。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终于成好事了,但是其中感觉各不同啊!呃,感觉没写什么就被锁了,还是删了吧! ☆、文之九十五 我的痴念   “皇上还是给她赐了药?”侧卧在软榻上的女子,语气清淡不含感情。   “是,常公公亲自送去的。”跪在地上的宫女恭敬回答。   “看来皇上还是这么薄情。”女子清冷一笑,眼里流动着不知名的哀戚。   “如此说来皇上心里也没有宝妃,婕妤娘娘不用伤心。”宫女劝慰道。   “可他心里也没我啊!”杜之琳怅然一笑,“也不知他心里,究竟有什么。”   宫女思忖道:“皇上心系天下,也许……”   对上杜之琳冰冷的眸子,宫女瑟缩的低头,不敢言语。   ~~~   广清宫——   “小姐,该喝药了。”春鸣倒出熬好的药汁,气味苦涩之极。   向芳洲皱眉,不接春鸣端来的药碗。   春鸣叹口气,复又扬起笑脸,劝道:“小姐,这是宝妃娘娘送来的药,宝妃娘娘也还是念着您的,别辜负了她的心意啊。”   向芳洲沉默片刻,伸手接过药碗。   喝下去的药很苦,似乎一路苦进了她心里。   “我唯一愧对的,唯有她。”默然坐着,向芳洲平静道。   “她不会怪您的,否则,也不会送我回您身边。”春鸣苦笑着说。   “可是我再没有机会向她解释,回报她的善意。”   “总有机会的,只要您还活着,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就像一直都很烂漫的春鸣,从未想过自己会有笑着流泪的这一天。   “可是还有一个人,是我的痴念,得不到,忘不掉——”向芳洲眼里忽然浮起水雾,转头对着错愕的春鸣。   “李牧——”叫着这个名字,向芳洲怔然的流下泪。   ~~~   御书房——   “你这次镇压做的不错,嵊州边界最近出现了异动,朕觉得你最适合去那里镇守。包将军毕竟年纪大了。”钟唯懿看着手里的奏折,对下方站着的魁梧粗犷的男子道。   “皇上,梧越使臣不日便要到达锦城,臣请求留在宫中防卫,待梧越使臣离开后再前往嵊州驻守。”李牧拱手沉声道。   钟唯懿颇为意外的看了眼李牧,好奇道:“哦,李将军愿意接下宫中巡防营这差事了?”   李牧沉默片刻,跪下语气真挚道:“先前是臣考虑不周,拂了皇上好意。梧越使臣将至,臣为人臣自当护君圣安,为君分忧。还请皇上恕臣不知皇恩之罪,给臣一个将功恕过的机会。”   钟唯懿闻言哭笑不得,不过是他想拉拢李牧,让他做宫中巡防营的统将被拒而已。这件事他也没放在心上,现在到了李牧嘴里,却成了一件藐视皇恩的滔天大罪了。   虽然奇怪李牧怎么会突然改变想法,愿意接任宫中巡防营统将一职,然而他既然肯效忠于自己,就是最好不过了。   钟唯懿含笑道:“既然李将军这么说了,那朕就允了。待七月梧越使臣离开后,你再去嵊州。现在,你就是巡防营大统领。宫中安全由你负责,宫中各处你都要巡逻到,一定不能出纰漏。朕把巡护皇宫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李将军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李牧磕头谢恩,声音铿锵有力:“臣当用命来巡护皇宫,誓死效忠,绝不让皇上身边出现任何危险。”   钟唯懿眸光闪亮,微笑起来。   ~~~   朱樱宝坐在大殿里,看着朝朝脚步蹒跚的去拿桌上的玩具。现在朝朝已经好很多,只是有些虚弱,所以朱樱宝也不再时时哄着朝朝安分休息,开始试着陪朝朝玩耍。   朝朝伸着小胖手去拿,然而桌子太高她够不到,有些着急的叫嚷起来。   “娘~”朝朝求助的看向朱樱宝。   朱樱宝微笑,看朝朝真急了才不慌不忙的过去。   “再叫声娘,娘亲才给你玩!”朱樱宝拿着桌上的小绣球,逗着单纯的朝朝。   笑的好不恶劣啊!绿蕙都为朱樱宝这不讲理的动作叹气,可怜朝朝刚好对这个玩具感兴趣。   “娘亲。”朝朝很听话的叫了声,甜甜软软的声音让朱樱宝笑的更开怀。   朱樱宝把朝朝抱在膝头,亲了下她的小脸蛋,笑看着她玩小绣球。   就在其乐融融时,冬何进来急急禀报道:“娘娘,皇上的圣驾正在来碧萱阁的路上。”   朱樱宝一愣,看着自娱自乐抓着小绣球的朝朝,半响才道:“那就准备接驾吧!”   钟唯懿进到碧萱阁时,朱樱宝正站在大殿前的画廊里等候。看到钟唯懿到了,她微怔后露出个笑容,迎着钟唯懿进去了。   也许是跟钟唯懿做过了,朱樱宝总有些不自然。   在钟唯懿看她的时候,总是微带羞窘的转移视线,不敢和他对视。   也不知那个时候,在钟唯懿耳边魅惑吹气说想你的人是谁。   朱樱宝也是一万个不愿意去回想当时借着醉意在钟唯懿面前勾.引他,犯傻的时候的样子。   本来是要服饰钟唯懿净手更衣的,可是钟唯懿看朱樱宝实在是太窘迫,就发善心的让她出去等着了。   朱樱宝忙不迭的出去,在膳厅里等待钟唯懿。   要说做都做过了,是没什么好害羞的。可朱樱宝也才二十岁,多大点儿的人在现代也没交过男朋友,更何况跟男人滚床单,那也只限于理论上的了解,她并没有亲身实践过。   结果来了齐岚她却是生子嫁人滚床单全都试过一遍了,想一下都觉得挺不能接受的。   但是在这个早熟的封建社会,她还是把脸皮练厚点比较好。   朱樱宝在心里一遍遍劝自己,终于在钟唯懿出来的时候能正常和他交流了。   “昨晚朕事情太多,就在御书房歇下了。”钟唯懿坐下,便来了这么一句。   朱樱宝一愣,她是不在乎钟唯懿在哪里歇息的。   她也没想过要钟唯懿为她守身如玉,做到洁身自好啊。   只是这个经常睡别的女人的男人再来睡她,会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朱樱宝转转眼珠,微笑道:“皇上政务繁忙,但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就算是忙不过来,也要注意饮食休息。毕竟劳逸结合,才是最好的工作方法。”   钟唯懿看了眼朱樱宝,只看见她垂着的眼角的笑意。   他应了声,开始用膳。朱樱宝也很安静,不主动说什么。   待宫人把午膳撤下后,钟唯懿漫不经心的说:“再过三个月梧越使臣便要来齐岚,宫中要举办迎接大宴。琳婕妤身体不好,朕决定先让她修养,由你来操办这个宴会,你可有什么问题?”   朱樱宝惊讶的睁大眼,“让我来办?”   可是那个梧越使臣她根本就不了解,怎么办宴会啊?她什么都不会,办砸了岂不是要被人耻笑,甚至被怪罪。钟唯懿怎么回想起来让她接手这个任务啊。   “妾什么也不会,恐怕办不好。皇上还是让别人来吧!”朱樱宝果断拒绝。   钟唯懿眼神泠澈的看朱樱宝一眼,“你是从梧越而来的和亲公主。此次梧越使臣来访,理应由你主持宴会。毕竟你也是梧越人,比谁都了解梧越的礼仪规程,没有人能比你更适合接待梧越使臣,操办迎接大宴。”   朱樱宝内心奔腾咆哮,尼玛我根本就不是纯正的梧越人,要算起来也应该是齐岚人,因为她一睁眼就穿越在了齐岚啊!现在危机来了,她还不能拒绝,怎么办?   “可是,我不了解齐岚的礼仪规程啊!”朱樱宝眼里闪过苦闷,小心提出自己的问题。   “让常林士帮你。朕想,有他在,齐岚规程不会有问题。梧越啊,就看你的了,爱妃。”钟唯懿捏着朱樱宝的下巴,挑眉轻笑道。   朱樱宝郁郁的扭开头,不看钟唯懿那张欠揍的俊脸。   “好了,朕知道你没做过这样繁重的事,就算你做的不好朕也不会怪你,放心去做吧,这种事你必须要熟悉。”钟唯懿把郁闷的朱樱宝揽进怀里,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尖。   也不知何时他们这么亲密了,连带着做的小动作都透出一股浓郁的暧昧和宠溺。   朱樱宝靠在钟唯懿肩上,戳了下他的肩膀,瓮声道:“那你说的啊,就算我做错了你也不准怪我。”   钟唯懿闷笑着应了声,又听朱樱宝急急补充:“我还要常林士帮我。”   钟唯懿轻佻的笑着抬起朱樱宝的下颚,“这个啊,就看爱妃今晚的表现了。”   朱樱宝愣住,而后耳根泛起绯红。眼里沁润出水意,含着薄薄的风情娇羞。   虽然她和钟唯懿是第一次做,但是这个身体并不是初次欢爱。所以尽管钟唯懿折腾的她很过,她也不像处子那样娇弱,只休养了两天身体就恢复过来了。   所以看钟唯懿的意思是,今晚他要留在这里,再和自己春风二度?!   朱樱宝更加郁闷了,她才尝试情.事而已,能不能先让她缓缓。这样太快来第二次,她有点受不住......不论是脸皮还是身体。   然而装傻的把头埋在钟唯懿怀里,却也不顶用。钟唯懿好不容易尝到味道怎么会这么容易放过她。   钟唯懿的手摩挲着朱樱宝后颈的白腻皮肤,眼里幽暗,渐生朦胧情念火光。 作者有话要说:  被上一章的锁搞的好心塞,这一章写的有点乱了。 ☆、文之九十六 没了宠爱,你算什么?      终于还是到了晚上,朱樱宝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去沐浴,把自己洗干净,送到钟唯懿面前。   床榻上钟唯懿已经宽衣而待,看着朱樱宝慢吞吞的走来,他眼里从幽暗而至奔腾的火光让朱樱宝腿软。   好嘛,还没开始妖精打架就已经怂了!   朱樱宝心里气闷,外加忐忑,到了床榻前竟不动了。   钟唯懿不满的哼了声,冲她招手。朱樱宝抗拒的咽了咽口水,极力战斗着自己心里的小色女,床上衣衫松散,发丝随性散在脑后的美男真的很让她抵挡不住啊!   原来爬龙榻不光是因为权势,还有那龙榻上的诱人美色啊……   就在胡思乱想间,不耐烦的钟唯懿已经过来亲自抓人了。果然还是自己动手才能吃饱喝足啊!要再等着朱樱宝投怀送抱估计又得是下次醉酒后。   朱樱宝来不及反应,就被钟唯懿压在身下了。   于是晕乎间便被钟唯懿压榨了个干净,来了三回朱樱宝便有些承受不住了,可不知钟唯懿怎么跟个没碰过女人的饿狼一样,缠着她不放。   于是最后一次朱樱宝便哭哭啼啼的,夹着腿不让钟唯懿动了。钟唯懿忍着没去分开她的腿,看她哭的娇弱无力,如承受不住恩露的娇艳海棠,心里按捺着火气把她夹着的腿以上蹂.躏了个遍。   再等朱樱宝从销魂又酸痛的感觉里醒过来,又是第二日早上了。   果然是一夜春霄苦短啊!早知道钟唯懿是个披着神仙衣的真禽兽,她才不献身给她坑自己呢!   唉,现在这闲不下来的晚上,其销魂滋味真是一言难尽呐!   朱樱宝靠在浴桶壁上,为舒缓下来的身体吁了口气。但是等到她看到自己腿间及胳膊上的青痕时,又把钟唯懿这个衣冠禽兽骂了个遍——下手就不能轻点啊!   等朱樱宝无力的起身穿衣时,衣衫刮过胸前敏感的两点,酥痛并来。这个该死的钟唯懿,昨晚可是戏弄够了她的柔软。现在这胸前,她估计不比她手臂上的痕迹轻。   再也不让钟唯懿碰她这了,虽然当时是销魂噬骨,可是这之后的酸楚感觉,更让她气氛心累。   ~~~   钟唯懿说让她主办这次迎接梧越使臣的大宴,那就是没法更改的决定了。   虽然有个常林士帮衬她,可她不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要学下来肯定要好久,所以她只能先看看之前的宴会是怎么举办的,借鉴一二了。   朱樱宝休息了半天,下午就把常林士请来,请教举办宴会的规程事宜。这次是她不容易得来的一次锻炼机会,钟唯懿给她把所有障碍都清干净了,他扶持她,她也必须做出个好看点成绩来。   虽然比不上杜之琳,可之后再接手这样的事情也不至于一窍不通。   常林士把自己知道的,和好的建议全告诉了朱樱宝。齐岚这边的规程礼仪有常林士盯着,朱樱宝不担心,可关键就是,梧越那边的规矩。   如果来个心善大度的使臣,她拼力以对也能应付过去,就怕来个像宴子侍楚里头那样的狭隘阴狠的小人,专门挑错处不给齐岚面子,这样他痛快了,朱樱宝玩儿完了。   所以,打听使臣是什么人很重要。而且,准备上一些好看又华丽,不触碰任何禁忌的物品也是个技术活。朱樱宝目前还没获得这项揣摩人心的新技能,她只能搁下面子去请教前辈,那个窝在寝宫里养病不肯出来的杜之琳。   朱樱宝以为她是装病的,结果去时杜之琳正在喝药。那么一大碗苦涩的药汁,朱樱宝亲眼看着她喝下去,眉头都不眨一下,真是佩服极了。   “琳婕妤病得严重吗?怎么这么久了也不见有点起色?”朱樱宝掩饰着好奇关心道。   “我自来身子差,平日里都要喝药调理。只是前段时间忙的厉害,身体才更不好,御医叮嘱药不能断,我也只能日日喝它了。”杜之琳含了颗枣,淡淡道。   她身体不好是真的,只是这药不是补身体的,而是调理身子为怀孕做准备的。杜之琳需要个孩子,这个念头再看到朝朝后又演变为更疯狂的渴望。所以她瞒着钟唯懿再喝药调理,只等着哪天钟唯懿临幸,她能一举有孕。   “不知宝妃娘娘前来有何贵干?”杜之琳不想跟朱樱宝虚以伪蛇。   “皇上命我主持梧越使臣的接待大宴,我从来没主持过这样的宴会,没有经验和好点子,婕妤却是做惯了这事儿的,所以我来请教婕妤,还望指点一二。”朱樱宝摆出谦逊的态度。   然而她的一句话却戳中了杜之琳心里的暗伤。   做惯了这样的事。她就是为钟唯懿服务的一个奴仆,不需要时可以让任何人来取代她,坐上那尊贵无双的位置。   杜家不过对新政表现出一点不满而已,皇上就要拿她来开刀,这么做未免太无情了。   她还是需要一个有杜家血脉的皇子,来维持杜家的百年基业和声望。   至于盛宠——她看着朱樱宝暗暗冷笑。这才是最靠不住的。   这么快就想好让朱樱宝升起而代替她,坐上掌管宫务的要位,皇上真是太心急了。她倒要看看,这个靠运气和容色得来尊贵宠爱的朱樱宝,有什么能力做好这些事,成为有资格站在皇上身边的人。   没了孩子和宠爱,她朱樱宝在后宫里算什么!   杜之琳的这个想法倒是与冷宫里的江意芙不谋而合。只是不知她穷进心机的算计,最后得到的结果可与江意芙有何不同。   杜之琳嘴角勾起客气却疏离的笑,慢慢讲解起朱樱宝的疑问来。   朱樱宝在杜之琳那里待到晚上才回碧萱阁,钟唯懿那个混蛋倒没来。   朱樱宝松了口气,心里又有丝怪异的失落。难道是她受虐习惯了,或者说才和钟唯懿做过两次就爱上欢爱的快感了?   不——这两种可能哪一个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蹙眉,强迫自己在看不见钟唯懿的时候不胡思乱想。   朱樱宝洗去一天的疲惫,看了眼已经睡了的朝朝,思绪万千的入眠。    ☆、文之九十七 一场盛情      这些东西也不是着急着一天两天能学会的,只有在实际上手后才知道操心这些琐事有多么繁累。   朱樱宝现在就是一边看着朝朝吃饭玩耍,一边拿着宫务册子琢磨宴会那些事儿。   朝朝好的多了,又恢复了以往的调皮。她对什么都好奇,尤其是朱樱宝忙着看宫务册不理她的时候,她就会努力来朱樱宝面前找存在感。   比如说扯扯朱樱宝的袖子,叫着娘亲要抱抱,或者故意撕了垂在卓边的纸,在朱樱宝生气的时候眨着莹黑的眼珠装无辜。   果然朱樱宝一看她那可爱白糯的样子就气不起来了,只能闷着忧郁把朝朝抱在膝头,给她一张带了画的纸,让她自己玩去。   朱樱宝以为朝朝会不习惯这样的状态,不会安分坐在朱樱宝腿上。然而朱樱宝看了会册子,见朝朝毫无动静,转眸一看,朝朝正乖巧的坐着撕纸玩呢!看朱樱宝看她,还回以灿烂得意的一笑。朝朝貌似适应的很好啊!   朱樱宝无语,这是给你看的可不是给你撕着玩的闺女!不过看朝朝肯听话,她还是奖励般的摸摸她的头,然后专心手上的事不理她了。   钟唯懿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到碧萱阁的时候,就看到灯下美人蹙眉,盯着桌上的纸册欢颜不展。   抬头看到他时,也是有些气闷的坐着没起身迎接,撅嘴颇有些嗔怪的意思。看到她眼里露出的委屈和无奈,钟唯懿心里有些明了这情绪的来由,却故意不问她这事,负手行至她面前,问:“没有迎接朕,嗯?”   朱樱宝轻哼一声,转了个眼波低头翻册子。人家压根不理你!   钟唯懿看朱樱宝又使性子,眼里泛出趣味的笑意,挑起她下巴,随意的问:“怎么,几日不见脾气又见长了?”   朱樱宝恼怒的看钟唯懿调戏她,再一瞥远处还没看完的五本厚册子,索性不管了,把册子一合,淡着脸色道:“我可不敢,只是为了皇上给的任务伤透了脑筋,才有脾气。如果皇上嫌弃,大可把这个重任交给别人,想来他们既能做的漂亮,又能笑着恭迎皇上。”   说罢起身走进里间。钟唯懿挑挑眉,看了眼桌上的册子也进去了。   朱樱宝斜倚在软榻上,看到钟唯懿也当没看到。钟唯懿像是没见到朱樱宝冷着的脸色,厚着脸皮挤坐在她身边,拉过她的手,看了看指尖,伤痕已经好了。只是在中指上有红色的印子,那是拿笔拿太久留下的。   “时间还早,也不用这么着急。”钟唯懿捏了捏朱樱宝的手心,看她瞪自己一眼抽出手,又顶着张勾人的脸摸了把朱樱宝,轻佻笑道,“看你这么累,朕也是会心疼的。”   你会心疼我!鬼才信呢!   朱樱宝无所谓的撇撇唇,却被钟唯懿搂着腰揽进怀里。   “朕会吩咐常林士,这些琐事不用来问你。只有最后的规程禀报你一声,你过目确定没问题就行,这样你也不用这么辛苦。”钟唯懿怜惜的抚过朱樱宝的鬓角,不得不说钟唯懿在疼起人说起好话来,真的有一手,顷刻间就把带走防御的美人攻略下。   朱樱宝也是吃软受情话的,看钟唯懿这么温柔还免了些她的工作,也收敛了脾气,曼声问:“皇上可是要在这用晚膳?”   钟唯懿却不回答,挑着朱樱宝下巴说:“爱妃不是恼了朕吗?舍得留朕用晚膳?”   朱樱宝被他眼里的揶揄笑意弄得红了脸,转着视线不看他,微羞道:“哪有!皇上想留就留,我可不敢有微辞。只怕皇上舍不得别处的佳肴,留在这里委屈了您。”   钟唯懿的手指滑下,落在朱樱宝衣领处,垂眸音色淡淡,“这里的佳肴也很好,秀色可餐。”他的手指探进去,轻轻划过朱樱宝微颤的细腻饱满。   “尤其这里,朕很喜欢。”他抬眸看到朱樱宝娇艳欲滴的唇瓣,吻上去时带着的炙热情念,让朱樱宝抵在钟唯懿胸膛前的手从挣扎到无力,最后环上他的后颈,无处避让的阖上潋滟水眼。   一番云雨,一场盛情。   待朱樱宝从快感的余韵中平复下来,窗外繁星已升,点缀在夜幕中闪亮迷人的如梦如幻。   两人沐浴后,依偎着卧在软榻上安静的看着窗外。   “皇上,可要传晚膳?”良久常林士在外小声问道。   钟唯懿贴近朱樱宝的耳朵,欢愉后的声音带着特有的低沉悦耳。“要不要用晚膳?”   朱樱宝把头离钟唯懿远点,真受不了钟唯懿这时时刻刻的撩拨。   “不了,我不饿。皇上辛苦了先去用晚膳吧,我在这里歇会。”朱樱宝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闭上眼慵懒而妩媚。   钟唯懿低笑:“只有朕累?爱妃难道不累?”   朱樱宝睁眼看到钟唯懿邪气的笑,娇哼声不理他。   常林士在外久久才听到钟唯懿的声音,“把晚膳送进来。”   朱樱宝还是被钟唯懿强拉着喝了碗碧粳粥,这时时间还早,朱樱宝也不想睡,就拿着之前那本宫务册,努力看它。   钟唯懿出去吩咐常林士几件事,回来就见朱樱宝又开始奋斗。便没有到她跟前,在一边的琉璃榻上品茶。   要说这都大晚上了还喝茶,真是够作的,不怕晚上睡不着啊!   可是这是钟唯懿在御书房熬夜多年,留下的习惯。晚上喝茶,不只为提神,也为静心好眠。   只是这样品了许久的茶,钟唯懿发现朱樱宝只是专心看书,竟像不知道有他这个人在,半句关心也没有。   钟唯懿不高兴了。他沉着脸色看了好多眼灯下认真思考的朱樱宝,也没见她空出一眼来看他。   就这样完全忽视了他!钟唯懿微不悦后心里又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这么早把这件事告诉朱樱宝了,现在坑的自己得不到朱樱宝的一点关注。   钟唯懿清清嗓子,弄出的那么点动静完全没有引起朱樱宝的一点注意,她还是专注的跟宫务册做斗争。尼玛为什么齐岚在迎接使臣方面有这么多规矩和禁忌啊!虽然是礼仪之邦,也不用搞这么大的排场来挣面子吧!   朱樱宝有种大学文科生读物理理论的煎熬感,完全不能理解啊!她痛苦的摔了下宫务册,哀嚎一声。这一个类似神经病的动作,成功引起了钟唯懿的古怪侧目。   皇上,臣妾看不懂啊!朱樱宝泪眼汪汪的看着钟唯懿,弱弱转移话题:“皇上,我看的头疼,咱们休息吧!”   钟唯懿收起眼里的怪异沉思,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然后抱起沮丧的朱樱宝,走向床榻。    ☆、文之九十八 如水的时光里他错过很多      清晨阳光照进来,朱樱宝后知后觉的动动眼皮醒过来。身边已经没有人了,这个时候了钟唯懿应该也在上早朝了吧!   昨晚上那么晚睡,今天又这么早起,他不困啊!活该,谁让他昨天晚上缠着她不放呢,非要她哭的可怜求饶才罢手。耽误了睡觉时间吧!   朱樱宝打了个呵欠,伸个懒腰慢慢坐起来。还好昨晚沐浴了,不然早上起来身上该多难受啊!   收拾好妆容,朱樱宝看着朝朝吃下御医定制的早饭,带着她出去转后院。   随着天气的回暖,花草树木长得愈加茂盛了,再加上花匠定期的打理,后院又是雅致漂亮的样子。看着那充满勃勃生气的后院,朱樱宝觉得心里舒坦极了。   还记得冬天大雪时和朝朝,绿蕙在这里打雪仗,结果不小心丢到了钟唯懿身上;而一晃几个月过去,这里又是一片翠绿,她和钟唯懿,也从当初的冰雪关系,发展到如同恋人般的温暖亲密。   朱樱宝摘下一片翠叶,手指几个翻转间便折好了一个小汤勺,小小巧巧的颇得朝朝的兴趣。   朝朝兴奋的笑着,还不等朱樱宝折好便从她手里拿走了树叶,跑到一边和绿蕙炫耀去了。朱樱宝温柔的笑看朝朝淘气,而后低头看到自己的手指,翠绿的颜色衬得她手指莹白柔软,在阳光下看起来纤细如玉竹,这样漂亮的一双手,已经看不到之前她绣字留下的伤痕。   也不知为何,朱樱宝就想起了钟唯懿。他坐在她身边时,总是爱把玩她的手指,捏一捏揉一揉的,就想起喜爱的一件玩物。而且她的手受了伤,他总是会生气,责怪她不安分,跟朝朝一样胡闹。但是他还是会一边沉着脸,一边温柔的给她手指抹药。   想起这样矛盾又可爱的钟唯懿,朱樱宝不自觉的揉着指尖,眼里泛出悄密的温柔和甜蜜,在无人时,她喜欢独自品尝喜欢一个人的乐趣。   不过——   既然说好了要给朝朝做福袋,都练上手了,半途而废也挺可惜的。正好钟唯懿也不让她再忙迎接大宴的事,说只要她在最后的策略上给个肯定语,发表下决定权即可。既然皇帝都这样给她开后门了,她也没必要死撑着非要去揽这个重活,给自己找麻烦。   那么闲下来的时间就把那个福袋做完吧,然后再找个机会磨钟唯懿,让他同意带她出宫放个风,她从来到齐岚皇宫,就没有出去过。   现在情况不同与往了,不知道她能不能再出宫看看呢?   朱樱宝眯眼看着宫墙上的蓝天,悠然出神。   把上次绣的绷子找出来,朱樱宝支退了所有人。笑话,她做的东西那个鬼样子,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自己名字拿来练手,朝朝的名字就要好好绣了。   朱樱宝拿着准备好的布料针线等,开始裁剪描边儿。等到屋里光线不明时,朱樱宝才停下工作。   看着已经有了一个雏形的四边福袋,朱樱宝很有成就感。这次做的福袋,还算看得过去。这也算是包含了她无尽祝福和心血的福袋,希望它真的可以给朝朝带来福运。   朱樱宝摩挲着福袋布料上原有的花纹,内心淡淡感慨。   怔然间,朱樱宝听到轻轻的脚步声,然而她还来不及反应,手里的东西就被人夺走了。   她回头,正是钟唯懿。他不知何时到了碧萱阁,竟然也不通报,就这样悄悄进来,拿走了她不愿意给旁人看的半成品。   “哎,你别动,这个不能看——”朱樱宝惊的想抢回来,钟唯懿却伸高了手,展开布料打量。   “这是?”看到这个奇怪的东西,像香囊不是香囊,是钱袋不是钱袋。即使钟唯懿经常私访民间,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绣品。   “你做的?”钟唯懿一身紫金华袍,头戴高冠,面容清俊,长眉入鬓,眸若星辰,他就这么看着她,再看看手上不知道是什么鬼的“福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然而朱樱宝却是被他问的似哭非哭。   “不过是做着打发时间。你快给我。”朱樱宝看着钟唯懿眼里戏谑的笑,有些难堪。她不想承认自己会做这么丑的东西,即使这是她第一次做,在钟唯懿面前,她也不想承认。钟唯懿太完美,在他无俦的笑意面前,朱樱宝觉得任何不完整的东西都不配出现在他眼前。所以下意识的,朱樱宝就否认迫切的想把这个东西藏起来。   “朕看看你的手。”钟唯懿看朱樱宝咬着唇有些窘迫,也不逗她了,把半成品福袋还给朱樱宝,拉起她的手检查手指。看到没有伤痕,手指还是那样修长雪白的漂亮样子,才放过她。   朱樱宝把桌上的凌乱随便收拾了一下,拉着钟唯懿到了外间。此时已经掌灯,屋内俱都一片明朗。   “皇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才掌灯呢!”朱樱宝给钟唯懿倒了茶,坐在他旁边笑问。   “今天事情不多,朕处理完就过来了。”钟唯懿看着朱樱宝脸上泛出的温软粉色,心里是一片轻松愉悦。   驻守嵊州的包将军是前朝吴王的人,自他登基后就被发落到嵊州。包将军一直不是真心臣服于他,可他身有军功,在嵊州声望很大,钟唯懿也不能轻易调换打压他,这始终是钟唯懿的心腹大患。所以他在暗地里,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信的将领,准备替换包将军边界守将的位置。   李牧就是因为这个被他看中收入麾下的,李牧年轻气盛,对于行军布阵颇有天赋,在军队里李牧被磨练的已是忠君重义之人,钟唯懿对于他能放下心。所以在不断的努力威逼利诱下,李牧如他愿的从开始的抵抗到衷心于他,为他效劳。   钟唯懿觉得这又是一个折服与自己的人格魅力下的成功案例。   不久前嵊州传出包将军重病,无法胜任边界守将这要职,更无法再掌控边境全局,包将军毕竟老了,现在应该是钟唯懿一展宏图的时代了 。   本来他想让李牧马上出发前去嵊州,顶任嵊州大将的职位,但是李牧却请求在梧越使臣来访后再动身,他想要留在这里护卫皇宫。   钟唯懿没有意见,已经收服这一员大将,还得到他的真心效忠,这真是身为帝王最得意的一件事了。   先前在御书房听完李牧巡视皇宫的禀报,宫里一片安宁,没有谁作死的乱蹦达。后宫稳定,钟唯懿心情好极了,而他第一个想见的,就是朱樱宝。   所以他来了,他是一个帝王,想做什么无不是随着自己心意来。他想宠一个女人,喜欢就去做了,重要的是这一时的开心,没有谁能阻止他。   钟唯懿眼里都是轻松惬意的笑,视线锁着垂眸的朱樱宝。“今天都做什么了,朝朝呢?”   朱樱宝抿唇想想,轻柔说着自己今天的事情,等说完了才发现其实都挺无聊的,在后宫什么娱乐也没有,还能做什么啊!   但是看钟唯懿没有一点不耐,朱樱宝心思一动,让人把朝朝抱来。   朝朝毕竟是齐岚的长公主,夺得钟唯懿的一点宠爱总没有错。而且看钟唯懿平时对朝朝的态度,也是很喜欢朝朝的,那让他和朝朝多接触一些,他也会对朝朝更重视,更希望她平安顺遂吧!   朱樱宝笑着把朝朝抱过来坐在钟唯懿旁边,给钟唯懿讲一些朝朝的小趣事。比如今□□朝拿着她编的树叶玩耍,吃饭时还要求用这个舀汤,被朱樱宝冷脸训了几句才作罢。这样可爱又天真的小女儿,怎么能不让人喜欢疼惜呢!   钟唯懿也是眼含慈爱的看着朝朝捉着他的衣袖摆弄,她似乎对他袖子边上的暗金龙纹很感兴趣。   朱樱宝看朝朝又淘气,想把她报到自己这边来,被钟唯懿制止了。   “朕也很久没看过朝朝了,她喜欢就让她在这玩吧!”钟唯懿捏捏朝朝白嫩圆润的脸蛋,纵容她的小淘气。   “父皇~”看钟唯懿拦住了朱樱宝来抱她的手,朝朝很聪明的前去巴结钟唯懿。她腆着脸凑到钟唯懿面前,奶声奶气的叫了声。   钟唯懿心里一震,似乎在上次天启殿里朝朝见过钟唯懿拜贺过他,就再没有这样的亲密相处过,所以朝朝的蹒跚学步和牙牙学语,他全都没有经历。这样猛然看到自己抢她时还是襁褓里的婴孩,现在就可以坐在他面前笑着叫他父皇,这样的如水时光里,他错过了很多,却得来了这样一个珍贵而可爱的宝贝。   钟唯懿坐正,托着朝朝的双臂把她揽进怀里,感受着她小小软软的身体散发出的温暖,心里生出一丝酸涩和愧疚。因为上一次江意芙的伤害,他差点失去这个小东西,还放任伤害她的凶手继续存活在这世上,他的确,欠了朝朝和朱樱宝很多。   “朝朝乖,等你身体好了,父皇带你出去玩。”钟唯懿看着朝朝莹黑清澈的眸子,低低笑道。   朝朝不太明白钟唯懿再说什么,只是看钟唯懿对她笑了,她下意识的也回了个灿烂的笑。而后她转头找到朱樱宝,叫她:“娘~”   朱樱宝从怔愣里回过神,“朝朝——”   钟唯懿跟着朝朝的动作把目光转移到朱樱宝身上,轻柔笑道:“也带上你母亲。”   朱樱宝落尽钟唯懿眼里的温柔星光里,一时失神。   朝朝向她伸手,连说两声:“娘,娘,叶子,要。”   这是问她要午间被没收的树叶汤勺呢!   朱樱宝忍不住笑了,“要叶子做什么,能看不能吃。”   然而她还是接过朝朝,整了下她因为扭动而乱了的衣衫。   “皇上,可要传膳?”   钟唯懿点头,“朝朝就留下陪朕吧!”   朱樱宝微微迟疑,但还是应下。   然后带着朝朝去换衣服,命宫人把给朝朝特制的小椅子拿来,放在圆桌边上等钟唯懿更衣过来。   说起来,这还是朝朝和钟唯懿,他们三个人第一次在一起吃饭呢!    ☆、文之九十九 真的不在乎吗?      朝朝坐在加高的特制椅子上,朱樱宝时不时的帮她一下。朝朝这么大也会用汤勺自己吃饭了,只是她偶尔范懒,非要别人喂她才肯吃。   但是此刻她又很乖,不用朱樱宝费尽口舌,压着火气温柔哄喂,朝朝自己就把小碗里的肉糜吃完了。   大概也是想给钟唯懿留下我是好孩子的印象,朝朝吃一口饭还乖巧的冲钟唯懿笑一下。   可是她的本质是什么,在紫宸宫的那段时间,钟唯懿还不清楚吗!   又娇气又淘气,着实不好养活!   可以说为了哄她吃饭,在朱樱宝不知道的时候,钟唯懿也是练就了十八般技巧的。   现在吗,看到朝朝这卖萌讨好的乖巧样,钟唯懿心里直乐!有人镇着就是不一样。   朱樱宝开始顾着朝朝,一直没有静下来吃什么,终于看着朝朝乖乖吃完饭,朱樱宝也松了口气,恰巧这时钟唯懿也吃好了,就对朱樱宝道:“朕看着朝朝,你吃饭吧!”   说罢,他便抱起朝朝出了膳厅。   想着有绿蕙在一边伺候,钟唯懿看朝朝也没什么,朱樱宝就安心的坐着吃饭。   等她吃好净口完毕,去找朝朝。那边钟唯懿抱着朝朝,兴致勃勃的教朝朝发音,说花草的名字。他好似找到了一件有趣的事,可以让他简单的就获得成就感,可是朝朝已经趴在钟唯懿的肩头无精打采的打着呵欠想睡觉了。   看钟唯懿完全是现代里那种不会带孩子的糙汉爸爸,朱樱宝心疼的接过朝朝,解救了自己处于水深火热的小女儿。   “朝朝才多大,哪能一下学会这些呢!等以后朝朝大些,有精神了皇上再接着教吧!”朱樱宝嗔了眼钟唯懿,带着朝朝下去睡觉。   “皇上先歇息吧,我要哄的朝朝睡了才能伺候皇上。”朱樱宝走前还特意提醒钟唯懿,不用等她服侍了,她要服侍自家的小宝贝。不过,看钟唯懿也是从没被人冷落过的,朱樱宝好心的给他提建议:   “皇上不如去别的娘娘那里,我这里可要好晚才能熄灯。皇上明天要上朝,还是早点休息好。”   然而她的好心却没得到钟唯懿的夸赞,钟唯懿原本笑着的脸变得很冷,眼里的笑意冻结,没有一丝温柔。   他看着朱樱宝,冷漠道:“朕去哪,不该你管。”   朱樱宝看着钟唯懿冷俊的神色,心里略感不安。她不过是好心说一句而已,钟唯懿不也是个喜欢新鲜美人的吗,现在他这是不高兴什么呢?   朱樱宝讪讪一笑,也不知再说什么,只对钟唯懿潦草的行礼走了。   钟唯懿负手静望慌张而逃的朱樱宝,心里想着她方才毫不在意的话,心里紧了紧。   真的就一点,也不在乎吗?   ~~~   钟唯懿一连五天没有来碧萱阁,众人心内惶惶,不知皇上是不是生宝妃娘娘的气,还是被政事绊住脚步。   朱樱宝有点莫名其妙,她也不知道钟唯懿发什么神经没来啊!   要说来呢,也是调戏她然后滚床单,每次他一来她都不得安静。然而他不来,碧萱阁里的人又开始胡思乱想,后宫的风向说不定又在左右摇摆。   唉,做一个宠妃果然很不容易啊!   但是朱樱宝觉得她不能太卑微,钟唯懿一有点不对劲她就赶紧去认错求原谅。可能是她那晚的那句话惹毛了他,但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还是晾他几天,等他慢慢淡了怒气,再去找他吧!刚好也趁机好好休息几天!   朱樱宝想着,便没有理会无理取闹的钟唯懿。至少她觉得,这次钟唯懿不开心的理由有点不可理喻。   本着不要紧的想法,朱樱宝自然而然的忽视了钟唯懿。带着朝朝窝在碧萱阁里,才不管外面的风言怎么传。   广清宫的荒园里,一个娇小的宫女正费力的拉着一袋子东西。   她擦擦汗,看着这袋子东西苦恼的叹口气。“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也不想想贵人平时是怎么对他们的。现在全都推脱,真是过分。”   春鸣踢了下袋子,沮丧的整了整衣服,“算了,还是将就着用吧!”   她咬牙,拉着大袋子用力,却再看见她前方魁梧的人时手上一松,倒在了地上。   那人一身禁军服,可能是宫里的侍卫。但是他腰间的佩刀,又暗示着他不平凡的身份。   “李——你是李牧?”看清伫立在她身前人的脸,春鸣说出那个名字,惊诈的捂住嘴,瞪大了眼。   李牧俯视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宫女,看着倒下的袋子里露出的东西,眉头紧皱:“这是什么?”   春鸣见袋子里的药材散在外面,手忙脚乱的把它塞回袋子里。“这是奴婢问认识的宫人要的药材和衣物,因为广清宫里的人什么都分不到。”   李牧定定看着那破旧的东西,声音干涩道:“你主子呢?她在广清宫怎么样?”   “主子身体一直不好,即便是宝妃娘娘好心赐了药,却也不够主子用的。奴婢请不到御医,只能偷溜出来讨要些,好歹是药啊——”   春鸣系好带子,苦着脸说。她大概知道向芳洲和李牧的那些往事,也知道向芳洲在宫里艰难避宠都是为了谁,所以她也不怕把这些告诉李牧。   反正他们都已经被打入冷宫,向芳洲也被废黜,从皇室玉牒除名,她现在也算是一个自由人。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求将军通融,以后奴婢再也不敢了。”被巡逻的禁军抓到,春鸣知道有什么下场。所以只能厚着脸皮求李牧放她一马,大不了以后出来换个地方要东西。   李牧看着春鸣消瘦,却带着恳求的脸,微微沉吟,“以后再不要私自到后宫讨要东西。被抓住,要送到慎刑司的。那是什么地方,你很清楚。”   春鸣的身体抖了下,却又不甘心。她眼里露出绝望的色彩,却在听到李牧后面的话时再度发出光彩。“说吧,你需要什么,明天你到这里来,会有人给你送过来。”   春鸣眼里积出水星儿,太兴奋却咬着唇不敢开口。   李牧看她犹豫瑟缩的样子,眉头一拧正要吼她,她却一下扑过来脸上浮出感激的笑,颤抖着声音说自己所需。 作者有话要说:  钟唯懿:老婆让我去找别人,好心塞。她不爱我T^T ☆、文之一百 他还记得!      翌日,春鸣把东西拿回广清宫的时候,向芳洲正在午睡。于是春鸣悄悄地把袋子背到自己的房间,就在门口时,忽然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吓破胆。   “江——江氏?”春鸣极力忍下惊叫,看着身前神色古怪的江意芙。   江意芙也被废除封号,春鸣不知怎么叫她,只能以姓氏相称。而且江意芙自从被拉到广清宫来,精神就有点不对劲了,时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偶尔又会大哭大闹。   广清宫实际就是冷宫看名字就知道,整个宫里都很凄惨冷清,关进来的都是一些犯错的宫妃和奴仆。   他们都是身份特殊,不能处死的人,囚禁在广清宫里,一生不出宫门,不见天日,这也算是给他们最重的惩罚了。   而且广清宫环境很差,内廷也只是给他们一些吃的,至于平时的衣物,生病的药草,冬天用的碳啊被子啊棉衣啊,都是没有的。管着这里宫人也不理会广清宫里的杂乱,他们只把吃的放在院子里,广清宫里的罪人自己来取,这些食物是——有限的。   所以刚进广清宫的时候,向芳洲是没吃饭的,她不屑和广清宫里的像群疯子似的女人抢吃的,江意芙也差不多,她开始还以为会有人把饭送到她跟前,等了几顿都没吃的,她怒极了去院子里,送来的饭已经被那群疯癫的女人抢完了。   江意芙生气的在院子里大骂,然而并没有人理她。她又怒又饿去抢一个女人手里的吃的,两个人就厮打起来。然而在一边围观的女人没谁来劝止,反而在一边看戏起哄,就这样江意芙吃到的第一顿是她把那个女人头打破了而得来的。   广清宫里时常出现打闹尖叫的声音,守在宫门的人也不管,反正是一群皇上厌弃的疯女人而已,就是出了人命也是一张破席子卷了拉出去埋掉,吵闹的厉害了,他们索性离远点聊天去,才不管院子里的人打的头破血流。   江意芙来这里半个月,终于绝望的发现这个冷宫比她待了三年的后宫还要可怕。在这里想吃饱,只能把自己变成一个疯子。于是她开始经常打架,抢来自己没有的东西。那群女人看江意芙这么不要命,纯粹就是丧心病狂的样子,也不和她争了,拿了吃的就离江意芙远远地,看江意芙偶尔发狂叫骂也不理,这样江意芙发疯就没意思了,她开始找向芳洲的麻烦,那个和她一起进了冷宫就没露过面的人。   向芳洲开始状况的确很糟糕,然而不久春鸣就被送进来了。   向芳洲住在一个偏僻的房子里,离院子很远,平时也没疯女人找她。也只有封起来没事干的江意芙,才会神经质的找向芳洲。   看到向芳洲身边悄悄多了个春鸣,江意芙气的要吐血。   难怪向芳洲这么久没露面也没死,原来是多了个帮手。她气急了向芳洲动手,在广清宫里这么久,江意芙学会了一言不合就开打的脾气。然而又春鸣在,江意芙能占什么便宜,春鸣也是个护主狂魔,惹向芳洲者死。   她和江意芙干了一架,一副不要命的架势,江意芙竟没打过春鸣,还被她抓破了脸。自此江意芙就和春鸣对上了,有事没事就来抓春鸣的小辫儿,等着弄死春鸣和向芳洲。   江意芙的目标在来到冷宫后,就从弄死朱樱宝变成了弄死春鸣。   江意芙冷冷看着惊悸的春鸣,眼神落在她背后的袋子上。“你拿的什么?”   春鸣脖子一挺,瞪她:“你管得着吗?”   江意芙诡异一笑,“我都看见了,你从哪弄来这些东西?”   春鸣硬着胆子装糊涂,“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意芙一把推开春鸣,去抢袋子,看到袋子里的旧药材旧衣服,她讽笑:“你又偷溜出去讨东西了,也不嫌丢脸。”   春鸣狠狠瞪她,夺过袋子拉上。“那又怎么了,总比你什么没有强。”   江意芙气急,指着春鸣鼻子大吼:“你信不信我告诉魏总管,让他没收了这些破烂。”   春鸣冷眼看她发狂,“你去啊,但是在这之前,你先把从我这抢走的东西还回来。”   原来之前春鸣就开始偷跑出去要东西,被江意芙发现只能分她一些,然而现在江意芙威胁她,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说就说,谁怕啊!   江意芙被噎的说不出话,只能瞪大了眼,看春鸣冷冷走近她。“江氏,你太过分了。从我这拿走那么多东西,你却还想要告发我?我告诉你,我只是一个奴才,就算是哪天死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你要想告发尽管去吧,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别想再从我这拿走一样东西。你若不信,大可以来抢,我可不是外面打不过你的那群疯女人,你来抢,我就打。打不死你,我跟你混!”   春鸣尖利着声音吼道,她扬起的拳头快要打到江意芙身上。如果是以前江意芙才不会怕她,直接就和春鸣打起来了。可是被春鸣揍过一次,脸上的疤至今还在,江意芙就不敢了。她很清楚春鸣那副干扁的身体,打起人来有多疼。春鸣的狠劲,不逊色于自己。   看春鸣那霸气阴狠的样子,江意芙一时不敢多说什么。她也只能仗着嘴上势气,回道:“凭什么这么霸道,你真以为我怕了你。我以后就来你能怎么样,广清宫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地盘。”   春鸣冷笑,“你来啊,你来了我就把你打出去。我警告你江氏,你以后不准越过我们屋子前十步,否则我毁了你这张脸。”   江意芙脸上愤愤,露出狰狞神色。“你敢——”   春鸣一把扯过她的头发,拽着她往前走。“就从现在开始,你不准出现在屋子前十步内,否则,我打肿你半边脸。”   江意芙乱嚷着挣扎,走了十步她就被春鸣掼到地上,“这里是分界线,如果你再不识相,我就——”   江意芙趴在地上狠狠瞪春鸣,正要开口骂她,却在看到春鸣抽出的一根木棍后哑声。她惊惧的爬起来,逃跑时还不忘威胁春鸣:“死丫头,你给我等着!”   春鸣一直站着直到听不见江意芙的咒骂声,才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她后背全是冷汗,想着方才的事一阵后怕。   袋子里只有表面是她要来的旧东西,底下是李将军给她的物品。如果刚才被江意芙翻出来,那就不好打发了。   江意芙始终是个麻烦,如果不解决掉就很难在广清宫里生活。之前她要来的旧东西分她一些就算了,以后他们用的都是李将军给的好东西,这些在广清宫里是不给分配的,江意芙如果发现了这个事,一定会嚷的众人皆知,到时候不光害了主子,也连累了李将军。   所以她恐吓江意芙,不让她再来,也不给她分东西,算是躲避自保吧!   春鸣吁出一口气,站起来往回走。   她的房间里,站着身形单薄的向芳洲。她大病未愈,一直在养病,此刻出来,一定是被前面她和江意芙的争执声引出来的。   春鸣暗骂一声,跑到向芳洲身边。“主子,你怎么出来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向芳洲背对着她,看着手里的东西。春鸣一时不察,就问出了口。然而看到她手里托着的木质锦盒时,她差点咬到舌头。   这个不是在袋子的最下面吗,怎么被主子翻出来了。   春鸣强笑道:“主子,你快回去歇着吧——”   向芳洲拿着盒子,平静的问春鸣:“这个是哪来的?”   春鸣瞎编:“呃……我去别宫要的。”   “胡说,这个明明不是宫里的东西,这是锦城惠安堂的药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老实说,这是谁给你的?”向芳洲说到后面有些激动,轻轻咳嗽。“是不是,宝妃娘娘?”   她的声音里有期待,有不确定,还有别人不知道的紧张——前面的她分明就是故作镇定。   春鸣嗫嚅着唇:“不是——”   “到底是谁?”她声音嘶哑。   春鸣低头不语,向芳洲咳嗽的更厉害,春鸣急了,痛苦挣扎的看着向芳洲,她正等着她的答案。   春鸣红着眼,轻轻道:“是李将军。”   向芳洲手一松,盒子掉在脚边。“真的是他……”   春鸣看她恍惚的样子,忙扶住她,含着泪道:“主子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出去了。”   向芳洲回过神,问春鸣:“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遇上他?”   春鸣抿唇,而后把自己遇见李牧的事情说了出来。   “主子,我以后不去找他了,您别气了……”春鸣急急认错。   向芳洲看着地上的锦盒,喃喃道:“他还记得——”   向芳洲一病就咳嗽,吃什么都没用,唯有惠安堂的药可医。这事除了她父母和李牧,没人知道。现在她看到了惠安堂的盒子,怎么能不怀疑。   他们分别这么多年,她以为李牧早就不记得了,没想到,他却送来了惠安堂的药。   沉默片刻,向芳洲哑声道:“不用,你跟平常一样就行了。”   春鸣意外的抬头看她,向芳洲脸上一片迷茫:“至于李将军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春鸣护主狂魔技能,神助攻技能爆发,向芳洲从此在广清宫过上了称霸的好日子! ☆、文之一百零一 你看衣袂飘飘   朱樱宝在碧萱阁里专心完成她福袋最后的收尾工作,以及构思迎接梧越使臣的大宴。至于钟唯懿已经很多天没来碧萱阁是个什么情况她也没去担心,可能是她最后的那几句“大方的话”惹怒了他吧!   奇怪,男人不都是喜欢大度的女人吗!   那么她做一个贤惠大度的女人,应该没有错吧!钟唯懿要生气呢,要怪就怪他自己神经兮兮,难以捉摸吧!   朱樱宝站在后院里,看着满庭芳草,如是想到。   虽然绿蕙隐晦的提起钟唯懿可能是生气了,让她去紫宸宫探望下认个错。可是朱樱宝哪里是这么容易因为害怕而服软的人,所以,她和钟唯懿就这么耗着了,也可以称之为——冷战。   总之,朱樱宝是没想去认错啦!把钟唯懿哄回来做什么,他只会在床上压榨她!   朱樱宝想着钟唯懿在床上的无赖样,说好的一次却变成好多次!她扯着树叶的手愤然用力,然而脸上却飞起红霞。   不想再想这样的糟心事,朱樱宝觉得可能是钟唯懿不在的这段时间,她把自己也闷在碧萱阁太久了才开始胡思乱想。她不承认钟唯懿没来的这段时间,她也没出去是在躲避钟唯懿。   她在怕什么呢!不是跟自己说好了不去喜欢这个渣男吗!   那朱樱宝就别胆小的窝在碧萱阁了,出去走走散心吧!   朱樱宝深深呼出一口气,终于劝住了自己心里的奇怪想法。   说走就走,她立即叫上绿蕙和冬何,带上朝朝就出了碧萱阁。   迄今为止,朱樱宝在齐岚后宫去过的地方也不多,她喜欢的也就那么几个,包括向芳洲之前居住的描春宫,以及女人春.色多如雨的御花园。   那里毕竟是皇帝经常去的地方,也是后宫妃嫔偶遇皇帝的最佳场所,所以御花园修建布置得很漂亮,很怡人。   朱樱宝一行人来了御花园,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里遇见谁。   毕竟御花园这么大个地方呢,如果说遇见,那必然是巧合,刻意。   可这样的巧合呢,在后宫这个地方发生就不奇怪了。   朱樱宝带着朝朝,走走看看,也是想带她多认识一些事物,熟悉一下除去碧萱阁之外的其他环境。   就是这么巧,朱樱宝走到了钟唯懿与其他后妃宴饮的地方。   也不知发起这次宴会的主人是谁,但主角是钟唯懿总没错。远远的,朱樱宝就听见了,亭台里传出的琴瑟之声。能在这样的地方,办起这样的宴会,亭台里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这次宴会办在一处高大的亭台之上,这座亭台远远看着足以容纳上百人,其间装饰以山石植株。此时正是夏日好时节,各色鲜花缤纷绽放,争芳斗艳。而在花影丛中,还有数十个衣着轻薄艳丽,身姿曼妙的舞女,正伴着远处传来的琴瑟之音翩翩起舞。虽然有花枝树干的遮挡,众舞女的身形看不完整,但衣袂翻飞之时,花瓣簌簌而落,倒是有着无可比拟的绮丽意境。   若是在以前,朱樱宝瞧见了这样绮丽美幻的景象,该是会厚着脸皮进去好好体会一二的。然而此刻,她看见站在高高亭台上,手臂里持着一柄碧玉拂尘的常林士,却像是心里突然堵着一口气,生生的快要闷死她。   朱樱宝游玩的心情就此没了,“这是什么地方?”   “若木云台。”冬何见朱樱宝脸色不虞,小心答道。“是皇上宴请重臣外宾的地方。”   朱樱宝站在若木云台下,怔怔的看着露出隐约景色的亭台,听着里面的嬉笑与琴瑟声,都可以想象出里面奢靡与欢乐的场景。   亏她还纠结一二,反省自己说的话是不是伤了他的心;他却在这里与美人嬉戏,自得其乐。   她真是想太多了!   朱樱宝紧抿唇,盯着若木云台摇曳的舞女身影。半响,她终于吐出鲠在她喉头的那一口气,缓缓道:“我们走!”   冷凝着脸色转身,朱樱宝走了才几步,就被后面追上来的人叫住:“娘娘且慢。”   朱樱宝顿住,微侧头。来人是常林士,他还喘着气,抓着拂尘声音微颤道:“皇上宣娘娘前往若木云台,只小坐片刻。”   朱樱宝眉心一拧,看着在绿蕙怀里眨巴着眼的朝朝,“绿蕙,你们先回去。”   那种地方,觥筹交错,美女如烟,奢靡香艳,总不适合孩子去的。   绿蕙领命退下,于是朱樱宝跟着常林士往若木云台上走去。   越往里走,朱樱宝心里越惊讶。惊讶于这里巧夺天工的雕饰,独具匠心的布置。   远远看着并不得见,走近了才知道。在这座亭台周围,是一片人工开凿出来的碧绿池水,要想进入池水中的亭台,宾客们需要依次踩着一座白玉桥跨越池水来到中央亭台。   而在朱樱宝跟着变常林士走在白玉桥上时,碧波荡漾的池水上缓缓驶过一艘艘小船,每艘小船上都坐着几个乐者,吹奏着笛箫笙筑,拨动着琴瑟琵琶,或舒缓火急切的乐声围绕在亭台周围,响彻池水上空。   原来朱樱宝先前听见的乐声来自这些水上乐者。   这样的乐声显得空灵飘渺,这么近,那么远。   朱樱宝看着这一切恍如仙境的景色,简直要陶醉其中,不知身是客。   走过呈弓形的白玉桥,在终点朱樱宝终于瞧见了那群让她郁郁的舞女。   在亭台之中,利用地势和机关,一侧的池水弯弯曲曲地从亭台之中潺潺流过,注入另一侧的池中。在这条贯穿亭台的曲水之上,一个面积挺大的白玉舞台就在宾客之席的对面,参加宴会的的宾客们在曲水之畔而坐,抬眼即可观赏围绕着他们起舞的舞女,池水映衬着若木云台绮丽的景色,令人感到无比惬意。   朱樱宝看着这迷人的景色,早已忘了和钟唯懿置气这回事。   待过了白玉舞台,朱樱宝从白玉拱桥上款款走下。   在天光阁中坐在看风景最好的位置上的钟唯懿,首先看见的,却是朱樱宝飘飘扬扬,如水波般柔和旖旎的衣袂。   心里无端地生出一丝悸动,只因这衣袂飘飘——及那向他走来的人。   他端着白玉酒杯,抿着其中的琼浆玉液,半眯的眸中流光熠熠。   朱樱宝原本放松惬意的表情,在看清天光阁中的情景后,略显不自然。   宽大明亮的台阁内,的确富丽堂皇。流光溢彩的快要盖过外面的日光。   然而其内,只有钟唯懿一人。并没有朱樱宝想象的如花美女,似玉嫔妃。   连觥筹交错的影子都瞧不见,更别提什么奢靡香艳了......   朱樱宝微窘,台阁里就卧着一个慵懒的钟唯懿,连常林士都是把她带到这里就守在门口了。   这里应该是若木云台最高的阁楼了,否则她也不会在远处就瞧见守在门口的常林士。   可是,这里这么冷清。钟唯懿一个人在这里喝酒赏乐,把她叫进来做什么呢!   朱樱宝慢慢走到钟唯懿跟前,看他闭着眼,也不知他的意思,便沉默不语。   这样单独的与钟唯懿相处,半月不见,竟生出一丝尴尬。   当然这是朱樱宝单方面的,也不知是因她那晚的那番话;还是刚才在若木云台下。对钟唯懿左拥右抱,醉死梦生的猜测。   站着看钟唯懿没有理会她的意思,朱樱宝轻轻地坐下。看钟唯懿杯里的酒快喝完,她自觉的帮他倒酒。   在酒入杯声响起的时候,钟唯懿已经睁开眼,定定的看着朱樱宝的侧颜。   就是这个不知好歹,心冷如厮的女人。在他心最热的时候想推开他,狠心多日不见。今天她无意走到若木云台,明知道他在里面,却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如果不是他让常林士把她带来,她怕是会继续避着他。   这样的刻意避让,不知又会持续多少日夜。   凭什么你可以淡然自若的生活,却要我夜夜怅然入梦,离了你就像是与寂寞如影随形。   钟唯懿捏着酒杯的手突然撤去,在朱樱宝愕然抬头的时候,她已经被钟唯懿拥入怀中,被一个满是酒香味道的吻封住唇舌。   朱樱宝微愣后便是挣扎,然而钟唯懿的双手太过用力,他狠狠地捏着她的肩膀,把她压在怀里,肆意地索取着她的甜美。   朱樱宝的手被压制住,这一刻她连台阁外飘渺的乐声的听不见。   她只听见自己跳如脱兔的心声,还有钟唯懿夹杂着温柔呼唤与苦恼呢喃的呼吸声,那么近,就在她耳边;那么远,到不了她心间。   就在朱樱宝神思飞惘间,她已被钟唯懿压在地上,覆在身下。朱樱宝沉迷在这个深吻时,他们的姿势上上下下也不知变了几轮。只是在挺下时,那飘渺的乐声是彻底没了,充斥在整个台阁的只有暧昧的味道,与他们难以平复的喘息及心跳。   朱樱宝与钟唯懿并躺在地上,待呼吸平复下后,钟唯懿低低地开始笑起来。后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笑声里包含的情愫也越来越多。   朱樱宝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在渐渐暗下来的台阁里,没有人敢在没有吩咐时擅自进来,哪怕点灯。   所以在钟唯懿笑着转向躺在他身边的朱樱宝时,他看见了一双黯淡里显得特别明亮的眼,里面有不解,有惊奇,也有隐隐的期待。   “你笑什么?”朱樱宝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钟唯懿笑看朱樱宝,声音低哑:“我笑自己之前的纠结与愚蠢。”   “什么?”她表示不太懂。   “我做了一个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恢复更新,努力存稿中。 ☆、文之一百零二 所谓曲水流觞   “我做了一个决定。”   “嗯?”   “但是不能告诉你。”钟唯懿眨眼,很神秘的样子。   对你好,只能悄悄进行。这个想法,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呢!所以在未完成它之前,不能告诉你。   朱樱宝被吊起胃口,却不能知道答案。她嘁一声,扭头不理钟唯懿的突发神经。   钟唯懿止住笑,问朱樱宝:“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若木云台嘛!”朱樱宝翻个白眼,暗哼道。谁知道你拿来干什么的。   “很美的一个地方。”朱樱宝补充,她半撑着身子坐起来。   “朕打算,将梧越使臣的迎接大宴,在这里举办。”钟唯懿将手枕在脑后,随意道。   朱樱宝讶异回头,这么漂亮的一个地方,拿来给一群不解风情的臭男人喝酒真是浪费了。可是,这里有这样绮丽的景色,拿来显摆自己,装阔气,充面子也确实不错。   朱樱宝没有出声,只是抬眼看外面,太阳已然落山。她该走了。   “皇上,时间太晚,我该走了。”朱樱宝想站起来,却被钟唯懿拉住。   “你走不了了。”朱樱宝不想说她竟然在钟唯懿脸上看见了难得一见的调皮与流氓笑。   “若木云台每日酉时禁桥锁门,在这之后任何人不能进出。这是规矩,没人能改。”朱樱宝瞪大眼,不信钟唯懿的话。   她跑到天光阁的入口,那里进入的白玉桥果然被人守住,而常林士也不见踪影。她走几步在空旷的地方往下看,若木云台恢宏的朱门紧闭,真的被锁住了。   她跑回去,瞪着闭眼,枕手跷腿的钟唯懿:“你是皇上,也不能出去吗?”   “朕也要遵守规矩。”   “你不是常说,你就是规矩吗?”   “朕不想改这个规矩。”钟唯懿邪肆一笑,“所以,爱妃你就安心待在这里吧!朕想,你会在这里度过难忘的一夜的。”   “......”朱樱宝莫名后背一寒,感到来自钟唯懿满满的不怀好意。   她不想待在这里啊!可是出不去!   朱樱宝裹紧衣服,远离钟唯懿。坐在入口白玉桥那里,脱了鞋子,把脚放在水里,凉凉的感觉让她一直混沌的思绪回转过来。   这样就出不去了,那他们的晚饭怎么办?   还有朝朝,没有她,怎么办?   朱樱宝的脚无意的拨动着池水,像是小时候在河边玩耍一样,踢着池水向远处的荷花。   坐了片刻,朱樱宝躲着的人却出现在她身后,闲闲道:“你再这样玩,今晚的晚膳就吃不成了。”   朱樱宝回头,钟唯懿在她后面懒懒靠着朱门,扬首指向她右边的池水。   朱樱宝侧目,从不远处蜿蜒的曲水慢慢漂来一些东西。虽然看不清是什么,朱樱宝还是赶紧缩回了脚。   在贯穿亭台的这条曲水之上,顺着水流慢慢漂近的是一个个装满珍馐佳肴的金盘玉碗和倒满琼浆玉液的雕花玉杯。需要食物的人直接在曲水之畔席地而坐,伸手便可捞起流经面前的曲水之上的器皿,品尝美食佳酿。   朱樱宝呆呆的看着漂近她的珍馐,赤着脚有些不知所措。   见朱樱宝发呆,钟唯懿走过来捞起几盘玉碗,低头问她:“怎么,不觉得饿吗?”   玉碗里的食物精致美味,朱樱宝也不知是什么做成的。只是在曲水上流至她面前,又是由钟唯懿捞起的,这碗佳肴就已经很特别了。   “这里进膳,都是这样的方式吗?”朱樱宝真是觉得稀奇,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奇特的上菜方式。她不知道,在中国古代早就有这样的形式了,它的名字,叫曲水流觞。   “连你也觉得新奇。”钟唯懿轻笑。“看来朕的决定很明智啊!”   朱樱宝的眼睛本来是盯着钟唯懿手中的玉碗的,听到钟唯懿口里的决定,一时又好奇的看着钟唯懿的脸。然而不过疑惑的看了几眼,她嘴边就多出一双夹着菜肴的玉箸。   她愣住。是钟唯懿喂到她嘴边的,钟唯懿做出又一没道理的事,真是太令人震惊了。   不会有毒吧!朱樱宝直直看着玉箸,没有张嘴。   钟唯懿却不耐烦了,把玉箸更凑近朱樱宝嘴边:“快吃啊!”   朱樱宝无法只能吃下,然而入口的鲜奇味道,却让她眼里一亮。   这什么材料啊,做出来的菜肴味道鲜美又奇特,根本不能和她之前吃的那些号称天下第一美味的东西做比较。   钟唯懿见朱樱宝一下大放光亮的眼,心里泛出小小的得意。   果然女人不好金银,就好珍馐。朱樱宝也跳不出这个俗理呢!   他夹出别的玉碗里的食物,一一送到朱樱宝嘴边。这次她没有任何犹豫,来者不拒。   于是本该是浪漫惬意的两人的饕餮盛宴,成了钟唯懿的趣味投喂。   钟唯懿喂的兴趣盎然,朱樱宝吃的心满意足。   在落日下品尝美食,身在绮丽怡人的风景中,还是男神亲自投喂。   酒足饭饱的朱樱宝表示很幸福很满足,如果能一直生活在这样干净如仙境的环境里,天天有美味吃就好了。   朱樱宝脸上是满足的笑,她没有看钟唯懿,自然没有瞧见他脸上同样的笑,只是那里面露出的是淡淡的温柔与宠溺。   朱樱宝喂叹看着夕阳无限好,钟唯懿举着一杯玉浆送至她面前。   “如此美景,只有美食,没有美酒,不也是一件憾事?”   朱樱宝想想也是,便欣然接了钟唯懿给的玉浆,豪迈喝了。   可是,钟唯懿这个心机boy给的酒是随便能喝的吗?   朱樱宝又忘了她在钟唯懿面前喝酒之后,是怎样丢脸,怎样被吃干抹尽的了。   玉浆的味道也很好耶!   朱樱宝舔舔唇畔,无意撩情的动作看的钟唯懿眼里流光更加幽暗。   他端着玉杯,慢条斯理的小口品尝。   朱樱宝连喝几杯,后知后觉的发现玉盘里的食物好像都是她吃完的啊,那钟唯懿吃什么?   她呆呆的拿着玉杯,很是无辜的问钟唯懿:“皇上,只看我吃,你就不觉得饿吗?”   怎么好意思问这种问题呢?你也知道那些美食都是你吃着,人家在一边看着的了?   钟唯懿闻言一顿,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怎么会呢?容易累的人应该多吃点。否则一会儿,怎么撑得下去?”在床上战不了几个回合,又该哭着喊着求饶了。   被酒意点亮蠢萌属性的朱樱宝根本没想那么多,谁知道心机boy钟唯懿又再隐喻些什么啊?   放在现代呢,钟唯懿这样的就是几袋子去污粉都不够用的了。   吃饱了天黑了就该休息了对吧,这是朱樱宝身边没有钟唯懿时的常例。   但是朱樱宝身边有个钟唯懿,那天黑之后的事就更加妙不可言了。   在这没有娱乐工具,夜生活比较匮乏,顶多偶尔来个调情宴会的古代啊,男女所钟爱的,也就是天黑后床帷那点事儿了。   嘿嘿,所以素了半个月的钟唯懿,在看到娇嫩可口的朱樱宝后,不可避免的起了坏心思。朱樱宝就是喂饱他的美食了,还是他最爱的那一口。   有些迷糊的一个人沐浴,钟唯懿把她带到哪,她就跟到哪。   在这个看不见宫人的若木云台,朱樱宝完全没去细想为什么她会有美食吃,会有热水洗澡。   温暖的水让朱樱宝稍稍清醒一些,因为玉浆而生出的醉意被热气驱散。   朱樱宝穿着丝滑的睡袍,顶着还在滴水的头发出来。她在想,今晚睡哪啊?还有,这个睡袍是谁准备的啊,这么薄这么透,在这个被水围绕的若木云台,穿这么薄,夜晚里还真是有点冷呢!   若木云台里面的建筑同样精美,奢侈有有内涵。   在朱樱宝看来,这里真是一个睡觉都会做美梦的地方。   她像一个初入世事的孩子,惊奇的看着这里明亮又精致的屋子。   反正她一个人,睡哪间屋子都没关系吧!   朱樱宝累了,随意的走进了一间屋子。好巧,这里就有她苦苦寻找的柔软大床。   朱樱宝欢呼一声,扑进了床褥里。   然而,她刚放松,就被一只手捞起来。   钟唯懿眉目舒展,一派轻松,新换的睡衣显然他也是刚沐浴完。“头发还是湿的,起来擦干。”他丢给朱樱宝一条干的锦帕,有些嫌弃的瞥过朱樱宝的湿发在被褥里留下的印记。   朱樱宝郁郁地接过潦草地擦着头发,“为什么你也来这间屋子啊?”   钟唯懿在床前的软塌上坐下,颇为傲娇的睨一眼朱樱宝。   若木云台里就这张床最大最软,朕打算在这里滚床单。这件事朕会说?   看朱樱宝如此粗鲁的对待她的头发,他冲她招手。朱樱宝识趣的过去,他竟然拿过她手里的锦帕,要给她擦头发。   朱樱宝真是有点受宠若惊,木然的坐着任钟唯懿生疏的给她擦头发。   钟唯懿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痛了她,可朱樱宝却在这样的轻柔里昏昏欲睡。   也许是喝了酒,也许是太放松。朱樱宝不知不觉在钟唯懿膝头睡去,恍惚听见一声轻叹,她还是没能醒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樱宝是因耳边痒痒的感觉醒来的,她发现自己正躺在软榻上,睡袍半解,一只手在她胸口揉捏着,一只手在她腰间留连往下。而她耳边,正是钟唯懿浓重的呼吸,散在她肌肤上,酥□□痒的,那异样感觉像是传到了她心里去。   钟唯懿的吻落在她耳边颈上,他的手上微用力,夹着她胸脯上的那粒红果儿时时玩弄,这仿佛让他很感兴趣,也不管身下的人轻吟微颤。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卡在这里以免被锁。 ☆、文之一百零三 第一眼看到他   朱樱宝既然醒来了就不会任钟唯懿为所欲为,她趁钟唯懿沉迷时猛地用力推开他,坐起不忘拢好被打开的衣衫。她脸色潮红,瞪着钟唯懿时娇媚异常,那含怒又携风情的样子,看的钟唯懿心里更紧,就想把那不听话的娇人儿抓过来狠狠欺负一番。   “你又使坏,趁我睡觉占我便宜!”朱樱宝缩向离钟唯懿远些的地方,很是委屈的控诉钟唯懿。   钟唯懿也不生气,只是觉得朱樱宝这委屈的小样子实在有趣。他欺负她,到不像是在欺负自己的女人,而是在诱.骗良家妇女了。   “朕什么时候欺负你了。”钟唯懿似笑的神情,轻笑着没有生气。“你既然说朕欺负你了,那朕大方的让你欺负回来。嗯?你也不算吃亏了。”   钟唯懿好言相劝,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可朱樱宝不为所动,她捂着胸口,戒备的看着钟唯懿。钟唯懿突然冲过去抓她,还好朱樱宝早有防备,敏捷的躲开了,钟唯懿抓过她的衣袖,没抓到人。   “好吧,朕保证不碰你了。”钟唯懿无奈道,“你过来,朕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朱樱宝很是怀疑,她躲得更远:“你真的,不欺负我了?!”   “嗯。”钟唯懿忍笑点头,脸上满是诚恳,却不知他心里想的是:朱樱宝,被朕抓到你就完了,朕保证你明天下不了床。   “朕的话你还不信吗?快过来!”钟唯懿忍耐着诱哄的背后是一只衣冠禽兽。   朱樱宝眼光看过四周,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她和钟唯懿,她又不能这样和他僵持一夜。于是她只能在钟唯懿诚恳的目光下,满是怀疑,不情不愿的过去。   慢慢的挪过去,朱樱宝紧抓着衣衫不松手,嘴里还不忘提醒钟唯懿:“皇上金口玉言,不能再欺负我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急不可耐的钟唯懿扑到:“朕不欺负你,朕会好好疼爱你的。”   “唔唔——”钟唯懿,你这个大骗子。   被堵住嘴,控制住手脚的朱樱宝悔怒交加。她终究是抵不过钟唯懿的强劲力量,臣服于他的身下。   钟唯懿终于尝到心心念念的美食,嘴下没个力道,把“美食”从头到尾品尝个遍。可怜那美食在几个时辰前被投喂的力气,也在这场云雨盛宴里被压榨干净。   朱樱宝腰酸背痛的醒来,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她哀嚎着坐起来,锦被滑落,露出她雪白却布满星点吻痕的身躯。她的胸脯上痕迹尤其重,也不知那品尝的人嘴上用了多大力气,咬的这一红那一肿的。   钟唯懿这个禽兽!朱樱宝看着自己惨遭欺压的身子,气的想咬死钟唯懿。   这个该死的,大早上跑了就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实在可恶。   她昨天就不该跟着常林士到若木云台来,更不该信钟唯懿的保证!   呼!她要回碧萱阁,再也不想看到钟禽兽了!   朱樱宝软绵无力的起来,外面又是一个风清气朗的好天气。   常林士笑眯眯的送朱樱宝回到碧萱阁,不论期间他收到多少个朱樱宝的白眼及冷哼。   皇上开心就好,这是常林士的为奴宗旨。   在皇上跟宝妃娘娘冷战期间,他可是见证了皇上的脾气再上升一个新高度。他也不知道宝妃娘娘是怎么和皇上闹别扭了,他就知道皇上非常不高兴,回了紫宸宫就没个好脸色。   而那位惹得龙颜大怒的宝妃娘娘缺跟个没事人一样,半个月对皇上不闻不问,就这么耗着,等着皇上去哄她。   这要是放以前,那皇上绝对是另寻新宠,再不理会那位端架子的娘娘了,任她失了宠才到紫宸宫试图重挽君心,那肯定是哭死也不理的。   但这位呢,那可是本事大着呢!也不知怎么就得了皇上的眼,任她把皇上惹得龙颜大怒,火冒三丈,那也没见责罚一句。皇上更是厉害,也不等人家来哄了,自己就有本事生上十天半个月的气,然后气消了再乐颠颠的跑去找她。   就冲这点,常林士就高看朱樱宝好多眼了。   朱樱宝则是看常林士老不爽了,自己离若木云台那么远,要不是这个老东西给钟唯懿说自己在云台下面,钟唯懿怎么会叫自己上去。   她要是不上去,就不会被钟唯懿故意困在若木云台里面,被狠狠欺负一夜了。   现在只要一看见常林士那张笑的暧昧,一脸“我懂得”的意思的脸,她就觉得腰疼,腿软。   这是被钟禽兽欺压留下的后遗症吗!   不行,她得好好睡一觉,摆脱钟唯懿留下的心理阴影。   ~ ~   朝朝有绿蕙照顾,朱樱宝也不担心,回到碧萱阁,她打着精神和朝朝玩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去补觉了。   一晚上被压,她连坐着都腰酸。   沉沉的睡着,朱樱宝连钟唯懿来碧萱阁一点动静都不知道。   她梦里倒没梦见钟唯懿,而是罕见的梦见了在锦城小院里,第二个敲响她院门的邪魅男人。   他们在一个装饰精美,一看就是女子深闺的屋子里。也不知他在和“自己”说什么,一脸的傲慢和不在意。可是不知为什么,朱樱宝就是看见了他眼神里,自以为掩藏得很好的爱意和眷恋。   朱樱宝看见“自己”激动的和他说着什么,却被他的一句话说的平静下来,默默流泪。   这场面,是两个人恋爱谈崩了,闹分手呢嘛!   朱樱宝看着“自己”默然流泪,心里也生处一股悲戚和怨恨来。   她狠狠地盯着离开她头也不回的男人,将自己狠了个泪流满面。她突然歇斯底里的吼了一句:“不原谅,我死也不会原谅你!”   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在她耳边问:“什么?”   她无意识的重复说道:“不要原谅,不会原谅,不能原谅。”   忽然感觉很热,朱樱宝猜自己一定出了一身的汗。   可是就有人像是懂她的难受一样,拿着温润的锦帕擦去了她额头颈上的汗水,清冷如瓷的声音唤着她。   朱樱宝蓦地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钟唯懿。   她双眼无重心的看着钟唯懿,好似不认识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直到钟唯懿好看的眉心蹙起,带些怒气的扔了手里的帕子,朱樱宝才回过神来。   “皇上怎么来了?”她疲惫的闭上眼,声音干涩。   做个莫名其妙的梦,像是她亲身经历那一番离别,体会那一场心碎,累极了。   钟唯懿起身,冷漠的睨了眼朱樱宝:“梦里梦见谁了?”   朱樱宝一惊:“我说梦话了?!”   天呐,她什么时候有这个不良习惯的!   “……”钟唯懿深深地看一眼装傻的朱樱宝,走了,被气走的。   朱樱宝瘫在床上,拿被子捂脸。   怎么能告诉他自己梦到别的男人了呢!否则得到的不只是这个“你给朕等着”的警告眼神吧!   朱樱宝洗漱更衣,惊觉外面天色已晚,她一觉从上午睡到傍晚,腰酸是有所缓解,可是肚子又唱起空城计。   钟唯懿在简单的花厅里看书。那本是朱樱宝觉得这里环境安静,适合看书学习的,可是钟唯懿来了这里,就被他霸占着看奏折了。   调整下心情,朱樱宝扬起笑脸过去:“时辰这么晚了,皇上要在这里用晚膳吗?”   钟唯懿抬起眼皮看眼朱樱宝,嗯了声,不理会她的讨好笑脸。   朱樱宝勾勾手指,不错眼的盯着钟唯懿,也不见他理她。   今晚在这里,应该不会再和她滚床单吧!她可是刚补回精神啊!能不能离开呢!   朱樱宝想靠厚脸皮这一招,吓走钟唯懿。可惜这个人也是个厚脸皮的。   被人这样大胆,放肆的看,钟唯懿应该是很少经历。可是遇见了朱樱宝这么个厚脸皮的,他也只能端着大殿上的帝王架子,尽量做淡定状让朱樱宝看。   “那妾去传膳。”终于觉得没希望盯走钟唯懿了,朱樱宝无奈离开。   钟唯懿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眼里漫出淡淡笑意。   晚膳安静的进行,也只有天真不懂世事的朝朝发出欢快的声音,因为有父亲母亲陪着她一起吃饭,她很兴奋。   一些孩子在父母面前就是很调皮,如果父母不在,他们也许很乖,不哭不闹;可是父母在身边,他们就怪起来了,不肯听话,不肯吃饭,非要父母时刻盯着他,免得生出意外。   也许是身边有了仰仗,他们可以肆意的捣蛋,闯了祸也不用管,有父母在,就是这么任性。   朱樱宝不知道她小时候是不是这样,总之朝朝是这样。   绿蕙说,从紫宸宫回来后,朱樱宝不在跟前的时候,朝朝是很听话的。   你喂她饭,她乖乖吃;你哄她睡觉,她也不闹,闭上眼就睡。   可是朱樱宝一在啊,她就淘气起来了。   喂饭不吃,非要朱樱宝追着她大半个屋子才肯吃饭;睡觉不睡,非要朱樱宝唱几首曲子才肯安静下来。   她觉得自己在朱樱宝面前最自在,做什么都可以被容忍。在钟唯懿面前呢,就是娇气了,虽不至于像朱樱宝那么累,却也是被朝朝的任性弄得没脾气了。   朝朝临睡前的补汤是必喝的,之前中的毒没清理干净,补汤也是清理余毒,强身健体的。朝朝晚上吃得太多,补汤就不肯喝了,任朱樱宝怎么喂都不张嘴,气的朱樱宝想直接捏着她的鼻子灌下去。   还是钟唯懿在一边,看朱樱宝忍着脾气,柔声哄喂朝朝不成,正欲发飙,才抱过朝朝,由他来喂。   朱樱宝也是没辙了,朝朝不喝,她没办法。钟唯懿要喂,那就让他喂吧,看他有什么办法,顺便体会一下她带孩子有多辛苦。   朱樱宝以为钟唯懿也是没办法的,可是朝朝到了钟唯懿怀里就乖巧极了,钟唯懿喂她,她就配合的张嘴。一碗补汤,在朱樱宝目瞪口呆的表情里喂完,钟唯懿完胜。   朱樱宝撇嘴,心里酸酸的。感觉自己的乖女儿被人拐跑了,她这个当妈的在朝朝面前愈发没面子了好像……   朝朝一时半会还不睡,钟唯懿就陪着朝朝玩耍。   朱樱宝一边忙钟唯懿留宿的事去了,便没管朝朝。过了不久,朝朝就在钟唯懿的“父亲魅力”下睡过去了。钟唯懿便亲自抱着朝朝,送她回自己的小卧室。   给朝朝脱去外衣,钟唯懿才发现朝朝的小夹衫里,系着一个福袋。   看绣工很一般啊,甚至可以说是丑,一看技术就不熟练,是个初学者的作品吧!   拿着福袋打量一番,钟唯懿猜出这是谁的作品了。只有那个绣的满手是伤的人,为了朝朝才会这样坚持不懈,即使绣出一个不完美的作品,也要放在朝朝身边,时刻佑护。   钟唯懿心里颇为复杂,拿着这个福袋,一时有些不敢放回朝朝身上。   如果他无视这个拙劣的福袋,是不是说明,他宁可看着朱樱宝渺小无力的佑护,卑微虔诚的祈求朝朝平安喜乐;也不愿施舍出一点力量,许这个孩子一份福乐平安。   别人的祈求,在他看来是个笑话,甚至被刻意漠视,当作毫无意义的举动。   钟唯懿终究还是把福袋系回朝朝身上,摸了摸朝朝的脸颊,他沉默离开。   ~ ~   夜里他没有折腾朱樱宝,睡前搂着朱樱宝,两人睁着眼都睡不着。   “朕看见朝朝身上的福袋,里面为什么是空的?”还是钟唯懿先说话。   “唔,因为我还没时间去给她求平安符。”   “你想去哪里求平安符呢?”钟唯懿问她,“朕听说千机寺的符不错。”   您一天日理万机的,还会听说这样的事啊!   朱樱宝心里惊异,然而面上不显。   钟唯懿沉思,继续道:“不过,千机寺要爬完千级的石阶求来的才灵,至于你——”   朱樱宝心里一动:“那就去千机寺求平安符好了。皇上,您答应让我去吗?”   钟唯懿扭头看朱樱宝,她眼巴巴的看着他,满脸祈求。   想起朝朝身上别扭的福袋,钟唯懿勉为其难的点头。“好吧,不过要再等几天朕带你去。”   只要能去,等几天也没关系。   朱樱宝心里狂乐,这一夜更是不能平静入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存稿文,求预收! ^_^~ ·~【天玄决】~· 亲们一定要支持啊!●▽● ☆、文之一百零四 廊桥的那边   这一等就过了五天,朱樱宝到不怎么着急,只是看钟唯懿每天处理政事还不够,还记着带她去千机寺,抽空做着各种安排。   常林士快累趴下了,出宫去千机寺的一应行程都是他在安排。他去问朱樱宝有什么意见,朱樱宝却是全都不管,借口她要筹备梧越使臣的迎接大宴,对常林士的忙碌视而不见。   呵呵,这老东西,就会跟着钟唯懿坑她。她还记着若木云台上常林士向钟唯懿打小报告的事情,看常林士累成狗是她唯一能做到的恶意回报了!    哇哈哈…   终于到了计划好去千机寺的时间了,朱樱宝很兴奋。在宫里呆了一年,终于可以出去看看不一样的风光了。   带着睡意朦胧的朝朝,朱樱宝和钟唯懿轻装出发了。   路上朱樱宝一直抱着朝朝,没办法,朝朝要睡觉嘛!然而这一次钟唯懿却是良心发现了,在朱樱宝累了的时候接过朝朝,到达千机寺都没有再让朱樱宝接手。   据说千机寺的平安符很灵,这事齐岚全国人民都知道,不然日理万机的钟唯懿怎么都能听说啊!   可是这求来平安符是要付出大力气的,单就是徒步爬完千级的石阶才能得到山顶的符,这就很考验求符人的意志与体力了。   可是还是有很多人,为了这灵验多福的符,仍然愿意以身效法,爬完这千级石阶。   朱樱宝不觉得这事有多伟大多煎熬,只是在希望自己求得保佑福气之时,总要做些什么显示一下自己的诚心吧!   她站在千级石阶下,看着这毫不亚于当年她去重庆朝天门码头上走的那些石阶时,吸了口凉气,准备好爬上寺顶后累成狗。   然而此番和她一起的,还有个钟唯懿呀!   他显然不太相信凭朱樱宝这身板,能坚持爬完千级石阶。   他抱着朝朝,似笑非笑的看着朱樱宝:“朕看啊,你还是不要爬的好,否则到了半山腰,朕要抱朝朝,那里还有力气再抱你啊!”   朝朝听着钟唯懿的话,看着周围新奇的景色,拍着手掌大笑。   这个小没良心的,还跟着一块嘲笑她娘!   略微心塞的听着钟唯懿暗含轻视的话语,朱樱宝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她撸起袖子,走起!   话说这千级石阶可真是实打实的啊!朱樱宝到后面还真是有点吃不消了。   她汗流满面,看着抱着朝朝走了这么久还不喘气的钟唯懿,心里略不服。   到底是个男人,体力就是比她强。   可是他不是天天夜战温柔乡吗!难道说不该有点肾虚啥的吗!   算了,这也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她还是静下心,努力爬完这千级石阶吧!   越往上爬,朱樱宝是越没劲儿了。她回头看,就她和钟唯懿,朝朝,没有别的人。   那就没有人看到她这狼狈样了,朱樱宝累的坐在了石阶上,毫无形象,至于钟唯懿看到......她无所谓。   “走不动了?”钟唯懿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还有很长一段石阶呢!”   朱樱宝摆摆手,“先让我歇会。”   朝朝在钟唯懿怀里早就不安分了,这会她又闹了起来。钟唯懿放下朝朝,朝朝就自己走到朱樱宝跟前。朱樱宝抱住朝朝,看着她圆润呆萌的笑脸,心里很是安慰。   为了这么个小家伙,就是再辛苦也值了。   生她时受的那样痛不欲生的罪都坚持下来了,区区千级石阶,还能拦下她吗!   朱樱宝擦擦脸上的汗,牵着朝朝,继续向上爬。   钟唯懿不紧不慢的走在后面,轻松潇洒,看起来毫不费力。   然而他落在朱樱宝身上的目光,又是那样复杂。   千难万难,朱樱宝终于到达千机寺寺顶。在这里,她看到了非同一般的风景。   千机寺引河水支流,穿寺而过,爬过千级石阶到达的寺顶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因为千机寺多是达官贵人来此,因此顶上的花朵也多是奇珍异品,据说这顶上一年四季都不会失了颜色。   此时盛夏之际,在这顶上还可以看见远处的一片人造海,海中还有仙山高出水面百余尺,假山嶙峋,站在此处看到的景色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朱樱宝想,为什么说要爬过千级石阶求得的平安符才灵呢!   不仅是你爬完石阶的那份决心,还有你到达顶端,看到迷人风景时的那份感恩和庆幸吧!   还好我坚持住,到达了这绝顶,否则这一览众山小的机会,岂不是就因半途而废而白白失去。   钟唯懿站在朱樱宝身旁,看着她的神色由疲惫转为震撼:“这里风景如何?”   朱樱宝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远处的人造海,非常兴奋:“太美了!还好我没放弃。”   钟唯懿闻言一笑,“你不是来求平安符的吗?那里,是千机殿”   “哪里?这里不就是一片花园,并没有庙宇啊!”   钟唯懿拉着乱转的朱樱宝往前走了几步,更接近隐藏在藤蔓下的回廊。“从这里走向人造海,千机殿,就在那里。”   朱樱宝惊疑地看钟唯懿,他给与她一个肯定的微笑。   她试探地走到看不见的回廊上,如果不是钟唯懿告诉她,她会以为这个藤蔓就是长在地上的装饰花草罢了,而非一座可以通向人造海的廊桥。    ☆、文之一百零五 在雨中旋转   她试探地走到看不见的回廊上,如果不是钟唯懿告诉她,她会以为这个藤蔓就是长在地上的装饰花草罢了,而非一座可以通向人造海的廊桥。   小心又惊奇的走在会廊桥上,朱樱宝探头看脚下的风景,很像是从飞机上往外看,朦胧一片,小巧又惊异的美。   她笑了,回头看钟唯懿,他正抱着朝朝向她走来。   朱樱宝于是慢慢的往前走,心里感叹:真是拥有太多特权的封建社会上层啊,所用所看皆非凡品,她跟着腐败,都快要记不起自己在锦城小院里清贫的日子了。   慢悠悠的穿过回廊桥,到达千机殿。朱樱宝才发现这里的建筑景致都很相似,总之独具匠心的布置她也看不出名堂,只觉得新奇好看。   那特殊的景致,在于它有很多类似于回廊的建筑布置,朱樱宝也不知道这叫个什么,姑且就叫它回廊吧!   这里的回廊太多了,朱樱宝大致看了下,除了千机殿与其他的临水之阁,就属回廊最多了。   所以她觉得,这里不要叫千机殿,干脆叫回廊殿好了。   穿过许多回廊,朱樱宝隐约看见了隐藏在其中的千机殿。   “我们现在就过去吗?”朱樱宝两眼晶润,脸颊红扑扑的看着钟唯懿。   钟唯懿眼里闪过一丝柔意,“不,今天也走了很久,先休息一会。”   朱樱宝看朝朝,小家伙有些累了,趴在钟唯懿肩头打呵欠。   “可,这里就我们,没有别人了?”没有,伺候的人了?   钟唯懿越过她,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回廊的拐角处。   那里有花枝蔓草遮挡,朱樱宝没有看清那个人是怎么出现的。钟唯懿就把朝朝交到了那个人手里,朱樱宝想应该是钟唯懿安排的,就没有多问。   钟唯懿又走回朱樱宝身边,脸带微笑,“朕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看着钟唯懿如玉的面孔,那精致的眉眼上正带着只有她看得出的轻松愉悦。朱樱宝竟然生出一种,她是在和钟唯懿恋爱,他带着她去游玩,处处神秘,充满惊喜的感觉。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一定是最近和钟唯懿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   朱樱宝心里还在思忖,钟唯懿已经直接牵着她的手,走向另一条回廊。   这是个不同于其他通行的回廊,这个回廊明显精致,装饰景致无不奇妙。   朱樱宝站在廊下,双目瞪圆,怔怔看着此处景色。   在回廊顶上有扇轮摇转,将人工海处产出的凉风冷水传入廊上,冷水顺着回廊处的廊檐直下,行成细碎滴答的人造水帘,在阳光下璀璨夺目。   置身于回廊间,耳听水滴坠落之声,嗅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朱樱宝觉得今天看到的景观真是完胜她前一世看到的所有景色。   朱樱宝似是被美景这壶酒熏醉了,飘飘然有点不知身处何地。   钟唯懿侧头看朱樱宝,呵,眼睛都微微眯起来了。   轻轻地他的手,握紧了一些。   朱樱宝回神,看着钟唯懿,脸上浮出微赧笑意。   “这里很美,我一时都看呆了。”   钟唯懿牵着她,缓缓往前走了几步,在人造水帘下,有一大片光滑的石板,石板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水,清澈剔透,可以想象踩上去是何种清爽凉快的感觉。   “以往朕累了,喜欢来这里放空自己。”钟唯懿清冷如瓷的声音响起。   朱樱宝感叹,“这里的确是个减压放松的好地方。”   钟唯懿侧头看她,难得的淘气一笑,“想不想试试薄水?”   朱樱宝惊讶,这时钟唯懿已然脱了鞋袜,赤脚踩在了覆有水层的石板上。   好吧,皇帝都这样了,那她也没什么好矜持的了。   朱樱宝脚踏着光滑微凉的石板,小心翼翼的走了几步,更接近水帘,她隔着水帘望向远处的风光,假山嶙峋,云光璀璨。她心里惊叹,真是避暑赏景的好地方。   看的太投入,朱樱宝没注意脚下,脚底一滑,身体就向前扑去。   好在钟唯懿时刻注意着她,立时接住了朱樱宝。   看见钟唯懿狭促的笑,朱樱宝脸红如脂,立刻站起来,却被钟唯懿紧紧拉住手,背对着他走也走不动。   钟唯懿深深地看着朱樱宝纤细却倔强的背影,手里的力道更重。   一时风吹过,朱樱宝背对着他,发丝微扬,飘在钟唯懿脸上,不知撩到了他哪根心弦,他猛然用力把朱樱宝揽进怀中。   朱樱宝被钟唯懿从后背圈住,惊讶不已,然而她却舍不得挣开后背那个温暖的怀抱。   于是抬起的手又落下,她最终乖乖地站着,任钟唯懿抱着。   她才不承认她是贪恋这样温柔醉人的怀抱。   也许须臾,恍如一世。   人造水帘的水珠被风吹的滴落在拥抱的两人身上,钟唯懿松开朱樱宝。朱樱宝红着脸不敢回头,微微向前走了几步。   这时她嗅到风传来的香气,甜而不腻,舒服极了。   情不自禁的张开双臂,她闭上眼,感受着这难得的清静与温柔时光。   恍惚感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有睁眼,只是嘴角的弧度更加扬起。   在水里站了片刻,钟唯懿听到异样的响声,让朱樱宝在这里等他,他先离开。   朱樱宝没有异议,这里很漂亮啊,她也想多待一会儿。   钟唯懿离开,朱樱宝感觉更自在些。他在,她好像都不敢放开玩欸。   在这清幽别致的回廊里,朱樱宝在石板上踏着薄水,像个小孩一样,欢呼着跳跃。   跑到人造水帘下,水珠像细雨一样落在身上。   回想起刚才那个温柔的怀抱,朱樱宝怎么也控制不住甜蜜和窃喜的心情,在雨中旋转起来。   这样珍惜如梦幻的感觉太美好,她都不忍心去想这情感转变的背后,有什么阴暗的存在。   唉,管他呢!诗仙李白都说过,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她也就别乱想,破坏了自己出来游玩的好心情啦!   等到了傍晚,在回廊有些累了的朱樱宝仍然没有看到来接她的钟唯懿。   这人太坏了,就这样把她扔在这里了吗?   还是自寻出路吧!朱樱宝穿过水帘回廊,经过一座石桥,到了一处四面通透的临水之阁。在缓缓飘荡而起的帷幔之中,她看到一位身穿袈裟的和尚坐在主位之上。   这是,这位大师清修思悟的地方吗?   朱樱宝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过去!   这时那大师倒先睁开眼,佛法高深,慈眉善目的样子,看起来不明觉厉。   “既然到了,即是有缘,何不前来一叙。”大师邀请道。   朱樱宝轻巧走过去,坐在大师旁边,看着四处,又新奇又紧张。“您是千机殿里的大师吗?”   大师微微一笑,“女施主是来求符的?”   “是,为我女儿而求。”   “女施主能爬过千级石阶,可见诚心至极。令媛现在何处?”   “呃,我也不清楚。其实我自己,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朱樱宝有些尴尬。   大师笑着摇头:“女施主现在所处,即是你该处。你现在的路,即是你该走的路。路在前方,何必要找回去的路呢?珍惜你现在有的,寻求你此刻要的。这就是处在万丈红尘,最清晰的路啊。”   朱樱宝被说的云里雾里,心里有些明白却又像是一团迷雾。   “我在等一个人,他说会来接我。大师你觉得,他会来吗?”朱樱宝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蠢,竟然直接问出了现在心里最迷惑的问题。   大师道:“你在等他,他也在等你。何必要等,你自去寻他。人生短短数十载,拿来空等岂不可惜?!女施主,你说呢?”   朱樱宝定定看着大师,末了痴痴笑起来。   大师看朱樱宝笑,自己也笑起来。   旁人不懂他们在笑什么,可是朱樱宝懂,大师,亦懂。   这时钟唯懿姗姗来迟,到了临水之阁。   见到朱樱宝与大师相谈甚欢,他很惊讶。   “辩机大师,你在这里?”   辩机大师坐着行了个礼,“皇上可是来寻人的?”   钟唯懿看了眼笑吟吟想朱樱宝,盘膝坐在她旁边。“不,我们是来求符的。”   辩机大师微笑,“既然能来到这里,都是诚心人士。皇上所求的护身灵符,老衲自当献上。只是福气最好的灵符,还需两日才能从佛前取下,不知皇上可等得起?”   朱樱宝一听,福气最好的符,等一两天当然可以。只是钟唯懿这么忙,难得陪她来一次,如果再在这里等两天,会不会……   钟唯懿略微犹豫,果然看见朱樱宝紧张又期待的眼神。   他淡然一笑,极其自然的握住了朱樱宝紧捏的手指。“当然可以。两日后,朕等着大师的灵符。” ☆、文之一百零六 惹乱了满山的花   牵着朱樱宝在复杂多变的回廊里行走,朱樱宝偶尔侧头看钟唯懿,眼里包含的情绪太多,然而她始终沉默。   在钟唯懿承受着朱樱宝怪异的目光,略感不悦回头时,朱樱宝与他的目光接触到,受惊似得迅速避开,倒惹得钟唯懿直皱眉。   “在千机寺这三日,你就只想求个平安符吗?”钟唯懿淡淡出声,他的话引得朱樱宝睁圆眼睛,疑惑的看他。   他微一勾唇,眼里有愉悦的光彩。“辩机大师佛法高深,无论何物经他念经供奉后,都是护身有福的吉祥物。你,就不想再求个别的什么?为自己,或者,为别人。”   朱樱宝听着他的话步子渐渐慢下来,钟唯懿停下,眼里锐利的光像是要看近朱樱宝心里。   再求个护身福物,为自己,或者为别人。   朱樱宝突然明白这话含有的期待和提醒,她耳边骤然响起辩机大师的话:你在等他,他也在等你。何必要等,你自去寻他。人生数十载,勿要空等。想要什么,大胆争取才是道理。   抬起头和钟唯懿对视,朱樱宝觉得辩机大师的话,几乎每句都敲击得她心弦剧烈的颤动。   她的唇张开,终于在钟唯懿深邃惑人的视线里说:“好,我们再求一些东西。”为自己,也为你。   ————   寝室里,朱樱宝已经沐浴完毕。   她自然和钟唯懿在一起,朝朝由绿蕙看护,在这个安静悠然的地方,她没什么不放心的。最重要的是,为朝朝而求的平安符就快要拿到,她的心也终于可以平静下来。   其实要说再求什么,她毫无头绪。   可以说是无欲无求吧,如果不是有朝朝,她是来都不会来千机寺,相信那个灵符护身的说法,拼命爬完千级石阶的。   但是,既然心里有个人,萌生了要为他求点什么的想法,那就要好好思考了。求个什么,才能显示出独一无二来,才能时刻提醒心上人自己的存在,怎样才能赋予它,自己最热切,最纯粹的感情呢!   朱樱宝看窗外暗下来的颜色,神思飞往间忽然被人揽进怀里。   她一惊,耳边响起钟唯懿低沉的笑声。她嗔怪的瞪他,星眸转波,自生妖娆。   钟唯懿眼里光华幽暗,他伸出手掌抚她的眉眼,笑道:“吓着了吗,朕看看。”   他的手落在朱樱宝脸上,朱樱宝感到温暖,然而在这温暖中,又带着一丁点的凉意。   她拉下钟唯懿的手,看见他佩戴的玉扳指,眼里一亮。   戒指啊!   戒指这个东西,在齐岚,还没有被赋予代表爱情,象征忠贞和长久是寓意吧!   如果她能给钟唯懿这样特别的一枚戒指,那么她对于他,也该是最特别,最举世无一的存在吧!   “我想要做这样的戒指,给我们三个,一人一个好不好?”朱樱宝握着钟唯懿的手,一双眼笑的如月牙。   “为什么想要这个?”钟唯懿不解。   “因为……这个戒指有很特别的意义,等做成后再告诉你。”朱樱宝笑着眨眼,“你答应喽!”   钟唯懿真是没有办法抵抗这样的朱樱宝,娇娇俏俏,妖妖娆娆。她对着他软语相求的时候,就像是一片羽毛在心尖上拂过,熏然心悸,其中怡悦的滋味妙不可言。   “可以,朕明日让匠人过来,你自己设计!”   朱樱宝心满意足的窝进钟唯懿怀里,还不忘提醒他:“我要玉石材质的哟!”   钟唯懿应了一声,眼里满是宠溺。   匠人带着很多种玉石到来,朱樱宝挑了一种色泽明润,不易消散光华的玉。   她要匠人打磨三个,一个指环稍大,是给钟唯懿的;一个做成小玉镯,给朝朝也当是护身的;她自己的就不必说了。   这种意义特殊,含有当事人情感象征的戒指,当然要在上面留下特别的印记了。朱樱宝决定把两人的名字刻在戒指内壁,就像是现代那样,浪漫且无双。   可惜匠人为难的告诉朱樱宝,玉石太薄,他无法在上面雕刻太多的字纹。   没办法,朱樱宝就把他们的名字改成了首字母“Z”。   真的很巧啊,他们的名字首字母全都一样,朱,钟,朝,都是以Z字母开头。   这个字纹总不难了,匠人完成雕刻和打磨后,朱樱宝虔诚的把戒指交给辩机大师,供奉在佛前。   两日后的黄昏,小和尚把供奉好的灵符与戒指送到了朱樱宝处。   钟唯懿当时不在,朱樱宝就先去了朝朝那里,把得来的灵符装进了福袋里。   看朝朝已然恢复,脸蛋圆润,眼眸清澈。   朱樱宝终于安心,亲手把玉镯给朝朝戴上。现在这个玉镯还小,等朝朝长大戴不了了,就编一个玉穗戴在她身上,也不会浪费了。   天将暗时,钟唯懿派人把朱樱宝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也不知钟唯懿又会给她怎样的惊喜,朱樱宝暗含期待,握着手里的锦盒,她微紧张的穿过蜿蜒又安静的回廊,眼前豁然开朗,她到了一个引人入胜的花园。   园中花团锦簇,处处繁华精美;佳木林立,树尖挂着有温暖光华的锦灯,照得园中景色斑驳,忽明忽暗的环境,暧昧又撩人的气氛,让朱樱宝心跳加快,已经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动。   缓缓往前走着,朱樱宝看见一长汀,水雾若隐若现,汀中一人,身长玉立。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她就是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慵懒潇洒的气质,以及那举手投足间的高贵和霸气。   朱樱宝心跳更快,生出了几分似春心萌动的少女,去见心上人的忐忑,羞涩和兴奋。   脚步加快,朱樱宝走到长汀上,钟唯懿眼含星光的望着他。淡淡的月色下,钟唯懿姿态俊逸,暗金绣纹的锦袍因风微微拂动。   看到朱樱宝,他伸出手,声音清泠悦耳,“你来了。”   无论是谁,见到这样如谪仙的男子,都抑不住柔情,忍不住心动。   朱樱宝这一刻怦然心动,她承认,这一刻她爱上了,爱上了眼前这个目似明星,风华霁月的男子。   也或许在更久之前,在她初见他感到惊艳的时候——   在他领着她一步一步走上祭坛的时候——   在他温柔地给她手指抹药的时候——   在他第一次要她怜惜的吻去她眼角泪水的时候,她就悄悄动了心。   再难逃避自己的心意,朱樱宝如云散月来的笑开。   她落落大方的握住钟唯懿伸过来的手,“你今天一直在这里吗?”   钟唯懿牵着她发凉的手往长汀里走,“喜欢这里吗?”   朱樱宝笑着用力点头。   不得不说钟唯懿撩妹技能杠杠的。   注意到她手里的锦盒,钟唯懿状似不经意的问:“你拿的什么?”   此时恰从长汀转出,到了一片花团中央。   两人站定,钟唯懿目光灼灼的看着朱樱宝,而她低头看着锦盒。   在迟疑,在犹豫,在紧张,在顾虑。   朱樱宝的一切不安,都被钟唯懿看在眼里。   看来还是没有给她足够的力量,让她勇敢表达出自己的感情。   钟唯懿无奈,只能自己再努把力。   他将朱樱宝散乱的长发捋到她耳后,低头用磁性诱惑的声音说:“阿樱,我心悦你。”   一句话在朱樱宝心里引起巨大的波澜。   也许是当时的月色太美,也或是钟唯懿太过温柔。   朱樱宝醉在钟唯懿的声音里,她似惊喜似感动的抬头,眼里水光浮动。   “不知卿心是否似我心?”钟唯懿不确定,又一次逼着朱樱宝去看清自己的内心,承认自己的情意。   因为激动,朱樱宝的嘴唇都在颤抖,她在短暂的震撼后,涌起巨大的喜悦和甜蜜。“我喜欢你,钟唯懿。”   钟唯懿本来幽暗的眸子,蓦地燃出一团火焰,像是一个人终于得到他久久的渴望,惊喜快乐到无以复加。   他用力的把朱樱宝拥入怀中,对方也紧紧地回抱住他。   她不知此刻的钟唯懿是何种表情,只知现在的自己,是开心到流泪,兴奋到心灵和身体都在颤抖。   “我喜欢你,钟唯懿。”朱樱宝贪婪的吸取着钟唯懿的气息,因为喜悦和激动,她的声音都嘶哑了。她认真地,诚恳地重复一遍,回复钟唯懿多日来的夜不能寐和汹涌情潮。   钟唯懿的手更加用力,其实他的激动和喜悦不比朱樱宝小,但他努力的克制住了,没有像朱樱宝那样流泪。   他终究忍不住狂喜,抱着朱樱宝璇转起来。   朱樱宝喜悦的尖叫声,钟唯懿兴奋的欢呼声,惹乱了满山的花。   等激动的情绪略微平复后,朱樱宝从钟唯懿怀里挣扎出来,打开她带给钟唯懿的惊喜。   因为高兴,朱樱宝的脸颊绯红,两眼异常明亮。她带着极大的期待,取出给钟唯懿的戒指。“这是我为你求的,就相当于我们的定亲信物啦!”   钟唯懿满眼笑意,“拿这个,是想一辈子抓牢我吗?”   听见他戏谑的笑声,朱樱宝羞恼的嗔一眼:“是啊,一辈子拴住你。招惹了我,让你跑也跑不掉!”    ☆、文之一百零七 一个吻算不算回答   她抓住钟唯懿的手,小心又虔诚的给他带上。在钟唯懿灼灼的眼神里,朱樱宝脸红得更厉害。   “那你呢,我要怎么才能抓牢你?”   朱樱宝咬唇,取出自己的那枚戒指,“你为我戴上,我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   钟唯懿深深的看她,而后把那枚戒指,同样满含认真和深情的戴在她指上。   莹白的手指上戴着枚玉润的戒指,怎么看怎么美。   钟唯懿忍不住吻了下朱樱宝的手指,那疼惜和怜爱的样子,让朱樱宝感动到流泪。   第一次见朱樱宝这么多愁善感,钟唯懿好笑的擦去她的眼泪,哄道:“陪我一生不高兴吗?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朱樱宝忽然想起一茬,急急道:“谁后悔呀?我怕要后悔的是你吧,后宫三千佳丽,你现在喜欢我,将来又看上了别的美人怎么办?我告诉你,要是你反悔了,做了薄情汉,我可是不会放过你!”   钟唯懿闻言神色微变,朱樱宝见状心里一凉。   她糊涂了,怎么忘了钟唯懿还有后宫三千呢!   犹记得在民间时就听说过齐岚皇帝偏爱美色,风流成性。怎么到了自己,还是把持不住,和其他俗女一样,爱上了这个惯会巧言令色,撩拨情意的薄情之人呢!   心里难过,但朱樱宝还是强颜笑道:“钟唯懿,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既然想要在一起,那我就必须和你说清楚。我喜欢的是专心的人,要的是一爱一生;即使做不到,我也要那个人和我在一起时一心一意。虽然最后我们可能会分开,但你绝不能对我三心二意,玩弄我的情意,践踏我的真心。”   “我要的是一生一世,盼的是一爱一生。我知道你做不到,我也不奢求你能爱我到六宫无妃,但至少你要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做到全心爱我一个。我要你爱我时,只碰我一个;对着我一人时,能用心珍视我。”   “如果哪天你厌倦了我,或者喜欢上了别的女人,也请你早点告诉我,我会离开,绝不纠缠到耗尽所有情分和颜面。我们好聚好散,喜欢时互相珍重,分开时也能笑着道别。这是我能想象出的相恋时最好的样子。”   钟唯懿目凝如水,眼神含义不明的看着朱樱宝。   朱樱宝心里酸楚,但依然没有显露。她继续道:“我知道我的要求很奇怪,但我真的做不到和其他女人共享我的男人。我可以接受分手,却不能原谅背叛。如果将来我发现你给与了我承诺,却又去睡了别的女人,那可能……我会发疯,闹得彼此很难看。所以,你能答应我吗,爱我时一心一意;厌倦后好聚好散?不要背叛,不要欺骗,没有隐瞒,互相信任,这是给恋人最起码的尊重。”   钟唯懿神色莫测,他静立良久,没有回答。   朱樱宝长长吐出一口气,语气低落:“如果不可以,那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她背过身体,摩挲着手指上还没温暖起来的戒指,轻轻道:“之前的一切,就当没发生过——”   忽然被人拉住,在他的力气下被迫转身。朱樱宝错愕的看着钟唯懿,他幽深的眸色如一团纠缠的墨,里面酝酿着骇人的风暴,但被竭力压制着,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朱樱宝,说出的话让朱樱宝不知所措:“才表露心意,就匆匆把朕推开。朕是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人吗?”   朱樱宝挣扎着手腕,钟唯懿力气太大,其实她更想逃开钟唯懿摄人的威压。   然而挣扎不开,朱樱宝也生出怒气,更多的是伤心。她大声道:“可是你留情太多,谁能在你身上看到永远!我也不求永远,只求你宠爱我时,能只宠我一人;不要拈花惹草,玩弄我的感情。我的要求就是这样,但就是这样你都不能答应,那我们还谈什么!”   钟唯懿钳制着朱樱宝,俊颜靠近她的脸,看到她因激动和紧张而泛出晶莹的眼,心里一痛。   还是不相信他罢了。   钟唯懿定定的看进她眼里:“还没有听到我的回答,你就这样随便的否定我。你说,你是不是很过分?”   朱樱宝一怔,咬唇委屈地看他:“那……那你的回答……?”   钟唯懿吻上她水润的唇,轻轻地舔了下,叩开她的城池却只是浅尝辄止。这样的温柔,更像是一种讨好和安慰。   朱樱宝僵住身体,耳边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眼前是漫天碎裂的星光,强烈到让她晕厥。   良久,她听见钟唯懿带着压抑的欲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一阵风驱散她心里所有的阴霾:“一个吻算不算回答?!”   朱樱宝迟疑着伸出手,抱住钟唯懿的腰。   “想要我只宠爱你一个人,你觉得,你这样的表现可以吗?”钟唯懿将她揽进怀里,轻叹。“我会不会全心待你,时光会回答你。这样为难自己,压抑自己,又何必呢?”   朱樱宝头轻靠在钟唯懿肩上,低低问他:“可为什么会看上我呢?”   “在你之前,我的心已经很久没动过。”钟唯懿摩挲着她的肩头,声音轻似呓语。   “那你真的可以做到我期望的那样吗?”朱樱宝觉得一点都不真实,因为钟唯懿的承诺太过漂渺。   与朱樱宝分开,钟唯懿低头看着她认真道:“我说过,时光会告诉你答案。我可以做到。”   朱樱宝怔然看着他,心里不知是感动还是喜悦。“你说的——”   钟唯懿按捺不住,再次吻上她。“不信的话,我们就试试看!”   月色之下,春光融融。   启程回皇宫,朱樱宝的心情与来时完全不同。   走时收获谪仙男友一枚√,运气不要太好。   马车上朱樱宝看着假寐的钟唯懿,恍觉自己跟着来千机寺好像被一撩定情,成了某个渣男钦定的宠妃了!   看看手上莹润的戒指,朱樱宝不得不承认自己脱离单身贵族后,开始喜欢上发狗粮了。   丝毫不惧怕钟唯懿的朱樱宝拉起他的手,与自己的合在一起,观察着两枚大同小异的戒指。   “戒指有什么含义吗?”钟唯懿慵懒的声音传来。“你昨晚没说。”   还不是你缠的太猛!朱樱宝绯红着脸在心里诽谤。在寺里都不肯老实!   见朱樱宝不理他,钟唯懿手一伸把她揽进了怀里,捏捏她的耳垂。“朕看戒指内壁有个字纹,朕从没见过,那是什么意思?”   朱樱宝转着戒指,软语道:“这是我们名字的简称,我自己设计的。雕刻在戒指里,就代表本人的存在。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想我了,就可以看这个。这叫,睹物思人。”   话里满溢情思和骄傲,听的钟唯懿舒坦极了。   “当然,这个也代替我提醒你,记住你的承诺,不能犯错误哦,否则收回。”   后面这句话就听的钟唯懿眉头紧皱,他看着近在嘴边的白嫩脖颈,毫不客气的咬了上去。   回到宫里的日子好似比以前过得都要快活,朱樱宝跟着钟唯懿谈情说爱,一点都不觉得腻歪。   或许热恋中的人觉得这样的卿卿我我都是合理的行为吧!   钟唯懿每天都会去碧萱阁,政务繁忙的时候就宣朱樱宝到紫宸宫去,基本等同于生活节奏同轨了,这也是钟唯懿在向朱樱宝证明,他所言非虚,既然应诺了朱樱宝会全心待她,那么他的后宫便形同虚设了。   朱樱宝不知这份承诺能持续多久,但既然眼下在一起,就享受此刻的美好吧!   甜蜜的日子过得毫不费力气,朱樱宝飘飘然都忘了自己还有个棘手的工作——安排迎接大宴;而这事她是一点经验都没有,也没个可以帮助她的人。   她本来想求助钟唯懿的,开个金手指就撂开这个烫手的任务!   不过这几日钟唯懿的情绪好像不太好啊!   陪在钟唯懿身边,耳濡目染,朱樱宝才明白现在钟唯懿正在进行新政改革。然而这次改革触及到了一些封建家族的利益,新政进行的很不顺利。每□□堂上都有反对者和质疑声,搞得钟唯懿很恼火。   封建社会就是这样啊,想要发展国家实力,缓解社会矛盾,改革是必经之路。然而改革肯定是会削去一些封建氏族的利益的,他们便是改革里最大的阻力。他们如果联合起来抵制新政,限制改革的推行,那么这次改革很可能会无疾而终。   封建氏族的力量是巨大的,他们的联合推阻将会是皇帝最大的桎梏。   而现在钟唯懿就遇见了这样的难题,齐岚的世家大族从一开始就不支持新政,现在新政才开始一个小阶段,就遭到了他们抵制。这样的重压环境下,钟唯懿想要扭转战局,可是要花大力气的。   就是不知,钟唯懿会怎么做。   他会是像宋神宗一样,在群臣的反对下被迫终止新政;还是像魏文帝那样,以铁腕除去重重阻力,大刀阔斧的改革一番,创造出一个全新的齐岚呢?   这样的疑惑朱樱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绝对不敢在钟唯懿面前多说一句。   在钟唯懿看来,她只是一个不识国家大事的女人;在后宫她可以专断横行,却是一点不能沾染朝廷上的事。虽然齐岚没有明确规定后宫不得干政,可朱樱宝还是很识趣的离这些国家大事远远的。   而且她一个穿越来的管那么宽做什么,她要真一时脑热把自己学的历史经验全都告诉钟唯懿,那估计钟唯懿不是视她为神,而是惊她为妖了。   她就好好过她的悠闲日子吧,钟唯懿既然能推行新政,就自然有他的手段。那些烧脑的国家大事,还是让别人去操心好了!   钟唯懿这几日召见大臣,成天成天的商议新政之事。夜里也忙的没辙,不妨放些大臣回家抱老婆,自己也没踏足碧萱阁。 ☆、文之一百零八 不信管不了她!   知道实际情况,也理解急的快火烧眉毛的钟唯懿。朱樱宝善解人意的没去打扰钟唯懿,安静待在碧萱阁,等钟唯懿解决这道难题。   也许是后宫气氛太压抑,即使朱樱宝宠冠一时,也没人在后宫作妖,找朱樱宝的不愉快。   回宫后朱樱宝去看过杜之琳,她的病已经好了,只是需要休养。所以这次梧越使臣的迎接大宴,她帮不了朱樱宝什么了。   朱樱宝没办法,只好拉着常林士,紧锣密鼓的布置起来。   钟唯懿那边急得上火,朱樱宝这边也是焦头烂额。   不能再因为这点小事去打扰钟唯懿,忍着不帮他但也不能拖他后腿吧!   朱樱宝事事亲为,不求办的出彩,只盼不出意外,有损齐岚面子。   这日布置完若木云台的装饰和席位,回到碧萱阁朱樱宝累得就不想动了。   尚宫局的那群掌司太死板,对朱樱宝的决定总是充满质疑,,处处不满意,明里暗里的挑剔。而且他们大多是杜之琳挑选的,心里也更服杜之琳,不怎么把朱樱宝放在眼里;他们觉得朱樱宝没经验,位居首位也是靠皇帝的宠爱,没有真本事。平时他们对朱樱宝的态度也是轻慢无礼,对朱樱宝的决令总是慢腾腾的去执行。   对他们朱樱宝不好责罚,第一次管宫务也不能就靠身份压制他们,只好靠言语敲打他们,受了气也在心里拼命忍着。总之负责这次宴会可是把朱樱宝气得不轻,她感觉自己和这群难缠的小鬼共事都要夭寿好几年。   瘫在琉璃榻上,朱樱宝都快睡过去时,绿蕙过来道:“娘娘,该用晚膳了。”   朱樱宝眼都没睁,有气无力道:“不吃了,我太累了,想睡……”   绿蕙有些着急,“娘娘,你还是传晚膳吧!您不用,小公主也要用啊!”   “嗯?晚膳的点不是早过了吗?朝朝没吃?”朱樱宝皱眉,眼睛挣扎着睁开一条缝。   绿蕙神色不安,欲言又止。   见状朱樱宝哪还不明白,一定是她不在,朝朝又不听话,不肯好好吃饭,晚饭也没吃,补汤也没喝。   脸色阴的快滴出水来,朱樱宝强打精神坐在饭桌前,等绿蕙抱出朝朝,朝朝欢笑着扑过来,她的脸色也没缓和一份。   “今天吃晚饭了吗?”朱樱宝问朝朝,这个问题她每天都会问朝朝,所以朝朝是可以回答的。   朝朝扬起笑脸,清脆回答:“吃过了。”   这个小东西,还学会撒谎了。   朱樱宝目无表情,“汤喝了吗?”   朝朝同样的回答,毫不心虚。   绿蕙在一边看着朱樱宝压抑着怒气的脸,心里暗暗叫苦。   “绿蕙。”一声冷喝叫的她心肝一颤,“公主今天到底用没用晚膳?”   绿蕙看一眼朱樱宝,小声回答:“没有。奴婢……哄不住公主。”   朱樱宝冷冷看着朝朝,朝朝好像也感觉到了自家娘亲的怒气,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朝朝,你老实说,你吃没吃饭?”   朝朝撅着嘴,把头扭到一边。   朱樱宝压制的怒气一下子涌上来,她捏着朝朝的手,大声问她:“为什么不吃饭?”   朝朝很犟,看朱樱宝吼她,她也冷着脸大声叫道:“就不吃!不吃!”   朱樱宝火冒三丈,在外面别人气她,回到家小东西也气她。她真是,快被气死了!   朱樱宝眼里冒火的盯着朝朝,绿蕙吓得以为她要动手打朝朝,忙一把拉过朝朝,小声哄她:“公主,别拗了,好好和娘娘说话,好好吃饭就行了。”   “不吃,你坏,走开!”朝朝才不理绿蕙的哄劝,扭着小身子想从她怀里跑出去。   朱樱宝腾的站起来,冷眼看着朝朝发脾气,绿蕙实在哄不住朝朝,苦着脸跪在地上。   朱樱宝捉住想跑的朝朝,“朝朝,你听不听话?”   “不听,不听!”朝朝尖声叫着,手还打着朱樱宝拦住她的手臂。   朱樱宝脸色一变,气的想打她,但到底忍住了,狠声问她:“我问你,你是真的不吃饭?”   “不吃!”   “确定不吃?”   “不吃!不吃!”   “好,好。朝朝,我告诉你,你不吃饭,以后就都不要吃了。”她放开朝朝,脸色铁青。“行,你去玩吧!再也不给你吃的了!饿了也不要找我。绿蕙也不会给你吃的!这是你自己选的。”   朝朝不听朱樱宝说什么,飞快的跑了。朱樱宝沉重的呼吸着,对绿蕙道:“绿蕙,记住我说的话。以后都不准再拿吃的给朝朝,除了水,其他的一律不准给!”   绿蕙乞求道:“可是公主还小……”   “就是因为她还小,才不能纵容她!再不管她,我看她以后没我在怎么办!从来都是这样,任性的不肯吃饭,一发脾气就和你对着干。这么犟,真不知道像谁!”朱樱宝气得在屋里走来走去,“不好好吃饭,身体怎么能好。我这次非要治治她这毛病,不信管不了她!”   朱樱宝这次下了狠心要改掉朝朝不好好吃饭这个恶习,后面三天她就在碧萱阁,别的事情也先不管了,就管朝朝。   第二天上午还好,朱樱宝盯着绿蕙,不许她给朝朝食物。   朝朝有玩具,玩的不亦乐乎,对于肚子饿也不在意。也许还在和朱樱宝置气,她也不理朱樱宝,全当看不见沉着脸的她。   下午,也许感觉饿了。   朝朝对着绿蕙撒娇要吃的,可有朱樱宝在一边盯着,绿蕙心疼也不敢多说,只能给朝朝喝水,灌饱肚子多撑一会儿。   晚上,朝朝饿的不行,问绿蕙要吃的。   绿蕙为难的看朱樱宝,朱樱宝在一边脸色淡然的看书。   朝朝也知道昨晚朱樱宝说的是真的,再也不给吃的。   可是她好饿啊!难道以后都要饿肚子了!   朝朝怕得哭起来,绿蕙哄也哄不住。   朱樱宝脸色不变,视而不见。   绿蕙急得求朱樱宝,可她就是不松口。   “她不是喜欢玩具吗?拿玩具给她,不准给吃的!”朱樱宝狠心道。   震惊于朱樱宝的无情,绿蕙无奈,只能拿玩具哄朝朝。   朝朝哭了许久,好不容易睡了。   朱樱宝过来看朝朝,她小脸上挂着泪痕。   因为朱樱宝的狠心,绿蕙生气不予理会,背对着她。   朱樱宝并不在意,在床边站了会儿,静静走了。   第三天,朝朝醒来就要吃的。   绿蕙拿不出,也只能沉默陪着朝朝。   朝朝拿着玩具,玩了阵子又哭起来。   绿蕙抱着朝朝去找朱樱宝,朱樱宝漠然问她:“怎么了?”   绿蕙忍着心酸说:“娘娘,公主已经饿了两天了,您怎么忍心,就给小公主吃的吧!”   朱樱宝冷冷看她,“她自己不肯吃饭,你来求什么!当初你求她也没见她听你的话!带她下去,什么时候她知道错了,再来见我。”   绿蕙看朝朝蔫了吧唧的,只好抱她下去休息。   中午常林士来碧萱阁,因宴会上歌舞的事情找她商议。   这时朝朝又哭闹起来,叫着饿!   绿蕙看着朝朝的可怜样,也忍不住哭了,于是教她说:“公主,你去求娘娘。你说你知道错了,求娘娘给你吃的。只能求娘娘……”   朝朝抽泣着被绿蕙牵着去找朱樱宝,此时常林士正准备离开。   看朝朝哭的可怜,常林士惊讶道:“哟,小公主这是怎么了?谁敢欺负我们的小公主啊!”   绿蕙难过道:“常公公,求您劝劝娘娘吧!小公主两天没进食了。娘娘想惩罚小公主,也不能用这个方法啊!小公主这么小,娘娘怎么忍心!”   常林士很是震惊,看着脸色不佳的朝朝,一时忘了给个反应。   此时远处的门打开,朱樱宝脸色阴郁的走来。   看到一脸哀戚的绿蕙,她冷声道,“怎么到这来了?把她带下去。”   绿蕙忽然跪下,把朝朝拉到跟前,哀求道:“娘娘您就消消气吧!公主这么小,什么都不懂,您别再罚她了!求您原谅小公主,给小公主食物吧!”   朝朝抽泣着,可怜巴巴的望着朱樱宝。   看着朝朝那双酷似自己的眼睛,圆圆润润的,可怜巴巴的看着你时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心里一痛,朱樱宝咬牙坚持道:“你说原谅就原谅,不给她教训,她怎么会改!以后她故态复萌,受到的伤害可不止这么点!”   常林士看着这一幕,口中斟酌道:“娘娘,老奴看公主饿了这两天也该受到教训了。不如您先松松口,让公主吃饱了恢复了力气,她再来跟您认错啊!”   朱樱宝看着朝朝,她撅着嘴不说话,但那惧怕和祈盼的眼光,更像是无声的乞求。她强作冷脸转身,心却已软了一半,“我先听听她怎么说,如果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继续饿着!”   绿蕙闻言抹了眼泪,欣喜的拉着朝朝跟过去。   朱樱宝正襟危坐,绷着脸听着朝朝吐字含糊,傻萌却认真的反省。“娘,我错了。我要吃饭,好好吃饭。我……我自己吃,全都吃;我听话,我改,不生气,不要玩具了。娘~给我吃的吧!”   认错到最后,小公主还是忍不住哭着问冷颜娘亲要起吃的来!   绿蕙在一边站着,看着朝朝那可怜样,就跟问后娘要吃的似得,心疼的不行。心里狠狠埋怨着朱樱宝,自己哭得不比朝朝好看。   常林士一边看着,心里感慨不已。 ☆、文之一百零九 要怎样才不算狠心?   常林士一边看着,心里感慨不已。   宝妃娘娘也真够狠心的,自己的女儿也能忍着不给饭吃。非要饿得她长记性,哭着求着认错,才肯原谅!这样的方法,简单粗暴却最有效。   唉,不过身在皇宫里的人,又有几个不狠心的呢!   常林士摇摇头,悄悄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准备膳食。   朱樱宝看着朝朝,终于心软。她擦去朝朝的眼泪,问她:“真的肯好好吃饭了?”   朝朝用力点头。   “以后吃饭自己吃,不要人喂。”   朝朝用力点头。   “什么都吃,不挑食!不再乱发脾气,乖乖听娘亲的话!把你的小脾气都改了,做一个乖巧的小宝贝儿!”朱樱宝的声音越来越柔和,话到后面自己也簌簌的流起泪来。   见朱樱宝哭了,朝朝哭得更厉害,她扑进朱樱宝怀里,紧紧抓着她衣襟不放手。   搂着朝朝,朱樱宝心里也是很痛的。她哽咽着说:“以后要听话知道吗?要乖乖吃饭,只有你好好的,娘才能安心……”   哭了一会儿,冬何脚步轻轻地进来。“娘娘,膳食已经准备好了。”   绿蕙抹着眼泪,等朱樱宝抱着朝朝去膳厅才放心的去梳洗。   食物得之不易,这一次朝朝是真的听话了。朱樱宝就威慑的坐在她旁边,绿蕙不在,朱樱宝也不喂她,朝朝悄悄看看朱樱宝,拿着小汤匙自己吃起来。   这一顿饭吃的安静而迅速,朝朝不再淘气的乱跑,要别人追着她喂一个小时。   朱樱宝就在一边镇着朝朝,看她一口一口把饭吃个干净,才缓和脸色。   “娘,我吃完了。”朝朝把汤匙柄上的一粒米都舔干净,异常乖巧的向朱樱宝汇报任务成果。   自己吃饭当然是很笨拙的,朝朝脸颊上都粘着饭粒。看朝朝一脸正经的样子,朱樱宝失笑。   仔细擦干净朝朝的脸,朱樱宝柔声夸奖她:“朝朝真棒!以后吃饭就要这样知道吗?自己吃饭,不要别人喂了。要把饭吃干净,这样身体才能棒棒哒!你听话,娘再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朝朝一听出去玩,圆眼睛一亮,讨好的笑着依偎进朱樱宝怀里。   不过哭了许久,且一整天都在为肚子饿这个事情苦恼。现在吃饱喝足,朝朝眯着眼要睡觉了。   朱樱宝抱着朝朝到卧室,躺在朝朝身边,看她熟睡的样子,心里既心酸又欣慰。   绿蕙到卧室时,只见朱樱宝一手撑着头,不错眼看着朝朝。   心里还是有些怨朱樱宝,绿蕙也不怕她责罚自己,心直口快的为朝朝抱不平:“娘娘,您用这种方法惩罚公主,公主还这么小,你怎么狠得下心?”   朱樱宝听着绿蕙饱含怨怒的质问,神色不变,只是眼里露出自责和痛楚。她淡淡一笑,“要怎样才不算狠心?”   她给朝朝掖好被角,站起来。“我是为了朝朝好,饿她三天,换她未来的懂事听话,难道不值得吗?倒是你——”她目光微凉的扫过绿蕙,“狠不下心罚朝朝,一次又一次任由她淘气不吃饭,就这么胡闹下去,朝朝能懂事吗?你的溺爱为朝朝带来了什么,她不吃饭你管住她了吗?既然你没有好的方法改掉朝朝的恶习,就只能用这个方法,粗暴却很有效。朝朝现在能乖乖坐着吃饭,她学会收敛脾气,她变得听话,这难道不好吗?”   绿蕙因朱樱宝话中暗含的指责,神色失落,愧疚。   “绿蕙,我很相信你。我知道朝朝在你的照顾下会越来越好的,以后朝朝有什么问题你要及时告诉我,可能我的做法会让你生气,心疼;但你要知道我和你一样,都是一心为朝朝好。朝朝是我的一切,我不会害她的。”朱樱宝诚恳地说,她叹息一声,轻轻走了。   又多花了几天陪朝朝,基本养成了朝朝独立吃饭的习惯。然而朝朝太跳脱,吃饭总想着乱跑,这时朱樱宝就脸色冷凝地看着朝朝,也不呵斥,就用那样摄人的眼神看她,朝朝就泄了气,乖乖坐着吃饭。   如此一来,朝朝总算能好好吃饭了,而且她也乖巧了许多。这样的变化看在绿蕙眼里,感叹不已。这样可爱的孩子,怎能不让人喜爱呢?   朝朝省心了许多,朱樱宝又把精力放回了宴会上。   有常林士帮衬着,朱樱宝稍稍轻松一点。   宴会的菜单,歌舞,布置,设席,参宴人员,节目流程……连一些零碎的小事都需要朱樱宝来做决定。   根本都没时间和钟唯懿谈情说爱,这让刚收获男友的朱樱宝表示很煎熬。   宴会准备工作也差不多了,朱樱宝闲下来就开始想钟唯懿了。   不知道那个男人,在百忙中有没有想起过她呢?   这日在碧萱阁午睡起来,朱樱宝教朝朝写数字。最简单一二三是教会她了,可是四她却是惯性的画四条线,这样的聪明真是叫朱樱宝哭笑不得。   纠正朝朝时,冬何忽然来报:皇上来了。   朱樱宝一愣,而后心里涌起巨大的喜悦。   这是解决了难题,终于知道来看她了。   钟唯懿到了内殿,就看见双眼晶亮,一脸期盼的朱樱宝。   这样的朱樱宝他似乎是第一次见,不施脂粉,懒染珠翠,生定天姿秀丽。笑望他时带着清纯,眉宇间却带着一分□□羞意。   多日来的疲惫和焦躁好像一扫而空,钟唯懿感到放松。   搂着朱樱宝躺在琉璃榻上,钟唯懿闭目慵懒道:“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朱樱宝看着他眼底的青色,有些心疼。“也没什么,就是安排宴会的事项。倒是你,是不是一直在忙,都没有好好休息。”   钟唯懿嘴角勾起笑弧,“不,朕很忙,却很想你。”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朱樱宝面红如霞,一时情动,她低头小声应道:“我也想你。一日三秋,不足为喻。”   钟唯懿一怔,睁眼只看见朱樱宝绯红的耳垂。   这是有多害羞,红晕都蔓延到这里了。   虽然羞涩,却还是大胆的说出自己的相思。让心上人明白自己对他的在意,对他的喜爱。   见着这样可人的朱樱宝,听着这样醉人的娇语。钟唯懿心弦一颤,勾起朱樱宝的下颚,他吻上去,带着低沉磁性的细语:“朕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不知这样的思念可否抵得过你的“路迩人遐,音尘寂绝,一日三秋,不足为喻。”   朱樱宝颤着手搂住钟唯懿的脖子,青涩的回吻着他。   本来没想要碰她的钟唯懿心里突然升起一团火,吻着身下人娇嫩的唇瓣,他遵从着心里狠狠叫嚣的欲.望,深深占有了她。   夜里,钟唯懿没有回紫宸宫,留在碧萱阁里陪朱樱宝。对于朱樱宝小心翼翼的询问,他只是淡淡一句:已经处理了。   于是朱樱宝便不再多问,抱来朝朝,继续教她写字。   钟唯懿在一边看着,刚开始时问她:“朝朝这么小,学得会吗?”   朱樱宝很不服气,她的女儿是最聪明的好不好。“朝朝不小了,她这个年纪就是学习知识,建立规矩最好的时期。为什么你们都觉得她小,什么都不在意呢?”   钟唯懿闻言看着朝朝幼稚,却已具有形状的字迹,沉思不语。   朝朝乖乖坐着写字,朱樱宝在旁边她不敢淘气。   片刻后朱樱宝有事离开了一会儿,朝朝就原形毕露了。她伏在钟唯懿膝头,撒娇想要免去这个复杂的任务。   然而钟唯懿却只是笑着抚摸她的发顶,“不可以哦!这是你母亲对你的期望,你不能不认真。”   朝朝撅嘴,不愿意握笔。   钟唯懿无奈叹息,抓着朝朝的小手,带着她写字。“那父皇教你写。一定是你娘教得不用心,看着啊,这个字是这么写的。”   可能在一起的时间不多,朝朝更喜欢亲近父亲。她乖乖窝在钟唯懿怀里,目光清澈的看着钟唯懿带着她写出的字。   “光写一二三有什么意思,父皇带你写你的名字。”钟唯懿换一张纸,在上面缓缓写下朝朝的名字。“朝朝,这是你的名字,你娘亲给你取得很好。”   他笑着低头,朝朝一脸新奇的看着纸面,而后又仰头对他大笑。   一点都不觉得小孩子麻烦,钟唯懿给笔蘸墨,“父皇也给你取了个名字,属于你的独一无二,你会喜欢的。”   他笔锋有力,字迹潇洒隽逸,就和他的人一样。   纸上出现三个大字:钟毓朝。   他看朝朝,朝朝仍然是指着纸面的字大笑。钟唯懿失笑,还是觉得朝朝太小,和她说这些她也不明白。   重新换了张纸,钟唯懿还是接着教朝朝写一二三。   晚膳,朝朝规矩的坐着,一口一口吃饭,朱樱宝没有插手。   饭毕,她乖乖的喝掉补汤,在朱樱宝点头许可后,才兴奋的和绿蕙下去玩耍。   钟唯懿瞧着这一幕,不由在心里感叹。朱樱宝的做法还是有点道理的,孩子的习性确实要早早加以改正。就像是他的新政一样,在刚开始,就必须要所有人接受它,否则日后再来修改推广,效果必然不佳。   钟唯懿看着玉碗里的汤水,敛目不知所思。   “皇上,饭菜不合意吗?”看钟唯懿久久不动,朱樱宝问道。   钟唯懿看着朱樱宝,意味深长一笑:“不,朕只是惊讶于,阿樱的手段。”   第二日朱樱宝帮着整理钟唯懿上朝的朝服,钟唯懿道:“梧越使臣五天后到达,你要安排好接待。”   朱樱宝一愣,钟唯懿就在唱喝声中走了。   撒着手里的鱼食,杜之琳神色淡淡:“梧越使臣快到了。”   “是,五日后到达。”   “主使臣是谁?”   宫女挤眉弄眼的笑,“说出来,娘娘一定猜不到。”   杜之琳奇怪的转头。   “副使臣啊,是宝妃娘娘的兄长。那主使臣——”   望着碧萱阁的方向,杜之琳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文之一百一十 卷睫盼,明眸璀璨。   五日后,齐岚后宫张灯结彩,处处装饰夺目,即使旧者也一新。   夜晚,千宫锦灯齐明,照耀的皇宫富丽堂皇,恍如仙境。   方应宣走在使臣团之首,面容冷峻,神情从容,然而细看,却能从他紧绷的下颚里看出他的紧张。   在他右侧,走着的人身姿挺拔,衣容富贵,面如冠玉,看着齐岚皇宫的景色,嘴角总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他步履潇洒,却又充满了压迫和霸气,看着散布在宫中的禁卫,眼里有暗藏的不屑。   在宫中前来迎接的宦官恭敬领着使臣团往若木云台而去,到达朱门时,他们与一銮驾遥遥相遇。銮驾外罩着一层薄纱,在灯光下显得飘渺仙逸,因离得远,其中坐着的人只见她玲珑纤细的身影,其面容气质难窥分毫。   銮驾所过之处,宫人皆无声下跪。   他们前方的宦官亦恭敬行礼,然而就在所有人低头时,方应宣旁边的人仍傲然站着。他一双眼紧紧盯着銮驾,像要看透里面的情景。   恰在銮驾被植株遮住前,一阵风过,銮驾前的薄纱被吹开,露出里面华服盛妆的绮容美人。   那人似被美人的容貌所吸引,双目一凛就要追过去,却被方应宣及时拉住。“越大人!”声音里有警告和劝诫。   宦官亦一脸惊异的看着他,他压制着焦躁,瞥一眼方应宣,露出笑来:“是我唐突了,看到那株高蕊就想过去细品一番。”   宦官的视线扫过那边,没有多说,继续领着他们进去。   那人转身,瞪一眼方应宣,戾气甚重。   方应宣垂目,只是紧抿的唇略显苍白。   走过朱门,就到了环绕着若木云台的碧绿池水前,需要进入池水中的亭台,宾客们正依次踩着一座白玉桥跨越池水来到中央亭台。   方应宣等人跟着宦官走在白玉桥上时,碧波荡漾的池水上缓缓驶过一艘艘小船,每艘小船上都坐着几个乐者,吹奏着笛箫笙筑,拨动着琴瑟琵琶,或舒缓或急切的乐声围绕在亭台周围,响彻池水上空。   此等惬意美妙的气氛,却并没有缓解方应宣紧绷的神经。他不疾不徐的走着,却始终慢右侧之人一步。   走过白玉桥,便看见衣着轻薄艳丽,身姿曼妙的舞女,正伴着远处传来的琴瑟之音翩翩起舞。虽然有花枝树干的遮挡,众舞女的身形看不完整,但衣袂翻飞之时,花瓣簌簌而落,隐隐约约,忽明忽暗,倒是有着无可比拟的绮丽意境。   恐怕参加此次宴会的人,也只有方应宣这两人对这样绮丽美幻的景象视而不见。   到达中央亭台,巧夺天工的雕饰,独具匠心的布置更是一览无余。   在亭台之中,利用地势和机关,一侧的池水弯弯曲曲地从亭台之中潺潺流过,注入另一侧的池中。在这条贯穿亭台的曲水之上,一个面积挺大的白玉舞台就在宾客之席的对面。而客人坐在曲水之畔,抬眼即可观赏围绕着他们起舞的舞女,池水映衬着若木云台绮丽的景色,令人飘飘如仙,不知身处何境。   因这次宴会专为梧越使臣而办,他们被安排在了赏景最好的位置上。那里离主位最近,视野最好,可俯瞰整个亭台。   宽大明亮的亭台内富丽堂皇,流光溢彩快要盖过空中的星辰。   然而这些方应宣全都看不见,他只见到那个坐在主座上,颊生飞花,明眸璀璨的倾城女子。   那是他的妹妹,本该是陪在他身边,被呵护被娇宠的女子;此刻却在大殿上,对着宾客言笑晏晏,全神贯注,紧绷着神经关注这场盛宴。她一个纤纤女子,如何肩负的起这样繁重的任务,处理得了这样杂缛的礼节流程?   主座的下方,坐着后宫高分位的妃嫔,杜之琳也在其中。   她含笑关注着梧越使臣团,把方应宣的失魂落魄收入眼底。   然而她最感兴趣的,还是在方应宣旁边,一脸冷厉的男人——梧越的皇帝,越刺桐。   没有人会想的,梧越皇帝竟然会在使臣之列,千里迢迢出使齐岚。   他到底为何而来?为利,为色?   许是察觉到别人好奇的目光,越刺桐眼神凌厉地看过来。   杜之琳含笑低头,心里好计已成。   觥筹交错,莺声燕舞,气氛正浓时,齐岚的皇帝,踏着璀璨星光,在朱樱宝期冀的眼神里到来,眼里有俯视万物的威严。   朱樱宝应付着宴会实在是疲惫,见到钟唯懿就像是找到救命稻草,脸上是喜悦的笑,她激动地站起来,“皇上——”   钟唯懿看到明眸璀璨的朱樱宝,威严的神色有所柔和。   他走向朱樱宝,很自然的握住迎上来的她的手,轻轻一捏,带着安慰和称赞。   朱樱宝抿唇一笑,跟着钟唯懿坐回主座。   这样恩爱,鹣鲽情深的一幕,看在某些人眼里却是气得快要发狂。   越刺桐冷眼看着朱樱宝的羞涩,钟唯懿的安抚,心痛又气愤却只能独自喝酒。   方应宣察觉到了越刺桐的愤怒与失意,然而他自己也是精神恍惚,哪里顾得了越刺桐。   钟唯懿受过台阁上参晏之人的跪拜后,笑意盈盈的举杯与众臣同乐。   在钟唯懿到达若木云台后,宴会才算正式开始。   然而宴会初始钟唯懿并没有提起梧越使臣前来齐岚出使所为何事,他只是在喝酒赏乐时,对长途跋涉的梧越使臣团象征的问了几句便略过,之后整个台阁的气氛在钟唯懿的带动下开始放松起来。   朱樱宝看着宴会顺利进行,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她目光偶然扫过在宴会上安静异常的杜之琳,心里觉得奇怪,但也没想过深究什么。   酒过三巡,歌舞正酣。   礼官悄然提醒宴会上的宾客,后宅妇人以及身份低微,不够资格参与国家机密政事的人,该退场了。   朱樱宝终于可以解放了,她的任务完成,剩下的就是擅权政客的事了。   杜之琳退席之前,目光扫过退席的宾客,在里面看到杜家人的影子,心里黯然。   若木云台中旖旎之意渐渐淡去,剩下的人在清冷与沉默中,开始思考如何为吾国谋取最大利益。    ☆、文之一百一十一 只能到这里了   若木云台外的侍卫又加了一层,李牧身着禁军官服,眼神锐利的巡视过每一个出口。   副将跟在他身后,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家将军一身冷意。明明今日宫中甚是热闹,各处都是欢声笑语,璀璨非凡。   李牧紧盯着暗黑的虚无,片刻失神后语气不容置疑的对副将道:“你在此处守着,万不可出纰漏。本将去别处巡查。”   副将不敢多问,目送李牧略显急促的离开。   李牧一人在宫中疾行,他毕竟在宫中做巡防营大统领,对宫中路线很是熟悉。走着小道到达广清宫,即便是有身份卑微的宫人看到他,一见他所穿官服也不敢多问。   李牧怔怔地站在木门前,透过一丝缝隙看到里面昏暗的灯光,心乱如麻。   隐约有乐声传来,然而却不及屋子里的轻咳声引人注意。   因为之前春鸣威胁了江意芙,其他的疯女人也不敢来招惹向芳洲。所以向芳洲的门前可不是门可罗雀能形容的,那简直就是神不经鬼不过的地带。   李牧脸上有不忍和痛苦,他手握成拳,始终迈不出那一步。   挣扎间,木门忽然打开。   哐当一声……看清门口突兀出现的人,春鸣手里的木盆惊落,热水撒了一地。   病态渐散的向芳洲听到声响出来,看到惊慌失措的春鸣,表情复杂的李牧。   也许是有了念想,向芳洲刚入冷宫时的颓废已没了,有了李牧的帮助和朱樱宝的关照,她在冷宫里的日子也没那么辛苦。身子大好后,她的心境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此刻看到李牧这位不速之客,她倒是很快冷静下来。   “春鸣,你先出去。”   春鸣由震惊回过神来,捡起地上的木盆,有些担忧的关门离去。   李牧略微局促地站在屋中央,看着这张和记忆里基乎没有区别的脸,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向芳洲平静地看着李牧,“李牧,谢谢你。”   惊讶于向芳洲一开口竟然是说这句话,李牧睁大眼看她。   向芳洲微微一笑,平日里清冷的脸有了柔美的感觉。“你悄悄地帮我,我都知道。真是辛苦你了,我很感谢。但是——”   她的笑里带着点苦涩,“我现在是冷宫里的一个废妃,什么都给不了你,哪怕一个承诺。所以,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一句谢谢了。”   李牧怔然地看着向芳洲,有些沉醉在她的淡雅笑意里。   但是他知道,向芳洲会以这样的态度对他,是因为她接下来要说的,才是真正让人痛心的话。   “我真的很感谢你,但是请你以后,不要再帮助我了。我不想麻烦你,更不愿拖累你。你现在是将军,可以建功立业,实现自己的卫国梦想。而我是幽禁冷宫的废妃,与你的身份相隔了太多。我跟你,早就不该有牵扯。”向芳洲苦笑着后退,“今天这样的冲动,你不要再犯。请你离开吧,李牧将军。”   听完这样疏离又客气的感谢,李牧心里一痛。   他看着向芳洲转身,不受控制的拉住她。   此刻他已管不了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不介意她说出的伤人之话。他抱紧她,声音嘶哑道:“我不怕你拖累我,我只怕,以后连偷偷帮助你的机会都没有。芳洲,你现在已经不是皇室身份,既然回归了自己,就忘掉之前的痛苦,试着接受我,好吗?”   他的声音带着恳求,被他圈在怀里的向芳洲身躯微颤。   “芳洲,我很快就要离开锦城,前往嵊州驻守边界。在此之前,你给我一个答复。你知道我所求,只要你答应,我拼尽一切也会守在你身边。”他失落的松开手臂,低声呢喃。“我要的是什么,你一直给得起。”   正欲撤离的手背上,忽然感觉到温热的泪水。李牧震惊抬头,看到向芳洲布满泪水的侧脸,他心里又软又痛,脑子一热,就吻上了她刚巧有泪水落至的唇角…… ☆、文之一百一十二 这与你无关吧?!   此次宴会足足持续了三天,在此之前朱樱宝从来都不知道钟唯懿原来也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若木云台的守卫三天不曾松懈,李牧在第一天晚上消失了两个时辰,在这之后若无其事的回来。   梧越使臣团的住宿朱樱宝早已安排好,然而初始的三天他们就宿在了若木云台,倒是让朱樱宝心疼了一会儿那里的绮丽美景。   三日后,钟唯懿与梧越使臣的政事似乎已经谈完,他们在齐岚皇宫里的态度便放松起来,对着不同于梧越的精致亭台和绝伦景色,脸上皆是一片新奇。   钟唯懿没有太多时间陪着使臣团游园赏景,于是招待好梧越使臣的重任又落在了朱樱宝身上。   她日日忙着设宴款待梧越使臣,布置宴会场地,专心负责“两国外交联谊会”了,一时倒是少了时间牵念钟唯懿。   当然这样忙碌的后果,就是无暇顾及后宫那群蠢蠢欲动,早就迫不及待想要搞事情的女人。   这日晚间,朱樱宝在钟唯懿的默许下在陌青庭设了场晚宴。宴会上有梧越使臣与齐岚朝臣,算是一次比较和谐愉悦的两国外交会了。   庭内灯光璀璨,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舞女描绘着精致的妆容,笑容绝美的展示着自己的妖娆身段与舞姿,毫不吝啬与众人分享自己身上的大好风光。   方应宣与越刺桐坐在使臣团首位,然而也许是他们身上的冷意于此处旖旎的气氛格格不入,竟没有舞女敢去示好,招惹他们。   这样的宴会其实是男人的狂欢,女人在这可没什么意思。   自斟自饮的越刺桐偶尔冷眼看过主庭内笑到快要晕厥的朱樱宝,微阖的眸中郁色深浓,不知在想些什么。   酒过三巡,歌舞正酣。   庭下大臣已醺醺然不知所以,于是朱樱宝在这觥筹交错,气氛正浓之时,悄然离开了主庭,到晚风清凉的青庭里透一口气。   夜空中有风拂过,带着高蕊花独特的香气,清清凉凉的扑在人脸上很是舒爽提神。朱樱宝伸了个懒腰,心里希望梧越使臣赶快离开才好。   绿蕙在碧萱阁照顾朝朝,身边一时没有伺候的人。朱樱宝揉揉自己发酸的脖颈,坐了好一会儿才劝好自己回主庭处理好接近尾声的晚会。   她转身,不防有一个人早就跟在她之后,守在了隐蔽的高蕊花前。   是他啊!俊美却又一身戾气的男子。没想到他也在梧越使臣之中。   朱樱宝蹙眉,“大人,你好像来错了地方。”   越刺桐目光沉寂如水,看着朱樱宝在月光下妍丽又恬静的脸。   “在齐岚,你过得很辛苦?”   朱樱宝拧眉,听着越刺桐试探的话语,心里升起一股烦躁。“这与你无关吧?晚会即将结束,还请大人回到主庭。”   她往前走一步,却被越刺桐挡住去路。“如果你觉得累了,我可以带你回梧越。包括,你的孩子,即使她并非我亲女,我也可以接受她,让她入梧越皇室玉牒……”   朱樱宝觉得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总是说一些言不由衷,充满痛苦和挣扎的话。   “我为什么要和你走?”朱樱宝表情古怪的看他,“你是我什么人啊?”   越刺桐眼里闪过一抹沉痛,他从未想过口口声声说爱他的人,忘掉他却是如此的干脆彻底。   他有些激动的揽住朱樱宝的双肩,厉声道:“方瑜溪!”   朱樱宝半点都不怕,用力挣扎,“你从头到尾都弄错了,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人。”   挣扎间,她忽然听见花枝被掰断的声音,不明显,却在安静的高蕊花丛中很是突兀。   有人在那里。朱樱宝身体一僵,挣脱开越刺桐的手臂,奔至传来异响的花丛中——没有人。   高蕊花枝叶摇颤,空无一人的草地上却有几枝被折断揉碎的残缺花朵。   刚才有人在这里偷看,距离不远不近,即使听不清楚谈话,也可以看清楚动作。   朱樱宝感觉不妙,她被人算计了。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她回头看越刺桐。   越刺桐初来乍到,不可能找得到花枝掩映,清冷幽静的青庭;除非……有人故意引他来这里。   “跟着一个宫女。”越刺桐面色阴沉,同样明白自己被利用了。   “大人还是尽快离开吧!这也不是个清净之地。”朱樱宝眼神冷漠,快速的离开这里。   ~~~   这一次的巧合让朱樱宝很不舒服,她察觉到了后宫里还有一个潜藏的敌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但是——这个人除了当日露出的破绽,到现在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朱樱宝想着后宫里还能折腾起风浪的人物,似乎也没几个人了。   “娘娘,今日皇上又请梧越的方大人与越大人去南书阁。”冬何在朱樱宝耳边轻语道。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梧越与齐岚的统治者关于两国协议的签订,在利益方面都毫不退让。   朱樱宝猜也能猜到了,双方都不可能吃亏,于是这场谈判也久久不能定下。   “知道了。”朱樱宝看着窗外的高蕊花,漫不经心的想。   我才不关心政治上的这些事情,我只想弄清楚,那个浑身暴戾,充满嚣张气息的男人,和这个身体的前主人,究竟有什么关系。   她不想去问越刺桐,那么,就只能从方应宣身上下手了。   而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过了几日,两国协议之事商榷妥当。   定下心头大事,钟唯懿心情好了很多。他到碧萱阁时,说起梧越使臣准备返程回国,让朱樱宝准备最后一场饯行小宴。   这场宴会,只需梧越重臣参与,所以不需要歌舞与复杂的流程,后宫中也只要朱樱宝与杜之琳出席。   朱樱宝想,这是最后一次弄清疑问的机会了,一定要把握好!   于是晚宴这日,朱樱宝提前请了方应宣在偏殿相见。花茶泡好不久,方应宣如约而至,他的神情中并无疑惑,仿佛早知会有今日这一聚。    ☆、文之一百一十三 你我为主角      朱樱宝倒了杯花茶给方应宣,“大人尝尝,能否喝的惯这花茶?”   方应宣抿了一口,神色淡淡。   “尚可。”   “事情谈妥了,大人什么时候回梧越?”朱樱宝看着方应宣,他的眼神深处带着疲惫。   方应宣垂着的眼帘动了动,语气有些冷意。“你这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   朱樱宝不解,带着询问睁圆眼睛。   “以齐岚的皇妃?还是……”方应宣目光聚在朱樱宝脸上,“以梧越方氏之女的身份?”   “……什么意思?”   方应宣意味深长的看朱樱宝,半响才道:“齐岚与梧越的协议并没有谈妥,齐岚运到梧越的货物底价太高,梧越皇商不愿耗费太多资本在这上面。关于两国商贸之事,梧越国是由皇商全权负责,皇商不同意这样高成本却利益单薄的协议,梧越皇帝也没有办法单方面签订。商贸协议久久不能定下,长时间拖着也没有意思。何况梧越不可能把精力都耗在这上面,梧越使臣要离开,齐岚皇帝着急了,才有今日这场宴会——你我为主角。”   “梧越皇商不答应?”朱樱宝蹙眉,“皇商使臣是谁?”   看方应宣慢条斯理的饮茶,她心中已有了答案。   “是我。”   “那我的身份呢?”朱樱宝深吸一口气,攥紧自己的袖子。“出自梧越皇商方氏一族?”   方应宣的目光一沉,轻叹道:“我还以为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没错,你是方氏之女,被封为梧越和亲公主嫁到齐岚;如今,你已是齐岚皇妃,忘掉自己冷酷无情的母族也无可厚非。然而,你到底是梧越人——”   朱樱宝看着方应宣脸上隐忍的痛苦,心里闷闷地泛起怨恨来。   她冷笑,“当初我一到齐岚就被发送到偏僻的农村,在那里艰难生活,怀着孩子久卧病榻,差点就死掉。那个时候,怎么不见我的母族来帮我?我被接进皇宫,身份尴尬,举步维艰,怎么不见我的母族来护我?我的女儿被毒害,命悬一线,更没有人来救她。现在,哼,我成了皇妃,有了新的利用价值,你们想起我出身于方氏一族了!方大人,你们哪来的脸!”   方应宣颇为难堪的别过脸,朱樱宝的嘲讽和质问像是一个个耳光打在他脸上,让他请求原谅的话说不出口。   后面充满愤怒的话朱樱宝已说不出口,她不想再和方应宣说这些,今天她想问的,是她和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关系,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方应宣颇为意外,看着朱樱宝冰冷的表情,他轻声道:“你曾经,很爱很爱他。你会来齐岚,也是为了他。”   ————   宴会上朱樱宝全程不在状态,她看着沉默饮酒的越刺桐,心里又震惊又难受,思绪万千理不出一根清醒的来。   也许是她看着越刺桐的目光太过专注,即使隔的很远他也感觉到了。   于是隔着缠绵的乐声,翩跹的舞女,他对着她举起酒杯。这次对上越刺桐的目光,她没有再避让。   也许是预感到此次过后,两人再无交集;朱樱宝心情复杂的拿起酒杯,一欣而尽。   昨日就像那东流水,离吾远去不可留。过往种种爱恨云烟,也该随着时间消散了。   这样的小插曲并无人注意,在灯火阑珊,丝竹绕梁的大殿,朱樱宝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她看看钟唯懿,他正同一名大臣私语,许是和梧越的协议真的很重要,在这样的时刻,他都没有放松享受一下温柔乡。   靡靡之音听得朱樱宝烦躁不已,不要命地喝着有解忧之效的美酒。一不注意,她就喝过了度。   这酒还真是个好东西,就算没有珍馐,只要有足够的烦愁也够喝下它一大坛了。   越喝这酒越没有味道,朱樱宝想御膳房是不是以次充好了,明天定要细细检查责罚他们一顿。   等钟唯懿交待完正事,注意到朱樱宝的时候,她已经喝的云里雾里了。   喝醉了的朱樱宝很不老实,一个人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目光迷离的看着虚无,像是在寻找什么。钟唯懿搂着她离开,在那之前她还回头看了一眼大殿。那个方向……   回到碧萱阁,钟唯懿拿锦帕擦她变红的脸颊。她眉头紧锁,口中呢喃。钟唯懿凑过去听,只听见模糊不清的一句:“我要把你藏起来……”   梧越与齐岚的协议最后谈没谈妥,朱樱宝不太清楚。但是该走的还是要走,梧越使臣离开的那天,朱樱宝站在碧萱阁最高的阁楼上,默默看着远方。   远方太远了,站的再高也无法触及。   朱樱宝不清楚自己想看的是谁。   是那个明明看着很骄傲,很矛盾,却又很真诚的对她说,想要带你离开;还是那个说无论你如何恨我,我都是你哥哥,愿意永远保护你的人?!   但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能陪伴在她身边的人。   她看了很久,直到绿蕙过来说:“梧越使臣已经离开皇宫。”她才收回目光,抱着对着高处感觉新鲜的朝朝,眼里迷茫又充满哀伤。   朝朝,又只剩下我们自己了。   我们,一定,会过得比他们期望的更好。   ————   晚上朱樱宝一直注意着门外的动静,从梧越使臣到达之前,她就忙着接待的事情,没有和钟唯懿好好在一起过;后来梧越使臣到了,他们两个人都忙起来,基本没时间在一块儿腻歪。   现在梧越使臣终于走了,齐岚国事也可以暂且搁置了吧!   没有了忙碌的工作充实生活,朱樱宝一静下来就会觉得孤独的发慌。   绿蕙陪着朝朝玩耍,朱樱宝心不在焉的翻着书。时间过去,到了很晚的时候,她终于放弃,不再等钟唯懿。哄着朝朝入睡,朱樱宝觉得还很清醒,便到了书房转悠。   看看之前写的东西,她迫切的想要证明她就是朱樱宝,不是那个身份复杂,前情悲剧的方瑜溪。   无意间翻到她和朝朝写的字,一张一张不论好坏,都整整齐齐地收在一起。有这样的耐心,还不计较美丑,想必也只有那个曾经笑话过她的男人做的出来。   夜深人静,月凉如水。   朱樱宝缓缓地翻看着这些纸张,记忆回到了当时写字的时候,充满无奈,却怀着希望。想要明天越来越好,也不会为自己的将来感到迷茫。   纸上有自己认真一笔一画写的字,也有朝朝胡乱的涂鸦;有自己烦躁时斜斜扭扭的痕迹,也有某个人握着她的手,写下暧昧的情话。   翻到最后一张,是飘逸,却又充满不可一世的傲气的笔迹。然而写出的字却不是金戈铁马,黎民社稷;纸上的字带着柔和与希望——钟毓朝。   三个寓意美好的字,组成了一个父亲对孩子的喜爱和祝愿。   朱樱宝指尖微颤,慢慢抚过纸上的字迹,眼里有感激和欢喜。   多希望天下人都能知道这个名字,知道钟唯懿对朝朝的宠爱和认可。   钟唯懿对她是用了心的,至少在对着朝朝时,那份喜爱和呵护是做不了假的。   朱樱宝把这张纸仔细的叠好,放在了她绣给朝朝的福袋里。   翌日,朱樱宝早早起来,心里高兴,脸上也少了愁苦。   她把朝朝收拾好,准备带着朝朝出去转一转,锻炼一下她的小身板。   很长时间没有去御花园了,朱樱宝想在这里也许花匠设计了新的花圃,又开放了新的花卉。   到了御花园,朱樱宝没看到新花卉,却是见到了一些新面孔。那些她来了齐岚皇宫,就从没有见过的陌生妃嫔。   这些人里,梁佩纹赫然在列。若不是偶然见到她,朱樱宝都快忘了这个人。   梁佩纹被降了位份禁足之后,朱樱宝忙着照顾朝朝也无暇再去整治她。虽然钟唯懿顾忌梁家的面子没有狠狠罚她,可她差点害死朝朝这件事让朱樱宝始终恨着她,这一次,她不会再轻易放过了。   这几个女人似乎在说什么新鲜的事情,凑在一起说笑,偶尔脸上还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   梁佩纹在他们之间说的眉飞色舞,就差在他们面前演上一场了。   朱樱宝也很好奇她在说什么,也不许宫人提醒他们,慢悠悠地走近,只听梁佩纹大声道:“哎哟,那天在陌青庭的场景你们是没看到啊!梧越使臣里的一位大人眼神紧紧盯着宝妃,隔着那么多妖娆的舞女都不错下眼。后来宝妃出了主庭,他也急匆匆的跟了出去,谁也不知道都干什么去了。唉,这是看皇上不在,就按耐不住了……”   穿着一件藕色宫装的女子惊讶道:“不可能吧,这毕竟是皇宫啊,宝妃怎么能跟他私通款曲!况且,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如果真有点什么会没有传出一点消息?”   梁佩纹嗤笑一声,“谁说没有消息!我告诉你,有一个宫女那天晚上在陌青庭当差,据她说,她曾经看见宝妃出了主庭到了幽闭冷清的青庭,而后那位梧越使臣也悄悄跟在她后面,到了花枝掩映的青庭,月黑风高,孤男寡女,你说说,他们会干些什么?我可不相信他们只是简单的说话叙旧。”   藕色宫装的女子闻言吃惊的张大嘴,“此话当真?真有目击此事的宫女传出这个消息?”   朱樱宝在一边听着,神情骤然大变。这个女子问的话也正是朱樱宝想问的,她不知何时,宫中竟传出这样的流言。   朱樱宝深吸口气,堪堪稳住心神,出现在他们面前。忽然见到她,众人还有一瞬的惊愕。她疾步走至梁佩纹面前,声音冷寒道……    ☆、文之一百一十四 视规矩而不见   梁佩纹不曾想自己说个宫里的流言蜚语,立刻就被其中的主角抓到,一时脸色难看,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旁坐着身着藕色宫装的女子忙站起来对朱樱宝行礼,朱樱宝目光凉凉地转向她,她马上想到自己身份低微,这位娘娘可能不认识她,遂自我介绍道:“妾章良仪,见过娘娘。”   朱樱宝没有多注意她,仍是问梁佩纹,“你刚才说的话,从哪里听来的?”   梁佩纹看一眼章良仪,脸上掠过一丝无措,然而对着朱樱宝她又不甘心示弱,梗着脖子道“这话——宫里都在传这些话,可不是我胡说的,宝妃娘娘若不信,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   朱樱宝眸子眯了眯,忽然一巴掌打到了梁佩纹脸上:“你好大的胆子!”   梁佩纹显然被打懵了,愣愣地站着。然而章良仪等人一看朱樱宝发怒了,慌忙全都跪了下来。   梁佩纹反应过来,只听朱樱宝含着怒意的声音继续道:“明知这是流言,你身为宫妃却还听信,并在宫中胡乱议论散播给其他人。纹良仪,你到底清不清楚宫规?还是说,你明明很清楚,却视宫规而不见,想要以身比法?”   朱樱宝的说法无论那一条梁佩纹不敢承认,她身为宫妃自当熟知宫规,然而知道宫中禁止传播流言,她却还在这里讨论的欢乐——这自然就是不把规矩放在眼里了。   所以,她该罚。   梁佩纹无言,跪着的人也没人敢帮她求情,她才解除禁足,还不想再犯到朱樱宝手里。于是她不得不识时务地认错:“妾不敢。妄议流言是妾的不是,此后妾一定谨遵宫规,还请娘娘开恩。”   朱樱宝看着她憋屈的低头,心里还是很愤怒。   “既然是违反宫规,还带着其他人一起,就必须给你一个教训。纹良仪,你就在这里跪上三个时辰,回去抄写宫规一百遍,明日拿来碧萱阁检查。”朱樱宝的目光落在章良仪等人身上,“章良仪,你们也不是第一天进宫了,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你们心里应该明白。今日你们就和纹良仪一道跪在这里好好反省!”   章良仪不敢辩驳,低眉顺眼地跪着谢过朱樱宝从轻处罚。   梁佩纹被罚心里很不甘愿,脸上也带着怨恨。然而朱樱宝就站在她面前,不走,像是等着她的谢恩。   她是跪着的,朱樱宝站着。   这样的差距还是让梁佩纹弱了气势,她很是不甘地谢过朱樱宝,便盯着空气不说话了。   她能感觉到朱樱宝冰冷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顶着这样的目光,她竟然在炎炎烈日下感到了一丝阴寒。   章良仪等都是大气不敢喘一下,规规矩矩的跪着。良久,才听朱樱宝冷冷笑几声,带着宫人离开。   朱樱宝一走,梁佩纹立刻泄愤似的朝她的方向扔了手里的锦帕。   然而章良仪看着她小丑一样的动作,眼里露出一丝不屑和埋怨。   好不容易赏个景却被梁佩纹连累了,章良仪心里还是怨上了她。   ————   朱樱宝心里难以平静,听见这样难以入耳的流言,还是针对的她,她很冷静下来。   这样的流言必定是有心人散播出来的,而且,还不是空穴来风。   她的确是和越刺桐在青庭独处过一会儿,并且巧合的被一个宫人撞见。按理说如果这个宫人觉得他们之间有奸.情,一定不敢说出来,怕被朱樱宝灭口。但是现在这个宫人不仅不怕,还大胆的把这件事情传出来了,弄得人尽皆知。   那么,很容易看出来这个宫人是受人指使的。但是,幕后人是谁?她针对朱樱宝的目的是什么?   梧越使臣都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她才开始酝酿这次陷阱,难道这种揭发奸.情的事不该是趁着当事人都在捅出来才更有杀伤力吗?如今宫里只剩朱樱宝一个人了,她一张嘴说不清楚,阴谋开始了。   朱樱宝想,这次阴谋的目标不光是她,一定还有更深的用意。所以她一定得小心了,他们的对抗,就要从遏制流言,表明自己清白的立场开始。   流传朱樱宝与梧越使臣不清不楚的流言的确是已经在齐岚后宫里传的纷纷扬扬。然而后宫里的两大主子却还是不太清楚的样子,于是这件事情,便因为纹良仪议论这件事被宝妃撞见并受到处罚一事,再掀浪潮。   朱樱宝也是不胜其烦,她本来是想着罚了梁佩纹,也好叫后宫里那些想看她笑话的女人收敛一点,她朱樱宝可不是任人泼脏水不会还击的人。但是这件事的后果好像跟她预计的有些偏离。   后宫里的女人也许是消沉了太久,之前的风光都被朱樱宝采去了。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这么劲爆的消息,在后宫这个水潭里激起千层浪,一时反而压不下去。   也不知钟唯懿有没有听见这个消息,他又是什么反应呢?   朱樱宝倚在栏杆边,心不在焉的喂着池子里的鱼。   就在她心思迷乱时,忽然听见一个如玉石相击般清泠悦耳的声音:“在这样喂下去,朕的锦鲤岂不是通通跃过龙门升天去了?”   朱樱宝猛然回头,来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钟唯懿,他一身华贵隽逸的冰蓝锦袍,眼里含笑地看着她。   朱樱宝心情一下好起来,笑着走到他身边,挽住他的手臂,“你终于忙完了。现在要见皇上一面,真是好不容易啊!”   钟唯懿看着她俏生生的笑脸,因为后宫里的乌烟瘴气和流言蜚语生起的烦躁也淡了不少。   “还敢埋怨朕,朕不是有空就来看你了吗?”钟唯懿捏捏她的脸颊,边走边道。   朱樱宝一笑,心里略有不安,她小心地观察着钟唯懿的神色,“最近,皇上有没有听说什么?”   钟唯懿疑惑的睨一眼她,“有什么?”   朱樱宝惊讶地看跟在钟唯懿身后的常林士,后者微微摇头。   看来钟唯懿还没听到那些流言,于是朱樱宝定了定心,想一想她觉得还是提前跟钟唯懿预备一下比较好。   她停下,钟唯懿也跟着停下。   她咬咬唇,脸上带了点恳求,非常认真地说:“钟唯懿,如果哪天你听到了一些关于我的不好的话,你能不能先不要相信,你来找我,听我给你说,好吗?”   钟唯懿看着这样严肃又带着可怜味道的朱樱宝,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他下意识地点头,安慰朱樱宝:“朕不是那么盲目多疑的人,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朕自然会听听你的说法。”说着他又刮了下朱樱宝的鼻尖,颇为无奈道,“你就不能相信一下朕吗?”   朱樱宝带着些许愧疚,赧然点头。   钟唯懿也朗声一笑,拉着朱樱宝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走近了阁内。   朱樱宝的反常,钟唯懿不可能没注意到。   于是本来是想着不管流言,等过段时间让它自然消退的钟唯懿,此刻却在想要肃清一下后宫,就必须先压制流言。   然而他也很好奇的,是什么流言,能让朱樱宝感到不安和恐惧呢!   他让常林士去查了一下,常林士回来禀报时,神色也很不好,细看更是带着震惊与惶恐。   钟唯懿看常林士这受惊的样子,扔了手里的奏折,笑道:“查到了什么你竟是这副样子?”   常林士抬头,动了动嘴唇不敢说话。   钟唯懿倒是被他这遮遮掩掩的样子引起了兴趣,“说罢。”   常林士深吸口气,露出一副很是吃惊的样子,语句清晰地说——   宫里的流言向来是越传越难听,自从收拾过梁佩纹以后朱樱宝就没再去听这些话,碧萱阁内自然也是听不见这些的。   她想过段时间,只要自己不去理会,流言没了热度也就消散了。   然而这些流言愈演愈烈,到了钟唯懿的耳朵里,却变了一个样儿。   齐岚长公主并非纯正的皇室血脉。   本来是带了点桃色的流言,由宝妃是否与他人有奸.情,演变成了宝妃所生的朝萌长公主不是天家皇嗣。   这样的新闻,似乎比上一个更有话题性啊!   本来一个后妃,议论一下私情就算了。毕竟她现在有皇帝宠着,其他人也干不过她。而现在话题的主角变成了朝萌长公主,她的身份根本是毋庸置疑的,她是齐岚皇家正统皇嗣,是身份尊贵,血统纯正的长公主。   之前没有人怀疑的身份,在八卦人士的嘴里显示出许多漏洞。他们开始怀疑,然后深扒资料,再加上有心人士的推波助澜。   朝萌长公主的身份,在质疑声中褪去了神秘和高贵,慢慢向带有欺骗性和低贱的野种靠近。   这下,想要置身事外,让流言自然消亡的朱樱宝冷静不了了。   而一直看似不知情的钟唯懿,也因外朝大臣不断地施压和责问,出面处理这件事了。   一个小小的流言,演变成了如今这个局面,当真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虽然已经过完三天了。 有时间就更,勿催。 ☆、文之一百一十五 可惜了一朵娇花   朝朝的身世在后宫中闲的发慌的女人口中,吵得沸沸扬扬。   舆论的作用是很大的,尤其是在有心的人推动下。   如果众口一词,则可积非成是;流言可畏,能颠倒是非,置人于死地。   朱樱宝想,最好的方法,还是由她出面澄清这件事。况且有钟唯懿的支持,量那些异心之人也翻不出大浪来。   朱樱宝信心满满,她觉得有了钟唯懿的保证,那么这一场由嘴皮子掀起的战争也不足为惧了。   但是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朱樱宝在齐岚没有背景和外家的支持,能赢得过他们吗?   听闻这件事的向芳洲心里自然是为朱樱宝担心,她身为向家的女儿在宫里不受宠已经是举步维艰了。朱樱宝没有背景没有依靠,现在被流言蜚语侮辱清白,岂能容易地洗刷自己?   可惜她现在已经身处冷宫,如果能有一个有实力的人帮助朱樱宝就好了。   向芳洲想着,如何能为朱樱宝分散一些压力,转意那些不善之人对朱樱宝的注意力呢?   也许让后宫这池水越来越混,来一个新鲜的事物,朱樱宝才能置身安全之地,躲过别人的暗箭。   思量过后,在这日李牧来广清宫看完她时,向芳洲给李牧了一封信,让他传一个消息给向氏家主。   以同意降低运送到梧越的货物的底价为条件,再送一名向氏女入宫。   其中的利益,想必也不用李牧多说,她那重利的爹爹自会明白。   然而还没等到向家送人进宫,想要弄倒朱樱宝的人却等不及了。   以梁家为首,杜家和江家的臣子联名上书要求皇帝彻查朝萌长公主身世一事。   天之骄子尊贵非凡,天家血统不容混淆,何况是长公主这个得之不易的皇嗣呢!   奏折上的言辞忠心可鉴,早朝上的大臣冠冕堂皇。   钟唯懿气得差点破口大骂,然而被逼到这一步他也没办法再按兵不动。   朝中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天下人悠悠之口也是堵不住的。   于是在举办朝朝周岁宴的天启殿,钟唯懿召开了一场与往不同的大会。   不为喝酒取乐,只为一证清白。   大会这日,朱樱宝全程面无表情,由着冬何与绿蕙装扮自己。   看到朝朝因为巧妙缝制的新衣哈哈大笑时,心里酸涩。   傻孩子,朝朝还以为这般隆重是要去做什么开心的事,却不知他们是去参加一场证明她的身份,给她一个公正和清白的大会。   碧萱阁里气氛压抑,朱樱宝没吃什么东西,只看着朝朝自己吃了玉米粥,而后带着她出发。   这天天气到是很好,朱樱宝牵着朝朝的手慢慢地走。   路上遇见宫人,她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不想看见那些人或好奇或鄙夷的神情。   但是在到达天启殿时,她还是遇见了一个不得不应付一二的人。   杜之琳,真的是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从新年开始,杜之琳就抱恙在寝宫修养。   她过的很是平静,然而朱樱宝这边却是惊吓连连,是非不断。   杜之琳的气色到还不错,朱樱宝见到她,象征性地问了问她的身体情况。   杜之琳轻笑,“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妾自然是要关心一二的。尤其是,还关系到长公主呢!”   朱樱宝总觉得今日的杜之琳很奇怪;但也许是她自己心事太重,看到谁都会怀疑几分。   朱樱宝看一眼朝朝,她手里拿着一枝花兴致勃勃地想要递给杜之琳。   杜之琳弯腰接过花,顺便捏了捏朝朝白嫩的脸蛋儿,感叹道:“好乖,公主现在还很开心呢,真希望等会儿的你不要被吓哭——”   这番话带了一丝诡谲,然而朱樱宝却看不见杜之琳的表情。   她心一跳,眼里带了丝防备,想问杜之琳为什么这么说,这时常林士却过来道:“宝妃娘娘到了,皇上命奴才接您与长公主进天启殿。”   朱樱宝回过神,应了声。牵着朱樱宝走了几步,听见后面常林士再向杜之琳请安。   她停下脚步,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他们。   只见常林士弓了弓腰,转身便向她走来,杜之琳并没有跟过来。   她眼神转到杜之琳身上,只看见她微微带着冷意的笑。   “娘娘,请吧。”   朱樱宝问常林士,“琳婕妤不一起进去吗?”   常林士道:“琳婕妤身份不够,不能从大殿正门进入。”   朱樱宝点头,朝朝动了动手,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叫着:“花没有了。”   目送朱樱宝他们走远了,杜之琳捏着手里纤细的花茎,呢喃道:“可惜了一朵娇花——”   她手上用力一捏,花茎断裂。那花被她扔在地上,宫人鱼贯而走,狠狠踏过,花朵碎裂的不成样子。   朱樱宝进入天启殿,里面一片寂静。虽然人多,却没有人开口第一个质问朱樱宝。   这样心怀诡异的一场大会,即使是不谙世事的朝朝,也识趣的乖乖坐着,不乱动半分。   朱樱宝安静坐着,看着大殿中的一干大臣,眸色冰冷。   钟唯懿抿了口茶,声音带了丝凉意:“众位爱卿有什么想问的就开口吧,朕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杜家大臣与江家大臣对视一眼,而后江家大臣出列道:“最近关于朝萌长公主身世一事,民间传的沸沸扬扬,若不彻查清楚,对于皇室尊严来说也是一大污点。臣请问宝妃娘娘,对于朝萌长公主的身份,您如何证明呢?”   还是来了。朱樱宝深吸一口气,对着江大人道:“我是齐岚与梧越的和亲公主,皇上亲自接我回宫。对于朝萌长公主的身份,皇上自然是察的清楚,难道大人觉得皇上不如你英明?”她带着嘲意一笑,“而且接我回宫之时大人不来问公主的身份,现在才来质疑,这是不是有点晚了?”   江家大臣一时语塞,讪讪退回。   一边的梁家大臣见状,肃然道:“宝妃娘娘,臣是在请问你。还请你不要转移话题,先回答江大人的问题。”   朱樱宝看着梁家大臣,不急不缓道:“皇上会接我与长公主回宫,就是相信长公主的身份。所以皇上的信任,就是本宫最有力的证明。”   朱樱宝说着,侧头看看钟唯懿。他正对她点头,从他的眼睛里,朱樱宝看到了支持与相信。两人间辗转流溢着无限浓情,朱樱宝于是不再紧张,她微微笑了:“反而是诸位大人,因为听信了一些流言,来怀疑长公主的身份。长公主是血统纯正的天之骄子,身份尊贵,不容污蔑。诸位大人来质问本宫,不知大人们有什么证据,来佐证你们的怀疑呢?难不成你们也想学那些无赖,凭着空口白牙,就把本宫和长公主至于万劫不复。”   他们自然是拿不出证据的。大殿内原本带着浓浓恶意的眼神看着朱樱宝的大臣,都默默低下了头。   看着缄口不语的众人,钟唯懿幽幽开口:“诸位爱卿如果拿不出证据,就是蓄意污蔑了。朕是相信宝妃的,可是你们……没有证据来支持你们的说辞,就不要怪朕不客气了。”   钟唯懿原本悠然的语气,在最后一句忽然变成了充满残忍与杀意的话语。那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样子,让大殿里的众人禁不住抖了抖腿,额头上也冒出细细的冷汗。   钟唯懿带着怒气却又含有玩味的眼神在殿下的人身上转了一圈,而后道:“既然如此,就散了吧!朕——”   然而却还是有不怕死的人冒死觐言道:“皇上,这件事会传成这个样子并非空穴来风,还请皇上给臣一个月的时间,臣一定会找出证据,不光为给天下人一个说法,也为还宝妃娘娘一个清白啊!”   说话的人是杜家大臣,朱樱宝不认识他,却也为他说话时带有的颤音而叹息。都怕成这样了,也还是不肯轻易放过她吗?   钟唯懿目光寒凉的看着杜家大臣,沉吟不语。   这时大殿里的人也仿佛是不怕了,一起跪下对钟唯懿道:“还请皇上应允时间,让臣等找出证据,一证皇嗣清白。”   这样的逼迫显然也让钟唯懿很恼火,本来是可以就此息事宁人的了结此事,他却被大臣逼迫到“先暂缓此事,等大臣做足了准备再来一战”的境地。   大臣这样的发难,不光是因为朝朝身份一事;也是对钟唯懿的新政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在找理由发泄怒气。   前朝与后宫的纠纷,本来就是斩不断的。   钟唯懿气得从御座上站起,怒斥道:“好,既然你们这么说,朕不允岂不是显得朕无理了?朕许你们去找证据,但如果这证据证明了宝妃的清白,你们就不用再做官了。”   这一次,他一定要把这群掣肘他的臣子,全部清除。   “朕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你们若是找不到证据,或是这证据证明你们错了,那么,你们就都辞官回家洗洗自己的脑子!朕的朝廷,绝对容不下昏庸愚昧的臣子!”   说罢,钟唯懿拂袖而去。   目睹钟唯懿被大臣逼迫的这一幕,朱樱宝也是震惊不已。   原来皇帝真的也不是能够为所欲为的,他的权力也在大臣面前失了效;他的壮志也在大臣的打压下散了气势。   封建势力真的真的是很无情很残酷的。   朱樱宝很无奈,她带着朝朝离开了这令人压抑的地方。   众臣退散时,杜家大臣几乎都快走不动路了。   他软着腿晃晃悠悠的走,心里叫苦时回头看了眼本族的琳婕妤,见到她脸上诡谲的笑和嗜血杀意时,心都开始发软发颤。他终于还是撑不住,猝然倒在地上。    ☆、文之一百一十六 大事不妙   就在杜家费尽心思开始寻找支撑自己说辞的证据时,向家已经快速准备好一位送进宫的女子。   她是向芳洲的妹妹,向芳滟。   向芳滟早就知道自己的姐姐在后宫过得举步维艰,然而后宫却不是她想踏入就能踏入的地方。在得知自己父亲与叔伯商议再送一位向氏女子入宫,以巩固向氏一族的地位时,她自告奋勇,进了这耗人年华,蹉跎岁月的深宫。   没了娘亲,她自幼由姐姐向芳滟照顾。然而父亲却为了向家狠心拆散了姐姐的姻缘,送她进了不见天日的地方。如今,她进了后宫,便换她来保护姐姐。那些陷害姐姐的人,她会一个个找出来,手刃、报仇!   向芳滟坐在进宫的粉色花轿内,面无表情的看着阳光一点点黯淡……   碧萱阁里,朱樱宝看着朝朝写字。   也许她还小,不该这么早学习这样难的东西。可是在宫里,哪有孩子不早熟,不早一点认识这个世界,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距离上次钟唯懿给出的一个月期限,已经过去一半。不知道这帮迂腐的大臣,最后会给出一个什么结果来呢!   “娘娘,芳贵人在碧萱阁前。”绿蕙轻声道。   “她求见我了吗?”朱樱宝看她一眼。   绿蕙摇头:“这倒没有,只是……”   “那就不用管她了,她虽然是向贵人的妹妹,可对我们是什么态度尚不清楚,还是先不要跟她牵扯上。”朱樱宝给朝朝换了张纸,纠正她斜着的姿势。   向芳滟是半月前进的宫,对于这一点朱樱宝明白钟唯懿也是无可奈何,所以对于他,她也没有怨恨,只希望钟唯懿能守住自己的承诺,不要这么快,就背弃他们的感情。   晚上钟唯懿来了碧萱阁, 这次他主动提起了新进宫的向芳滟。   向芳滟完全是为了家族利益而入宫,他对她没有任何想法。对于他的坦白,朱樱宝很是感动。也许她曾对钟唯懿有过那么一丝不确定,然而现在则全部烟消云散了。   钟唯懿相信她,她更应该相信钟唯懿。   于是两人甜蜜地吃完了晚饭,在钟唯懿回御书房处理政务时,朱樱宝忍住害羞,送他离开时,悄悄吻了他。   钟唯懿坚信那些居心叵测,死咬着朝朝身份问题的大臣是拿不出证据的。所以在这一个月里,他将之前培养的新人暗中提拔到了那些大臣的身后,待他清除掉掣肘的人后,那些新起之秀才是他最终推行新政的主力。   不过一月,齐岚朝堂上便是一阵腥风血雨。   这一场君与臣之间的博弈,从来都不是一句话便可以决定的事情。   一月之期到时,朱樱宝反倒不着急了。   她想,这次大臣又该拿出什么证据,来为自己即将失去的官位辩驳呢?   在朱樱宝心里,这次的对质仅仅是个过场罢了。重点在于钟唯懿要把这群昏庸之臣清出朝堂,所以她来看戏,也不必带上朝朝。她只要带好她的小板凳,做一个吃瓜群众就好。   天启殿——   钟唯懿坐在龙椅上,眼含讥讽的看着座下的大臣。   “诸位爱卿,一月之期已到。你们的证据呢?”   没有人回答钟唯懿的讥问。   钟唯懿威严有力道:“既然你们没有找出证据,那么朝萌长公主是纯正的皇室血脉,这一点毋庸置疑。如果再有人拿朝萌的身份造谣中伤,朕绝不轻饶!”   他眼神锐利的看过不语的众臣,这件事情揭过;现在,该来算算他们的账了。   一片沉默中,忽然有人出声道:“皇上,臣有事奏。”   钟唯懿盯着他,神情忽然变得奇怪起来。只听他提起了一件旧事,而这件事,早就已经判处过了的。   那是去年元宵之夜,朝朝被江意芙暗害中毒,差点命悬一线。   因为这件事,向芳洲与江意芙一同被废,打入冷宫。   而这件事,也是钟唯懿和朱樱宝,最不愿提起的事。   然而此位大臣并不是想要为江意芙或是向方洲翻案,他由这件事,提出了一个疑点。   “皇上,当时御医为朝萌长公主诊断后,说朝萌长公主被喂下的乃是蜂蜜混了卢戚草的水。据臣所知,卢戚草只对七星子有效,根据皇上从梧越带宝妃娘娘回来的时间,如果朝萌长公主真是正统皇嗣,为何会是七星子?”大臣有条不紊的说出自己的疑问,“换句话说,朝萌长公主不是七星子,为何又会中卢戚草之毒?不知宝妃娘娘,对此作何解释?”   听着这位大臣的话,朱樱宝有点蒙!   他的意思是,朝朝出生的时间有问题。如果朝朝是钟唯懿的孩子,那么就不该中卢戚草的毒;而朝朝中了毒,那么朝朝的身份就又是一个大问题。   朱樱宝一时愣住,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位大臣目光如炬的看向呆愣的朱樱宝:“娘娘如果说朝萌长公主不是七星子是皇嗣,但也确实中了卢戚草之毒,那臣就不得不怀疑,朝萌长公主被人暗害一事,另有真相了。”   他什么意思?他是说,朝朝如果是满月子,是钟唯懿亲生的,那朝朝中毒就是她设的计,为的是陷害后宫中对她有威胁的妃子吗?   她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可以把事情,延想到这么恶毒的层面!   正午的阳光从窗外洒下,天启殿的玉柱上泛出温润的光。明明那么温暖的天气,朱樱宝却仿佛置身于冰水里,战栗的寒冷从骨缝里慢慢爬满全身。   钟唯懿握住她的手,担忧的看她。她却咬唇挺住,强行冷静下来。   “我还是……想看证据。”朱樱宝沙哑的说。“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想看证据。”   “没有证据,这一切都只是你妄言。”   大臣完全不意外,证据他早就准备好的。   他看向静站着的那列大臣的其中一个。   此时杜家大臣出列道:“皇上,此次臣派人去了宝妃娘娘生产前居住的村子,找到了当初为宝妃娘娘接生的产婆。对于宝妃娘娘怀孕生产一事,她最清楚,请皇上召她上殿,一审便知。”   朱樱宝无畏,她没有设毒计,没有想过害别人,那么别人就不可能凭空捏造罪名,污.蔑她的清白。   钟唯懿握紧朱樱宝的手,面无表情得准许了杜家大臣的请求。   然而杜家大臣带上来的产婆,却真的是为她接生,还相处过一段时间的王婆。   这下,朱樱宝也感觉到不妙了。    ☆、文之一百一十七 不期待的伤害   王婆低着头,唯唯诺诺的进到大殿内。   分开已两年多,然而这一刻,朱樱宝却无比清楚地记得王婆。发生在锦城小院内的事,也都全部涌现出来,那里有着这里从来没有过的安宁和自由。   朱樱宝原本已经甘愿困在深宫里的心,再次出现一缕波动。   王婆两股颤颤得跪下,被吓得发不出声音。   杜家大臣也没指望她面对天子的威仪还能镇静自若。   他向钟唯懿行礼后,开始问王婆:“你就是民间为长公主接生的产婆,我问你,长公主出生时是何时间?”   王婆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是……是八月中旬……”   这第一句话,便压得朱樱宝几乎喘不过气。   王婆接生朝朝,明明是十月。   杜家大臣继续道:“你可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宝妃娘娘时,她怀有几个月的身孕?”   朱樱宝呼吁急促,这个问题,恐怕她自己都不清楚了。她亲自去找王婆时,已经快要生产,而且当时她的情绪很不好,绕是此时的朱樱宝,又怎么记得那时她怀孕几个月了。   想必他们能找到王婆,一定是花了很大功夫,敢把王婆送到钟唯懿面前对质,也是做好了充分准备的,他们怎么会允许,王婆说出对他们不利的答案。   况且王婆已然年老,面对这样的威压,她能稳住情绪,说出真相吗!   朱樱宝面色苍白,已经听不清杜家大臣又逼问了王婆什么。   待她眼前的黑雾散去,她听见轰鸣声中夹杂着王婆惊慌的答话:“老身接生时,孩子才七个月,情况很是危险……那时费了好大的劲才保住母子平安。孩子出生后便经常有人来看孩子,来的人老身都不认识,且每次都是不一样的,老身也不知究竟哪一位才是孩子的生父……”   这话一出,殿内众人震颤。   来访者众多,不知亲者何人。   这下,朝朝的身份,更是不清不楚了。   看着座下众臣惊诧,议论纷纷,对于朱樱宝贞洁的怀疑,对朝朝出身的厌恶与不屑;这一切都让朱樱宝思绪混乱,心内翻天覆地,她几次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朱樱宝何曾面对过这样的指责,气得快要昏厥。   钟唯懿焦急的稳住朱樱宝,再看下面吵吵闹闹的众臣,杀机强烈:“都住口!”   众臣噤声肃立。   “朕难得一女,你们却费尽心思证明她非朕血脉!朕自问并非昏庸无道之君主,你们却为何要一再扫朕颜面,挑战朕的底线!”钟唯懿搂着虚弱的朱樱宝,寒眸似箭扫射过众臣。   “朝萌长公主乃朕亲女,不需再议。朕会昭告天下,朝萌长公主的身份不容质疑!而一再污蔑朝萌长公主的人,朕不会再放过!为长公主正名,就从你们开始吧!”钟唯懿眼里是无限暴戾,“但凡今日入到殿内之臣,皆对朕大不敬!官品连降三级,杖责六十!杜家,江家臣子,革职查办;梁家,向家臣子禁职待审!空缺之位择日再议!”   他的目光略过趴在地上的王婆,残忍一笑:“其余关联人等,全部杖毙!”   话音落下,殿外的禁军已冲进来取走了众臣的乌纱帽与官服,动作快的三两下就把大臣的官服扒了,拖到大殿外就开始打了。   天启殿一时乱的不成样子,然而这场闹剧的幕后操控者却无暇顾及,抱着朱樱宝施施然离开。   ————   以雷厉风行加暴力镇.压的手段,围绕着朝朝展开的一系列算计和流言蜚语算是消散了。   虽然之后朝堂上大概也会乱上一阵子,但是总算收拾了那群让人不爽的大臣,钟唯懿觉得这个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这段时间他在朝堂上的威严更甚,自己培养的新人也顺利安排到了重要的职位,新政的阻力瞬时缩减了很多。   然而他这边春风得意了,朱樱宝却是一直不太好。   任谁自己的孩子被说成父不详,都是会伤心的。何况朝朝还在天下人的面前被说来道去,等她以后长大了,这也是一个不能洗干净的污点,毕竟人心难测,人言可畏。   钟唯懿去看朝朝的时候,朱樱宝一反常态的没有跟钟唯懿分享朝朝的囧,事,她表面看起来很是平静,然而在对着钟唯懿的时候,却是多了份淡漠。   她终究还是介意,介意钟唯懿同意了那个可笑的一月之期,让朝朝成了天下人口中的笑柄。即使最后钟唯懿承认了朝朝的身份,然而被大臣逼问受到的耻,被王婆篡改的真相伤到的善,还是让她在心里病上了一场。   不记得是谁说过,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砂砾或者鱼片里示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   大概是朱樱宝没见识过人性真正的无耻和恶毒,所以在面对别人的算计和伤害时,还是存了一丝善意的期待。   可是朱樱宝还是太稚嫩了,受到会心一击便是好长一阵时间的颓靡。   许是看出了朱樱宝的失落,钟唯懿也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他的思量。于是他只能抽出时间,多陪朱樱宝,他想告诉朱樱宝,他待她与朝朝,都是真心,并没有她想的那些算计与权衡。   朱樱宝沐浴出来,钟唯懿竟已经提前回来。看到她湿着的头发,钟唯懿想小小怡情,亲自动手帮朱樱宝擦湿发。   于是面对着半开的窗扉,香风微微拂过,朱樱宝紧张的神经松懈了些,她软着身子靠着钟唯懿,“朝朝的名字你想过吗?朝朝是我取的小名,你……如果是你,你取什么名字呢?”   其实问这句话之前,她想起了那张纸上,飘逸傲气的字——钟毓朝。   她一直等着钟唯懿亲自跟她说,这是他为朝朝取的名字,这是饱含了他对朝朝的珍视和疼爱的名字。多希望钟唯懿能昭告天下,让全世界都知道朝朝是钟唯懿的孩子,是他最喜爱的孩子。   然而对于朱樱宝的问题,钟唯懿沉默片刻,漫不经心道:“你不提朕倒忘了,有时间朕一定好好想想。”   朱樱宝笑容一滞,淡淡地应了一声。   如果不出意外,日子就该这样不瘟不火的过下去。等朱樱宝心里的难受好上一些,她会重新对钟唯懿好,会因钟唯懿对她的温柔而心火沸腾。   然而意外就在于,在朱樱宝这寂静的街道,又有不甘人为她燃烧不怀好意的烟花。   原本梧越来客离开以后,朱樱宝以为自己和他们再无交集。然而这不过才三个月,她就收到了一封家书,来自梧越方家的家书。   但是这封信,并没有直接到朱樱宝手里。不知道为何,这封家书辗转到了李牧手里,也许是因为他守卫皇宫,宫外的事物总要经过他的手才能到达目的地。   本来一封信也没什么的,可是里面无意间落出的东西却不能让人轻易放过。那是一张齐岚皇城的银票,全国通兑,面额巨大,但是是由千里之外的梧越送入皇宫,这,就跟不寻常了。   朱樱宝一个后妃,在齐岚没有母族支撑,自然是手头拮据。然而她既然嫁入齐岚,便算是齐岚人,为何还要联系到遥远之地的梧越方家,要取这样数额巨大的银票?   难道在她心里,梧越仍然比齐岚重要。   梧越方家的家书与银票一同被送到了钟唯懿面前,钟唯懿看着银票,心里有些复杂。   他应该相信朱樱宝的,但是梧越使臣离开时,他让她和方应宣见过一面,虽然他没有问过他们都谈了些什么,以至于后来朱樱宝失魂落魄,方应宣也松口签订了合约,但他心里不是不好奇的。   如今,一张银票送到了朱樱宝这里,那信里又会说什么?   他们私下仍有联系,那这信,是方应宣给朱樱宝的,还是,另有其人?   钟唯懿想起前段时间,后宫里传播的宝妃与梧越使臣私会的谣言。谣言满城风雨,朱樱宝没有对他解释,但他选择相信她。   那么,他就看一看这信里有什么?如果只是普通的家书,也证明了他的判断没有错,他的相信,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钟唯懿打开家书,原本带着不安与犹豫的眼,在最后,盛满了震惊与怒气。   这天下了雨,朱樱宝撑着伞,一个人出去转转。   许是怀念以前的安静,她沿着偏僻的宫墙,竟然没有撞见一个人。   这应该是一段有历史的宫墙吧,长长的巷子,被雨淋湿后,显现出深红的颜色。在阴暗天空的映衬下,别有一番幽怨和凄冷。   走着,她看见一个破旧的大门。有些以前向芳洲居住的宫殿的味道,冷冷清清的幽怨美人。   已经腐朽的牌匾上有着三个大字——广清宫。   啊,原来这就是冷宫啊!   朱樱宝抬头看着牌匾,被风吹斜的雨丝飘进伞下,恍惚间,她看见了扬起的透明雨滴,没有尝过,但她知道这一定是苦涩的味道。   还是不要进去了,这地方太过压抑和寂寞。   她转身。下次还是派宫人带些东西来看看向芳洲吧,一个大好年华的女子,就要在这里幽居一生,真的很可惜。   然而未走几步,她便听见了说话的声音。   “那么,我姐姐就拜托魏总管了。”   “不敢不敢,芳贵人尽管放心。”   声音更近了,出来的人一眼就看见了那一席锦衣,身段玲珑的女子。   “……”   向芳洲的妹妹!   因为好奇,朱樱宝回头看她。然而两人四眼相对,却都是无语。   都不熟,而且名义上她也是钟唯懿的女人,所以朱樱宝心里也谈不上多待见她。   无话可说,转身就走最好。   然而向芳滟却觉得,这是个机会。   魏总管站在原地,看着新进宫的芳贵人走向朱樱宝。   他觉得朱樱宝挺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哪位贵人,便摇摇头回了广清宫。   向芳滟跟在朱樱宝后面,安静地走了一段路后,朱樱宝停下脚步。   她奇怪地看向芳滟:“你有事?”   向芳滟娴静一笑:“妾想谢谢娘娘照拂我姐姐的恩惠,不知娘娘能否给我这个机会?”   朱樱宝看她半响,“不必了,向贵人之前也帮过我,我们之间,不存在谁对谁有恩。你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向芳滟走近她,“娘娘现在不必拒绝我,这个恩,我是一定要报的,就像我姐姐的仇,我也一定会报。我只希望娘娘日后有需要时,能够记得有我这样个人在。”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随你吧。”朱樱宝不再多说,转身才走几步,就见一队人匆匆忙忙过来,为首的正是冬何。   “娘娘你快回去吧,皇上来了。”她神色焦急,未等喘匀气道。“皇上盛怒……”    ☆、文之一百一十八 没有如约而返   朱樱宝回到碧萱阁时,雨势更大。   常林士面色愁苦的看她,带着她去了观景最好的花苑。   平日里她是喜欢来这里,可是这里在碧萱阁偏僻的一角,钟唯懿只来过一次。不知道今日他怎么会在这里等她,还是在一个带雨的日子。   她走到阁中花苑时忽然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她抬头,楼上钟唯懿正低头凝视着她,面无表情。   朱樱宝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她慢慢上了楼,便看见站在露台上的钟唯懿。   他的脸色很冷,目光就像是冻结了感情,没有任何爱意和温柔。她心里略感不妙,止步在他身前。   “皇上今天怎么有兴致,来这里看雨听风?”   钟唯懿目光沉沉的看着朱樱宝,那里面似压抑着某些情绪。   然而他没有回答朱樱宝,另外问了她一个问题。“你喜欢来这里看什么?”   他的神色依然冷淡,却没有冬何所说的暴怒。于是朱樱宝没那么怕了,走近他道:“看风景啊,这里很高,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是想看到梧越吗!”钟唯懿声音低沉。“你想回去?”   “什么?”朱樱宝莫名其妙,怎么突然提到梧越。她对那里一无所知,没有一个亲人,她做什么想回梧越啊!   “这里有你和朝朝在,我——没有想过梧越。”朱樱宝奇怪的看他,“你怎么问这个?”   所以是因为朝朝在齐岚,你才会留在这里?并不是因为——我?   钟唯懿背着的手克制得握成拳头,想到御书房里来自梧越的信,他面上不显,没有谈及这件事,只是淡淡地说:“朕推行的新政与先皇的政念不符,朝中大臣颇有微词,朕打算前往玉皇山祭祖请罪。之前都是朕一个人去,但是现在后宫有了皇嗣,便要同朕一起去。你准备一下,七天后,长公主仪仗与天子御驾,一同前往玉皇山。”   要带朝朝走?   朱樱宝神色一变,“只带朝朝一个人?去多久?”   “祭祖十五天,祈福四十天,请罪四十天。”钟唯懿语气平淡,“只有帝后与皇嗣可往玉皇山。”   “你也要在玉皇山停留这么久吗?”   “朕一个月后回宫。长公主继续留在玉皇山,代朕祈福请罪。”钟唯懿侧头,看到朱樱宝苍白的脸色,心里一痛却又涌出一丝扭曲的快意。   “你回来了?那朝朝呢?”朱樱宝惊怒的问。“你要把她送到哪里?”   钟唯懿淡淡一笑,“你放心,朕自然会把她放在安全的地方。毕竟,她是朕唯一的长公主啊!”   朱樱宝有些不敢相信:“钟唯懿,你什么意思?”   听到她的喝问,钟唯懿彻底冷下脸色,他冷漠的看着朱樱宝,“朕说了会护她安宁,你不相信我?”这冷漠的声音里隐藏着无边怒火。“总之,七日后长公主仪仗动身。仪仗队只能有长公主一人,你好好准备吧!”   在朱樱宝开口前,钟唯懿堵住了她所有的请求。   不想再看朱樱宝瞬间惨淡的样子,钟唯懿黯然着眸光快速离开。   他凌乱的步伐和着破碎的雨声,颇有种落荒而逃的味道。   然而任朱樱宝再怎么无法接受,该走的还是要走。   钟唯懿不见她,不理会她的哀求。   她不明白钟唯懿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然而在她还没想明白之前,朝朝就要离开了。   圣旨一下,无力回天。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可准备的,朱樱宝要准备好的,也是她的心,她要接受朝朝一个人离开她这么久的事情。   朱樱宝被突如其来的分别打击的失魂落魄,反而无暇顾及钟唯懿待她冷漠,也将离开。   朝朝走的时候还很兴奋,她在宫里两年了也没有出去过,这次去玉皇山,没有朱樱宝在一边限制着她玩天玩地,她开心得不得了。哪里想过她要一个人生活那么久呢,在上轿前她都没有表现出一丝留恋和惧意。   朱樱宝有些心酸,更多的还是担忧。   她恍恍惚惚的送走了朝朝,甚至没有去送别钟唯懿的御驾。   于是在适应失去了朝朝这个小东西的问题上,她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另外半个月,她净用来想钟唯懿为什么突发神经,以及自己该怎么指责钟唯懿的狠心。   于是时间匆匆,到了钟唯懿回宫的日子。朱樱宝总算打起精神,想要去从钟唯懿那里打探一下朝朝的情况。   她等了一天,两天,五天,十天……   钟唯懿没有如约返回。   朱樱宝不知道,钟唯懿被她心心念念的宝贝绊住了脚步。   有人想让她的朝朝出了宫,就永远不要回来。   杜之琳还是按捺不住,她安排的宫人伺候在朝朝的身边。   因为之前钟唯懿查得紧,她没有机会下手,而今终于等到钟唯懿要回宫,她便开始着手进行早就准备好的计划。   玉皇山上树木众多,然而因为靠近皇家墓陵,种的最多的树还是李子树。   民间有谚语:桃保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   玉皇山上的李子,不是为了食用,而是观赏,以及它隐含的一层寓意。   杜之琳的这一招,也是在得知钟唯懿要带朝朝来玉皇山后想出来的。   玉皇山的李子树花开数月,结的李子颜色漂亮个头大,然而却没人敢吃。宫人便任由这些成熟的李子落在树下,烂在尘土。   孩子好奇心重,宫人不让她碰的大李子,她便越要碰。这么漂亮的李子,吃起来也一定不错。   可是这么大的李子,小孩子吃了很容易噎着,若是没有人及时发现,那小孩子窒息而亡,也是极有可能的。   钟唯懿在玉皇山时,朝朝没离开过他的视线。   他带走朝朝,只是想小小的让朱樱宝难受一下。他从没想过伤害朝朝,护朝朝安宁是他的承诺,所以朝朝还是很安全的。   然而因他一时冲动,圣旨内明确的要求朝朝要在玉皇山留够三个月,所以他不能提前把朝朝带回去。   留够了人手,排查干净有问题的宫人,钟唯懿才启程回宫。   回宫时又逢大雨,御驾不得不留在山下避雨。然而他走也才不过一日,便有山上的宫人惊慌来报:长公主误食山李,情况危急…… 作者有话要说:  尽量把节奏加快,只希望不要把结尾写崩了…… ☆、文之一百一十九 一桩桩都是她的疼   朱樱宝在宫里等了又等,然而没有一点玉皇山的消息。   钟唯懿没有如期而返,这下不光是朱樱宝,后宫里的女人也等不住了。   最先知道消息的是杜之琳,她在宫里多年,培养的暗人不少。   玉皇山里长公主趁宫人不注意,误食山李,幸而御医及时赶到,为长公主催吐才挽回一命。   这件事虽然被封锁,但仍然被传到了宫里。   之前梧越来信这件事,都没让钟唯懿舍得动她。只是带走了朝朝,小小惩罚一下朱樱宝,可是看她这么能沉得住气,估计还不知道发生什么。   杜之琳想,虽然皇上没有明着与朱樱宝闹翻,但心里肯定是产生了芥蒂的,否则怎么会强行带走朝朝,他明明知道朱樱宝最在乎的便是朝朝了。   如果朱樱宝知道她的女儿并没有被照顾好,反而危在旦夕,不知她又会如何对皇上呢?   想一想,杜之琳就觉得一定很精彩。   杜之琳的人在不经意间把这件事透露给了绿蕙,于是绿蕙自然不敢隐瞒,告诉了朱樱宝。   这件事宛如晴天霹雳,把朱樱宝剩下的理智全部摧毁,她的震惊和心痛,全部叫嚣着让她去玉皇山,看一看她命运多舛,性命交关的孩儿。   宫里本就是朱樱宝最大,没有人能拦住震怒的她。   于是不等向钟唯懿请旨通传,朱樱宝就坐上了马车向玉皇山出发。   待到宝妃擅自出宫,前往皇室重地玉皇山这个消息递到钟唯懿跟前时,朱樱宝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   他知道朱樱宝来是因为什么,在心虚的同时,他还有着愤怒。   是谁把他下令不许外传的事情,告诉了朱樱宝。   这个人,他一定要找出来狠狠处罚。   钟唯懿派常林士去查朝朝食山李这件事,他也不相信这是意外。   他在玉皇山时风平浪静,他一走就翻了天。如果不是被大雨困在山下,他就不能及时赶回来,朝朝可能就此没了。   想一想,他都觉得心寒。   一是,他身边还存在这么大的隐患,二是,如果朝朝有什么意外,那朱樱宝得恨死他了吧!依她那个小气的性子,本来带走朝朝她就记恨上他了,再来这一出,他都不知道要怎么为自己辩解了。   钟唯懿苦笑,再看朝朝虚弱的样子,更觉自己罪恶深重。   玉皇山落下的李子都被钟唯懿下令清扫干净,这个水果可能会是他以后的阴影了。   朝朝养了七八日才有了些精神,这时朱樱宝也快到玉皇山了。   她真是恨死了古代落后的交通,明明就是一个市到另一个市的距离,如果有车几小时就到了,然而在古代,她却整整走了半个月。   坐马车颠得她都快散架了,她也明白为什么朝朝不能带回宫里养着了。怕是朝朝坐半个月马车,就真的要不幸早夭了吧!   她到玉皇山已是傍晚,山下守卫早就知道他们是宝妃的车架,痛快放行。   朱樱宝这时到了目的地,反而有如神助,速度超快的爬上了山顶。   不等梳洗去向钟唯懿请安,她逮着个宫人就去了朝朝的住处。   这个时候,朝朝应该早睡了吧!   路上心神不宁,朱樱宝随口问了宫人一句:“皇上呢?”   “皇上该是在书房议事。”宫人低眉顺眼道,“长公主住处离书房很近,娘娘不要担心。”   朱樱宝没听进去,一心想着她可怜的孩子。   走到一处安静的,繁茂枝叶掩映下的庭院。这里精谧非常,远处的鸟叫声都清晰可闻。   然而越往里走,朱樱宝越心惊肉跳。因为她听见了,一声声虚弱如杜鹃啼血的哭声……   那哭声如利鞭抽在她身上,让她脑海轰鸣,眼前一黑,脚步踉跄几下,才走到传来哭声的地方。   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傍晚斜阳的余光照着,隐约可见屋内轮廓。   她看见床上躺着她的娇儿,脸上呈现着病态的颜色,一点没有离宫前的生气。   娇儿奄奄一息的哭着,跟先天不足的病儿似的,许是没有力气,那哭声也很小很弱,听着刺耳扎心。   朱樱宝眼睛瞬间就湿了,眼泪来势汹汹,止也止不住。   她瘫倒在地上,跪行至床榻前。   “朝朝不哭了,娘来了。娘来保护你,咱们不在这待了,咱们不当那破公主了……”她哽咽着,说着自己心里现在唯一的想法。“咱们走,去你喜欢的地方,那你没有人会再害你。哪怕只有娘和你一起……”   朝朝的哭声慢慢小了,朱樱宝却哭得收不住。她的朝朝自从来这里,受了多少苦啊!   生病,被抢,被下毒,被诋毁,被暗害……   这一桩桩,都是她心里的疼和痂。   她真的好想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风平浪静下是波涛暗涌的地方,去一个起床时,不用担心今日有没有深沉算计的地方。   在这里,她虽然得到了钟唯懿的爱,可是跟她受的伤相比,那份爱太缥缈,太凉薄,根本不足以抵御她的痛苦。   她现在的人生就像是一座漆黑的宫殿,钟唯懿是一抹微光,它真的太渺小,难以照亮她的寂寞与恐惧。   屋内突然亮起来,朱樱宝闭上眼,手却下意识的把朝朝揽进怀里。   熟悉的脚步声出现,有人轻轻擦去她的眼泪。“你来了。”她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   适应了亮光,朱樱宝睁开眼,她被泪水清洗过的眸子亮如星辰,却寒如冰雪。   “朝朝在哭,你都没有听到吗?”她忽然想起宫人说的,朝朝离钟唯懿的书房很近。   那为什么,他会任由朝朝哭泣,冷漠得不理不问。   被她寒冷的目光看的不自在,钟唯懿拉她,“你先起来。”   朱樱宝冷冷道:“你不是说,会好好看着朝朝吗?为什么,她会这个样子?”   钟唯懿不语,眼里也是痛苦。   “钟唯懿,但凡你对朝朝用点心,她都不会变成这样。”   “钟唯懿,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把朝朝看成你的亲生骨肉。你心里,其实把外面传的谣言当了真,是不是?”   “你就是骗我的,是不是?”   听着朱樱宝一连串的责问,对着朱樱宝心如死灰的样子,钟唯懿忍不住道:“够了!”   这时宫人端着铜盆进来,里面放着木槿花泡的热水。   朝朝对木槿花过敏,她虽然从没有跟钟唯懿说过,可常林士绝对知道这个,她不信常林士没提醒过他。她以为钟唯懿带朝朝走,至少衣住行方面是不用担心的,可是现在她看到的是什么!   越想越不能忍受,她挥手就打翻了铜盆。   水哗啦流了一地,和着木槿花,乱的不成样子。 ☆、文之一百二十 偏偏余情未了      钟唯懿脸色难看,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朱樱宝也毫不退让,心头梗着一口气,凉凉的与他对视。   最终还是钟唯懿退让,念着床上躺着的朝朝,他甩袖而去。   朱樱宝来到玉皇山,钟唯懿脾气反而暴躁起来,本来他是想好好和朱樱宝谈谈,奈何朱樱宝不配合。他气极了想要问朱樱宝那封“梧越家书”的事情,但是每每对着朱樱宝淡漠的神色却欲言又止。   他想问她,信里说,她是为了朝朝才留在齐岚,再没有别的原因。   她当初肯跟着钟唯懿来齐岚和亲,只是因为越刺桐伤她伤得狠了,其实她心里在乎的还是越刺桐,否则怎会甘心在锦城小院里待着?   他更想问她,她在乎朝朝,真的多过他吗?   他的感情,不及朝朝的存在重要。   然而这些话他问不出口,他怕听到朱樱宝说,是。   在玉皇山停留了半个月,朱樱宝还是没有半分要走的迹象。   钟唯懿心里有些急,但是不愿自己先开口求和。他毕竟有自己的尊严,怎允许他向别人低头。   这日朱樱宝守着朝朝,不知不觉就在床前睡着。   梦里她也不踏实,总觉得心里沉重。   但是没过多久,她便感觉有人抱起她,手臂有力,怀抱也令人安心。   她知道这是钟唯懿,于是放心的睡去。   醒来时感觉轻松了很多,朱樱宝不能否认,纵然她对钟唯懿的感情有些动摇,但在钟唯懿身边,她还是能获得安全感,那是其他人给不了她的,对她来说,那是跟爱情一样重要的感觉。   她起来,在房间灯前看到钟唯懿。   他还是一样的俊美,眉眼在灯光下仿佛会发光。他专注的凝视着他,此刻在他眼里,她就是他的唯一。   “朕要回去了。”钟唯懿低声道,“朝朝还是不可以回去,她需要静养。你……”   “朝朝在哪,我就在哪。”朱樱宝看着他,心里的温情淡了几分。   “可是你擅自出宫已经犯了宫规,再留在玉皇山,于理不合。”钟唯懿皱眉。   朱樱宝一点都不在乎:“既然犯了宫规,那就请皇上处罚我吧!无论怎样,我都要留在这里,我不会再让朝朝一个人。”   她强硬的态度让钟唯懿心里隐隐泛出一股怒气和痛意。   “后妃不得留在玉皇山,你以什么身份留下来?”   “母亲的身份都不可以吗?”朱樱宝觉得不可思议,然而看钟唯懿幽暗深邃的眼,她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不如,皇上就废了我的妃位,让我和朝朝一直留在这里好了。我……不愿回宫。”   钟唯懿的呼吸一下变得灼热沉重,她——不愿意再留在他身边。   他应该是愤怒的,可是他的慌乱和不安,却如一把利剑,刺得他的心钝痛。   他张了张口,发出的却只有急促的呼吸声。   时间停滞下来,钟唯懿艰难道:“我没有做错什么啊,为什么你要决定跟我分开?”   朱樱宝僵硬的坐着,只抬头看了一眼,她便不敢面对钟唯懿受伤的表情。   “你能不能,为了我,甘心妥协一次,继续留在我身边呢?”   她的心绞成一团,是害怕,是不安,是恐惧……   这分明不是她一贯的样子,可是她现在的情绪,真是敏感又伤感极了。   “我……”   她张口,却被钟唯懿阻止,“你要留就留下来吧!朕明日回宫,三个月后,你和朝朝一起回来。”他顿了顿,轻声道:“你再考虑一下,等你回宫的时候,告诉我答案?”   第二天,钟唯懿果然离开。   她留在离皇宫万丈之外的地方,完全不知道他是如何解决的,让她能够以后妃的身份留在玉皇山。   朱樱宝也许是对钟唯懿有些失望,然而这失望却又随着与钟唯懿短暂的分开,慢慢变淡,继而生出思念来。   她想,解决掉前朝掣肘钟唯懿的势力,再加上钟唯懿推行的改革新政步入正轨,等她重回皇宫,那些她和他之间的阻隔也都不再是问题。   他没了那么多的权衡和算计,她也不必顾虑太多。   这一次,她可以明白的告诉他,她到底是否甘心情愿留在他身边。   ——   钟唯懿失落的回了皇宫,时刻有人关注着他的情绪,于是不安分的人又嗅到了新机会来临的味道……   处理掉一批冥顽不灵的大臣,没了桎梏他的势力,钟唯懿的新政渐渐进入了平顺期。   钟唯懿以为可以松懈片刻,然而被削去官位的世家却不认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刚刚陷入低迷的世家不愿就这样被皇帝当成磨刀石,身先士卒的去填新政带来的沟壑。   于是他们联合起其他不死心的世家,开始给朝廷整乱子。   之前都是小打小闹,这些问题很容易就被解决掉。   江家、梁家再被他训斥一通,勉强保住官位的臣子也被骂得狗血淋头,朝廷上众人战战兢兢,生怕一不留神就被削去官位,贬去偏远之地。   国事上钟唯懿盯得紧,其他方面就松懈下来。   比如,经济方面。   推行新政自然是需要银子的,多多益善。   否则他也不必大张旗鼓的邀梧越使臣来齐岚,好吃好喝的招待一番,签下大批的商贸协议了。   梧越皇商是方家为首,齐岚皇商众多,然而被新政打压得厉害,目前以杜家实力最强,所以与梧越商贸的各项事宜都是杜家在负责。   杜家之前不算多么显赫,与百年世家相比,他们不过是新起之秀,他们的前程都攥在钟唯懿手里呢!   因此钟唯懿对他们没有过分打击,他也需要一个强悍的支持者,现在他打算亲自扶持出新贵族,便于新政在齐岚打稳根基,积极实行。   杜家在他的考虑中,他便放了杜家一码,佯装不知杜家也有部分人与旧世家掺和在一起,预备给他找麻烦。   而杜家呢,因为是皇商,与梧越方家打交道很多,自然也知道了很多身在齐岚了解不到情况的朱樱宝的事情。   比如,她与梧越皇帝越刺桐的那一段旧情。   杜之琳的暗人打探来的事情可复杂多了,她猜越刺桐对朱樱宝一定还存在某些情愫。   如今越刺桐初掌梧越,自顾不暇。可于她来说,这却是个挑拨离间的好时机。   之前送到钟唯懿面前的梧越家书,便是杜之琳的第一份试探,然而看钟唯懿对朱樱宝却是很怜惜的样子,她没能让钟唯懿对朱樱宝厌恶,那便只能让朱樱宝对钟唯懿死心了。   看朱樱宝似乎是眼里容不得欺瞒利用的人,可钟唯懿之前却是风流不羁的,她不信钟唯懿就此对朱樱宝懂了真心;那么让朱樱宝亲眼见一见钟唯懿的薄情冷酷,或许,她便会对钟唯懿绝望,主动离开。   两个恋人分开最简单的理由,便是余情未了,再加另一个人的插足。   于是来自梧越的第二份书信,便出现在了钟唯懿面前。   第一次的怀疑没有被否认,那第二次的怀疑也理所当然。   钟唯懿没有丝毫心虚与犹豫,读了这封信。   信没有多长,但里面的内容却足以让人震撼。   落笔是越刺桐,也许他之前有疑惑过他与朱樱宝的关系,但所有怀疑,都不及这封信让人愤怒和心痛。   越刺桐说,他发现自己念着的,还是之前对他一心一意,不离不弃的瑜溪。   他知道她在齐岚时怀着孩子也不求钟唯懿带她进宫,执意在民间守着,只是因为,这孩子并不是是钟唯懿的。   其实她心里还盼着越刺桐后悔,来齐岚接她回去?   所以越刺桐才会隐藏身份,以使臣之名出使齐岚。   他没想到她还肯帮他,签订的商贸协议对梧越利益非常大,他让她等等,不用太久,他便会接她和朝朝回梧越。但在这之前,他希望她能跟钟唯懿分开,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断。   信里还道,他很是怀念那晚在陌青庭后的相会,她还是如之前一样害羞,惹人疼惜……   他从掌灯时分坐到夜阑人静。   内心从满怀期待到一片荒凉。    ☆、文之一百二十一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紫宸殿——   常林士小心翼翼的推开门,酒气扑面而来。他苦着脸,小心的避开地上胡乱倒着的酒瓶走到钟唯懿跟前。   “皇上……”   钟唯懿躺在榻上,屈起一腿,眉头紧锁,睡得并不安心。   常林士心疼极了,钟唯懿这样白日处理政事,晚上醉酒,已经连续四天了。虽然钟唯懿很注意,没有因为自己的心事影响到白天的工作,但是一到晚上,他便让常林士搬来醇酒,不喝到天明,不喝到深醉,绝不入睡。   今天也是如此,钟唯懿一天没有进食,回到紫宸殿又是喝酒。   常林士不知道怎么劝他,但他知道他这样反常一定是和朱樱宝有关系。可是朱樱宝还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在这之前,难道就任由钟唯懿醉生梦死,完全不顾及身子?   现在后宫里身份够来劝一劝的妃嫔,就只有杜之琳了。   常林士没有办法,求到了她面前。   杜之琳对着愁眉苦脸的常林士,答应了他的请求。   她也实在没有想到,钟唯懿对于那封家书,会有这样大的反正。   她以为钟唯懿会与朱樱宝对峙,会立刻找朱樱宝问个清楚,但钟唯懿竟然忍了下来。他不声不响的忍了两个月,在最后终于还是受不住情伤与心痛,开始用醉酒来麻痹自己。   不过是一个女人,不过是一段感情,为她这样的伤情,值得吗?   夜晚,杜之琳推开了她已经许久没来的紫宸殿。   她从未来这里侍寝,也许在钟唯懿看来,这是他的禁地,是安全,可以信任的地方,所以他从不允许后宫女人来这里。   但是朱樱宝,是一个例外。   杜之琳缓缓走进紫宸宫,脸上并没有喜悦。   甚至在她看到钟唯懿面前一地的空酒瓶时,感到无以言表的难过。   钟唯懿醉眼朦胧的看她,眼里燃起一丝光彩。然而杜之琳知道,这丝光彩并不是因她而起。   钟唯懿醉了,他甚至不知道来的人是谁。   “皇上……”杜之琳夺过他手里的酒瓶。“您还是少喝些酒吧!”   钟唯懿靠着软榻默了会儿,突然撑着榻上的木桌想站起来,他浑身无力,身子软软的似要倒下去。   杜之琳忙过去扶他,他压翻了木桌,瓶子里的酒水洒了两人一身。   “皇上,皇上……我扶你换身衣裳!”杜之琳勉强撑起烂醉的钟唯懿,他很沉,但是意外的配合她。   杜之琳撑着他走到内室,路上他一直两眼迷离的看着她。他还是没认出她是谁,或者说,他是把她当做了另外一个人。   杜之琳也不清楚钟唯懿的衣服放在哪里,她只好把钟唯懿的衣服脱下来,给他取头顶的束发玉冠时,她伏在他身体上方,却忽然被他紧紧搂住。   她惊呼一声,手上拿着玉冠,也不敢挣扎。   然而这还不够,钟唯懿压下她的头,带着酒气的吻狠狠地落在她唇上。   这吻带着浓烈的酒气,又凶狠,又绝望。然而这吻又极其热切,带着某种渴望,压制住了杜之琳微弱的挣扎。   杜之琳觉得她也有些醉了,于是不知不觉的在唇齿间回应他。   钟唯懿的吻在最初的凶狠过后,变得温柔起来。他箍着她的手也松了力道,顺着她的腰迹往下游走。   杜之琳身体发软,她心里的一些渴望也被唤起,恍惚间,她听见一声呢喃。   这声音犹如一盆冰水顶头淋下,扑灭了她所有的热情。   她身下的钟唯懿似乎已经没有了意识,他只是凭着本能,轻轻唤着他梦里的那个人。   阿樱,阿樱。   他吻着自己,想着的却是另一个女人。   这无疑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杜之琳心里发寒,脸上露出痛苦和嫉妒。   用力推开还停在她腰上的手,杜之琳站起来,用力擦着自己的嘴唇。   这就是她爱了那么多年的人,纵然他流连美色,风.流不羁,可只要他没有真正爱上一个人,杜之琳就仍然还怀有一丝希望。   然而现在,他被伤得心碎,在夜里烂醉着,痛苦却又思念得喊那个人的名字。   她求而不得的人竟然为了另一个人如此伤情,怎么能忍?   杜之琳眼里的痛楚被疯狂取代。   她擦去脸上的湿痕,面部表情的脱掉身上的衣服,直至□□。   她温柔的抚过钟唯懿精致的眉眼,亲吻过他的嘴角,最后依偎在他身边,如寒冷的人依靠着温暖一般,小心翼翼的动作带着满足……   钟唯懿醉得狠了什么也不记得,但昨晚尚村一丝意识时,隐约记得有人在跟他说话。   那人声音轻柔,却带着难过。   大约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她只说了几句便住了口。   然而后来的事情他却有些印象,他仿佛在梦里看见了朱樱宝。她劝他少喝一点酒,她话里满满的都是关心,于是他没有忍住,吻住了她,她还给了他回应……   他满足的叹息,阿樱,阿樱。   再后来……再后来呢?   他头疼欲裂,后面他不记得。   但他知道,朱樱宝还有一个月才回宫。所以他见到朱樱宝,一定是在梦里,可这梦,也太过真实了。   他揉着头坐起来,然而腿却碰到一个温热柔软的躯体。   他僵住,难道昨晚,他并不是在做梦。   然而那人醒了,软软的声音带着疑惑,却并不是他熟悉的样子。   “皇上?”躺在旁边的人转过来,露出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他看着眼前赤.裸白皙的身体,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   钟唯懿一脚踢在常林士肩上,常林士倒在地上不敢吭一声,爬起来重新跪好。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常!林!士”钟唯懿脸色阴沉,眼里的愤怒和暴戾快要化成实质。   “谁给你的胆子?谁让你去找杜之琳的?”   钟唯懿气急了,任谁起来看见自己醉酒后睡了一个不喜欢的女人,都很难冷静吧!何况钟唯懿已经很久不碰其他女人了,就算他再生气,再恨朱樱宝,他也不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情。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他碰了别人就是碰了,时间也无法倒退回杜之琳见他之前。   他抄起桌案上的砚台就砸到了常林士头上,黑色的墨汁混着他头上流出的血,颜色精彩又惨淡。   常林士苦着脸,跪着也不敢求饶。   现在钟唯懿在气头上,他也没胆子求饶。在他求杜之琳之前,他实在是没想到,钟唯懿会和杜之琳睡到一块儿去。   如今出了这回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按理说皇帝睡了自己的妃子,这很正常啊,又不是偷.情或睡了别人的老婆,可钟唯懿这个完蛋了的样子,常林士也只能乖乖认错,让钟唯懿出了这口气,毕竟是他把杜之琳找来的。   钟唯懿扔了砚台,犹觉得不解气。他还要再骂常林士,杜之琳却进来请罪道:“皇上,常公公是担心您的身体才求臣妾去看您,后面的事全都是臣妾的错,还请皇上饶过常公公,责罚臣妾!”   她稳稳的跪在钟唯懿面前,脸上波澜不惊,说的话却让钟唯懿很是恼火。   杜之琳的母家正是他打算扶持的新贵族之一,何况现在与梧越商贸的事情全都是杜家在负责,如果他现在处罚了杜之琳,岂不是让杜家难堪,更让杜家寒了心,转而与旧世家结合,给他制造麻烦!   所以现在杜之琳他是动不得,反而还得做出重视她的样子,安抚杜家。   毕竟要让杜家安心卖命,还是得给他们一个甜头,在前途与权势这方面,牢牢笼络住人心。   如今的状况,钟唯懿只能忍下怒气,强制自己冷静。   钟唯懿忍住心头怒火,冷冷的说:“琳婕妤何错之有?朕罚常林士,是因为他僭越了,做了一个奴才不该做的事。”   “你回去吧!常林士朕一定要罚,否则后宫里的人都学他,做些不安本分的事,朕岂不是不得安生?”钟唯懿盯着杜之琳,眼里的疑光看得她快要坚持不住。   钟唯懿意味深长道:“琳婕妤,你一向安守本分,朕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亏待了你。朕对你和杜家期望甚重,你们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杜之琳僵硬着谢恩,为钟唯懿话里的敲打之意暗自心惊。   最终,常林士还是被打了五十大板。   杜之琳和钟唯懿赐下的赏赐一起回了寝殿,然而宫门关的住人,却关不住那颗八卦的人心。   琳婕妤被皇上在紫宸殿临幸这件事,随着常林士被重罚,珍宝赏赐给杜之琳,并开始重用杜家朝臣这些变化,传的沸沸扬扬。   好在玉皇山消息闭塞,钟唯懿又有意瞒着朱樱宝,她便一直不知道,在她走后,皇宫里曾经热闹过一阵。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在上位者的有意掩盖下,紫宸宫临幸一事慢慢淡下去。   朱樱宝回宫的日子到了,钟唯懿最初的期待,却变了味道。   他有恼怒,有心虚,有思念,也有一点一滴流淌在血液里的怀疑和芥蒂。    ☆、文之一百二十二 天青色等烟雨   玉皇山安静极了,朱樱宝是不太想离开的。但是她和钟唯懿约好了的,她还欠他一个答案。   在玉皇山的三个月,她也冷静了许多,她想,她是愿意为了钟唯懿留在诡谲多变的深宫里的,不为别的什么,只因为这宫里,有个他啊!   李牧亲自互送着仪仗回宫的,本来他早该离开锦城去驻守嵊州,但是钟唯懿洗去了旧贵族,朝中势力不均,李牧作为他要扶持的新贵族,便暂时留下来帮钟唯懿抑制旧臣。   仪仗到达皇宫时,钟唯懿在宫墙上静静站着,他看见朱樱宝牵着朝朝下车,一步步走入宫门。   他不知道朱樱宝回来的是否甘心,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是必须要说明白了,比如他的承诺,比如朱樱宝留下的初衷。   朱樱宝以为她回来,钟唯懿一定会见她。   然而她在碧萱阁等了一下午,也不见钟唯懿来。   她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因为理清楚了自己的心续,镜子里的人更多了一分玉般晶莹剔透的美和雅致,再因为心里带着期盼,眼里也是明媚的柔光,那动人的柔媚从眼角流淌到唇畔,只一眼,便能让人明白,这是一个思念情郎的女子。   朱樱宝理了理鬓角的玉簪:“绿蕙,皇上最近很忙吗?”   绿蕙回话也没有抬头:“朝中罢黜了许多大臣,一些事情便要皇上亲自处理,所以皇上,大概是忙的——”   朱樱宝抿抿唇,镜子里的人眼里露出细微的失望来。   “那我就再等等吧!”   她想,急着知道她答案的另有其人,既然他都没着急问,那她干嘛要急着答!   可她这一等,就等了两天。   她没有等到钟唯懿来,没有等到常林士来,甚至没有等到简单一句话。仿佛她回来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她在越来越大的失望中,突然发现了绿蕙的反常的低落情绪。   难道绿蕙,都不期待她回来吗?   她不在宫里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朱樱宝心里乱乱的,决定先找常林士问问。可是绿蕙竟然说,常公公犯了错被皇上杖责,现在还在躺着养伤呢!   朱樱宝大吃一惊,,这得是犯了什么错才会被打成这么重的伤啊!   她在碧萱阁等待钟唯懿的这两天,不知道后宫里女人有多着急。   他们擎等着“失宠”的朱樱宝和“新宠”杜之琳对上,看一场精彩的争宠大戏呢!   可是杜之琳沉得住气,朱樱宝也假装不知道不出现,这样后宫看热闹的人就不开心了,他们也是闲得发慌,开始给自己加戏了。   梁佩玟无缘无故拜访了碧萱阁,朱樱宝不想落人口实,就和她见了一面。   两人相对无语,梁佩纹可不是单单来喝茶的,于是她找话道:“宝妃娘娘在玉皇山过得可好?”   朱樱宝点头,却听梁佩纹直接道:“娘娘离开了三个月,应该很是挂念皇上吧?”   朱樱宝不解的看着梁佩纹,她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她不是一向和她不对付的吗?   朱樱宝斟酌道:“皇上有你们照顾,我虽然挂念,却也是很放心的。”   梁佩纹古怪一笑:“这是当然了,娘娘您走后,琳婕妤可是把皇上照顾的很好呢!皇上近来很是亲近琳婕妤,想必琳婕妤侍奉得温柔妥帖,皇上很是受用呢!”   朱樱宝的神情微变,梁佩纹挑挑眉,继续说:“看来娘娘还不知道呢!听说皇上昨晚还去了琳婕妤那里,娘娘可以和琳婕妤见见,一起聊聊如何更好的伺候皇上。介时妾也很想一道坐坐,听听娘娘的金玉良言!”   朱樱宝手里的茶杯磕在桌子上,茶水倒在手背上。   她的脸色很不好,因顾及梁佩纹在她也不想让她看笑话,勉强的挤出来一丝微笑。   “我去换件衣服,玟良仪请随意。”   梁佩纹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看着朱樱宝仓皇离开。   关上门朱樱宝就装不下去了,她脑海里想着的只有“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钟唯懿和杜之琳在一起”的这件事情。   她靠着门都站不住,脚步虚软走了两步就跌在地上。   难怪她回宫几日也不见钟唯懿,难怪绿蕙总算愁眉苦脸,难怪一向受宠的常林士也被重罚!   钟唯懿还是靠不住,他离开前还对她万般柔情,回头就能在别的女人床上翻云覆雨。   她早就知道钟唯懿骨子里是如此的薄凉又多情,可是她还是执迷不悟,相信这个帝王口中的深情。   所以现在她被他的多情所伤,也是活该!   朱樱宝浑浑噩噩的倚在窗台,她不知道怎么去见钟唯懿,见了他又说什么!   她想相信钟唯懿,可是她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或者说当做不知情,告诉他她的答案,可是在已有新欢的他面前,她的答案一定很可笑。   她不知道在她伤情的时候,钟唯懿也同样纠结。   朱樱宝迟早会知道杜之琳一事,他堵不住后宫悠悠众口。   他不是不想她,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告诉她;梧越来信在他心里也耿耿于怀,他更加不知道如何见她。   然而在他还在斟酌怎么和朱樱宝解释时,已经有人添油加醋的把事情告诉了她,这下,钟唯懿冷静不住了,他晚了一步,就已经被打入深渊。   朱樱宝枯坐了一日,到了去看朝朝的时间,她不得不打起精神。   从楼上下来,安静得都可以听见外面的风声。   她忽然顿住,逆光的门可以看见站在外面的影子。   他在这里等了多久?   朱樱宝的心又紧缩了一下,她打开门,钟唯懿在门口静静的站着,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墨黑的眼中清楚的流露出一抹放松与激动。   朱樱宝随意的瞥了眼钟唯懿,便垂眸站住。他还是那么隽逸,然而精致的脸上却有丝颓然。   背弃承诺的是他,他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给谁看?   朱樱宝没有说话,站在钟唯懿面前,想着想着有些委屈,眼眶便悄悄红了。   还是没等到钟唯懿说什么,朱樱宝有些心灰意懒道:“钟唯懿,你还记得我在千机殿时说的话吗?”   “钟唯懿,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既然想在一起,你就要做到一心一意的对我。我不奢求你能为我六宫无妃,但至少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要全心爱我一个。如果你不能做到,就不要说和我试一试。”朱樱宝凝视着钟唯懿,看他沉默的样子,似乎是全忘了当初他答应过什么。   眼里的泪奔涌出来,朱樱宝竭力忍住:“我不能接受和别的女人共享我的男人,这个我早就和你说过。但是现在你和杜之琳在一起,那当初的承诺算什么?你既然玩腻了这段感情,和我明白的说清楚很难吗?”   钟唯懿摇头,他想说不是这样的。   他伸手去抓朱樱宝的手,她却如恐惧、厌恶般躲开。看着她的动作,钟唯懿的眸光暗了暗,心凉如雪。   他声音暗哑的开口:“你当初也答应了相信我,可现在呢?你还不是一有风吹草动,就急着否定我?你不听我的解释,也不会主动向我求证,你总是装作若无其事,难道这是爱一个人会有的样子吗?”   ”从开始到现在,你都不相信我。”他墨黑的眼里也是失望和痛苦,“只要一有问题,你想到的都是放弃。在你心里,我是不可靠的不被相信的。所有都比我重要,我才是不值得珍惜的那一个,是吗?”   朱樱宝泪流满面。在某种程度上,钟唯懿说中了她的内心,可有一点不对,钟唯懿在她的心里并不是没有一点分量。   “你心里认定了我就是风.流多情,看不见我为你的改变。朱樱宝,你指责我的背叛,那你的欺骗呢?你瞒着我多少事?你敢保证,你对我就一点问心无愧?”钟唯懿箍着她双肩阻止她的逃离,这番嘶吼他也甩去了所谓的天子做派。他很想不顾一切说出那两封梧越来信,可他还是不敢,他还想给自己留一份体面,给他们留一条退路。   朱樱宝眼里的明媚早就流干净了,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哭得太多眼花,她竟然也在钟唯懿的眼里看见了一闪一闪的水光。   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也会为了她的不相信和放弃而难过吗?   她伸手想摸一摸钟唯懿的眼睛,钟唯懿却因为她的动作激动与悲痛叠加缠绕。他猛的把她拽进怀里,狠狠吻了下去。   他的吻是粗暴的,带着某种发泄和惩罚,又像是渴望与绝望的交织。朱樱宝奋力挣扎,而他却不肯放过她,她的泪水再次决堤而出,她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他们会变成今天这样。   感受到她的泪水,他终于放开她,他的唇沁进她的泪水,很苦,带着绝望的味道。   他喘息粗重,眼睛深邃的像是地上的暗影,浓墨一般深不可测。   最终,他放开她,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好多次,终于让他们撕破脸了。 接下来就是转折开虐了,不过虐完转甜也就要完结了…… ☆、文之一百二十三 恃宠而骄   感情似乎就这样断了。   两人之间再没有见面,朱樱宝蜗居在碧萱阁,钟唯懿忙他的前朝大业。   常林士伤好了许多,又回到御前当差,然而他没想到,因为他一次的失误,钟唯懿与朱樱宝的关系降到冰点。   于是即使宫中传言宝妃盛宠不再,他也不许宫人拜高踩低怠慢了碧萱阁。相反,他对碧萱阁关照更多,他觉得——这次的冷战,应该没那么简单,而钟唯懿似乎旧情难断,朱樱宝复宠的可能性很大。他关照着点碧萱阁总没错,而且,齐岚的长公主可还在碧萱阁里住着呢!   碧萱阁的气势低下去,杜之琳那边可谓是气焰嚣张。   今天设宴,明日听曲。   宫里大半的妃嫔给她面子都去了,但这里面绝对不包括朱樱宝。她是巴不得没人关注她,时刻抵挡着别人的感觉很不好,所以她也挺感谢杜之琳转移走了别人的注意力。   “娘娘,琳婕妤今日又在玲珑厅设宴,也请了您去。”冬何拿着一封请柬,上面画着贵气的牡丹。   朱樱宝随意瞟了一眼:“回绝了,我不去。”   冬何站在原地,神情有些犹豫。   朱樱宝抬头望她一眼,翻了页书。“怎么了?”   冬何说:“娘娘,琳婕妤的兄长前几日谈妥了与北魏的商贸之事。皇上龙心大悦,嘉赏了杜家。琳婕妤也跟着沾了光,如今在众妃面前很是张杨得意。今晚的这场小宴,她肯定是想炫耀一下,如果您还是不去,岂不是输了阵仗,丢了面子。”   朱樱宝拿着书的手紧了紧,“去了难道就能赢回声势?她能这么张杨,还不是有皇上的默许。我去了其实也不过是看她春风得意的样子,别人则是看我失宠凄凉的笑话,我为什么要趁她们的意”!   冬何急了,还想再劝朱樱宝,却被她赶走。“好了,现在皇上重用杜家,琳婕妤得宠是必然的。我也没想和她争什么,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要紧。你下去吧,我再看会儿书。”   晚间的玲珑阁很是热闹,稍有品级的人都被请来了。也许是杜之琳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现在陪在钟唯懿身边的是她,所以也默许了跟在她身后想讨好她的人散播出去的流言。   即使这流言多是传她恃宠而骄,但有这个宠,她肆意一些又何妨!   向芳滟安静的坐在一边,参加了几次宴会,别人也都知道了她的性格。孤高冷艳,心傲口毒,回敬起人来半点不留情面,一分也没有她姐姐向贵人的大方知趣。   可能是因为向贵人被废,钟唯懿补偿向家又封了她这个芳贵人。如果没有大错,她可能就当一辈子贵人;所以她不怕别人的算计,她也不忍别人的故意刁难。   狠狠奚落了想看她出丑的女人,如今她身边是干干净净的,没人情愿搭理她。向芳滟不在乎,她就想看看,杜之琳还想做什么妖,天天听她们的恭维和奉承话,她就不烦吗?   如果是想让朱樱宝难堪,她人不来又做给谁看?如果是说杜之琳失宠太久,憋的狠了想扬眉吐气,她就不怕物极必反,将来一朝落入尘土,永不翻身!   杜之琳也不像是这么蠢的人,那这些华丽张狂没有半分收敛的事情是谁策划的?她是在算计别人,还是被人钳制不得不走这一步?   向芳滟暗中观察着杜之琳,见她被一群女人围着讨论现在唱的这出戏。桌子上摆着的是冰镇的夏季水果,现在已是初秋,能吃到这个实在是不容易。看起来那些女人果然很高兴,坐在一堆嘴不停息。   杜之琳被围在中心,脸上不见一点不耐烦。不时还有人怕她渴了,端来冰茶或水果给她,明明说话最多的是那些女人好吗!   向芳滟暗暗嗤笑,懒得再看。   她想,喝完手里这盏冰茶,也该走了。   然而她还未喝完这盏茶,便听见围成一团的女人那边传来惊叫声。   刚才还好好的杜之琳这会儿捂着腹部,似乎忍受着很大的痛苦。她旁边的女人慌了神,七嘴八舌的出主意。   “婕妤这是怎么了?可是吃坏了肚子?”   “呀,这水果可是冰镇的,婕妤还吃了不少呢!”方才给杜之琳递的冰茶最多的女人咋呼,惹得杜之琳暗自恼恨的瞪她一眼。她反应过来住了嘴,讪讪一笑。   另一个人说:”我瞧方才婕妤胃口不佳,现在又腹中不适,婕妤会不会是——有喜了?”说完,倒像是她有喜了一样,惊喜的捂住嘴,却捂不住她的笑声。   这话一出,惊诧四座。   原本看热闹的梁佩纹也坐不住了,走到杜之琳旁边怪异道:“是不是有喜,召个太医来瞧瞧就知道了。”   她剜一眼刚才说话的女人:“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   果然有人去宣太医,杜之琳来不及阻止,只能等着。   这个时候仍旧有人恭维杜之琳:“婕妤这段时间圣宠正浓,怀有龙子也很正常。等皇上知道这个消息,臣妾就该称婕妤一声娘娘了!”   后宫中只有封妃的品级才能称作娘娘,这人是说杜之琳很快就要升位份了。   杜之琳的脸上却是很平淡,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喜得龙子”。   而座下神情冷漠的梁佩纹却是怒大于惊,她没想到,从来不留子的钟唯懿,竟然会给杜之琳怀孕的机会。看来齐岚,将会是新贵族的时代;他们这些旧世家,怕是难再有出头之日。   太医匆匆赶来,额头上都是汗珠。   他给杜之琳把脉时,神色变了又变。周围的女人都绷紧了呼吸,反倒是杜之琳平静的不正常。   太医终于收回手,声音唯唯喏喏:“恭喜琳婕妤,婕妤这是有喜了……”   杜之琳愣了一下,继而冷冷的盯着太医,众人也不知她这是怎么了,只听她问太医:“我为什么会突然腹痛?”   太医头垂得更低,吞吞吐吐道:“娘娘这是冷食吃得太多了,毕竟龙子才一个月,还很不稳……”   原来是担心龙子啊!   众人吐出一口气,安慰杜之琳不要动怒。   杜之琳心里恨得要死,看着周围这群蠢女人烦躁不已。   “本宫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了。你们都散了吧!”   她往外走,眼神不经意瞥过离得很远的向芳滟。   “太医跟本宫走一趟吧,本宫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想请教一二。”   太医抖得不行,不敢反抗的跟在后面。   是谁在害她,她和钟唯懿那晚根本什么都没发生,哪里来的龙子?   可惜她周围都是一群趋炎附势,愚蠢至极的女人。稍微有点背景的聪明女人都不依附她,只因他们看不起她是商贾之后。   她在后宫经营多年,才坐到这个位置,绝对不允许有人破坏她的辉煌大道。   杜之琳忍着心悸与不安,等到稍微冷静了些,才叫来太医。   她坐在上座,死死的盯着太医。太医跪在地上,顶着杜之琳阴寒的视线:“谁指使你的?”   太医两股颤颤:“是杜大人,他威胁臣,臣不敢不从啊!”   竟然是她的哥哥,他到底怎么像的,会拿这种事欺骗皇上,他知不知道杜家的前程可能就此毁于一旦?   杜之琳气得浑身发抖,抄起茶杯就砸在了太医身上。“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跟你说了什么?”   太医掏出一封信,杜之琳快速读完,道了句:“荒唐!”   原来杜家在钟唯懿的有意扶持下,一直在负责与邻国商贸的事。可杜家毕竟是新兴之臣,眼界不如盘踞朝堂的百年世家宽广,他的哥哥竟然被旧世家许诺的一点好处迷昏了头,暗地里与旧世家接触,将商贸的部分事宜给了旧世家接手,这些旧世家精明滑头,抽了好处就不管后续。   杜家能力不够,大的烂摊子收拾不了,就拆东墙补西墙勉强掩盖了下来。可最近杜家与北魏才谈妥的商贸,竟然被旧世家暗中作梗偷换了内容,签了将齐岚西部的精铜矿低价出售给北魏的协议。   这样的大事杜家怎么可能兜得住,旧世家得了北魏的一半付款就抽手不管了,剩下的事情却是要了杜家的命。   他们哪敢将精铜矿卖给北魏,北魏虽然与齐岚相安无事,可私下里却是练兵造器,对齐岚北部的土地虎视眈眈。   如果把精铜矿卖给北魏,岂不是把断头刀送给了敌人,也是把断头刀悬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杜家现在如临大敌,他们明白纸包不住火,钟唯懿迟早会知道这件事,他们承受不住雷霆之怒,杜家也就就此完了。他们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趁着杜之琳龙心眷顾时,让杜之琳生一个龙子,这样看在孩子的份上,钟唯懿可能会对杜家网开一面。   所以他们不管杜之琳在宫里究竟是怎样的举步维艰,也不管钟唯懿把杜之琳抬这么高是迷惑谁的眼!他们沉溺在如此靡艳华丽的宠爱下带来的一切——那是烈火烹油般短暂又绚烂的权势与荣耀。   杜家被浅薄的权耀迷了眼,以为她在后宫是真的受宠。杜之琳现在没有孩子没关系,只要皇上还临幸她,她怀孕是迟早的事。而他们最愚蠢的想法,还是以为一个孩子可以和天下社稷相提并论。   杜之琳想,他们都以为钟唯懿是多情的人所以会为了昔日的情分妥协,但他们都错了,他们忘了钟唯懿是齐岚的主,是万民的皇,没有什么比他的天下重要。   所以想要保全杜家,第一这个孩子不能就此无声无息的没了,她要把杜家即将来临的灾祸转移一部分。这最好的人选,当然就是钟唯懿放在她身后,让她充当屏障保护的——朱樱宝。    ☆、文之一百二十四 千山万径都灭绝了踪迹      所以想要保全杜家,第一这个孩子不能就此无声无息的没了,她要把杜家即将来临的灾祸转移一部分。这最好的人选,当然就是钟唯懿放在她身后,让她充当屏障保护的——朱樱宝。   杜之琳有孕之事很快传遍后宫,朱樱宝听闻初时的心痛过后,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也许是失望太多,现在习惯成自然了。   她只是有点遗憾,可能没有办法给朝朝一个有着亲近血缘的同胞手足。   此时天气渐渐转凉,没了夏日的燥热,还下了几场雨。   朱樱宝不爱出门,只带着朝朝在后苑散心。   朝朝原本很喜欢花花草草的,可是在玉皇山误食山李终究还是给她留下了阴影,她不敢在树下久待,更不敢吃任何与山李相似的东西。   朱樱宝只好尽量让朝朝避开这些东西,想着等时间久了,朝朝应该会好一点。   可惜后宫很难真正的消停下来,虽然她不再处于风口浪尖上,但只要她还在后宫,就难以避开后宫的热潮,避开依旧能触动她心弦的人和事。   杜之琳要封妃了。   朱樱宝虽然渐渐放权不管后宫的事,但身为后宫里品级最好的人,还是需要出席这种隆重的场合。况且有些人也不想放过这种嘲笑旧人的好机会,自古以来只听新人笑,她们烦了,他们也跟想听听旧人哭。   杜之琳的封妃大典在天启殿举行,当天朱樱宝穿着得体,没有刻意打扮喧宾夺主,也没有颓唐不堪,这样平静甚至有些出尘夺目的样子,倒是叫受过朱樱宝责罚的人略感失望。   朱樱宝安静地坐在御座的左边,双眸没有一丝波动。   直至杜之琳出场,她还大方的笑着祝贺她。杜之琳看着这样的朱樱宝,心里很是复杂。可是再看前方逆光站住,身形挺拔,修长清劲,如玉树皎然的钟唯懿,她狠狠压下心里的犹豫,款款走了过去。   朱樱宝看着钟唯懿与杜之琳并肩而行,一股酸楚突然涌出。她还是心痛,还是感到彻骨的悲哀和绝望,于是她只好在心里想象微笑的模样,却绝不敢,绝不敢想钟唯懿如果放开杜之琳的手,转身出现在她面前,她会如何,是流着泪跟他拥抱,还是任性的再推开他……   还好,还好钟唯懿直到离开她的视线都没有回头,他一直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稳稳走去了没有她的方向。   朱樱宝清亮的瞳子渐冷渐暗,你会发现在她眼里千山万径都绝灭了踪迹。   钟唯懿的眼睛深沉的像是化不开的浓墨,今日他没有一丁点儿的开心。   他看见座上的朱樱宝依旧是气质纯净,且明且艳,甚至还对杜之琳笑了笑,没有为他的移情半分难过。   她不知道,在看见她的笑时,他仿佛见到月破云来,动人至极。这一瞬间,他冲动的想要甩开杜之琳,带朱樱宝离开这里,告诉她,她不相信他也没关系,他会更努力一点,用一辈子的时间证明他的感情。   他也不舍得看她心痛,看到这份感情就此断绝。   然而脑海里空旷得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一点点吹凉他的热情,让他明白一个残忍的事实:朱樱宝真的决定放弃他,她——不愿意触及有关他的一切,所以不肯施舍给他一点的期望。   刹那间他体会到诛心之痛,没有人注意到他突然阴暗的面容,当然他还是得不动声色的走下去。   向芳滟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忽明忽暗的灯火:“宫里多了一位琳妃。”   向芳洲裁剪花枝的动作停顿了片刻,“所以说最绝情的还是皇上,他们争的富贵荣华,最后还不是握在皇上一人手里。”   “是啊,留在宫里到底有什么意思呢?”向芳滟叹息道:“姐姐,你不想离开吗?”   向芳洲沉默,手里剪错了一节花枝,她看了看也没法再修剪,遂把花枝放到窗台上,跟向芳滟一起看窗外。   “离开这里,怎么离开?”向芳洲怅然。   向芳滟劝她:“姐姐,李牧不可能一辈子留守皇宫,他是将军,是要去战场厮杀的人。你已经和他错过了前半生,难道后半生你还要把自己困在冷宫,看他孤苦一生?”   向芳洲茫然摇头。她知道李牧迟早要离开,她从来不敢想李牧离开后她要怎样?自由,这是她可望而不可求的东西。   向芳洲还想说什么,向芳滟却先一步道:“你不用担心我,只要向家还在,我就不会有事。姐姐,你已经跳出了向家这个泥潭,你是自由的了,你要想想你和李牧的未来。”   向芳滟目光灼灼的看她:“姐姐,只要你想,我一定帮你离开。”   许是向芳滟话里描述的画面太具诱惑力,向芳洲心头一动,“你打算怎么做?”   向芳滟说:“姐姐你也知道,齐岚皇宫原本是依山而建。而离山脉最近的宫殿,就是这广清宫了,我查到广清宫的最西边,有一处断崖,这断崖虽险,下面却是出锦城的捷径。锦城秋季多雨,断崖很容易崩塌,介时姐姐找个时机跌下断崖,崖塌石落,谁又能寻到姐姐尸骨呢?而且……”   向芳滟听着,眼里升起冥冥亮光。   ——   杜之琳封妃后就蜗居在宫内“养胎”,钟唯懿偶尔会去看她。虽然这个孩子是个意外,钟唯懿也还没狠心到扼杀自己的骨肉。   册封大典之后他再没有见过朱樱宝,心里的悸动也慢慢平复下来。新政平稳的推行,他却开始夜不成眠。他不再借酒消愁,因为这对他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他就是心里萧索,二十多年来他从没有尝过这种滋味,也许时间长了就淡了,他想,总不会越陷越深。   今晚还是个难眠之夜,钟唯懿揉揉眉心,打开了边关加急送来的密件。   原本是漫不经心的态度,在看到密件里的内容后变得正经。   然而越看,他的脸色越难看,到看到最后,他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强烈的震怒令他一脚踢翻了案几:“常林士,宣杜之昌进宫!”   杜之昌就是杜之琳那愚蠢的兄长,他进宫前给杜之琳递了消息求救,想也明白,杜家东窗事发!   杜之昌畏畏缩缩的进了御书房,钟唯懿正闭目养神。他不敢发出动静,低头站着。然而还是太过恐惧,站了没多久他就受不住腿发软,他抬头偷看钟唯懿,他正好睁开眼,看他的目光杀机强烈。杜之昌猛地跪倒在地,噤若寒蝉。   “杜之昌。”钟唯懿阴森道,“与北魏签订的合约,你再给朕说一遍!”   杜之昌满面冷汗:“皇……皇上,臣奉旨与北魏商讨,未料梧越皇商也横插一脚,他们开出的条件比我们优厚,所以北魏一直摇摆不定。某天北魏突然设宴请了我们与梧越皇商,宴上也不提商贸之事,只灌我们喝酒。臣喝多了也不记得跟北魏商定了些什么,只是第二天北魏就送来了合约与定金。   与臣一道的梁大人以为事情已经谈妥,就收下了定金并回禀了朝廷。臣清醒过后仔细一看合约,才知道签订的是出售精铜矿给北魏。   皇上,臣打死也不敢背叛齐岚,令投他国啊!臣是被算计了,梧越和北魏设了个圈套利用臣,臣死不足惜,可解决与北魏的合约之事才是当务之急。求皇上明鉴,给臣一个赎罪的机会。”   他照着杜之琳交代的,把事情三分实七分虚的说出来。反正皇上也不清楚签谈合约的具体情况,他把责任推脱部分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钟唯懿眯了眯眼,也不知有没有相信他的话。“你说,梧越皇商也与北魏签了合约?”   杜之昌硬着头皮回答:“……是啊,皇上,他们明面上与齐岚修好,暗地里却与北魏接触,给我们下绊子……”   钟唯懿幽幽道:“现在北魏要齐岚给他们运送精铜矿,可是送给他们岂不是给猛虎投食,自寻死路。杜之昌,你去谈,说齐岚愿意赔付双倍的定金,但是与北魏的合约作废!如果谈不妥,你就提头来见。这是朕给你和杜家的一个机会,明白了?”   杜之昌哪有那个本事,他还想找借口不干。   钟唯懿剜他一眼:“嗯?”他登时就泄了气,惨淡谢恩。   北魏自然没那么容易妥协,就凭杜之昌那点能力,只会是把事情越搞越砸。   纵然齐岚肯赔付双倍定金,但是还不足以与能炼制兵器的精铜矿相比。北魏方面不肯松口,杜之昌没辙,还是求杜之琳拿主意。之前替她查梧越皇帝与朱樱宝的关系,费了不少人力物力,这次杜之昌有难,杜之琳怎么能袖手旁观。   杜之琳虽然恨杜之昌是扶不起的阿斗,但他们到底是一条船上的人,杜家受难她也不会好过,她不得不冥思苦想,替杜家谋一条生路。 ☆、文之一百二十五 时间和新欢      北魏不肯放弃这次重创齐岚的机会,如果齐岚不肯履行合约,那他们就有了进犯齐岚的借口。   她告诉杜之昌,让他向钟唯懿提建议:求助梧越。   梧越与齐岚有姻亲,之前梧越就在与北魏的合约上黑了齐岚一把,那这次齐岚有麻烦,梧越理应帮忙。   梧越的铜矿不比齐岚的差,齐岚愿意出钱买进梧越的铜矿再出售给北魏,只希望能让这次的危机化险为夷。   杜之琳能有什么办法呢?杜之昌不能指望,那就只能祸水东引,试试加一个梧越震慑一下北魏,齐岚已经让步很多,北魏也该适合而止。   想必钟唯懿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杜之昌提出这个建议后,他没有马上否定。   与此同时,北魏又在施压。   于是考虑了三天之后,钟唯懿派人前往梧越,向越刺桐说明情况。   杜家的商贸出了纰漏,导致齐岚与北魏对峙上了。   这件事虽然没有闹得满城风雨,可是世家大族都是知道的。   杜之琳声势一下低落不少,宫里的墙头草又对宝妃、琳妃两位的前程呈观望态度。   对于杜之琳如今的情况,朱樱宝略有耳闻。   她没什么趁机复宠的想法,只要她身后还有梧越和亲公主这层身份在,钟唯懿就不会动她;同样的,只要杜家还有利用价值,那杜之琳就不会没落,她是平衡牵制世家势力的一个关键。   她近日有了新兴趣,朝朝对书籍很喜欢,也许是与朱樱宝强制让她写字有关。   她很喜欢看带有图画的书,尽管看不懂,但就是喜欢,睡前抱着花花绿绿的书也不撒手。   朱樱宝把碧萱阁有图画的书都给她抱了一遍,现在她开始认书了,抱着啃过的书还不要呢。   朱樱宝想找找其他的书,但是宫里存书最多的地方就是南书阁了,朱樱宝不太想去,就拜托常林士帮她找几本。   可是常林士似乎没有时间,过去了四五天也没有把书送来。她派冬何如问了问,原来是常林士在处理杜家的事分不开身。   他道了抱歉送来腰牌,请朱樱宝亲自去南书阁挑。   前朝与后宫朱樱宝自然分的清孰轻孰重,于是她清点了一下书目,带着绿蕙去了南书阁。   南书阁离御书房很近,估计是为了方便皇帝。   里面的书真的很多,各种题材都有。   朱樱宝还是喜欢看异文传记之类的,她让宫人带着她先去挑了带有图画,色彩艳丽的书,然后去找自己感兴趣的。   《搜神记》什么的就不用说了,朱樱宝已经看的差不多,而且南书阁里比这还有意思的志异小说足足摆了五层,外加各种地质风土,前人典故佚事的书籍……   朱樱宝到了这里简直是如鱼得水……   “绿蕙啊,你先带着书回去吧!我再看看。”南书阁毕竟是皇室专用,常林士给她开了后门她也要见好就收,先借部分给朝朝新鲜一下就够了。想看书,在这里就可以,反正她也没有男盆友,不用忙恋爱。   绿蕙带着书先回去碧萱阁,朱樱宝就靠着书架,席地而坐,痴迷的看起来。   初秋的阳光正好,暖洋洋的打在人身上,安逸又慵懒,看了半本书朱樱宝就舒服的睁不开眼。   她索性放飞自我,四仰八叉的仰趟在地上,枕着古书正好眠。   不担心有人到来看见她这样,有宫人替她把风呢!   然而悠长的呼吸之间,还是有客姗姗而来。   钟唯懿早看见朱樱宝来了南书阁,没有他的首肯,常林士岂敢放她进来?   然而他注意这边多时,也不见朱樱宝出来。他忍不住想过来看一眼,就一眼,他也很久没有来过南书阁了。   未料他进来寻了一大圈,才找到这个在地上枕着金贵的古书,睡得一脸满足的人。她脸上印上了书印,似个慵懒的猫。   书中自有颜如玉,这话说的一点没有错。   钟唯懿走到她面前,紧绷的脸上出现轻微的松快,他蹲下,手指在她脸上划了划,指尖触感细腻柔滑,像圆润的玉脂,看起来也很可口,他忽然想尝一尝。   他想到做到,居然就此头一低,向她脸上吻去。   朱樱宝忽然皱眉,似是不喜欢这个打扰她好眠的东西,她的睫毛颤了颤,倏地睁开。   眼前空无一人,并没有梦中感觉到的熟悉气息。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环顾四周。   这里安安静静,只有她一个人。   她回不了神,一切都很正常,可那似是而非的味道却一直萦绕在鼻尖。   忽然有风穿堂过,吹的书页哗哗作响。   朱樱宝从出神中惊醒,忙乱的把书捡起磊好。   距她一步之遥的书架后面,钟唯懿目光沉沉始终跟随着她。   看着她惊醒出神,看着她捡起书排列好,然后怅然若失的离开。   到最后,他的关注点不是她多日不见的脸,而是她干净的手指。上面所有饰品都摘下了,包括那枚她在千机殿送给他的戒指。   她狠心要跟他断干净,完美的做到了好聚好散不纠缠。   好像只有他还囿于过去,找不到出口。   从一件感情里脱身,最好的办法就是时间和新欢。   在朱樱宝看来,新欢钟唯懿已经有了,那她便需要时间。   最好避免跟钟唯懿见面,不去触及以前的一切。   能忘记的就忘记,不能忘记的就不要提起。   后来找到了填满心内空洞的办法,朱樱宝就总是去南书阁看书。   她还是经常在窗边睡着,但总能感觉有人满含深情的看她。   她醒来却还是一个人,仿佛一切都是她的梦。   朝朝的爱好解决后,她便决定不再来南书阁。   这天她带上了所有借阅的书,准备归还之后就离开。   告别前再好好的看一眼这里,朱樱宝慢慢的走在南书阁,像是第一次参观这里,仔细的看过这里的每一排书架。   走到她经常看书打盹的地方,朱樱宝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她还没有穿越到齐岚,在课堂上想象自己与男朋友一起在图书馆里看书的场景,那一定棒极了。   然而她始终没有找到那么一个人,在看书时给她找书,如果看累了眯会儿眼,他就安静的等她。他也许会温柔的看她,会趁她不知道时偷偷地亲她……可无论怎样,陪着她时一定都是爱她的样子。   他绝不会三心两意的待她,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一定满心满眼都是她。   他们也会闹矛盾,会争吵、和好。也许最后会分开,但他们之间绝不会有这么沉重的阻碍和频繁的取舍。   朱樱宝枕着手臂,趴在窗台上。   迎着暖阳,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再享受一下吧!   于是思绪天马行空,她迷迷糊糊的又入了梦。   短暂的入睡后,她再次清醒,然而还没睁眼就听到身边传来微微的呼吸声,同时,她的脸上也有一只手掌,暖暖的抚摸着她,让她感觉舒服极了。   轻轻嘤咛一声,她在那手掌上蹭了蹭,她的动作一出,一个低沉的笑声传来。   已经不能再自欺欺人,她一睁眼,就对上了钟唯懿含着笑的,墨黑幽深的双眼。   朱樱宝维持着原先的状态不动,她也不说话,只用一圆圆的眼睛看着钟唯懿。   钟唯懿挺直了背,他像是被一个掌握他全部的人审视,不敢有半分懈怠。   钟唯懿脸上有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收回手,静默半响,放轻了声音道:“你很喜欢来这里看书?朕让人收集了一些民间的奇文异事,你看看感不感兴趣。”   朱樱宝转了目光,平静无波道:“臣妾看腻了,以后也不会再来这里。”   钟唯懿不自然的神情僵硬住,他很失落。“阿樱,你一定要这样吗?”   朱樱宝的手下意识的抠窗台的木头,“我不过是不想皇上难做,这样维持假象,您一定很辛苦吧!”   钟唯懿眼里浮出一丝痛苦,他抿紧唇角,“你还要我怎样?”   朱樱宝讽刺一笑:“我想怎样?我倒想问问你要怎样?想要一个女人替你生孩子,另一个女人装作毫不在意,继续和你在一起吗?你想要坐享齐人之福,抱歉我做不到。”   钟唯懿有点明悟:“你介意那个孩子?”   朱樱宝坐起来:“不是。我知道你以后会有更多孩子,我如果记恨每一个,那得多累啊!我只想和朝朝安居一隅,希望你成全。”   她站起来准备离开,却停了一步说:“如果我们的存在碍了谁的眼,还请你最后仁慈一回,送我们离开。”   她脚步稳稳,不是落荒而逃,只是纯粹和他无话可说。   钟唯懿唤她一声,带着恳求。   她惘若未闻,施施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是谁虐了谁? ☆、文之一百二十六 关心则乱   齐岚派去梧越的使臣还没有传回消息,但这并不妨碍齐岚造势,一则梧越将要帮助齐岚对付北魏的谣言传到了两国交界。   于是一直倨傲强硬的北魏,竟然微微放软了的态度。他们称考虑了齐岚的提议后,觉得两倍的定金赔付还不够,齐岚反悔合约本就情理不合,如果北魏轻易松口岂不是很没面子?   于是杜之昌把北魏的意思传到了钟唯懿跟前。   北魏想要咬掉齐岚更大一块肉,可齐岚怎么会轻易就范?   齐岚回曰:如果北魏想到补偿,只要在情理之中,齐岚就会兑现。   北魏得了梧越的好处,现下只是想找回面子。   于是北魏提了个非常无礼的要求——听闻齐岚长公主天资聪颖,尊贵不凡,与北魏庶长子年龄相仿,希望齐岚把长公主送往北魏三年,若三年内她与北魏庶长子相处得宜,两国便可结秦晋之好;若三年后她对北魏庶长子无意,便返送长公主回齐岚。   这话看起来诚意满满,态度亲和。然而本质上,却是要求齐岚将长公主送往北魏当人质。   北魏没有足够的精铜矿炼不出锋利的武器,也就不敢轻易进犯齐岚。同理,如果齐岚仗着自己有精铜矿想要出兵北魏,那北魏有齐岚长公主做人质,齐岚就不敢轻举妄动。   北魏真是想扩张土地想疯了,抓住一个机会就要狠狠宰一刀。他们量齐岚是两头为难,但不论齐岚答应哪一个,他们都不亏。所以他们就等着,等齐岚送上两倍定金与长公主,或是送上他们眼红已久的精铜矿。   北魏的要求传回齐岚朝堂,新臣与旧臣吵得不可开交。   新臣认为绝不能向北魏妥协,否则丢面子的就是他们齐岚,用一个弱质女子来换取一时平安,齐岚将会被天下人耻笑。   旧臣则以为,以一个长公主换取北魏的秋毫无犯,这是很划算的。长公主身为齐岚皇族,为齐岚牺牲小我是理所应当,所以他们极力赞成将长公主送往北魏“作客”。   旧臣背后的旧贵族终于等到了一个膈应钟唯懿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长公主是钟唯懿的心头肉,挖了这块肉他不信钟唯懿不会疼上一阵子;而且钟唯懿如果同意了北魏的要求,如新臣所想这一定会削弱他在民间的威望,以一女子换平安,这是弱者所为,介时推行的新政也会受到民众抵制,那他们世家大族就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新旧两派吵得沸沸扬扬,后宫也将关注点重新移回到朱樱宝与朝朝身上。   自从上次在南书阁对钟唯懿说了那翻话后,朱樱宝内心想要脱离皇宫的心思便如燎原之火,愈演愈烈。   她知道北魏想要齐岚以朝朝为质,钳制齐岚。她相信钟唯懿绝不会同意北魏的鬼话,虽然他风·流薄幸,却不是个胆小畏缩的薄弱帝王。   他有自己的雄心壮志,不会向任何势力妥协。   她虽然想着这样在后宫得过且过也就算了,可是后宫佳丽三千人,总有人会嫌她碍眼。   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她再留下来也没有道理。   如果能离开这里就好了,她现在最渴望就是这件事。   梧越始终没有对帮助齐岚的事变态,她在后宫里的处境一下变得尴尬。   有人指责她不出面向梧越皇帝求情,致使梧越弃齐岚于不顾;有人说她不过是梧越身份卑微的商女罢了,梧越已然是放弃了她,她在齐岚已经没有价值,不如废了——   杜之琳养胎三个月之后终于出来走动了,而不巧,她听见了这些话,更不巧,朱樱宝就在她对面。   她和朱樱宝隔着那些八卦之人遥遥相望,一个皱眉,一个平静。   也许是早就知道有人会闲不住编排她,所以朱樱宝并不在意。她看了看围了杜之琳一圈小心翼翼的宫人,心里还是有些膈应,打算转身离开,然而杜之琳叫住了她。   八卦的女人们看着他们讨论的话题人物突然降临,又惊又吓说不出话。再看还有一位时运正盛的娘娘急急从他们跟前追过去,立刻毛发竖立地跪倒在地。   “宝妃娘娘。”杜之琳叫住她,朱樱宝脚下不停,后面的人就一直跟着她。   想到她是个孕妇,朱樱宝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心里却为自己的心软郁闷极了。   她很不耐烦地回头:“你有什么事?”   杜之琳笑笑,慢悠悠道:“最近朝廷上热议的事,宝妃娘娘知不知道?”   朱樱宝看她片刻,“知道又怎样?”   杜之琳看看了他们停下的地方,有一处假山挡着,她推开扶着她的宫人,眼里流转着诡谲的光波:“哼,那么因为梧越袖手旁观,不肯帮助齐岚,皇上决定将长公主送往北魏为质,这件事,你也知道喽?”   朱樱宝震惊的瞪圆眼睛:“你胡说!钟唯懿怎么可能同意!”   杜之琳假惺惺的安慰她:“皇上也很舍不得,可是没办法啊!不过你别担心,长公主到了北魏也是贵客,没人敢让她受委屈。”   朱樱宝被这个消息砸得头晕目眩,轰鸣声中她听见杜之琳的声音:“你与长公主相处的日子也不久了,好好陪她吧!”   等脑海里的声音小了点,朱樱宝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御书房。她知道一天里钟唯懿只有深夜才会回寝宫,所以她直接来了御书房找他。   她实在不敢相信钟唯懿会送走朝朝,潜意识里她还是相信钟唯懿是真疼朝朝的。   朱樱宝眼里没有光彩,麻木的闯了进去。常林士拦不住她,跟她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直到见到钟唯懿,她才像是抓住了一束光。   她看了钟唯懿好久,狭长的眼,高挺的鼻梁,薄情的双唇,这张脸曾让朱樱宝惊艳而迷恋,但是现在,她却越来越陌生。   钟唯懿未料朱樱宝会主动找他,稍微一想他又明白了,是为了朝朝她才会正眼看他。于是他坚硬了很久的心又痛了一下,面上故作冷漠道:“你来做什么?”   她眼里含着幽怨和哀伤:“你要把朝朝送去哪里?”   钟唯懿眼神紧缩了一下,他以为朱樱宝知道了他打算把朝朝移到安王一嗣的事,近段时间新臣与旧臣闹得厉害,他不想让朝朝变成旧臣做文章的筏子,然而北魏又点明了要齐岚的长公主,一番思虑后,钟唯懿决定先让朝朝入安王一嗣,送去宜湖别宫赞避风头,待杜之琳生下孩子代替朝朝转移视线,解决掉北魏的麻烦后再接她回宫。   这件事的初衷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杜家岂会愿意牺牲他们一族出的皇嗣。因此这个计划也是在暗中进行,没有透露给任何人。   现在朱樱宝突然来问他,他怀疑是哪里出了纰漏。   钟唯懿短暂的沉默让朱樱宝乱了心神,所谓关心则乱,她心里相信了杜之琳的话——钟唯懿要用她的朝朝来换取齐岚的平安。   “钟唯懿!你为什么不说话?”朱樱宝眼里的光慢慢消散。   钟唯懿沉声道:“安王一嗣后继无人,朝朝过继给安王合情合理,不过你不再是她的母妃。送朝朝去宜湖别宫也是为她好,宜湖别宫是个好地方,如果你不放心,可以一起过去休养。”   为什么要朝朝作别人的女儿,不论怎么说,最后还是要把他们分开。   对钟唯懿来说朝朝就是这么个可有可无的孩子,但她是朱樱宝的全部啊!他可以把放弃说的如此干脆,她却难以认同。   朱樱宝泪光迷离,说出的话都颤抖的不成句子。“钟唯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朝朝不是你的女儿吗?你说过继就过继,说不要就不要?”   钟唯懿试图解释:“阿樱你冷静点,朝朝过继出去还是我们的孩子,只是没有了长公主这层身份,我也是为了朝朝着想,你要顾全大局——”   然而思绪乱成一片的朱樱宝怎么听的进钟唯懿的解释,她只是个小女子,才不想管什么大局小局。   她觉得钟唯懿只是在为自己的行为狡辩,于是气疯了的她口不择言道:“钟唯懿,我真后悔遇见你,你从来没有看重过朝朝,我宁愿朝朝没有你这样的父亲!这样我们永远都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朱樱宝的话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钟唯懿微弱的期望完全破灭了。   她以为朱樱宝会理解他的做法,明白他也是疼朝朝,真心为她好。然而朱樱宝说什么,她竟然说她后悔遇见他,她宁愿朝朝没有他这个父亲!   气氛突然凝滞,钟唯懿猛的将桌上的奏折扫到地下。他目光如剑,眼里含着盛怒与暴戾,一字一句道:“朱樱宝,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朱樱宝泪流满面,失声道:“钟唯懿,你这个骗子!我恨你!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钟唯懿神色阴鸷,掷出桌上的砚台:“滚出去!”   他努力压制着自己不去掐死朱樱宝的冲动,后者惊得后退一步,眼里含着刻骨的恨意看了眼钟唯懿,决绝离开。   她不知一片狼藉里的钟唯懿无力的倒在龙椅上,流尽了他对她的最后一点期待,以及他对她的最后一丝仁慈! 作者有话要说:  钟唯懿只是想把注意力与伤害转移走,因为这一切都是长公主这个身份带来的,他觉得这个不重要。 然而朱樱宝并不是这样想的,她觉得钟唯懿对朝朝的重视和疼爱就体现在这些细节上,毕竟在寂寞空虚的后宫里,朝朝算是她的精神支柱,她不能忍受任何人抢走朝朝,不允许任何人抢走朝朝。 总之两个人的裂痕就是在这样的分歧上产生的,一个不说,一个不问,就这样渐行渐远,离了心,断了情。 说不了谁对谁错,两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与自私。 ☆、文之一百二十七 是他们活该   将朝萌长公主过继给安王的旨意很快就传达下来,这一招让新旧两派再无可争议。   齐岚已经没了长公主,北魏的要求便无理可依,只是不知北魏是否会适可而止,抑或是提出其他的条件。   总之解决这件事情,钟唯懿是思考了很久的,他没有让民众失望,却又狠狠得罪了朱樱宝。他没想到朱樱宝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来御书房找他闹了一场,回去仍旧没有想通。他宣下的圣旨她不接,安王派来的人她不见,更不许陌生人接触朝朝。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真是怕了,只要朝朝离开她的视线就会出意外,所以她固执的不接受任何意见,排斥所有她认为不利的事情。   安王来者迟迟接不到人,钟唯懿不想强迫朱樱宝。他知道朱樱宝一时难以接受朝朝名义上的改变,所以一边安抚住安王的人,一边派人去劝说朱樱宝。   向芳滟倒是去了碧萱阁,但她不是去劝朱樱宝的,而是告诉她,她支持朱樱宝的做法,绝对不要轻易妥协,否则朝朝很难再回皇宫。   因为最近杜之琳那边有动作,他们觉得长公主没了以后,她的孩子就是长子,尊贵不凡,他们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几年后朝朝再回来抢走她的孩子的位置。所以朝朝这一走,他们会极力阻止皇上再召回她的决定,朱樱宝若就此妥协,才是一败涂地。   朱樱宝没有想这么深,她只是不愿意朝朝作别人的孩子,叫别人娘亲。她辛苦生下呵护了三年的孩子,绝对做不到像钟唯懿一样说不要就不要。   她固守在碧萱阁,不听任何人的规劝。   要看北魏给的期限就要到了,如果再不将朝朝送去宜湖别宫,那就来不及了。   钟唯懿决定亲自去碧萱阁接朝朝,杜之琳却告诉他,她想要去碧萱阁见一见朱樱宝。   毕竟他们同为母亲,她能理解朱樱宝的做法。   钟唯懿觉得有道理,便同意了。   他不知这次杜之琳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去见朱樱宝。   杜之琳假孕已经三个月,她肚子里根本没有孩子,到生产时能生出来什么?而且十月怀胎,肚子大起来很容易被人发现是假的,她必须早点解决掉这个隐患,更何况……   她最清楚钟唯懿将朝朝过继出去,抹掉长公主这个身份的用意了。   朱樱宝的孩子不是长公主,不用送去北魏。那如果北魏不依不饶,仍旧要齐岚送一个质子,她的孩子便首当其冲,钟唯懿对她不会心软,介时她的孩子就是牺牲品。   如果她真的有孩子,那她同样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一定会做相同的举动表达抗拒。不过,还好,还好她没有孩子,不用担惊受怕,不必为了帝王的权衡受伤为难。   杜之琳看了看紧闭的碧萱阁大门,冷静的让人撞开。   她来送朱樱宝一程,她不会感激她,所以也不用在乎那么多礼数。   款款走进碧萱阁,她只觉得这里变得颓废了,很多花卉因为无人打理而荒芜,也许是朱樱宝无心享受,导致碧萱阁也跟着变了模样。   驻足叹息时,朱樱宝满身戒备的走来。   “你来干什么?”   杜之琳温和的笑笑,“皇上让我来劝你。”   朱樱宝冷笑:“还有什么好说的,想带朝朝走,不可能!”   杜之琳不在乎她的冷眼,颇为惋惜的摸了摸掉光叶子的花树,“其实,你不愿长公主为质,不想她过继认他人做父母,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完全不必与皇上为敌。”   朱樱宝怀疑的看她,不相信她是真心给她出主意。   杜之琳往花丛深处的石亭走去,期间因为石阶上腐烂的花草太滑,还踉跄了几下。   朱樱宝怕她在这里出事说不清,不得不跟上去。   杜之琳走到石亭,望着曾经繁茂的花庭变成一片荒芜,幽幽道:“其实,我很羡慕你。你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不必独对漫漫长夜;你还有皇上的柔情眷顾,不必痴等宠幸,耗光年华。”   “可是,你还是不懂帝王的绝情。你不过是身份卑微的别国商女,皇上会接你回宫封妃,给尽宠爱,只是不想世家之女在后宫独大。你看是不是自从你进宫,梁家女,江家女就恩宠尽失,一落千丈?”   朱樱宝不信杜之琳的说法,可是她却不由自主的走到她旁边,听她继续道:   “皇上封你的女儿为长公主,只是想要一个子嗣堵住众大臣的嘴。否则为何这么久,皇上还是没有为你女儿赐名入皇室玉牒?”   杜之琳转头,对着她扬起一个恶意满满的笑:“你知道皇上为我的孩子取名叫什么吗?皇上将‘毓’字赐给了我,钟灵毓秀,皇上一定很期待我们的孩子。”   朱樱宝的呼吸一窒。毓?这不是钟唯懿给朝朝的名字吗?难怪他久久不给朝朝取名,原来是觉得他们不配!   “只是现在啊,皇上已经不需要你们继续做幌子混淆视听了。我的孩子就要出生,你们当然要腾出位置,把你们享受的一切都还给我。”杜之琳温柔的抚摸自己的腹部,像是在安慰自己这么多年的隐忍终于能有所得。   朱樱宝都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她不断的重复,告诉自己不要相信杜之琳的话。可其实她心里早就信了钟唯懿是冷酷薄幸的,她又能欺骗自己多久呢?   杜之琳的脸上满是嘲讽,却又带着淡淡的怜悯。“所以我劝你啊,不想再对着虚情假意的皇上,不如自请废黜,这样在冷宫,你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皇上。你什么都不是了,也不会再有人抢你的孩子。否则只要你在后宫一日,便一日不得安宁。”   朱樱宝疲惫不堪,显然是因为这几日的对峙耗光了精力。   杜之琳继续刺激她:“皇上已经没有耐心了,你再强硬又怎么比得过皇上。”   事实呼之欲出,朱樱宝无力的闭眼道:“我不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她的声音小的几不可闻。   杜之琳忽然捏住她的手,她很用力,抓得朱樱宝都踉跄了一下:“不如我们最后试一次,看看这次,皇上是选择舍弃谁?”   朱樱宝不想再做这种没意义的事,可她挣脱不开杜之琳。   杜之琳眼睛亮的惊人,带着无谓一切的疯狂。朱樱宝心中顿时警铃大振,她下意识的去推杜之琳,一片慌乱间杜之琳蓦地松手向后倒去。   朱樱宝惊得伸手抓她,她却躲开了。   最后朱樱宝只看见她嘴边带着解脱的诡异笑容,然后听见一声尖叫,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看见了血,一片一片的染在石阶上。殷红的颜色,自杜之琳身下蜿蜒流出,像是秋天熟透的枫叶,带着绝望、凄凉的美。   有人尖叫,有人哭闹,吵吵嚷嚷的竟然没有一个人管她。   于是朱樱宝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虚度的走下去。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她却像是走了一晚上那么疲惫。她大概还是在碧萱阁吧,可为什么会看见钟唯懿呢?   他看着她,眼里只有冰凉和厌恶,好陌生的感觉,他们有多久没有好好坐着说说话了?   朱樱宝张了张嘴,只发出干涩的嘶哑声。   杜之琳已经被抬走,她的孩子没了。   钟唯懿目光凉凉的看了她许久,朱樱宝虽然倔强,固执的疏远他很久,可是真到了无法挽回的一步,她还是觉得心痛,痛得快要死掉。   她缓慢的走到他面前,如之前他看她一样,眼里带着微弱的期望和乞求。“钟唯懿,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跌下去的……”   钟唯懿目光沉痛,冷然一笑:“她的身体这么弱,好不容易有孕,是她自己跌倒,不想要这个孩子?阿樱,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钟唯懿从来没有对朱樱宝流露过这么恐怖的杀气,所以当钟唯懿不再对她温柔,而是以一贯的冷酷态度对待她,她会觉得他变了很多。   她忘了,钟唯懿对她的体贴,温柔,珍视,都是基于他爱她,当有一天他不再对她有任何感情时,他没有理由再继续对她温柔以待。   她能看见一个与众不同的钟唯懿,是因为他爱她,而她任性的拒绝了他所有的讨好和挽回,所以他也放手了,这是他们活该。   不重视承诺,不懂得让步,爱情里赢了面子输了情分,他们分开也变得理所当然。   朱樱宝再说不出解释的话,她垂眸:“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也许钟唯懿都懒得回答她,直接转身离开。直到碧萱阁的人都退出去了,她才听见他低沉的声音道:“封锁碧萱阁,不许任何人出入。”   朱樱宝跪坐在地上,半响仰头,悲凉的笑出声。    ☆、文之一百二十八 如你所愿   因为杜之琳流产一事,碧萱阁暂时被封锁。   朱樱宝对钟唯懿不抱希望,她也不敢对钟唯懿有任何期待。   他们的感情里,钟唯懿有不忠,她也有不坚定。现在两个人都放手了,跳出感情来看这件事,他们都会清醒很多。   其实杜之琳根本不需要再去试探钟唯懿,到了最后关头,钟唯懿舍弃的一定是没有价值的那个。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朱樱宝也明白了很多。比如关系到社稷传承的事,有很多东西,是需要兼顾和平衡的。她还明白,有很多事情,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如果杜家向钟唯懿施压,要求处置她。那么钟唯懿顺势而为惩罚她安抚杜家,她也完全不会意外。他现在需要的是杜家啊,而非众人口中乃别国商女,身份卑微的她。   钟唯懿罚她也好,废了她也罢,她都不在乎,但是触及到她的底线,她绝不会妥协。   这日又是阴雨连绵,惩处待定的朱樱宝撑着伞,按旨意到御书房候审。   但可能是下雨的日子屋里太闷,审问朱樱宝的一行人竟然都在御书房前的石亭里坐着。   他们在亭上,朱樱宝在亭下。   按她现在戴罪之身,每资格跟他们现在同一高度。   朱樱宝只能扬起头,仰视他们。   钟唯懿一身月白色镶金锦袍,长眉冷目,气质寒凉,在一群神色畏惧又心怀不轨的人群里很醒目。   他目光冷淡的看了朱樱宝一眼,对他身后的人道:“杜卿,要审就开始吧!”   杜之昌躬身,而后冷脸问朱樱宝:“宝妃娘娘,你嫉妒琳妃娘娘身怀龙子,推她跌倒致使她流产,此事你可认?”   他站得太高,朱樱宝不得不把伞挪开一点才能看到他的脸。   长得一般,可是脸上的深沉算计却让他看起来戾气深重,有些可怖。   朱樱宝平静道:“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跌倒的。我有孩子,为什么还要嫉妒她?”   杜之昌凶狠道:“因为你的孩子要被过继给安王,琳妃娘娘的孩子出生后就是长子。你嫉妒琳妃娘娘将来地位越过你,占了你孩子的身份,心怀怨恨暗算琳妃娘娘,致使她流产。”   杜之昌的话触碰到某一点,朱樱宝心思微动,来不及细想就被钟唯懿打断。   钟唯懿放下茶杯,“好了,杜卿,今天是问琳妃一事,不要扯偏了。”   杜之昌不甘心就这样轻易放过朱樱宝,提醒钟唯懿道:“皇上,长公主过继一事已经拖了很久,北魏要求送过去长公主也还没有决断,安王和北魏,总该给他们一个交代。”   钟唯懿的用意杜之昌事后明白过来,他不愿意送朝朝去北魏,所以计划把朝朝过继给安王,等杜之琳生下孩子再做决定;然而朱樱宝不同意过继朝朝,杜之琳又没了孩子,那送去北魏的就只能是朝朝了。   他本来还心疼杜家出的这个皇子就要这么被送出去,杜之琳却在这个节骨眼被算计的流产。那就趁机废了朱樱宝,再把朝朝送出去,那杜之琳以后再有了孩子就没绊脚石了。所以他拼命劝说钟唯懿,让他放弃朱樱宝和朝朝,算是可怜杜之琳,给杜家一个安慰。   钟唯懿何尝不恼怒呢!本来计划的很好,只待杜之琳生下这个孩子,所有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可是杜之琳突然出现意外,把他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他跟朱樱宝解释过,过继朝朝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以后还可以接回来,可朱樱宝偏偏不听。   如今这幅局面,他暂时没想到办法。   经杜之昌这样一说,钟唯懿想是该给朱樱宝一点教训,否则她在宫中总是这样冒失冲动,总是对自己不好。   “既然你拿不出证据,现场只有你们两个人,这件事已经无可争议。对你的处置朕需要考虑。”钟唯懿站起来,看向台阶下的朱樱宝,“另外杜卿说的也有道理,过继安王一事不能再拖了,今天就把朝朝送出宫。”   原来被舍弃的还是她,朱樱宝手里的伞一松,她就孤身站在雨里仰望钟唯懿,雨落在脸上像是流的眼泪。   “皇上,可以不把朝朝过继出去吗?我求求你,不要送她走。”她哀求道,态度低到了泥土里。   原本骄傲如她,却总是在这些小事上乞求他。她会顶撞他的好意,却把他的计量放在心上。他是该高兴她时刻看清他的本质却仍然愿意口是心非跟他在一起,还是悲哀她从未相信过他只要一有风吹草动首先想到的就是放弃而非坚持。   虽然觉定放弃她,钟唯懿仍然觉得心痛和愤怒。   “朱樱宝,你不要总是这样不可理喻。”钟唯懿厉声道,“凡事要以大局为重,你不肯朝朝去北魏,那让朝朝过继你为什么还不肯?你这样固执以为朕拿你就没办法了吗?”   他故作冷酷道:“过继朝朝和送去北魏,你只能选一个!”   杜之昌这时煽风点火:“再说长公主也不能由一个品德有亏的人教养,皇上您不能放任长公主继续这么粗养了。”   朱樱宝立即反驳他:“还没有证据证明我推了琳妃,你凭什么这样污蔑我。”   她受不了杜之昌这样说她,有些激动道:“皇上,你也是这样想的?觉得我不配留在宫里教养朝朝?她是我的孩子,除了我谁还有资格教养她?”如果只是因为朝朝是长公主身份尊贵,而我的身份地位不配,那我宁愿她不是长公主,我也不是宝妃!”   钟唯懿目光一凛,“你说什么!”   朱樱宝想起杜之琳对她说的话,她忽然有些领悟她的意思。   没有身份的束缚,也许她才能无拘无束,仔细想明白他们之间的一切。关于感情,信任,勇敢,身份和大局……   她沉默的和钟唯懿对视一会儿,跪下。   也许预料到朱樱宝要说什么,钟唯懿警告她,咬牙切齿道:“朱樱宝,你要说什么最好想清楚。”   淅淅沥沥的雨里,她恍惚听见远处传来铃铛的响声。   就在泥土里,她的眼睛亮得像是被雨水冲洗过的星石。   她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说:“既然皇上相信我害了琳妃,那我便不配再留在宝妃这个位置上。就请皇上废我妃位,打入冷宫。朝朝没有正名,没有入皇室玉牒,那她也不算真正的长公主。就请皇上放过她,废去她的长公主名号,让她和我一起入冷宫吧。”   也许是她的话太骇人听闻,杜之昌都惊讶的忘了说话。   钟唯懿浑身散发着摄人的威压,紧紧地盯着朱樱宝,她却毫不退让,眼神倔强的和他对抗。   也没人敢打破紧张的气氛,场面一时凝滞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朱樱宝衣衫尽湿,显露狼狈之态时,钟唯懿终于松口,他冷冷一笑,挑眉微嘲:“如你所愿!”   *——*   雨渐渐停了,朱樱宝在宫人的带领下去冷宫。   半路,她遇见抱着朝朝的绿蕙,她满脸担忧,已经知道朱樱宝自请废黜的事情。   朱樱宝很淡然,她微笑着接过朝朝,对绿蕙说:“从此我就是冷宫平民了,绿蕙,以后你就靠自己了。很抱歉不能带你离开后宫,如果有机会,希望我们能再回到小院平静的生活里,你多保重,再见。”   绿蕙始终想不通她为何会走到这个地步,但是事已至此,一切都无法再挽回。   她不能和朱樱宝一起去冷宫,没有人会照顾一个废妃,他们不再来踩朱樱宝一脚就不错了。   绿蕙再担心,也只能看着朱樱宝离开。   朝朝被她抱在怀里,还懵懂的抓紧自己的玩具,不知道自己要去一个荒凉,艰难的地方。   跟绿蕙分开时,她还冲绿蕙招手,呀呀的叫她。绿蕙看着朱樱宝挺直的背影,捂住嘴哭出声来。   打发走朱樱宝后,钟唯懿回到紫宸宫毁了一屋子的摆件。   不知是恼怒朱樱宝的不识好歹,还是悲痛于自己的无可奈何,他留不住她!无论怎么计量,怎么退让,她都不肯为他停留。   现在好了,他们都选择放弃。   在没有人能左右他的情绪,影响他的决断。   放弃她,回到御座上,他仍旧是一个冷酷薄情,没有软肋的帝王。   再不舍,再痛心,也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帝王本就是孤独的,他总会把她忘掉。   广清宫还是那副老样子,只是现在朱樱宝觉得这里更加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宫人来到这里就离开了,从此她就要生活在这里了,但并不觉得后悔。   冷风吹过,朱樱宝搂紧揽着她脖子的朝朝,深吸口气,推开了冷宫大门。   腐旧的气息扑面而来,院子里空无一人。   然而开门声引起了窝在屋子里的女人的注意,他们纷纷从屋子里出来,戒备又好奇的打量着新人。   朱樱宝谨慎的和他们对视,虽然朱樱宝面容狼狈,可是她的衣服和装扮仍是冷宫女人不能比的,他们眼红的盯着朱樱宝头上闪亮的发簪,颜色鲜艳的外袍,恨不能上来撕了她。   气氛古怪时,一记冷笑声打破了僵局。   “哟,这不是朱樱宝吗?怎么带着你的小孽种也来了冷宫呢!”朱樱宝闻声望去,来人正是冷宫旧人——江意芙。    ☆、文之一百二十九 暴力女      她很惊讶,继而又开始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哼,把我算计进了冷宫,最后自己还不是来了这里。朱樱宝,你是恶有恶报!”江意芙面容狰狞的叫嚷,“现在没有人给你撑腰,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她指着朱樱宝,对在一边看着女人们说:“她就是皇上宠了很久的那个贱人,看看她的衣服,她就是靠这张脸迷惑皇上的,我们把她的脸毁了,看她怎么勾引皇上!”   女人们对着许久没见的华丽珠宝动了心,再加上江意芙的挑唆,跃跃欲试。   她就知道江意芙没那么容易放过她,真是到哪里都躲不开这个疯女人。   江意芙带头冲上来,朱樱宝把朝朝放在身后,瞥见大门旁边放着的木棍,她捡起来,对着江意芙狠狠地砸下去。   江意芙本来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被朱樱宝劈头盖脸的乱打,没几下就受不了,尖叫着跑了。   朱樱宝拿着棍子,喘着气恶声恶语道:“谁还要来,别怪我不客气!”   在她对面的众人可能也没见过这么剽悍暴力的女人,看朱樱宝拿着棍子一一指过他们,都畏惧的往后退。   朱樱宝冷厉的看他们,威胁道:“我已经被废了,不是什么娘娘了。在冷宫里,谁要是敢惹我,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反正大家都是废妃,死一两个也没人会关心。冷宫里的情形,你们比我更清楚!”   江意芙躲得远远的,不甘心的吼道:“你这个贱人,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朱樱宝提着棍子向前几步,江意芙就怂得飞快的溜了。   那些看戏的女人见来了个比江意芙还厉害的角色,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就眼睁睁的看着朱樱宝牵着朝朝,从他们跟前过去,开始找房子。   冷宫里又不是分配宿舍,谁来的早或是谁厉害,谁就住好房子。   正如朱樱宝说的,这里的人都是被放弃的人,没人在意他们怎么生活,只要不闹出大乱子。   朱樱宝知道这里弱肉强食的现实,所以从一开始她就不能示弱,否则会被这群疯狂的女人折腾的骨头都不剩,更何况她还带着朝朝。她是为了把朝朝留在身边好好生活才会自愿来冷宫,她来这里而不是来这里被人折磨报复的。所以她狠心一点也没什么,这里只要用武力就能解决麻烦,不必像在后宫里跟那群女人玩心计。   也许这里更简单一些,她只想过安宁没有算计的日子,所以环境差点,条件困难也能忍受。   朱樱宝牵着朝朝,一间一间看过冷宫里的房子。   真的很差,年久失修,大部分连遮雨都不可以。   现在正是多雨的季节,如果连挡雨避风都不可以,那要怎么过下去。   朱樱宝很烦躁,拿棍子撒气的打破烂门。   巨大的声响吓得旁边的女人跑出来,奇怪又畏缩的看她。   “喂,我问你,有没有好一点的房子?”朱樱宝皱眉。   那女人点头,朱樱宝拿棍子指她:“你带我过去!”   女人带她绕过两排屋舍,到了一个偏僻但是很宽阔的院子。   “这里是冷宫里最好的院子了,但是已经有人住了。”女人的声音细细弱弱的。   朱樱宝直接牵着朝朝进去,“我知道了,谢谢你,你回去吧!”   女人想劝她不要随便进去,里面有个和她一样不好惹的宫女,她很护主,跟江意芙都打了好多次。所以他们一般都不来这里,尽量不和她接触,免得惹麻烦。   但是这些她还来不及说,才发出声音,朱樱宝就走得很远了,她眼看着朱樱宝进去,四处逛起来。   这里面的屋子的确不错,门窗都是完好的,院子里还有些花草,可以让朝朝玩耍。   最重要的是,这里很安全,在朱樱宝看来,只要能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她就可以在这里安家。   那就住这里吧!朱樱宝选好一个房间,门还未打开就听见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贱人,你怎么在这里?”   “你是谁?”   朱樱宝下意识的捏紧木棍转身,左边是气急败坏的江意芙,右边嘛,是她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身份的女孩子。   江意芙可能是去要了些东西,手里提着一些东西,她扭曲着脸,冲朱樱宝吼:“贱人,你来这里干嘛?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不要太放肆。”   朱樱宝挑挑眉:“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再说我是贱人,我听见一次打你一次。”   江意芙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这是春鸣走了过来,她嚷嚷道:“喂,这里有个人要抢你的地盘,你不怕她住在这里打扰你主子养病吗?快把她赶出去,她可不是个好东西!”   江意芙知道春鸣最担心她的主子了,只要关系到向芳洲她都是二话不说先收拾一顿。江意芙在她手上开始还能捞到好处,后来就是争吵打架再讨不到便宜了。   她不想和朱樱宝住的这么近,只能靠春鸣把朱樱宝赶走了。   春鸣走到朱樱宝跟前,惊讶不已:“宝……宝妃娘娘?您怎么来了这里?”   朱樱宝略微茫然:“你是?”   春鸣激动道:“娘娘,我是春鸣啊,我的主子是向贵人,当初还是您帮忙我才能来这里继续照顾主子的,您忘了。”   朱樱宝苦笑:“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抱歉我一时忘了。春鸣,你主子可还好?”   春鸣笑着点头,而后对江意芙道:“以后宝妃娘娘就住在这里了,你有什么问题就找我,只要你能赢我,我就对你客气点!否则,你就有多远滚多远,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你——你们这些贱人,沆瀣一气,我要去告诉魏总管!”江意芙气得发狂!   春鸣满不在乎:“你去啊!看看魏总管会不会管这种小事。”   然后她再不管江意芙,拉着朱樱宝往里走:“娘娘,你怎么会来冷宫呢!我带你去见主子,她也很想你。”   朱樱宝牵着朝朝,她看到问:“怎么小公主也来了?”   “一言难尽。”   向芳洲也没有想到朱樱宝会到冷宫,还带着朝朝。   她只觉得钟唯懿绝情到不可思议。自己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他心里到底装的什么啊!   春鸣拿着吃的把朝朝哄出去,让朱樱宝和向芳洲说话。   朱樱宝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给向芳洲说了,最后解释道:“是我自请废黜的,我不愿意朝朝担着虚名去北魏为质,她还那么小,凭什么要为帝王的权谋牺牲。钟唯懿肯放过我们,我很感激他。有今日这样的结果我也知足了,以后我们就活在这小小的四方世界,再不用担心阴谋诡计,生离死别。只是苦了朝朝,她还这么小,难道就要一生都困在冷宫吗,我却不知道以后的出路在哪!”   向芳洲心思微动,但是看朱樱宝情绪低落的样子,也不敢冒冒然告诉她他们还没有确定的计划。   她安慰朱樱宝道:“既然来了这里,你就看开点。总能离开的,我们不会就困死在这里。等避开了这阵子,前朝的事情都解决了,人们都淡忘了我们之后,我们再想办法离开。”   朱樱宝点点头,为今之计只有先安定下来,再走下一步了。   春鸣帮朱樱宝收拾好房间,她们住在朱樱宝房子后面的一排,江意芙在他们院子的另一边。   因为冷宫里的两个最丧心病狂的女人在这里,所以平时也没有女人来这里。   朱樱宝才明白为什么带她来这里的女人不敢进来,原来是怕了春鸣和江意芙啊!   冷宫里的物品很少,春鸣拿了被褥和朱樱宝,他们换下了华丽的锦袍,穿上春鸣提供的实用平民装。   朝朝呢,她才不关心他们的处境,只要有吃的,有玩的,她就满足了。   朱樱宝一点不后悔为了朝朝来这里,说是为了朝朝,其实她何尝不是对后宫,对钟唯懿失望呢!反正她守不住钟唯懿,还不如痛快放手,断了所有念想,这样以后她离开也不会心痛。   休息了一晚,朱樱宝面临的问题就是,吃饭。   冷宫是有人送饭的,但都是很差的,朱樱宝肯定吃不下去,朝朝肠胃弱,也不能吃坏掉的饭菜。   她正愁着呢,春鸣给他们送来了食物。   虽然不是山珍海味,但至少是新鲜的。   朱樱宝很感激,问春鸣哪里来的食物。春鸣含糊道,是芳贵人送的。她不用担心,食物够他们四个人吃的。   朱樱宝没有多想,她遇见过向芳滟来冷宫,所以她肯定是给向芳洲打点过,向芳洲才能在这里过得下去。   既然现在她什么都没有,只能接受春鸣的帮助了。   冷宫的日子真的是相当无聊,好在有朝朝和向芳洲陪着她。   她也不知道最终钟唯懿是怎么解决北魏一事,她偶尔还会想起钟唯懿看她时薄凉,毫无光彩的眼神。但是不敢再想,只要想起他身边还有杜之琳,梁佩纹之流在,她就——   朱樱宝坐在台阶上发呆,朝朝就在一边玩泥巴!   没办法,不是公主了玩的东西就是这么接地气。   朱樱宝给她擦去脸上的污泥,喂她喝了点水,她又继续玩去了。   日子就这么得过且过,吃的不必操心,可是洗衣服她只能亲力亲为,洗澡她要自己抬水烧水。从来没干过这些活的朱樱宝,也是压力很大。   抬水要去江意芙那侧,水井在那里。   她又每天要沐浴,所以经常去。   这天朱樱宝照常去抬水,中途休息时,把水桶放在台阶上,刚坐下休息,水桶就被踢到,水淋了她一身。   她赶紧起来,看见江意芙抄手站着,不怀好意的看她。    ☆、文之一百三十 人在屋檐下   她赶紧起来,看见江意芙抄着手,不怀好意的看她。   这明显是江意芙干的,朱樱宝怒火冲天:“你又发什么神经?”   江意芙扬眉冷笑:“你每天都来我这里打水,今天出了事就怪我。朱樱宝,你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朱樱宝瞪她一眼,去捡倒了的水桶,江意芙却一脚把水桶踢得滚了一圈,阴阳怪气的说:“看看,当久了娘娘就废了吧,什么都不会了。”   朱樱宝火大的站直身体,看着江意芙笑的脸都扭曲了。她朝她走几步,“江意芙,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再惹我吗?你把我的话都当耳边风了!”   江意芙看她脸色阴沉,有些畏惧的往后退了退,然而她后面就是柱子,她只能靠着柱子对朱樱宝虚张声势:“我告诉你啊,你不要乱来,别以为我怕了你!”   朱樱宝一脚踢在她小腿上,她痛得弯下了腰。   “这只脚这么贱,我就帮你收拾收拾!”   江意芙痛得乱叫,“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朱樱宝眼睛一眯,凉凉道:“我不是说过,不要再说我是贱人吗?看来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啊!”   她又一拳捶在了江意芙肚子上,她是练习过跆拳道很久的。虽然在进宫后就荒废了,但是学过的东西还是有印象的,揍江意芙这个弱智完全够了。   江意芙被这一拳打的直接趴在了地上,哎哟的叫着总算是骂不出声音了。   朱樱宝冷眼看她,觉得还不解气,想起她还害过朝朝,就又狠狠在她身上踢了几下。   “最后警告你一次,离我远点!打你,我不怕麻烦!”她提起滚到一边的水桶,重新打了水离开。   江意芙趴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   第二天春鸣来给朱樱宝送食物,随口提起江意芙好像病了,这两天都没见她出来蹦哒。   她哪里想得到江意芙是被朱樱宝揍得不能下床,估计没有人能想到进了冷宫的朱樱宝会变得这么暴力,她之前给人的印象都是比较简单大方的,没人见识过她打人时的狠戾。可能是来了这地方太安静压抑吧,她打起人来就特别的粗暴。   朱樱宝不关心这个,江意芙最好都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否则她就只能以暴打江意芙来缓解情绪了。   脑子里混乱想着,朱樱宝撇撇嘴,正收拾被褥准备拿出去晒一晒,却听见春鸣叫她:“主子啊,你来看看!”   朱樱宝赶紧出去,就见春鸣抱着朝朝,卷起她的袖子在看她的胳膊。   “怎么了?”朱樱宝走过去。   春鸣露出朝朝的小胳膊,只见上面都是红色的小包。她急道:“这是怎么了?”   春鸣埋怨她道:“你看,朝朝被虫子咬了你也没注意到。我刚才看到朝朝一直在抓手臂,一看她胳膊上原来被咬的都是包。主子,这地方不干净,你怎么不收拾收拾,弄点药驱虫,再给朝朝抹点药啊!”   朱樱宝看着朝朝满手的包,心疼道:“对不起,这几天我忙着收拾外面这些杂草,给朝朝一个干净的地方玩儿,没注意屋子里面。我每天都给朝朝洗澡了的,可能是她在地上玩的时候被虫子咬了,我也没想到这个。”   她抱起朝朝到屋子里找干净衣服,其实她是没有小孩子的衣服的,她就把自己的衣服剪了给朝朝穿,勉强能裹住身体御寒,她想的是等弄完这些就去找向芳洲,让她教她给朝朝缝几件衣服。   她给朝朝换了衣服,让春鸣看着朝朝,她去烧水给朝朝洗个澡。   等了好半天才把水烧热,朱樱宝和春鸣一起把朝朝收拾干净,春鸣拿了抹虫咬的药给朱樱宝,朱樱宝问她这些药哪里来的,她想多准备一些。   春鸣说是跟冷宫外面的宫人换的,他们会拿冷宫里的人需要的东西来换好处,有银子就给银子,有首饰就给首饰,总之他们是看价出货。   冷宫里的大多数是妃子,他们被废后多少有点值钱的东西。那些宫人就是看中了冷宫物品稀缺,才那这个交易来榨干冷宫的女人,等哪天他们再没有好东西做交换就不管了。   这样的人真的很可恶,但是身处冷宫又有谁给他们做主呢,即使他们死在冷宫也没人过问,一张破草席卷了扔出去就完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朱樱宝听了便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些首饰,应该可以拿去换些必需品。   总麻烦向芳洲也不好,在冷宫里谁的东西都不多。虽然向芳洲有向芳洲照顾,可需要太多,能供给的总是有限的,她不能太依赖别人。反正她留着那些首饰也没用,不如拿去换东西。   朱樱宝考虑好了,就把自己的首饰清点了一下,准备明天请春鸣带她去见跟冷宫交易的人,她要换些布料和药材。   傍晚朱樱宝去打水,走到江意芙那侧,却看见江意芙颤颤巍巍的出来,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走去。   来冷宫好几天了,朱樱宝也大概熟悉了这周围都有什么,可江意芙走的那个方向却是很偏僻的,她记得那里是一间破屋一堵墙啊!   江意芙都这个样子去那里干嘛,朱樱宝很好奇,就偷偷跟在她后面。   江意芙走的很慢,估计是被朱樱宝打的狠了。扶着腰停停走走,好半天才到那个破屋子,她直接就进去了,朱樱宝在外面等着,不知道里面是怎么样的也不敢随便进去。   等了好半天,她才看见江意芙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嘴里骂着:“这群畜生,拿我那么多首饰却只给这么点东西。等我出了冷宫,一定把他们都赐死!”   朱樱宝暗中观察,江意芙手里拿的好像是一包药,等她走了,朱樱宝才进去那间屋子。   进去之后才发现,原来这里别有洞天啊!   屋子里的屏风后有一道小门,从这个小门出去是一个花园,这个花园似乎是一个宫殿的后苑,很安静,很少有人路过。   小门在花园的小角落里,还有树木挡着,很是隐蔽。   朱樱宝悄悄出去,看到两个穿着太监衣服的宫人正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把手里的东西包好后他们才离开。   这就是跟冷宫偷偷交易的宫人了,原来他们的据点在这儿啊!   朱樱宝仔细的记下路线和参照物,原路返回。   知道了地点后朱樱宝就没再问春鸣,第二天傍晚她悄悄去了那个偏僻的小屋,可是没有遇见那两个宫人。   一连三天朱樱宝都没有遇见人,她心里有点着急也只能忍耐。   秋季,天晴不了几日,一阵秋雨一阵凉。   阴雨绵绵,被褥不能在拿出去晒,就只能依靠药物驱虫了。   晚上朱樱宝把朝朝裹得严严实实的搂在怀里,只盼望冷宫里快点发碳火,否则她也该撑不下去了,这里的冬季很难熬。   睡了一晚上起来身上都是凉凉的,好在朝朝被她搂的紧紧地没有受凉,每天都活蹦乱跳的。   她最爱的玩具也没有了,朱樱宝心疼她,就带她去向芳洲那里,借了向芳洲的针线,奋战了两天给她做了一个布偶。   物质匮乏的基础上,还好有向芳洲能补救一二。布偶看起来挺可爱的,朝朝每天抱着不撒手,朱樱宝就再给她做了个叮当猫,让她换些玩。   也许是天气冷起来了,向芳洲的身体又不太好了。每天陪不了朱樱宝多久就要休息,朱樱宝心疼她,就不打扰她,带着朝朝来找春鸣聊天。   春鸣也愁的很,向芳洲每天都要喝药,大部分药都是李牧送的,可是最近李牧很忙,好像要被调往嵊州。他一走,那主子怎么办呢?她能熬过这个冬季吗?   朱樱宝看春鸣一直心不在焉的,就问她怎么了。春鸣叹气道:“马上就是冬季了,主子身体差,怕冷着又生病,没有碳火,这个冬天怎么过啊!”   朱樱宝听了诧异道:“什么,没有碳火?冷宫不发碳火吗?”   春鸣情绪低落的摇头:“冷宫哪有碳火啊!这里本来就是被抛弃的地方!而且后宫里一些宫人冬天都没有碳火,他们哪里记得起我们,该给我们发碳火呢!”   朱樱宝有点慌,她问:“那去年的冬天你们怎么过来的?”   春鸣说:“主子被打入冷宫时已经过完了元宵,没多久天气就暖和了。我熬一熬就过来了,可是主子身体太弱,在这里受了冻一直不好,所以今年一入秋主子就没好过,这个冬天没有碳火,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主子的身体这样弱,再受冻,我真怕……”   听了春鸣的话,朱樱宝的心也凉了大半。   在这个地方,没有碳火,要怎么度过这个严冬?   朱樱宝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一定要趁早多换些布料和药材,如果有可能,再通过外面宫人弄来些碳火就更好了。   朱樱宝再次去那个小破屋里蹲点,过了八天后,朱樱宝才再次见到他们。   朱樱宝随身带了两件首饰,见到来的宫人她还挺激动的。   那两个宫人见到朱樱宝还有些防备,毕竟这是第一次和朱樱宝做交易,如果朱樱宝不靠谱他们就都完了。   看他们怀疑的样子,朱樱宝睁着眼撒谎:“我是江意芙介绍来的。她和你们都交易过好几次了,你们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她吗?”   两个宫人半信半疑,打量朱樱宝半天,问她:“你带了什么宝贝来?”   朱樱宝掏出了一枚玉簪,那两个宫人拿过去仔细查看了过后,问她,“你要什么东西?我先说好啊,宝贝给我了就再不会还给你,东西给你了就算交易结束,再不许讨价还价或者索要更多!否则免谈!”   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端午节快乐!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这个文,如果有可以麻烦亲留个言吗?就当是给我端午节的礼物啦!谢谢! ☆、文之一百三十一 有什么意思      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朱樱宝心里嘀咕,但是谁叫她有求于人呢!算了,还是先看看他们能弄来些什么东西吧!   朱樱宝点头,表示自己答应了,说:“我现在需要一些布料和驱虫的药材,你能给我弄来吗?”   宫人表示没问题,他们商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各自离开。   总算搭上了一条线,朱樱宝松了口气,等着三天后的见面。   如果他们拿来的东西还不错,那以后可以长期跟他们交易。朱樱宝手头还有不少首饰,冷宫里也用不着,全拿来当货币吧!   三天后,朱樱宝早早到了小破屋里,等了好久,才见那两个宫人偷偷摸摸的来了。   “怎么样,东西都带来了吗?”看他们那么紧张,朱樱宝也有些不安,好像他们是在做什么不.法交易,在暗中碰头,生怕被敌人抓住一样。不过他们也确实是在做不.法交易,被抓住就是砍头的那种。   宫人拿出一包东西给朱樱宝,她打开看看,的确是布料,可惜是非常薄的那种,不适合做御寒的衣服。药材呢,只有一小包,乱七八糟的混在一起,不知道有没有用。看来和江意芙一样,她也被坑了。   朱樱宝沉下脸色:“这就是你给我的东西,也太差劲了,我给你那么多首饰,你就拿这个敷衍我?”   那宫人还不服气,反驳道:“你给的首饰很普通,而且近期我还不能出手,能给你拿来这些就不错了,你别得寸进尺啊!”   朱樱宝忍住脾气道:“你给我拿的布料太薄了,根本不够冬天拿来保暖。而且这个药材乱七八糟的混在一起,我怎么拿来用啊!你再给我弄些厚布和治伤风受凉的药来,我绝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那宫人一听还有好东西,感兴趣地问她:“你还有什么宝贝?”   一看他贪婪的神色,朱樱宝就不舒服。算了,反正她拿那些首饰也没有用,便宜这群小人了。   她顾及以后还要换东西,不能一下子全让他们套空了。就故作为难的样子说:“我……我手上还有两个步摇,可以再给你们,但是如果你们拿来的东西还是这样的垃圾的话,我就不和你们交换了。”   那宫人一听还有宝贝,兴奋道:“只要你能给好宝贝,你要什么东西我都能给你弄来。”   另一个宫人说:“把你的宝贝拿来看看,如果值钱,我们就给你弄你要的东西来。”   朱樱宝心里暗恨他们的贪婪和无耻,但是她又不能出冷宫去弄她要的东西,只能靠他们。   她期期艾艾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正是一只珍珠步摇,做的很精美。   那两个宫人一见立刻两眼放光的抢过去,打量了后就收到自己怀里。   朱樱宝一见急急道:“那是我的,你还没给我拿来东西呢,你还给我。”她伸手去抢却被那宫人躲开了。   一个宫人躲到后面去,另一个宫人挡在前面说:“你不是说有两个步摇吗?这怎么才一个?”   朱樱宝犹不甘心的伸手去夺,跟那个宫人拉扯不过还被推的踉跄几步。她站稳,恨声道:“你先把我要的东西拿来,另一个我会给你的。”   那宫人摇头:“咱们说好了是两个宝贝的,你只给了一个可不成。”   朱樱宝说:“我现在没有。你都拿了我这么多东西了,我如果耍赖不是我自己吃亏吗!你放心宝贝我一定会给你的。”   那宫人看朱樱宝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打算撤了。   可一转头,一人眼尖的看见朱樱宝脖子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他对这个光敏感的很,一个箭步冲过去从朱樱宝脖子里勾出来一条细链,冷笑道:“这就是你说的没宝贝了?”   朱樱宝捂着链子避开他说:“这就是一条不值钱的链子而已,我给你的宝贝比这值钱多了,你就别在意这个小东西了。”   那宫人怀疑道:“是吗?是不是宝贝你拿给我看看,不值钱我还不要呢!”   朱樱宝警惕的看他,这个链子的确不值钱,但是她下面吊着的是她和钟唯懿一起做的玉戒指,她没有戴在手指上,而是把它挂在了脖子上。虽然她和钟唯懿就此断了,但这个玉戒指对她来说有着很特殊的意义,她不想把它拿出去。   朱樱宝不松手:“这个真不是值钱的东西。”   那宫人更狐疑,朱樱宝越不肯拿出来他越觉得这是个值钱的宝贝。   他威胁道:“你不交出来,那我也不给你拿东西来了。咱们以后也不必再做交易了。”   “你——你怎么这么无耻!你都拿了我的珍珠步摇了,怎么可以反悔!”朱樱宝气愤道,“那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们就当从来没有做过生意!”   宫人厚颜无耻道:“到了我手里的东西就别想拿回去了。你再跟我废话,我就真的再不来了。你看着办!”   朱樱宝火大的捏紧拳头,真想把他们狠狠揍一顿。可这样以后她就真的什么也别想拿到了。   思想斗争了半天,朱樱宝无奈的把脖子上的链子取下来,递给他们:“你看吧!”   那宫人做这个勾.当也很久了,看宝物的眼力见还是有的。他看链子上吊着的玉戒指晶莹剔透,不含一丝杂质,在阳光下还流转着温润光泽,触手温暖细腻,指环处还刻着精致的纹饰,整个戒指看起来玲珑剔透,华贵娇小,漂亮极了。   可见这是个好东西,难怪朱樱宝藏着捂着不肯拿出来。   宫人转了转眼珠,嬉笑道:“既然是个好宝贝,那咱们可以继续谈生意了。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弄来,这个玉戒指我就收下了,以后还还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啊!”   朱樱宝不愿意,但是那宫人已经把玉戒指揣进了怀里,她要是真去抢回来,估计也闹得两边都不好看,如果让上面的人知道了,她们就都玩完了。   这群势力贪婪的东西,真如江意芙所说,如果有一天她能出去,一定要他们好看!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个玉戒指能换取她需要的东西,那总比她看着这玉戒指伤感怀旧发挥的价值大。她和钟唯懿也再没有瓜葛,估计他也早就把这个玉戒指忘在了脑后,只她一人还记着,她留着也不过徒增伤感。   罢了,罢了,他们到底已经分开,她留着个死物又有什么意思呢!   朱樱宝劝自己,回过神来压下自己的不舍,总不能白白交出去这个玉戒指吧!   她又问两个宫人要了些东西,跟他们争论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心灰意懒的回去。   回到屋子里呆呆的坐了好一会儿,朝朝拿着布偶满屋乱跑,她却好似待在她一个人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直到晚上春鸣来送饭,朱樱宝才打起精神。春鸣赶着回去照顾向芳洲,没时间跟她们一起吃饭,朱樱宝简单问了问向芳洲的情况,打算明天带朝朝去看她。   晚饭很简单,一菜一饭,能吃到新鲜的已属不易。朱樱宝没有可挑剔的,朝朝也一样。   也许是那次她饿了朝朝三天的事给她留下了很深的教训,只要是吃饭她就乖乖的,不偏食,不挑剔,不需要人喂,不需要人哄,而且还吃的干干净净,非常让人省心。   然而现在她看着朝朝乖巧的坐着吃完饭,还讨好的给她看了眼吃干净的碗底,她只觉得心酸。   是她没用,才让朝朝跟着她一起受苦。朝朝的人生还那么长,她怎么舍得让她在这单调灰暗的冷宫里长大。也许是她自私了,让朝朝过继出去都比跟着她在冷宫强,但她只要一想到朝朝会和她分开,她就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的人生要怎么过。   在她刚来齐岚时,肚子里和她心灵相通,血脉相连的朝朝,是她唯一的情感寄托和支柱。朝朝不仅是她的孩子,更是她的恐惧时的安慰,无助时的希望。   朝朝不同于钟唯懿,钟唯懿给朱樱宝的感情,是新鲜热烈的,却又带着一丝危险和不确定;朝朝则是朱樱宝安全的支柱和希望,她永不会离开或变质,朝朝带来的安全感或许不如钟唯懿,但那是恒久且绵长的,这一点是钟唯懿比不过的,她就是朱樱宝想要留在身边的救赎,朱樱宝什么都没有了,但总有朝朝陪着她。   比如现在,此刻,朱樱宝伏在桌子上,哄着朝朝入睡后,看着朝朝出神的想着,为什么钟唯懿在她心里不如朝朝重要。   她对朝朝的感情比对钟唯懿浓烈的多,钟唯懿在她心里,却不在她身边,很多她需要他的时候,他都没有出现,他一次次带给她失望,离开就成了长久的决定。   她放弃了钟唯懿,总不能再放弃朝朝。   昏暗的灯光下她看清楚了自己的心绪,再次习惯的摸她的脖子,却什么都没有了,她悄悄留下的最后的纪念,也被她舍弃了。   是她先放弃的钟唯懿对吧,所以在这段感情里,说不清谁欠了谁,谁最伤,谁最错。   朱樱宝蓦地站起来,衣袖碰到了桌边的茶杯——   钟唯懿伸手接着差点倒下的茶杯,喝了口浓茶后,揉了揉自己发酸的眼角。   案几上的奏折全部批完了,只是还有些地方他不太确定。   近来总是难以入眠,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放不下的。   “常林士!”他唤守在门口的人。   常林士立刻进来,弯腰道:“皇上?”   他低沉着声音说:“现在才什么天气,这么早就烧上青竹炭了?屋子里太闷,把窗户打开!”   常林士小心应下,然而窗户打开还是吹不散他的烦闷,钟唯懿干脆出去外面透气,清醒一下。   常林士安静的跟着他,近来他总是收敛着情绪,心思难以揣测,这样的威严和不动声色叫他们奴才很是难做,本来就是看皇上脸色做事的,钟唯懿这样心思难测,他们总是做不到钟唯懿心仪的点上,故而每日在御前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钟唯懿心里想着刚才奏折里提到的一个典故,一时想不起到底是何寓意,便想着去南书阁查一查。   因为此时时间很晚了,他只带着常林士一个人,没有人注意到宫中的帝王悄悄到了南书阁。   走到南书阁前的一片花树前,忽然听见有人争论的声音。   “要去你去,南书阁是禁地,万一被人发现我们岂不是完了!”   “别啊,除了南书阁我也找不到别的地方偷书了。咱们就随便拿几本书,糊弄一下冷宫里的那个女人,等把她手里的宝贝全弄到手,咱们就不搭理她了。”一个尖细的声音说。   另一个人说:“你怎么不找肖海来啊,他不是经常和你一起去捞宝贝吗?”   “嗨,他埋怨我没把那枚玉戒指给他,正生我气呢!我给你说啊,这个玉戒指就是从冷宫的那个女人身上捞来的,她手里宝贝还多着呢,你和我一起干,少不了好处的!”尖细的声音劝诱道。   “是吗?冷宫里的女人还能有什么宝贝?你别是骗我的,把你那个玉戒指给我看看,是真的我才干!”   另一个人拗不过他,小心的掏出一个东西道:“你仔细着点,这可是个珍品,可值钱了,你别失手给我划下印子喽!”   “知道了知道了,这里光太暗,我出来看看。”   “哎,你别乱动,把宝贝给我!”   一个身影从暗处爬出来,紧接着另一个人跟着窜出来想从他手里把东西夺过去,然而他用力过猛,打得那个人手腕一松,掌心里托着的东西落下,滚啊滚的,就滚到了一个镶着玉带着金纹的靴子跟前。   两个人急急地低头去捡那宝贝,却忽然被那只靴子踩住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文之一百三十二 你想离开这里吗?      两个人急急的低头去捡那宝贝,却忽然被那只靴子踩住手。   他们愣住,抬起头,看到了一人背光站着,金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再从他身上散发开,衬着他凌厉深邃的眉眼,有着不容小觑的尊贵和威严。   地上的人就呆滞的跪着,也许这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他们尊贵的皇。   直到常林士一声厉斥:“大胆!皇上面前竟敢失礼!”   他们惊慌失措的磕头,却不知该说问安的话还是求饶的话。如果刚才皇上一直在,那他们说的所有话他一定都听到了,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他们!   半响,钟唯懿状似好奇道:“地上这是什么?”   常林士忙弯腰捡起双手递给他,然而看清这东西后他身体一僵。这玉戒指他再熟悉不过,之前每天钟唯懿都戴在手上,废黜宝妃后才取下。可每日的把玩与保养是少不了的,可见这物件在皇上的心里有多重要。   现在他竟然在两个低等宫人手里看见这东西,指环这么细小,看起来娇贵似女人戴的,难道,这玉戒指是宝妃的?对,这两个宫人先前说是从冷宫的女人手里捞来的!那宝妃入了冷宫得过成什么样了,才会把这宝贝都拿出去打点讨生活啊!   这么闪念里钟唯懿已经从他手里拿过了玉戒指,看了看他随口问:“这东西从哪来的?”   跪着的宫人颤着声音回答:“这是……主子赏给奴才的。”   钟唯懿轻笑了一声:“哦,那你主子挺大方的。这个都舍得赏给奴才。”   常林士见钟唯懿竟然反常的露出笑来,立马心里一凛,喝道:“老实说,欺君可是大罪!”   那宫人两股战战不敢开口,另一个宫人替他答道:“他说是从冷宫里得来的,还得意一包烂药竟能换个极品宝贝!可划算了……”   钟唯懿的眼睛眯了眯,懒得再看地上的人。   常林士继续问:“你们来南书阁想做什么?”   宫人答:“冷宫里有人拿这宝贝换几本书,奴才一时胆大包天想来南书阁偷拿几本,应付应付再还回来。”   常林士怔了怔,还想再问,却被钟唯懿打断,他似乎累了,没兴趣再听这些琐事,懒懒道:“常林士,你看着处理吧!朕先走了。”   常林士低头行礼,恭送钟唯懿离开。   他们都没有看到,钟唯懿捏着玉戒指的手掌用力到骨节泛白,转身后他脸上的冷静瞬间崩裂,再也维持不住淡然的神色,他眼里翻滚着惊惶,愤怒,痛苦,无措,迷茫……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些强烈的情绪从何而来,所以直到他回到御书房,呼吸都还在微微颤抖。   常林士没那么麻木,朱樱宝被废他一直觉得和他找杜之琳有关系,心里始终怀有愧疚,所以此时知道朱樱宝为了生活而被低等的宫人这样践踏时,他心里是惊骇又难过。   既然钟唯懿让他看着处理,那他可以稍微帮帮朱樱宝,让她的生活没那么难过。   暂时把这两个宫人关起来,常林士连夜去找了冷宫的魏总管。魏总管虽然管着冷宫,可他嫌这地方晦气,不轻易来的。   常林士问了问冷宫的情况,他也知道冷宫是个怎样的地方,里面不过一群被遗弃的女人罢了。可看魏总管对冷宫近况一概不知时,还是忍不住动了怒。   “魏总管,冷宫好歹在皇宫里,眼看着没几个月就是冬日新年了,这时候要是死伤太多,岂不是冲了福气?你多少上点心,给冷宫漏点好处,要是出了什么乱子,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常林士敲打他道。   魏总管心虚不已,“是……多谢常公公提点,奴才一定看紧冷宫,不在这个时候给公公添麻烦。”   常林士长长哼一声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琳妃娘娘失了龙子,想要多积点德给龙子超度祈福。遂拨了些往年烧剩下的碳火给冷宫,明日我让人送来,你分给冷宫众人吧!还有,内务府拨给冷宫的份例,你该给就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捏在手里,到时候臭了伤着的是你自己。别要贪多嚼不烂!”   魏总管满脸冷汗,连连称是。   看魏总管还是能听进去话的,常林士没再多说,最后走之前模糊提了句“多注意点新进冷宫的人”,叫魏总管摸不着头脑。   注意?怎么个注意法?是多关照着点,还是顺机整治一番?   第二天,常林士果然派人送了碳火去冷宫。除了这个,还有过时的棉衣,都是几年前的了,因颜色款式老旧,宫人妃嫔都不爱穿,可拿来御寒还不错,反正冷宫里的女人是美是丑也没人看。   魏总管以为这也是琳妃娘娘给的恩惠,不敢扣留全部拿到了冷宫。   一大早朱樱宝就听见前院里吵吵嚷嚷的,她以为又是女人在争吵,就没放在心上。直到中午春鸣风风火火的跑来说:“魏总管在发棉衣和碳火,咱们快去领吧,再晚点就没啦!”   居然有这等好事?不是说冷宫里什么都没有吗?   朱樱宝半信半疑,跟着春鸣去了前院。   很多女人挤在院子里,你争我抢的好不热闹。有些人已经拿到了东西警惕的抱在怀里跑了,朱樱宝扬头看前面,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绿蕙,她竟然跟着发物品的宫人一起来了冷宫。   也不知道她离开碧萱阁后,他们都分到了哪去!看绿蕙竟然跟冷宫事物沾了边,估计去的地方也没多好。   朱樱宝鼻子发酸,排到了绿蕙所在的那一队。   排了好半天才到朱樱宝,绿蕙忙的头都没抬,直接把东西拿给面前的人,可这人拿了东西也不走,绿蕙抬头,继而惊喜的笑开。   “绿蕙。”朱樱宝微笑道。   绿蕙很激动,拉着朱樱宝说:“主子,我总算见到你了。”   她听说要送物品来冷宫,别的宫人都嫌晦气不愿意来,她便自告奋勇的来了,想着也许能见一面朱樱宝。可等了大半天也不见人影,她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朱樱宝却突然出现。   “主子,你过得还好吗?”绿蕙上下打量着朱樱宝,冷宫的日子不好过,朱樱宝来到这里脱下了锦衣华服,洗去了华丽妆容,重回质朴的她依旧美丽,眉眼里的淡淡愁绪反而还为她添了几许风情,即使是布衣素颜,朱樱宝还是美得显眼。她和周围的女人不一样,她的心没有绝望,眼里还燃着亮光,所以在麻木惨淡的人群里,朱樱宝反而惊艳动人。   看朱樱宝的精神还好,绿蕙略感安慰。再看朱樱宝因为不会梳发髻,头发就简单的扎着披在脑后,多了几分青春灵气,她重新挑了两件九成新,颜色淡雅的棉衣给朱樱宝。春鸣跟在朱樱宝后面,绿蕙也认识她,给她拿了两件好的棉衣,然后给他们包了两包分量很足的碳火。   给春鸣包东西时,绿蕙还叮嘱她:“主子从来没用过这东西,就拜托你多帮帮她。要是有人为难主子,你也别害怕。我回去就求公公让我来冷宫做事,以后我经常来冷宫,你们不必再怕谁!”   春鸣答应了,然后和朱樱宝顶着别人嫉妒的目光,提着沉甸甸的包袱走了。   有了棉衣朱樱宝和朝朝就好过多了,但是因为下雨朝朝不能再出去玩,她央求那两个宫人给她弄几本书来,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办到。   等了半个多月,那两个宫人才回来。朱樱宝差点以为他们拿了东西就跑了,看到他们她很兴奋,也没注意到他们僵硬的动作,恐惧的眼神。   “书带来了吗?”朱樱宝从包里拿出另一只步摇,“这是说好的报酬,麻烦你们了。”   那宫人并没有两眼放光的把步摇抢过去,而是沉默地拿出一包东西,看轮廓应该是书,朱樱宝一把拿过去,笑道:“没想到你们还真能弄来书啊!我这里还有些首饰,下次再给你们。”   宫人讷讷的说:“不……不用了,你给的东西够多了。你还需要什么,我下次再给你带来。”   朱樱宝想了想,碳火也有了,书也有了,棉衣也有了,就道:“你给我弄些药吧,就是治伤风的,最好是药丸,这样好保存。如果不好弄到手就算了,我先在不缺什么了。”   宫人听了急忙答应下:“行行行,你要药丸啊,我一定给你带来,你等着吧!”   他们的眼珠不自在的转转,看到远处树叶晃了晃,他们语句混乱的道:“今天太晚了,我们先回去了。你放心吧,我一定给你带来……我……我们先走了。”   朱樱宝无语的看着他们以小碎步的步伐跑了,摇摇头拿着书也回去了。   宫人跑到花园外,对着等在树下的人恭敬道:“常公公……”   常林士淡淡道:“拿给她了?”   “是。”   常林士提步就走了,宫人咽了咽口水,敛声跟在后面。   晚上朱樱宝去看向芳洲,因为有了碳火,屋子里暖和起来,她精神好了些。   朱樱宝在春鸣的帮助下给朝朝改棉衣,当然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是看着,她动手了这棉衣就不能穿了。   春鸣出去拿针线时,朱樱宝如小孩子一样偷偷摸了摸棉衣,又雀跃的收回手。   看朱樱宝兴致勃勃的样子,向芳洲轻轻叫她:“阿樱?”   “啊?”   “你想离开这里吗?”向芳洲缓缓说,“离开冷宫,去外面,一个更好更自由的世界。”   朱樱宝顿住,默了默,“想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一快乐!哈哈。 ☆、文之一百三十三 泪湿菏泽      朱樱宝顿住,默了默,“想啊!”   “可是,我要怎么离开?”她苦笑,“这就是一个牢笼,光靠一己之力,我怎么可能离开?何况,我还带着朝朝。”   向芳洲目光一闪:“总会有办法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朱樱宝扭头看她,被她眼里的光激得心思活络起来,她放下剪刀坐过去,目光灼灼道:“你有什么办法?”   向芳洲才要开口,春鸣回来了。   她只好道:“明日你再来看我吧!咱们也好久没有说话了,今天你先回去吧!春鸣,你送朝朝回去!”   朱樱宝只能压住心里的惊念,带着朝朝回去。   春鸣从他们回来问向芳洲:“主子,你想带宝妃娘娘一起走吗?”   向芳洲默认,春鸣叹口气说:“之前芳贵人提议让你逃离冷宫,你还犹豫不决,现在宝妃娘娘来了,你倒是定下了决心。可你有没有想过,冷宫一下子少了四个人,皇上会没有察觉?万一他再起疑,调查出是芳贵人和李牧将军帮我们逃宫,我们岂不是连累了他们?主子,帮宝妃娘娘这个事情急不得,至少要等所有人都忘记宫中曾有个宝妃和朝萌长公主,我们要从长计议,不留后患!”   向芳洲惊讶的看春鸣,没想到她还能考虑到这一点。但是春鸣说的不无道理,她的确是冲动之下没想那么多,就想把逃离冷宫的方法告诉朱樱宝。可朱樱宝现在热度未减,万一被人发现她莫名其妙的消失,牵扯出背后帮助他们的人就不好了。所以还是找机会再和向芳滟商量一下吧!等全部计划好了,再告诉朱樱宝不迟。   她没想到,就是这样偶然的拖延,致使后来朱樱宝差点崩溃,不得安稳之下远离此地,和钟唯懿一错过就是三年。   朱樱宝之后再来看向芳洲,她再没有提到这件事。朱樱宝在最初的激动过后,以为向芳洲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失望之余也没再问过她。   有了碳火的日子虽然好过一点,可天气越来越冷,晚上的睡觉又出现新问题。   棉衣只够穿在身上保暖,晚上睡觉总不能也穿着棉衣,但是他们又没有厚的被子,之前朱樱宝抱着朝朝还能勉强睡个安稳,她冷着自己也不会冷着朝朝。可现在她自己都没办法再保持温度,还怎么能让朝朝好好睡觉呢?晚上她经常被冻醒,然后意识到自己浑身冰凉,在她怀里的朝朝也没有好到哪去。   她不敢把碳火放在床边,因为这种碳火很劣质,烟灰很大,她怕睡着了以后烟燃的太大,他们在没知觉的情况下容易中烟毒;而且灰大很呛鼻子,她经常在自己脸上摸到一层灰。   所以晚上她都是把碳火熄灭了在睡觉,这样屋子里不暖和,她很容易被冻醒。   过了几天实在是受不了晚上的寒冷,朱樱宝只好把碳火盆移到床边,小心注意着碳火。但是她撑不住,半夜睡着了不小心把搭在腿上的被单掉进了碳火盆里,被单烧起来满屋子的烟。还好朱樱宝醒的及时,把被单扯出来泼了水,灭了这场意外之火。   扑火时手忙脚乱的,她没注意,一盆水有半盆都被泼到了床上。火灭了以后满屋浓烟,刺鼻的味道,碳火盆倒了灰也撒在地上,还有烧了一半的被单,真是满地的狼藉……   朝朝也被这动静吓醒了,爬起来坐在床上,呆呆的,不哭也不说话,像是被吓蒙了。   朱樱宝顾不及收拾这些,连忙给朝朝裹好被子从床上抱下来。她给朝朝喂了点水,把她的手脚都暖回来,细声细语的哄了好久,她才回过神来,然后在朱樱宝怀里轻轻哭了一会儿,抵抗不住困意又睡了过去。   朱樱宝怀里抱着朝朝,看着这满屋狼藉,心里又酸涩又难过。   她忽然觉得很委屈,从前的她哪里吃过这样的苦,一直以来在物质方面她从来没有受过苦,所以即使她经常被绑架,上个街都能出意外,她却从来没有害怕或绝望过。她相信她一定会活着被救出去,所以在这之前她保持乐观的精神和坚强的心就够了。   她坚信自己不会轻易被打倒,她绝不会因为小磨难而妥协求饶。   但是此刻,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没有人绑架她威胁她,她仅仅因为寒冷就差点丧命,真是讽刺啊!只是再想到从前她的坚强和信仰,在这点困难面前差点维持不住,她就难过的要死。   何时起,她变得这么脆弱了。   是因为向某个人敞开了心扉,身后有了软肋,所以她也开始害怕失去,害怕逞强,害怕走出安全线了。   有人说过会珍视她,照顾好她,可是那个人已经放弃了她。她再没有人可以依靠,此后一生,她都只能靠自己。   是被眼熏的流泪,朱樱宝狡辩道。   她擦去眼里的水泽,换掉湿掉了的被单,把朝朝放在床上。   无力的捡起地上的垃圾,收拾干净地上。   重新装上碳火,火盆因为被水淋湿了碳烧不起来。她蹲在地上使劲煽风,火没燃起来,烟倒又飘了满屋子。   她煽着煽着眼泪突然就流出来,怎么忍也忍不住,她一声不吭,憋着劲用力手上不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等火燃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满脸是泪。   实在不敢哭出声,这样也很没面子。朱樱宝胡乱擦擦眼泪,吸了吸鼻子把碳火盆移到床边。   她不敢再睡,就抱膝坐在榻板上,看着火盆出神。也不知道想到些什么,眼泪一直流个不停,她把泪擦在袖子上,咬着唇,半点儿不愿意承认,在这个无助又难过的时候,她想到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钟唯懿。   此刻他在哪呢?是在温柔乡里洗去一天的疲惫,还是在温床软枕上酣然入梦。   他有没有想起过她?有没有在某个瞬间,感到孤单时想起她?有没有在看到有意思的话时,还下意识想说给她听?   他这么快就把她给忘了吗?他,究竟有没有一刻是真的爱着她?   越想越痛,心里的伤都变成泪流出来。   朱樱宝把头埋在手臂里,无声痛哭。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多愁善感,泪湿菏泽。   然而无论怎样,生活还是要继续。   太阳升起,又是好时光。   不知为什么,这个秋天雨下的尤其的多。下雨天不想让朝朝出去玩,朱樱宝打起精神,给朝朝读她要来的书。   昨天晚上一夜没睡,看着书朱樱宝就困了。   但她还是撑着读完一章,然后哄着朝朝和她一起睡觉。否则朝朝会乱跑出去的。   下午春鸣把改好的棉衣给她送来,看她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朱樱宝也没看出来,谢过她之后问她知不知道下一次冷宫发物资是什么时候。   春鸣惊异道:“冷宫发一次物资已经是皇上开恩了,哪里还有下次啊!”   朱樱宝苦笑:“那我可就惨了,碳火已经用了大半,也才过了秋季。还有整整三个月的冬天呢,我要怎么办啊!”   春鸣闻言也低落下来,想着接下来的漫长冬天,也无话可说。   “不如……”春鸣想说他们可以住在一起,这样能节省碳火。但是想到李牧偶尔会来看向芳洲,被人知道不好,就把这话咽了下去。   朱樱宝看她一眼,春鸣改口道:“不如,你去问别人借一点?唉,别人肯定不会借的,毕竟冬天大家都很难过。”   是啊。这个冬天这么长,碳火只有这么一点,自己都不够用,怎么会借给别人呢?   朱樱宝心里沉甸甸的,但也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最好能离开。这个冬天过了还有下一个冬天,她不能总是这样得过且过。   第二天朱樱宝去了那个小破屋,想要先联系上绿蕙。   绿蕙比她自由点,可以打听一下消息。   去了好几次才撞上那两个宫人,朱樱宝请他们帮忙联系一个叫绿蕙的宫女,他们竟痛快答应了而且没要任何报酬。   朱樱宝暂时松了松神经,回到屋子里还是觉得压抑,她来到冷宫,好像没有一刻是轻松的。   她自请废黜,失去的难道比得到的少吗?   在冷宫和在后宫,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区别,一样是患得患失,不得欢颜。   雨下了两天总算停了,朱樱宝把朝朝带去向芳洲那里,然后去小破屋等绿蕙。   绿蕙来的时候也是一脸警惕,直到见到她,满目震惊。“主子,你怎么会和他们有关系?”   朱樱宝苦笑:“说来话长,他们还是有点用的,我找你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绿蕙惊疑不定,她想说找到她带她来这里的是常林士,可看朱樱宝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她又犹豫是否要告诉她。   算了,常林士既然不说暗中帮朱樱宝,想必也是怕落人口实,她就乖乖按照常林士的意思做事就行了。   “需要我做什么?”绿蕙一点没有推脱。   朱樱宝有些为难,看看绿蕙,最终还是开口:“我想你帮忙打听一下,要怎么样才可以离开皇宫?”    ☆、文之一百三十四 她留不住的   即使后宫才过去一场大风波,可是大家最关心还是最后的胜者。   例如,那个失了龙子就让皇帝废去长公主和宝妃的杜之琳,现在才是后宫里关注度最高的人。   宝妃因为害她流产被废,时隔两月,虽然皇上没有再给她升分位,可是该给的赏赐,该讨回的面子,她一样没有落下。   两宠相争,还是她这个沉浸深宫多年的人技高一筹。   众人羡慕嫉妒她的同时,也对她更敬畏。   但有些人却无所谓的,随你去争吧,反正我什么都得不到,但也少不了。   不管后宫众人怎么顾及杜之琳失了龙子而收敛声.色玩乐,梁佩纹是忍不了了。能为杜之琳安静两个月已经是她的极限,她在后宫已经没有前途了,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   于是愈发放肆不羁的梁佩纹约了嫔妃,设了场小宴。   于形式上她也给杜之琳也送了份请柬,根本没想到她会来,所以梁佩纹邀请的人里面也有和杜之琳不和的;于是这场小宴又精彩起来。   “不是才失了龙子吗,这么快就露面,是想借机炫耀?”不怎么得宠,还和杜之琳有过不愉快的沈贵人不屑道。   的确,所有人都以为杜之琳不会来,可她偏偏来了。脸色略白,精神却还不错,在别的女人过去恭维时还会笑着应付两句,她这幅后宫独大的样子可不是让人很不爽。   “好了,人家都不介意。你还管她有没有养好身子啊!”对于杜之琳用这种方法来打击对手,梁佩纹有些看不上,所以她也没怎么和杜之琳说话。   和她们坐在一起的向芳滟也不喜杜之琳,此刻听沈贵人这样说话,她插了句嘴道:“不过说起来,这点我们确实不如她。她休养的时候还做样子给冷宫送了物资,虽然不值钱,但名声确实好听了很多。皇上还夸过她,不如你也学学她,给冷宫送些东西?”   沈贵人挑眉:“学她装面子,得了皇上的称赞,还能打脸新进冷宫的废妃?呵,我虽然不得宠,却也不会用这样无耻的手段。”   梁佩纹撇唇一笑,并不回话。   向芳滟倒是抿了口茶道:“她这事做得也不怎么样,充脸面罢了。你若真不服,不如和我一起再给冷宫送些东西,即使不能得皇上一句好话,能拂了她的脸面也不亏。哼,好事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会做!”   沈贵人讥讽的看着杜之琳,直到她对上这目光,笑容一僵。   于是沈贵人阴沉一笑:“好啊,这事也算我一份。要当好人可不只她一个人会。”   于是三天后,沈贵人想着落一落杜之琳的面子,也派了宫人送物资到冷宫。她送的还不仅仅是衣物,吃食与炭火还比杜之琳送的略好一些。   于是宫里的传言又变了,杜之琳一个高位妃嫔反而不如贵人大方,送的东西好。所谓有比较才会有伤害,杜之琳一时被比了下去,她是有苦说不出。送到冷宫去的东西哪里是她做的主,然而这些旁人帮不知道,沈贵人也在自己宫里畅快的笑了好久。   后宫里的人斗法,朱樱宝可不知道这些。她只觉得天无绝人之路,她的储备东西差点用完,冷宫里却又得来一批,她隐约听到些风声说是后妃为了讨皇上欢心故而做的这些,但很快这些声音又会被别的事情压下去。   朱樱宝索性全不管这些,只想着自己能在冷宫里保全她和朝朝过完这个冬天就够了。   天气是愈发的冷了,黑云沉沉似乎要下雪了。   来了这里朱樱宝也不大清楚具体的时间,去年宫里是什么时候下的雪她一点也不记得,所以无聊透顶的她开始掐着指头算日子。   从穿越到齐岚算起,她生下朝朝,在宫里呆了近两年,眼下就是第二个冬季,也不知道她会在这里留多久呢,此后余生都在冷宫里,不见天日,黯然老去吗?   就这样被困住怎么甘心?   朱樱宝眉眼处带上了愁绪,她想,一定得走。   至少,为了朝朝,她也是留不住的。   冬天的季节昼短夜长,所以需要囤积的东西也比较多。   真正让朱樱宝一个人过日子,她才发现她什么也不会,所以需要的东西她只能通过那两宫人得来。   她经常走的那个小破花园更是没有人来,她时常在小破屋里一等半天。   小破屋里没有御寒的火盆,她咬咬牙就忍下了寒冷,可朝朝不行,她真会冻着的。所以她来小破屋的时候都把朝朝托给春鸣看着。   今天她也在这里等了半天,才等来那两个宫人。   她冻的都快面瘫了,实在不想多问什么,拿了东西就急忙跑了回去。   但是她没想到今天挨冻与以往不同,她终究不是铁打的,吹了冷风怎么可能没事,她先辜负众望感冒了。   又药她也舍不得吃,总想留着以防万一,如果朝朝有什么意外这就是救命的宝贝。   所以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很快就好了。朱樱宝想,比较这次不同往日,她不该那么娇气了。   于是第一天的时候打喷嚏,第二天的时候低烧,第三天她就趴在床上起不来了。   朱樱宝迷迷糊糊胡的睡了半中午,也想不起来管朝朝。   朝朝耐不住无趣,叫朱樱宝也得不到回应,于是自己开了门跑出去玩耍。   她穿得单薄,朱樱宝拘着她不许她在屋外面玩,这次好不容易跑出来,她一个人在外面玩泥巴也自得其乐。   下午春鸣来送饭,看到朝朝一个人吹冷风,惊得连忙把她抱进屋子里找衣服给她穿。原本想责备朱樱宝的,可是看到朱樱宝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样子也又急又气,给朝朝喂了饭就找药给朱樱宝吃。   她照顾朱樱宝到晚上,朱樱宝好了些,至少人清醒了。谢过春鸣她勉强支撑着把朝朝哄睡下,自己又睡过去。   第二天春鸣早早过来监督朱樱宝喝药,她知道朱樱宝心疼药材想留着备用。可眼下这样的情况也是在没有办法,只能等朱樱宝好起来再说了。   李牧走了之后,向芳洲的身体也不好,他们已是自顾不暇,实在难以帮助朱樱宝。   朱樱宝都明白这些,她只有尽快好起来,才能过去这个坎儿。   过了四天朱樱宝好了很多,她原本以为这次难关就算完了,可没想到更难得还在后面。   她最担心的,最害怕发生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朝朝——她因为体弱,加上朱樱宝的病气传染,还是感冒了。    ☆、文之一百三十五 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朝朝一感冒就很严重,到底是小孩子,身体弱一些;加上那两个宫人送来的药也不是什么好药材,朱樱宝不敢乱给朝朝吃。   于是还生着病的朱樱宝这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   朝朝发烧脸又红又烫,没了生气的躺在床上,连呼吸都像是跑过步一样的浑浊。   朱樱宝心里愁的很,越急越想不出办法。   春鸣来时朱樱宝正木然的坐在床边流泪,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当春鸣一脸惊诧的看她,她揉自己模糊的眼睛时,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朝朝烧的这么厉害,不赶紧医治会很危险的。”春鸣摸了摸朝朝的额头,惊得缩回了手。   朱樱宝吸吸鼻子,哑着声音说:“我知道,但是弄不到药。”   她站起来,头还有些晕,随后动作缓慢的端盆倒水洗毛巾,再给朝朝冷敷降温。   春鸣在一边想办法:“不然再找冷宫外面的太监,看能不能讨来药材......”   朱樱宝用冷水抹了把脸,沉默的站了会,对春鸣道:“一会我要出去,朝朝就拜托你照看一下了。”   春鸣点头,而后担忧的看着朱樱宝离开。   此时空中下起了小雪。   朱樱宝去了她和那两个小太监见面的屋子,却扑了一场空,她早就料到没那么容易找到人的。   在这里等着也是浪费时间,朱樱宝现在也没有这个耐性。她咬咬牙,索性沿着屋子后面的下路往外走,这外面一定是冷宫之外,后宫之地。   朱樱宝走到这园子外面,空中的雪已经越来越大。   她站在路口,一时也找不到方向。   但是冷宫之外有人关注着她,一见她出现在这园子就去报给了常林士。   常林士彼时也忙着,让人先安抚住朱樱宝,她要什么就给她,再平安送她回冷宫就行了。   所以朱樱宝从园子走出来片刻的功夫,就撞见了那两个时常和她联系的小太监。   朱樱宝大喜,抓着他们就问他们有没有治风寒发热的药。   两个小太监一个应付着说有便跑去取药,一个便劝着她回冷宫。在这路上若是被哪个贵人撞见了就不好了。   朱樱宝忍者焦躁在园子入口前的路上等着,说什么都不肯再往里走。她心里有事不想说话,就和小太监干站着。   所幸没过多久,小太监就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了。   他给了朱樱宝好几个瓶子,说是贵人赏下来的留着舍不得用,就全给了朱樱宝,以后再要报酬。   朱樱宝感激的除了谢谢也再说不出别的话,拿着药便赶着回冷宫。   与两个小太监分开后,朱樱宝想照原路返回,可是雪下的大了,一层雪已经盖住了来时的印记。朱樱宝回忆着往园子里走,但是越绕越晕。   也许就是最近走霉运,朱樱宝不想引起别人的警觉,却偏偏被别人发见了。   不远处有人叫她,而且是她不过去认错誓不罢休的样子。   朱樱宝只好过去,心里盼着是个不认识的人能放过她就好了。   可是冤家路窄啊!在园子里等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不好惹的梁佩纹。   她对于梁佩纹还能记得她有点惊讶,可这个时候带情绪显然是不聪明的做法。   梁佩纹裹着披风坐在步辇上,是要离开的样子。看见朱樱宝此刻狼狈的样子,笑意不明的扬了扬眉。“你怎么会在这?”   朱樱宝站着对梁佩纹行礼后,说自己不小心走错了路才来了这儿,正要回去。   梁佩纹没管这个,目光却是在她手里的药瓶上逗留。“你手里的东西哪来的,冷宫里的人怎么会有这个?”   朱樱宝呼吸紧了紧,答道:“这是一位贵人送给我的......”   梁佩纹嗤笑一声,不等朱樱宝说完突然发话道:“把她手里的东西拿过来!一个冷宫废妃竟然敢去窃药,还说是什么贵人相送!说起来真是丢脸!”   朱樱宝急道:“这不是我偷的!”她躲避着过来抢药的宫人,可还是没躲过。   宫人把其中一个药瓶递给梁佩纹,梁佩纹拿在手里转了转,打量过后目光更是诡异。她恶趣味的一笑,手指一松药瓶就落在地上的雪里。   朱樱宝急的要去捡起来,却被宫人拦住,她气得脸都红了。   她知道梁佩纹对着她就没什么好心,可她现在握着的却是朝朝的药,她不能来硬的,只能忍气吞声,求梁佩纹放过她这一次。   “这么好的药,哪个贵人会这么大方送给你?还不肯承认是偷的,真是不老实!”梁佩纹笑着,一挥手,宫人手里的药就全部掉在了地上。   朱樱宝恨得几乎喘不上气,“你不要太过分!”   梁佩纹一点都不着急,她就是想羞辱朱樱宝,想折去她端着的平静姿态。   “既然是赃物,那就毁了吧!”   宫人闻声抬脚要踩,朱樱宝猛地扑过去抢。她和宫人僵持着争了两下,就被其他宫人拉开掼在地上。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一个迟来的声音响起在梁佩纹之后。   梁佩纹懒懒出声,跟着他的宫人才停下动作。   朱樱宝趴着望向来人,是许久不见的向芳滟。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会这么巧都来到这个偏僻的园子,朱樱宝见是她,向他求助道:“向贵人,你送我的药被别人以为是赃物。还请您作证澄清,免得浪费了您一片好心啊!”   向芳滟看向梁佩纹,后者笑意没那么恶劣了,“这药真是向贵人送给她的?”   向芳滟看着在地上的朱樱宝,点头沉声道:“是本宫送的。小事而已,就不要追究了。”   梁佩纹在步辇上懒懒一笑,“药可以不追究,但是这个庶人冲撞到本宫了,再怎么样,也要给本宫下跪认错才能走!”   朱樱宝猛地抬头,却只看到梁佩纹脸上满满的恶意。她看看向芳滟,后者面沉如水,缓缓说:“那你就认个错赶快离开吧!”她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朱樱宝紧紧盯着宫人脚前的药,就仿佛那是朝朝的命。她若没有这一跪,那宫人踩下去的就是朝朝的命。一跪而已,她哪有那么骄傲和尊贵。   朱樱宝站起来,走到梁佩纹步辇前,端端正正的跪下,一个字一个字的,声音平缓没有任何不甘和愤恨的说:“是奴婢的错,还请贵人海涵,原谅奴婢这一次。”   她这一跪,让梁佩纹和向芳滟都狠狠惊讶了一番。她们本以为,朱樱宝这个看起来骄傲又自信的人,是不肯轻易服输,受人羞辱的。这一跪,刷新了他们对朱樱宝的认识。   看着朱樱宝冷静的脸,梁佩纹发现即使这样却也没体会到羞辱曾经对手的得意。反而让她心里多出一丝愤怒来。   梁佩纹这次没再假笑,冷硬的开口让步辇回宫。   梁佩纹一行人离开后,向芳滟走到朱樱宝身前扶起她,她看着朱樱宝红了一圈的眼睛,感觉复杂。   朱樱宝谢过她,捡起梁佩纹扔在雪里的药瓶,一个一个仔细擦干净了收进怀里,低头往冷宫走。   这一路上,她是痛哭着走的。   她也才知道,在一片白茫茫的大地里,连痛哭都不能宣泄出来的孤独和苦闷,有多令人心痛和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今年写完这本书。 ☆、文之一百三十六 决定离开   朱樱宝拿回来的药还是很有用的,朝朝吃过之后烧的没那么厉害。   她自己舍不得吃,一天吃一颗,剩下的就留着给朝朝。   春鸣每天都会过来看一次情况,听说向芳洲身体也好了点,朱樱宝才松了口气。可是她到底还是没有好好休息也没有能强身的食物,再加上心情忧郁,精神状态很差,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精神恍惚,时常走神。   过了四天,朝朝已经好得多,只是精神不太好。朱樱宝知道她这算是侥幸又过了一个难关。   可是撑得住一时撑不住一世,她不甘心剩下的岁月就耗在冷宫里。   向芳洲上次给她提的“离开冷宫”就像是一个烙印,印在她心上愈渐滚烫。这个欲.望越来越强烈,她简直迫不及待的想去找向芳洲商量,可是这件事没那么容易,急不来的。   要是明天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好了。   朱樱宝想着,在春鸣来她这里的时候,她留着春鸣照看朝朝,自己去找向芳洲。   这几天的雪小了很多,但是冷宫无人打扫,积雪很厚。   朱樱宝看着雪,忽而想起去年她与朝朝、钟唯懿玩雪的情景。她越看越觉得这雪太白了,白的冷酷又无情,冰凉又刺眼,让她生生的红了眼眶。   她颤抖着闭眼,在这寂静的冷宫中,连呼吸的风都响的震耳欲聋。   走到向芳洲那里时,她除了身体在抖,情绪已没了太大起伏。   向芳洲卧在床上想事情,朱樱宝进来的悄无声息,她忽然出声把向芳洲吓了一跳。   “你还好吗?”朱樱宝坐在床边。向芳洲脸色不太好,带着病气,可眉宇间已经没了在后宫时的忧郁和愁思。   向芳洲点头,看朱樱宝神情不好,也不知道她有什么事。   “你还想离开吗?”朱樱宝看着向芳洲沉默了一会儿说。   向芳洲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想离开。”   眼下正值年关前,宫里已经开始筹备新年。冷宫是一个被遗忘的地方,如果在这个时候择机离开,也是又很多机会的。而且前不久,李牧已经给向芳洲递了消息,他都已经准备妥当,如果向芳洲考虑好,他便可以安排她脱身逃离冷宫了。   但是向芳洲一直在犹豫,她在冷宫待了这么久,当然知道冷宫有多寂寞,有多可能把一个人逼疯。她不想留朱樱宝在冷宫蹉跎年华,留朝朝在冷宫无知的长大。她想带朱樱宝和朝朝一起离开。   所以离开冷宫还要好好计划,贸然的离开反而会惹出乱子。   她已经告诉了李牧,如果可以带着朱樱宝和朝朝一起离开,那么她跟他走;就是不知李牧要如何解决。阻力太大,希望太小,向芳洲不想朱樱宝知道了最后却失望而归;所以在没有完全的准备下,她不打算说这件事。   向芳洲垂下目光,轻轻道:“想啊,但是不知道怎么办。”   话落,她看朱樱宝颓丧的样子,又忍不住安慰她说:“阿樱,芳滟在后宫,她会帮我们的。相信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不要着急,再等一等好吗?”   朱樱宝并没有听进去她的话,她只以为向芳洲也只是和她一样一时兴起,但毫无办法。   她强撑着精神和向芳洲聊了一会儿,出门后却又是一副颓废漠然的表情。   朝朝好的差不多了,但还是没有多大精神。朱樱宝也是一个人,无聊到她快要发疯的时候,她开始给朝朝讲格林童话。   一天一个,她把自己能想到故事拿出自己最大的想象力,讲出故事应有的童趣。可是故事越完美,她就觉得自己的心越空洞。   公主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公主宁愿困在金装玉裹的牢笼里,她有爱;可是自己呢?困在枷锁里的她,只有一颗空洞的心。   当药瓶都空了的时候,朱樱宝又没了安全感,她想还是再去问那两个小太监要几瓶药为好。   空中乌云沉沉,似乎又酝酿着一场暴雪。   两个人影匆匆走过,停在一间灯光黯淡的屋子门前。   春鸣跟在一个穿着风衣的女子之后进门。   “主子,芳贵人来了。”   向芳洲走到向芳滟跟前,紧张的打量她的神色。向芳滟原本紧绷着脸,但看到向芳洲不安的样子,却是忍不住笑了。   这是都安排好了!   向芳洲松了口气,埋怨向芳滟的笑说:“你这么严肃,真是吓着我了。”   向芳滟拉着向芳洲走到屋里,对着她耳语道:“我和李牧将军都安排好了。这段时间锦城下了好几场大雪,广清宫西边的断崖已经不堪重负,随时会坍塌;而且那边冷清危险,基本没人去。姐姐,到了那天你就带着宝妃……就是她和那个孩子到西边的断崖处,那里会有人接应你们,待你们离开后再引得断崖坍塌,毁掉你们走过的小径,等几日再下大雪,积雪便会完全掩盖掉你们出现过的痕迹。而那时宫中忙于新年,人多事杂,肯定没人记得你们,等到有人想起冷宫里少了两个人也为时已晚,无迹可寻了。”   向芳洲听着向芳滟的计划,心里激动又紧张。   “那我可以告诉阿樱这件事了,我看她现在的样子很不好,再待下去我真的怕……”向芳洲扶着胸口心有余悸道。   向芳滟点头惋惜叹道:“是啊!打入冷宫中的女子,真是谁都可以欺负。前段时间她出去取药还被梁佩纹撞见羞辱了一番。以她那样的气性,肯对梁佩纹下跪真是叫我惊讶。”   向芳洲闻言奇怪得问她:“你说的是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向芳滟转头看她一眼,轻轻道:“就是那天,我来冷宫找你,出去的时候遇见了梁佩纹和她……”   这一天,天气很不好,空中下的雪一片一片像是鹅毛。   朱樱宝站在门外看了会儿雪,她想起昨天春鸣来告诉她说,让她带着朝朝去找向芳洲,她有重要的事要告诉她。   看时间已经是中午了,冬天天黑得早,她现在去那个小破屋里等着,说不定可以等到给她药的那两个小太监,然后回来再带着朝朝去找向芳洲。   她恍惚的想着,又发了会儿呆。回屋子里,朝朝在午睡,于是她向那个小破屋出发。   可能运气不好,她在小破屋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人。   天气真的太冷了,朱樱宝只好离开,想着改天再来。   然而出了小破屋还没走几步,她被一个尖利的女声叫住。   “朱樱宝!”   她转头,是一脸阴翳的江意芙。自打进了冬天,她就不经常见到她了。   江意芙手背在身后,慢慢走过来,她脸色惨白,带着病容。看来在冷宫的冬天,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朱樱宝轻轻地笑了下,却被江意芙看到以为她是在嘲笑自己,她表情变的略微狰狞道:“朱樱宝你这个贱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这是我的地盘!”   朱樱宝懒得理会她,瞥她一眼继续走:“来这里看风景!”   江意芙气得发抖:“你是不是跟踪我来这里的?”   朱樱宝一想,明白了江意芙也是来这里等那两个小太监的,最初她确实是来跟着江意芙来这里的,所以江意芙说的也没错。   朱樱宝满不在乎的应了一声,“是又怎么样!”   江意芙这下连声音都变得扭曲了:“怪不得!怪不得他们不肯跟我换东西了,原来都是被你害的!贱人,为什么到哪里你都要害我!”   朱樱宝被她怨恨的声音惹得心里很不舒服,她停下想反驳江意芙,但看到江意芙一副狼狈又疯癫的样子,又觉得没意思。   她皱了皱眉,想着还是离她远点为好。   可这个表情,在已经有点疯癫的江意芙看来,就是对她的看不起和羞辱。   她身后握着木棍的手,用力的青筋突起。   她入冬就病了很久,勉强靠着跟那两个小太监换的药支撑,可今年锦城的冬天异常寒冷又漫长,她没有药和食物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   她再这个小破屋等了很久才等来那两个小太监,可他们却对她的要求嗤之以鼻,说她这个穷困潦倒的废妃还能有什么宝贝,而且东西早就换完了。   她苦苦哀求,那两个小太监却理也不理,嘲讽她说实在过不下去了不如去求冷宫里的另一位大人物。   她想,冷宫里还能有谁,除了朱樱宝,还有谁能逼迫她到这个地步!   朱樱宝!到了冷宫却还是被你压制着!我活不下去了,你也别想活着,最好带着你的那个小孽障一起死!   江意芙盯着眼前那个施施然离开的背影,眼睛都变得充血暴虐。   她洗口冷气,咬牙切齿的大吼道:“朱樱宝,你站住!”   朱樱宝顿住,不耐烦的回头看江意芙又想干什么。   江意芙疾步走过来,眼里带着诡谲又疯狂的光。   对上江意芙狰狞扭曲的面孔,朱樱宝心里一跳感觉很不好。   直觉告诉她马上离开,朱樱宝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她立刻转身,江意芙的声音却已经在她身后响起:“贱人!”   朱樱宝感到背后一阵剧痛,她吃痛的弯下腰,眼角余光看到江意芙手里拿着的长木棍又打过来,她左肩挨了一棍子,痛的她尖叫了一声。   “江意芙你疯了!你住手!”   江意芙脸上满满的都是打她痛恨的敌人的兴奋和癫狂,“没错啊,我是疯了,进了这冷宫我就疯了!贱人,你害我要我死,我也不会放过你!要死,大家就一起死!”   说着她又是一棍子打下来,打在了朱樱宝护在头前的手臂上。朱樱宝痛的向后踉跄一步,躲避不及间江意芙的棍子打在她额头上,她霎时脑子一懵,眼前漆黑闪过。下一棍子打下来,她倒在了雪地上,视线里是纷飞的鲜红色的鹅毛大雪。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古代的消息传递和人口调查还是比较落后的,我认为在一个人口大国中,皇帝要掌握一个人所有的踪迹还是存在难度的。所以只要在调查的人查到线索之前毁掉线索并且迅速离开,想要隐匿行踪还是没问题的。古代的消息传递不发达,这就是女主和女配计划离开的重要基础。当然,这是我看古文和学习历史的观点,仅代表个人见解,勿深究辩解。 ☆、文之一百三十七 什么都没了   黏腻的感觉逐渐流遍脸颊和脖颈,她恍惚听见了江意芙的咒骂声和木棍打在身上的声音,可是那声音又变得缥缈,她只听得见风声和呼吸声。   她躺在地上,意识介于模糊和清醒之间时,她听见江意芙说:“还有那个小孽种……”   耳边一阵轰鸣,她一下子明白江意芙要去干什么了!   朝朝还在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在!   江意芙现在去找朝朝,朝朝只怕是凶多吉少!   朱樱宝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头和身体的剧痛让她的意识又是一阵恍惚。   另一边,向芳洲等了朱樱宝大半天都没有等到她过来。   今天就是李牧和向芳滟安排好他们离开冷宫的日子,天降大雪,持续三日!如果错过这一次的天时地利人和,恐怕就要再等一年。   天色渐晚,向芳洲心里愈加焦急,她想朱樱宝那边会不会出了什么问题。   干等着也没用,向芳洲带着春鸣去找朱樱宝。   主仆两人远远地看见一个白衣女子拿着木棍,进到了朱樱宝的院子里。   他们赶过去,看到的却是心惊肉跳的一幕。   那白衣女子就是江意芙,她怕是疯了。   她手里提着朝朝,走到院子里把朝朝扔在了雪地上。   可怜的朝朝被吓得大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娘亲呢?她好害怕!   江意芙踢了一脚朝朝,恶狠狠的吼道:“哭什么哭?是知道你娘被我打死了给她哭丧吗?”   随即她又森冷大笑:“别怕,我马上送你去见你娘亲!一个孽种,根本就没必要活着!”   她挥出手里的木棍打向朝朝,猝不及防间一个人冲上来撞得她手歪向另一边打了个空!她怒目瞪着来人,正是春鸣。   向芳洲趁机抱起朝朝跑开,江意芙见状要追她,却被春鸣捏住手臂,她挣扎着尖叫:“贱婢放开我,我要打死那个小孽种!”   春鸣与她打过好几次架,自然不会怕她,她一手制住江意芙的手臂不让她用木棍,一手用力的打了一拳她的脸。   江意芙被打的扑在地上,手里的木棍也松了。   春鸣忙夺过来,却发现木棍顶端带着红色的印记。   春鸣大惊:“这是谁的血?”   向芳洲哄着朝朝走过来,惊恐的叫道:“你杀人了?你……你不会害了宝妃……”   江意芙看到朝朝又想扑过来,却被春鸣一棍子打倒在地。   江意芙恶狠狠的瞪着向芳洲和朝朝,“没错,是我打死了那个贱人。我还要送这个小孽种上路!她娘死了她也去死吧!哼,你在冷宫都自身难保,带着这个孽种我看你怎么活下去!”   向芳洲瞳孔紧缩,浑身发抖:“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害死了宝妃?”   江意芙伏在地上疯狂的笑道:“哈哈,我在这冷宫过的最舒心的一天就是今天了!打死了那个贱人,我纵死无憾!”   春鸣看着她这个疯样子忍不住又打了她几棍子。   可江意芙也不躲,只趴在地上大笑咒骂,即使向芳洲问她朱樱宝在哪里她也不回答,春鸣气得骂她她也不还嘴。看样子,江意芙是真的疯了!她以为她打死了朱樱宝,这样一桩快事,让她的精神兴奋过度,再也回不到正常的模样。   春鸣见状扔下棍子,问向芳洲怎么办。   向芳洲看着江意芙这样子,再看天色,天已经快黑了,再不走恐怕来不及。   她含泪看着朝朝,哽咽道:“我们走,带着朝朝走!”   春鸣也哭着道:“那宝妃娘娘呢?她真的死了吗?”   向芳洲抱着朝朝转身往外走,春鸣跟着她。   向芳洲流泪道:“春鸣,我们去找一找宝妃娘娘吧,说不定她还活着!”   春鸣道: “可是天快黑了,不走就来不及了。”   向芳洲哀求道:“春鸣,我们再找一会儿,如果没有我们就走……”   春鸣道:“那奴婢去找,主子你回去拿着东西去断崖处等着,奴婢去那里见您。”   春鸣去了江意芙的住处,那里没有争执打斗的任何痕迹。她围着江意芙的院子附近找了一圈,没有任何线索。天色已经黑沉,视线已经看不到了,春鸣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哭道:“宝妃娘娘,奴婢一定会照顾好朝朝的,您放心!奴婢走了……”   看到春鸣痛哭着回来,向芳洲心凉了。   她最后看了眼冷宫,可是一片漆黑里什么都没有。她抱着朝朝,走进了李牧安排人挖出的一条下断崖的小径。   走了许久他们才见到一丝淡淡的星光,片刻后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积雪与断崖彻底埋葬了他们的过往与痕迹——   这一天,积着多日厚雪的广清宫西边山崖坍塌。   除了早就观察着这边风吹草动的向芳滟,没有任何人在意……   朱樱宝身上覆盖了一层薄雪,脸上的血也冻成薄冰,她浑身寒冷僵硬,若不是靠着顽强的意识醒过来,她怕是已经挂了。   朱樱宝动作缓慢的爬起来,江意芙已经不在这个地方了,她去找朝朝了。   想起这个,朱樱宝跑起来。可是天黑无灯的情况下,朱樱宝没跑多远就摔倒了。她忍者浑身剧痛,跑着摔着走着回到院子里。   朱樱宝冲进屋子里,漆黑一片,她唤道:“朝朝——”   没有回应。   朱樱宝嘶哑着声音:“朝朝!朝朝!”   她扑到桌子边抖着手半天才点起火,找了一圈屋子里都没有朝朝,床上的被褥掉在地上,就像是被人掀起;她想起她进屋时门就是打开的,就像是有人从外面闯进来……   江意芙来过了。   朱樱宝腿一软几乎站不住,她扶着桌子勉强站起来走到院子里,院子里只有一根木棍,满院子白雪根本看出之前的痕迹。   朱樱宝拿着的灯盏落下熄灭,她捂着嘴压抑着哭声,眼里泪水滚滚流出。   她环顾这白茫茫的院子,安静,冷清,荒芜,枯寂,没有一丝生气。   她跌倒在雪地,哭声已压不住,绝望的嘶吼喊叫。   她最后的珍宝也没了;她的支撑,她的希望,都没了。    ☆、文之一百三十八 求你   朱樱宝从冷宫的正门冲出去,没人拦她。   她记得进冷宫时,冷宫的正门离后花园近。如果她想找到朝朝,待在冷宫里没有用,她一个人能做什么,所以她得出去找人,找有能力帮她的人寻找朝朝。   找谁呢,她也不知道。她只想着离开冷宫,在这之外的任何一个人都比她有能力。   朱樱宝跌跌撞撞的跑着,她一身衣服皱皱巴巴,脸上的血迹她之前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是可以看清楚了,脸上的血迹却更乱。   她一副疯癫狼狈的模样,比之前的江意芙好不了多少。   跑到后花园她一个人都没见着,也许是现在的时候还很早。她昨夜几乎没合眼,哭了很久又觉得头晕,等她完全冷静下来就跑出来了。   其实她也没多冷静,只是有些麻木暂时顾不上悲伤,她想找到朝朝,她知道向芳洲也不见了,可不知道她去了哪。她是怎么从冷宫里消失的,是她带走了朝朝,还是江意芙害了朝朝。   她自欺欺人的相信是向芳洲带走了朝朝,可她要如何找到他们呢?   她在后花园毫无方向的转着,远处传来鼓声,后宫一天的活动开始了。   一会儿她就会遇见很多人,那些人可能会把她这个从冷宫跑出来的废妃抓住教训一顿再扔回冷宫;可这样她就前功尽弃了,她要找一个厉害的大人物,能帮她的。   朱樱宝小心的躲开路过后花园的一两个宫人,毕竟天很早,没有妃嫔会这么早来后花园。   看着一个个从后花园走过的宫人,都不是朱樱宝认识的。   她扶着树干,感觉没力气。昨天她受过伤流过血,滴水未进,再加上情绪起伏很大,心头悲悸,还能撑着跑出冷宫藏匿在后花园已经是极限了。   如果在等不到可以帮她的人,她怕是要晕在后花园里,等到被打扫卫生的宫人发现再被赶回冷宫。   朱樱宝咬唇,努力克制住眩晕的感觉,看着穿过后花园的这条道路。   不远处走来一大队人,沿途的宫人纷纷下跪,也不知来的是那位大人物。朱樱宝眯眼看着,等到那队人走近,朱樱宝看清走在队首的人是常林士。   是他了,这个从前帮过她的人。他是后宫的总管,钟唯懿跟前的红人,如果求他帮忙,他一定会帮的吧!   朱樱宝考虑不到更多,她已经忘了是什么人才能够使唤常林士,是谁的仪仗队有资格让常林士领路。   朱樱宝突然从树后冲出来,把仪仗队吓得不轻。她跑到常林士跟前,急切又激动的拉住他的袖子,根本没听清他嘴里叫着的“护驾”。   常林士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冲到他面前,吓得大叫:“大胆,什么人敢冲撞皇上的金銮——”   这个女人死死拉住他的袖子,用嘶哑的声音道:“常林士,常公公,是我,朱樱宝。我有事求您……”   常林士闻言停下挣扎的动作,惊疑不定的看面前的人。   头发散乱,脸上是脏乱的血污,衣衫狼狈,可眼睛却是亮的惊人。这双眼睛让他辨认出,这个疯女人的确是朱樱宝。   可她,不好好待在冷宫,怎么弄成这副样子跑到皇上的仪仗面前来了?   常林士不禁回头看金銮,里面坐着的人似乎没有被外面发生的事惊到,仍旧是端正坐着,暂无反应。   朱樱宝哀求的声音把常林士拉回神,他皱眉看朱樱宝,“你……究竟是有何事?”   朱樱宝一开口就哽咽,她断续的说:“常公公,求您帮我,朝朝不见了,她被江意芙带走了,我找不到她。江意芙疯了!她……我怕她伤害朝朝,求您帮我找朝朝,她还那么小。我怕……怕……”   许是说到了心里最恐惧的事,朱樱宝心口剧痛,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常林士听着朱樱宝语无伦次的话,还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眼见她越说越激动,却突然身体一软倒了下去,常林士心里一跳惊呼出声。   他手足无措的扶着朱樱宝,心里叫苦不迭。   皇上命他看顾好冷宫那边,可如今朱樱宝这儿却是出了大事。这是他的失职,还不知道皇上要如何处罚他。   他苦着脸回头希望金銮里坐着的那位能给个指示,冷不丁看见的就是掀开帘子脸色紧绷,目光锐利地盯着他手里的朱樱宝的钟唯懿。   “回紫宸宫。”终于,钟唯懿移开目光,冷冷的吐出几个字。   朱樱宝头痛欲裂,耳边吵吵闹闹了好一阵终于安静下来。   她费力的睁开眼,眼前迷蒙了好一会儿才清醒。   她看见的不是冷宫那破旧的木头横梁,而是挂着纱帐的床顶。这样温暖的房间没有烟味的房间,她有多久没有睡过了。她伸手在头上摸到一层白布,想来是包伤口的。江意芙那几棍子都没有打到要害,算她命大了。   朱樱宝坐起来,这个屋子的装饰很普通,但也比她在冷宫住的地方好多了。她走到窗户边,稍微打开了一点,天上太阳已西沉,看来她将近睡了一天。   她推开半边窗户,冷风一下灌进来。她瑟缩了一下,忽然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惊得她手臂碰在窗沿上,疼的她吸了口冷气。   “你把窗户打开干什么?”朱樱宝揉着手臂,垂着头转过身。   视线里是月白色绣着暗纹衣边的锦袍浮动,来的是钟唯懿。她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脸色冷淡,眉间严肃,比之前她见到的样子更有帝王威严。   她心里有了一丝惧怕,看他走过来刚伸手便反应过来快速的关上了窗户。   钟唯懿动作僵住,看着朱樱宝往后退了退,眼里冷意更浓。   他逼近朱樱宝,目光冷锐的打量她:“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朱樱宝眼珠转了转,艰难开口:“江意芙她疯了,她打伤了我,又要去找朝朝。我醒来后就找不到朝朝了,她不见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钟唯懿在她眼里看见了恐慌和无措,他心里刻意掩藏着的情绪轻轻颤了下。   他嘴唇动了动,就见朱樱宝目光对上他,眼里升起了小心翼翼的期冀和畏惧:“皇上,求你派人找朝朝。朝朝还那么小,她什么都不懂,江意芙那么狠我怕她伤害朝朝。”   钟唯懿心里沉下去,嘴角勾起带着点恶劣和自嘲的笑:“你是以什么身份求朕呢?”   看到与梁佩纹相似恶趣味的笑,朱樱宝呼吸微凉,她没有任何资本,她只是一个他们口中的庶人而已。是要她下跪吗,又是想看她卑微乞求的样子吗?   朱樱宝眼神苍凉,蓦然对着钟唯懿跪下。她抬头,眼里只有哀伤的祈求:“奴婢求皇上,求您,救救朝朝吧!”   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敢对他说君若无情我便休,现在却以一种卑微的姿态跪在他脚边。   是什么磨去了她的傲气?是谁折去了她的傲骨?   是她咎由自取?是他助纣为虐?   钟唯懿背着的手颤抖了一下用力的握紧,他压下快要爆发的嘶吼,努力做出冷漠镇定的模样,“常林士会去办。你从冷宫逃出来先在此禁足,等朕查明再做安排。”   朱樱宝咬唇,等她抬头看见的便是钟唯懿默然离开的背影。   朱樱宝在紫宸宫内住了下来,外面的事她一概不知。   所以她不知道向芳洲带着春鸣和朝朝,跟着李牧从小道日夜兼程离开了锦城。在朱樱宝找到常林士之前,出锦城相当容易。而向芳洲在断崖等待时,江意芙竟然跟了过来,他们争执间江意芙用力过猛掉下了断崖。而向芳洲离宫后,她不确定朱樱宝是否还活着,便想着以后朝朝就由她来照顾了,她逃离宫闱,可能要隐姓埋名一辈子,朝朝跟着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再回到皇宫的那一天。   而向芳滟虽有心告诉朱樱宝向芳洲离开的事,但朱樱宝在紫宸宫里被看管的很严密,她听说常林士已经派人天天在冷宫里查。   目前已经发现了西边断崖坍塌且向芳洲、江意芙失踪,他们在积雪之下挖出了江意芙的鞋袜,向芳洲的断簪和一个碎了的小玉镯,常林士认得这是朝朝常戴的,他猜测向芳洲和江意芙可能是发生争执掉下了断崖,朝朝可能被波及也遇害了。   但是相应的也没有人能想到向芳洲会胆大到从断崖逃离,于是他们就没有把一个废妃之死对外公开,毕竟临近新年这是很晦气的事。   当然这些常林士全部都没有告诉朱樱宝。   再者,向芳滟不确定朱樱宝是什么态度,她会不会关心则乱,为了朝朝把向芳洲逃离冷宫的事告诉皇上,让人去拦堵向芳洲。   形势所迫,向芳滟安静的待在寝宫里,看着冷宫那群人折腾。   朱樱宝越等待越心灰意冷,她被看管在房间里,哪里也去不了,每次她问常林士搜查情况时,得到的都是无功而返的结果。她心急如焚,又无计可施。   她头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但是却留下了一道疤。   朱樱宝不在乎这个,却在某天常林士来看她时被注意到。常林士跟她念叨了好一会儿,隔天就拿来了一盒药膏要她天天抹。朱樱宝收下这份好意,但是药再好也治不了她的焦躁和忧郁。   她身上大多是皮外伤,可是也不知为什么要喝又苦又大碗的药汁。   朱樱宝觉得喝得多了,她心里都是苦的。   于是这天宫女给她端了药,朱樱宝说等放凉了再喝。那宫女只是伺候她又不是监视她,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朱樱宝靠在窗户边看外面,等药放凉了就把药倒进桌边的盆栽里。她慢慢的倒,尽量不发出声音,等药碗空了就搁在桌子上。   她擦擦手,准备继续回窗户边,然而才走过去,就被窗户边立着的高大身影吓得叫了一声。   钟唯懿站在那里,应该是刚才来,她倒掉药的行为可能都被他看到了,不然此刻他阴沉的脸色是为什么?总不能是臣子让他受了气吧!   朱樱宝尴尬地站着,跟钟唯懿打招呼道:“皇上,您来了……”    ☆、文之一百三十九 恨你   “朱樱宝,朕的药是拿来浇花的吗?”钟唯懿深深地看她一眼,叫道:“常林士。”   常林士应声跑过来,皱成一团的脸在钟唯懿看过来的时候变成低眉顺眼的样子。   钟唯懿:“屋子里伺候的人呢?”   常林士支吾道:“奴才想着皇上另有安排,便没有安排宫人在屋里伺候。”   他不用抬头都知道钟唯懿看他的眼神有多冷锐,可他说的也是实话啊。朱樱宝是废妃,按理该待在冷宫,可她跑出来钟唯懿也没治罪,把人养在这儿就没了下文,到底要走要留,是尽心伺候还是过得去就得了。   常林士在关于朱樱宝的事上面可猜不透钟唯懿的心思,眼下看钟唯懿似乎是不满他的安排,常林士只能是自认倒霉了。   钟唯懿走近屋子里,看朱樱宝局促的站着,对常林士道:“她刚才倒掉的什么药,再端来。”   朱樱宝闻言皱眉,却不敢说什么。   钟唯懿看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舒坦了些。他对她招手,“你过来。”   朱樱宝慢慢的走过去,小声说:“皇上,我得伤都好了,真的不用再吃药了。”   钟唯懿:“是吗?”他说着还动起了手,像从前他们还很亲密的那样,拉着朱樱宝的手就把袖子撩上去,露出还有青色淤痕的手臂。   “这不是伤吗?”他很坦然的说,才注意到朱樱宝僵住的身体和惊慌的眼神。   他握着朱樱宝的手腕,眼睛紧盯着朱樱宝,朱樱宝猝不及防就和他视线相对。两个人都是沉默,不过一个人眼里酝酿着情绪,一个人眼里是抗拒和闪躲。   钟唯懿松开手,朱樱宝退了几步,对他敬而远之。   常林士送药来时,两人间的气氛还是很古怪。   钟唯懿盯着朱樱宝把药喝下去,看着她因为药苦而皱成一团的脸,眼里生出一点笑意。常林士这一次倒很识趣,还拿上了化瘀消肿的药,在钟唯懿身后提醒说:“御医说这药要配合药膏效果才好……”   朱樱宝咽下药莫名的看了眼常林士,不懂他在嘀咕什么。   钟唯懿说:“你出去。”   常林士立刻带着人出去并关上了门。   钟唯懿打开药盒,一本正经的说:“御医说这个要配合使用。常林士没给你安排宫人是朕的疏忽,这次就由朕来帮你上药。”   朱樱宝打了个寒战,她是真的排斥,她拒绝道:“真的不用了,您日理万机的……”   钟唯懿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严肃盯着朱樱宝。朱樱宝迫于压力,沉重的伸出手来。钟唯懿蘸着药膏涂在伤处,稍用力的揉搓,朱樱宝疼的身体抖了下,没出声。   钟唯懿也默默地,等到手臂的伤处都抹了药,他才说:“剩下的你自己抹吧!朕走了。”   朱樱宝低着头嗯了一声,钟唯懿站了片刻才离开。   屋子里只剩她一个人时,她坐在窗边看着药膏看了很久。   钟唯懿做到这一步,她哪能还没感觉到他的意思呢?可是万般事,回头难。她是真的不想在她处境微妙的情况下,思考关于感情这样的难题并仓皇间做出决定。   第二天,常林士送来了一个宫人。   朱樱宝看见绿蕙非常激动,他们分开这么久,她在体会到了寂寞和恐惧的滋味后,再看见故人是真的很开心。   绿蕙见到朱樱宝红着眼睛道:“主子,常公公把奴婢叫来伺候您的。您在冷宫的日子受苦了。”   朱樱宝摇头,强颜欢笑:“冷宫里怎么样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是担心朝朝。”   绿蕙闻言就跪下了,她流泪哑声道:“主子您要节哀,奴婢听说宫人找到断崖边时只找到了女子的鞋袜断簪和一个碎了的小玉镯,众人都说她是掉到悬崖摔死下了。而且奴婢听宫人私下里说,那个小玉镯就是公主的,只是宫人没找着尸体便没有公布死讯……奴婢知道您伤心,可也要保重身子。”   她哭了一会儿见朱樱宝没有反应,泪眼朦胧的抬头,只见朱樱宝双眼睁大,似是震惊,她嘴唇颤抖,但是由于巨大的打击而发不出声音。   绿蕙被朱樱宝的反应吓着了,她靠近朱樱宝却不敢碰她,只敢小声道:“主子……”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朱樱宝眼里惨淡无光,脸色灰败绝望。   朱樱宝睁大的眼睛里泪水滚滚而出,她捂着心口,那里一阵绞痛她都快喘不过气。朱樱宝痛苦的样子吓坏了绿蕙,她挣扎着呼吸,抓住绿蕙的衣襟,努力抑制身体的颤抖,含血而泣道:“你骗我!朝朝她没有死!”   最后一个字快要把牙咬碎,朱樱宝推开绿蕙要跑出去,可是腿脚也因为巨大的恐惧使不出力气,重重的跌倒在地。   绿蕙惊叫着去扶她,朱樱宝疼的额头青筋突起,她伏在地上,竟悲悸地呕出一口血。   绿蕙跪在床边默默流泪,常林士送走了御医回来,看到她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本是想着等朱樱宝的伤全好了,拖过这个新年再告诉她噩耗的。谁料瞒了这么久的事,却被绿蕙给捅破了。   常林士走近床榻看朱樱宝的情况,她眉头紧蹙,鬓角全是汗,唇色惨白,怎么看都是灰败的样子。也不知等皇上看到昨日还好好的人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又要发多大的怒气!   常林士凉凉的看绿蕙一眼,“你好好伺候着,我去向皇上禀报。”   绿蕙瑟缩了一下,颤声应是。   时隔两年,朱樱宝又梦到那一天——她刚穿到这个世界,知道自己怀着孩子的时候。   她再次体会到刚来这个世界的孤单和惶恐,可是她心里是有希望的,她盼着这个孩子的出生,憧憬着以后的日子。那时她没遇见钟唯懿,可她也很开心,那时她远没有此刻的苍凉心境,没有挥之不去的惆怅和哀痛。   那时,她只把朝朝当一个感情寄托;此时,朝朝却是她的信念和坚持的理由。   然而在冷宫,全都没了。   她的珍宝,她的希望,她的开心和痴恋,都没了。   不论是在这个梦境里,还是在现实中,她到最后还是孤身一人,孑然一身。   昏睡的朱樱宝眼角溢出泪水,她心口又隐隐作痛。手指攥紧被面,她睁开眼眼神空洞的躺了一会儿,像是一个没有思想的人。   这个时候天已经全黑了,绿蕙掌着灯掀开床帘,想看看朱樱宝醒没醒。然而亮光一现,她对上的就是一双茫然无神的眸子。   绿蕙惊了一下,继而是心酸。   在朝朝出事之前,她从没有见过朱樱宝这样消沉的样子。到底是心伤得狠了,再也没有从前的明媚和朝气。   绿蕙把灯放在桌子上,端来一杯水,轻声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也要保重自己。你之前那么疼朝朝,如果朝朝知道你为她这样难过,怕是走得也不安心……”   也许是朝朝两个字触动了朱樱宝的神经,她一扬手打翻了绿蕙手里的茶杯,含泪瞪她,一个字一个字说:“不许说她死了——”   她用力过大,悲伤过度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这个小小的动作也令她喘着气伏在床沿边,没力气动一下。   绿蕙去扶她,却被另一个人抢了先。   来人步履生风,把朱樱宝抱在怀里就急忙去掐她的双颊,语气平稳却带着急怒:“把嘴张开,不要再咬伤自己。”   绿蕙看见钟唯懿,慌忙跪下。   钟唯懿却一心只顾着怀里的人,只见朱樱宝牙齿紧紧咬着嘴唇,几乎要要出血来。似乎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在愤怒绝望到极点的时候尖叫痛哭。   而先前朱樱宝跌倒吐出的那一口血,也是她在心伤激动时咬伤了齿舌,此刻如果不让朱樱宝放松,她又会加重伤情。   朱樱宝挣扎不过钟唯懿,没能咬紧牙关的她嘴里发出哀悸的叫声,钟唯懿看着朱樱宝痛苦的样子,心里刺痛不已。   他早已知道冷宫搜查的结果,可是眼下大雪,在坍塌的土石下很难找到尸体。虽然也难以接受朝朝身亡,可他眼下还是更在意朱樱宝一些,他不知道她在冷宫吃了那么多苦,也不知道朝朝的死会让她受到这么沉重的打击。   钟唯懿的手捏着朱樱宝的双颊,看她放松了稍稍松了口气,可没想到朱樱宝缓过来后一口咬住了他的指尖,带着恨,带着伤,眼里泪水不停,就死死的咬住钟唯懿。她用了狠劲,钟唯懿却也只是皱了皱眉,然后很快安抚朱樱宝。她眼里的恨令他心惊,可他也只是惊讶,痛苦和担忧让他来不及想手指的伤。   他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擦去朱樱宝脸上的泪,感觉得到朱樱宝仍在颤抖个不停,他微微笑了,整个人都带着奇异的安抚力,他温柔的抚过她的眼,虽不知何时他也流了泪,但仍然镇静柔和的对她说:“痛就哭出来,不要忍着。恨就咬我,不要伤害自己。”   朱樱宝慢慢平复下来,她松开钟唯懿鲜血淋漓的手,眼里的恨淡成了冷漠和厌恶。她疲惫的软下身体,任由钟唯懿为她擦去脸上的泪和血。   朱樱宝疲惫不已却仍然强撑着精神,在昏睡过去的前一秒,她动了动嘴,虽然没发出声音但她相信钟唯懿看懂了她的话。   她说:我恨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了很久,因为真的有一点点......一点点的虐。 ☆、文之一百四十 疼你   朱樱宝和钟唯懿彻底没了往日的亲近,她知道不该把自己的情绪带到别人身上。可是她仍然怪罪,怪钟唯懿当日不肯信她,没有护她,未曾留她;如今她什么都没了,只是恨自己。于是再对着钟唯懿,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恨和怒,只能以冷漠相待。   钟唯懿也和她说过话,尝试解释甚至是道歉。   可是只要一提朝朝两个字,朱樱宝就漠然的走开。即使是听着,她的耳朵也自动把说话的内容屏蔽掉了;她时常听着听着就走神,钟唯懿发现没用,就不再和她说这些。   从前他们感情还很好的时候,朱樱宝是那个主动说话,逗他开怀的人。如今朱樱宝沉默,不愿意和他有任何交流。他有再多的感情,她都拒绝接受。   钟唯懿也很苦闷,他知道这将变成朱樱宝的心结,日积月累下来,这会演变成他们之间的一道鸿沟,即使他再爱,也没有用。   朱樱宝日日沉默,一个人待着有时可以一天不说话。   她不拒绝钟唯懿的关心,不排斥钟唯懿的接近。她就只是无视他,她的眼里和心里都没有他丝毫的影子。   自那日她把钟唯懿咬伤后,第二日她不肯吃药把药碗摔了,钟唯懿赶过来安抚她,她看到钟唯懿手上包着的白纱愣住,然后就是沉默流泪。她难以置信,有一天她竟然会自私的用伤害别人的方法,来发泄自己的愤恨和伤心。   自此她再也没有出现过歇斯底里,难以自控的情况。   御医说她这是把所有的伤和怒都压在了心里,时间久了,她可能会积郁成疾,必须对她循循开导,让她释然伤痛,放下执念,原谅自己。   她有多痛,有多苦,钟唯懿在那日搂她入怀,望进她眼里,尝过她泪水的滋味后感同身受。可如今她把这些痛苦藏起来一个人承受,钟唯懿心疼她怜惜她,却找不到解脱她的办法。   钟唯懿怕她闷坏了,会搜罗一些有趣的书给她送来,可朱樱宝却不看。她要来纸笔,一张一张的抄写书里的字。   绿蕙一直在她身边,看朱樱宝这样做疑惑不已,某天阳光耀眼时,绿蕙在朱樱宝旁边看她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写,问她,为什么要抄,用眼睛看岂不是更轻松些?   朱樱宝破天荒的回答了她的话,她的答案下午就传到了钟唯懿跟前。   她说:“书里的字,每一个我的认识,可是它连起来,我就看不懂了。”   绿蕙在后面听的眼泪无法控制的流下来。   当人的心伤透了无法给予和体会感情时,便也不能看懂书里的内容,品味其中的悲欢离合、迷情百态了。   朱樱宝抄书抄的累了,会在外面走走。   钟唯懿不再拘着她,随她高兴。   某天朱樱宝走到主殿前,看到那里为迎接新年挂起的红色宫灯,眼里难得的露出微光。   绿蕙暗暗记下,回去告诉了常林士。常林士以为朱樱宝心情好转,便又夸大其词的告诉了钟唯懿。钟唯懿晚上处理完政务,就带着各式宫灯来看朱樱宝。未料这时朱樱宝已经睡下了,钟唯懿不舍得回去,就拿着一盏宫灯进到寝室想看一眼她。   钟唯懿借着月光,看见朱樱宝躺在床上,眉头紧蹙,额头都是冷汗,她抿紧了唇,呼吸急促,显然是做了不好的梦。钟唯懿怕她醒来受惊,呼吸都放轻不可闻。   然而朱樱宝越是难受,牙齿便咬的越紧,她终于在钟唯懿快要看不下去时醒了过来,她睁开眼茫然的躺了会儿,然后疲惫的坐起来,她没有一丝惊恐,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   钟唯懿明白她为何咬紧牙关也不肯发出声音了,她必定是受噩梦的折磨很久,久到麻木,久到已经学会把夜夜难眠,不得安稳的状态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   钟唯懿在暗处克制住颤抖的呼吸,即使是心痛如刀割,手捏断了灯柄,也没有泄露丝毫声响惊扰到朱樱宝。   等到朱樱宝披了件衣服进到旁边的画室,他才带着还不平稳的呼吸,消沉离开。   第二天钟唯懿带着宫灯再次到来,朱樱宝正趴在桌子上,似睡非睡。   昨天她被噩梦惊醒后再也睡不着,就在画室涂鸦。白天自然精神不济,此刻她感觉累了,在意识模糊的状态下,她感觉有人走到她身边,她不知道是谁,她感到很害怕;在失眠了非常长的一段时间后,不论是谁在她睡着的时候接近她,她都会很害怕,很恐惧,她没有安全感,没有睡觉该有的放松。   于是钟唯懿在察觉到朱樱宝急促的呼吸和眼皮下飞快转动的眼珠后,放弃了抱她到床上睡觉的想法。   朱樱宝僵硬着身体,手不自觉的握紧笔杆。   等到感觉那人远离她之后,她才平复下呼吸,从梦魇中脱离,头痛欲裂的醒来。   见到钟唯懿坐在她对面,她又僵硬了片刻才颇不自然的坐起来。   她也奇怪为什么钟唯懿在她旁边她会怕成这样,大概还是因为他再也不能给她安全感和轻松感了吧!   每次醒来朱樱宝都会用说话来给别人她很好的假象,于是这一次朱樱宝依然故作轻松道:“你怎么在这里?”   钟唯懿看朱樱宝疲累的样子,不忍揭穿她,于是他掩饰着心酸,微微笑道:“给你送些东西,顺便看看你。你,睡得好么?”   朱樱宝漫不经心的点头:“很好啊。”   钟唯懿走近,看着她眼底下的青色,眼底是深藏的的心疼。他用极复杂的语气说道:“马上是新年了,朕看新制的宫灯挺有趣,拿来几个你留着玩儿吧!”   朱樱宝闻言抬头,表情平静又漠然,她看着那宫灯片刻,点头说:“谢谢!”   离开冷宫近二十日的向芳洲,带着朝朝和春鸣,来到了李牧镇守的嵊州。   这里是齐岚边境,人口来往密集杂乱,如果将来真发生了什么意外,也比较方便把向芳洲他们转移出去。   向芳洲与李牧汇合后,隐姓埋名的嵊州住了下来。   朝朝刚开始和朱樱宝分开的时候,每天都哭个不停。向芳洲耐心的哄她,有时候哄不住就跟着一块哭。现在时间的久了,朝朝也没那么怕她了。   那日她在断崖边等春鸣时,被跟过来的江意芙吓着,她抱着朝朝一块跌倒,没注意到她和朝朝有什么东西遗落。   现在安定下来,春鸣清点东西才发现不对劲。可是离开了那个牢笼在不可能回去抹干净他们的痕迹,向芳洲只盼着宫里的人不要太细心发现真相。   除夕那天,已经是无名无分的朱樱宝不肯能随钟唯懿出席晚宴。   她安静的站在院子里看天上的烟花,每年除夕皇宫都会燃放各色烟花,紫宸宫的位置很好,她站在院子里抬头就能看见。   晚宴真的很热闹,朱樱宝没有身临现场都能隐约听见欢笑声。   她走到墙下,更清楚的听见了路过这里的宫人的笑闹声。   除夕夜的规矩没平时严格,朱樱宝细细聆听了很久。可惜这些热闹都是别人的,她什么都没有。   她在这一刻觉得压抑又寂寞,去年此刻,她跟着钟唯懿在众臣面前接受祝贺,可也是那些人把她逼近了深渊。   人间苍凉,她在皇宫里能想起来的美好的回忆并不多。甚至于此刻,她费劲脑汁也只能回忆起除夕夜晚宴上 的乐声和不辩真心的贺词。   她的痛苦与自责,已经侵扰的她难以安眠。   如果离开这个让她痛苦的地方,也许她可以得到一丝释然。   朱樱宝晚上睡不着,依然在画室涂鸦或抄字。   她没想到钟唯懿还会来看她,毕竟他是热闹的主角。   钟唯懿踩着新年的鼓声而来。烛焰摇晃下,朱樱宝把所有的喧嚣和沉默都描绘在纸上。   钟唯懿坐在她对面,喝了酒的他呼吸有些浑浊,即使不说话也没法忽略他的存在。   朱樱宝字越写越乱,她忽然出声:“钟唯懿,我很不开心。”   钟唯懿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颤了颤,他看到朱樱宝面前的纸上墨迹混乱,这就是她内心的写照——   她再怎么描写心事,描绘虚妄,都解不了惆怅。   钟唯懿声音低沉,似乎也在为她苦恼。“那你要怎么才能开心呢?”   朱樱宝眸光微闪,“要你送我一个礼物——”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放我出宫,好不好?”   钟唯懿早说过,他抗拒不了朱樱宝以这样的语气提出的任何要求。   即使心里涌出强烈到压垮他的痛苦,他也只会轻轻笑着,回答她说:“好。”   朱樱宝转了转脸,转着眼珠缓解眼里涌出里的潮湿。   “我一直很喜欢你的字,写的真好看。”她的话带着难得的笑和柔。“可惜我没天赋,再怎么练也写不出好看的字。”   钟唯懿也笑了,“我幼时练了很久的。”   “那你小的时候一定很辛苦。”朱樱宝转过脸看他,这时她已经满脸泪痕。她像是一个熟稔的好朋友,好奇的打听他的一切。   他也像是和一个老友闲谈一般,姿态自然,语气亲和——如果忽略掉他泛红的眼睛的话。   他带着得意的炫耀说:“朕幼时就很聪慧——”   朱樱宝笑着附和:“长得还漂亮。”   钟唯懿:“朕幼时就被封为太子,见过了这世上珍贵的一切。”   朱樱宝:“是啊,你尊贵又骄傲,所以从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吧?”   钟唯懿但笑不语,他发现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可炫耀的。除了这些天生的权势和尊贵身份,他有什么呢?   一个知心的朋友吗?一个深爱的女人吗?一个可爱的孩子吗?   其实他只有一个继承而来的国家,一群满腹质疑的臣子,一个勾心斗角的后宫。   钟唯懿思考了一下,失落的摇头。“其实我有很多没见过的东西,我也有求而不得的人。”   朱樱宝含笑望他,看着他委屈又失望,觉得好笑又难过。   一个帝王,天下之主,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可是他的确是有。他寻觅到一个想要呵护的珍宝,想把她留在身边,却又不想毁掉她,那只好放手。   钟唯懿眼里也落了泪,语气仍然平缓温和:“我不想毁掉她,只希望她开心。我想离开这个重伤过她的牢笼,她一定会过得像从前一样好。对吧,阿樱。”   朱樱宝泪流的快喘不过气,可她不敢动一下。   在这个难得的夜晚,他们相对而坐,温和闲聊。也许至此一生,她也只有这一次机会,抛开对他的痴迷,愧疚和怨恨,大大方方的表达出自己对他的欣赏和喜欢。   朱樱宝咬唇努力了很久,才让自己声音没那么颤抖。“是的。”   以后她开心的时候,会很感激你;她寂寞的时候,会很思念你;她偶然听到你的消息,也会为求你不得而痛彻心扉。   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遗憾了。    ☆、文之一百四十一 想你      新年里政事也不能耽误,钟唯懿那夜与朱樱宝闲谈后,便少见了踪迹。   朱樱宝见他时的态度也自然了些,也许是有了盼头,心情都好了很多。   决意离开后,朱樱宝便不再天天闷在屋子里了。她会在天色破晓,深宫寂静的时候出去走一走。在一个地方待了两年多,再怎么恨也会有奇异的不舍。   朱樱宝带着绿蕙和一个小太监,漫无目的的走到了湖边。   这里结了冰,没多少人来这里。朱樱宝看着这么大的湖,想着结了厚冰说不定可以在上面玩滑冰。   她想着嘴角都勾了起来,这时一个影子轻轻印在了她身前。她转身,是向芳滟。   向芳滟对她淡淡一笑,站在她旁边安静的一同看着这湖。   一阵沉默,向芳滟问她:“还好吗?”   朱樱宝点头:“很好啊。”她停了一下,还是说出自己想表达感谢的话。“之前在冷宫,谢谢你的帮助。”   向芳滟低低一笑:“那不算什么,其实我也没有真的帮到你什么。你能离开这里,真好。”   朱樱宝抿着唇,看出了向芳滟眼底的寂寥和无奈。   向芳滟懒散的打了个呵欠,“出了宫你打算去哪呢?”   朱樱宝:“世界这么大,四处看看,我还没有计划。”   向芳滟随口道:“先去嵊州看看呗!那里和梧越接壤,是个有趣的地方。”她对着朱樱宝眨眨眼,“那里还有故人在,你去了不会失望的。”   朱樱宝似懂非懂的点头。   向芳滟长出一口气:“好啦!天这么晚了快回去吧!我也走了。”   朱樱宝和她真心实意的再道谢后告别。   向芳滟慢悠悠的走着,舌尖绕着“出宫”两个字,幽幽的叹口气。   朱樱宝回去紫宸宫时天已经全黑了,她一眼就看见了等着她的钟唯懿。他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墨黑的眼中清楚的流露出一抹放松。   朱樱宝站住,看着他一直走到她面前,轻声问:“怎么出去了那么久?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不辞而别。”   她赫然抬头,心里一震,不舍的情绪在这一刻翻滚的波涛汹涌。   她尝试着安慰他笑道:“不会的,我若离开一定告诉你。”   他低低的叹息一声,只觉得心头生出一阵苦涩来。   “你好好休息。”   钟唯懿转身欲走,被她留下:“一起吃饭,如果你不忙的话。”   朱樱宝换了身衣服出来,看见钟唯懿站在窗前看他拿给她的宫灯。   朱樱宝走到他旁边安静站着,她心里定下了什么,冷静道:“我明天就离开。”   钟唯懿转头看她,一阵沉默。   朱樱宝仍然低头看灯,只是心里一股酸楚突然涌出,她的眼眶迅速变红。   “明天,也许早晨,也许中午,也许傍晚。我不会再打扰你了,你安心的处理国事,不必再担心我不辞而别。”她故作轻松的抬头,撞进他深深凝视着她的眼里。   她不忍细看他眼里的震惊和难过,弯眼一笑拥抱住他。   哽咽的声音清晰的响在他耳边,她说:“钟唯懿,我不恨你了。”   离开的那天,只有星光送她。   爱恨缠绵似钢刀,朱樱宝不想再面对钟唯懿悲伤或挽留的目光。   离开,让她用怎样的心情面对,是充满喜悦,还是遍布忧伤?   不如沉默。   朱樱宝带着绿蕙,坐着马车悄悄离开了皇宫。宫墙之上,一个挺拔的身影从凌晨就出现在上面。那个人用压抑着不舍和难过的眼神,一直看着马车使出宫门,消失在远方。   到底是放不下,要来送她最后一程。虽然她不知道,可他仍欣喜于这一眼的安慰。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朱樱宝对齐岚并不熟悉,她一直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时向芳滟建议她去嵊州。既然没有目的地,她就去看一看嵊州的那位故人吧!   从锦城到嵊州,遥远的路途走了近一个月。   朱樱宝在行程中见到了不同于锦城的元宵盛会。没有了禁锢她的压力,她的确算得上是快活的。路上有绿蕙陪着她,也不算是孤单一人。赶马车的人可以说是很安静了,除了赶马车和看护他们,几乎没有存在感。   走了这么长的路,放松之后朱樱宝的心境也开阔了很多。   舟车劳顿,朱樱宝在疲惫时可以睡上一整夜,虽然梦还是很多,她至少很少再梦见江意芙狰狞的脸和孩童凄厉的哭声。   嵊州地处齐岚和梧越的接壤处,行人来往于此,熙熙攘攘,热闹不已。   马车到达嵊州,最高兴的就是绿蕙了。   她的故乡就是嵊州,她本来以为进了宫再没有机会回来这里,可没想到她还是等来了这个机会。   绿蕙带着朱樱宝来到了清水镇,她还有一个姑姑在镇上,她应该可以找到她。   赶车的人在确认朱樱宝要停留在清水镇上,替她买下了一个小院子后就离开了。   也许这是钟唯懿吩咐的,确保朱樱宝安全到达目的地,安顿好她之后就离开。他不会再打搅她的生活,只要知道她安好的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就足够了。   朱樱宝和绿蕙收拾好了院子,休息了一天以后,开始和绿蕙寻找她的姑姑。   绿蕙一家在清水镇生活了好几代,只是后来家里贫穷,她被卖给人贩子后辗转进了皇宫;再后来她身份低微,被排挤出来选作伺候朱樱宝的下人送出宫,在锦城的小院子里照顾了朱樱宝半年多的时间,经历了朱樱宝由自怨自艾变成热爱生活的所有过程。她清楚朱樱宝复杂的身世背景和感情经历,此刻她跟着朱樱宝再回故乡,她对朱樱宝的感情也不仅仅是忠于主人,还有感激和维护。   朱樱宝本来说以后他们以姐妹相称,可绿蕙就是不肯。无奈之下朱樱宝只好接受绿蕙称她为小姐,并接受绿蕙贤惠的打理她所有的生活琐事。   绿蕙在镇上打听了好几天,终于在一个老人的指点下,找到了镇上最大的客栈。而这所客栈的老板娘,就是绿蕙的姑姑。   绿蕙的姑姑,朱樱宝称作兰姑姑。兰姑姑和绿蕙相认后抱头痛哭了一场,平静下来后她问了绿蕙的情况,绿蕙说自己是在宫里呆够了年龄被放出宫,而朱樱宝也是宫里的女官,平日里对自己照顾有加,因为她早就没了家人,出宫后就跟着自己一起来了嵊州。   兰姑姑看朱樱宝面容俏丽,颜色正好,而且举止优雅很有气质,更信了绿蕙的话,对朱樱宝感激有加。   朱樱宝与绿蕙的住所离兰姑姑的客栈不远,他们就经常过来看兰姑姑。   有时候兰姑姑忙不过来,绿蕙便会帮着兰姑姑做事。   时间久了,绿蕙就每天来兰姑姑的客栈里干活,虽然都是轻松的活,可是兰姑姑照样给绿蕙工钱。能靠着自己生活,不用在看别人的脸色,仰仗别人的鼻息,绿蕙很开心。   朱樱宝也为绿蕙高兴,但是没了绿蕙陪着逛镇子,朱樱宝觉得有点无聊。   晚上和兰姑姑一起吃饭的时候,朱樱宝问她,这里有没有古迹或者是景色特别的地方。   兰姑姑说:“清水镇就是个齐岚边境上的小镇子,根本没什么好看的风景。要说古迹,倒有一座老桥。这座桥没人能说得准它修建的年份。而且特别在它的名字也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绿蕙听了说:“我记得,这座桥勉强算作镇上好看的风景了。小姐,我明天带你去。”   朱樱宝听着很感兴趣,第二天吃了早饭就跟着绿蕙去看桥。   两人趁着天色好,沿路又走走看看玩了一阵子。到古桥的时候,已经是午饭后,桥边坐了一些聊天的老人,这幅景像看着静谧又美好。   朱樱宝绕着古桥看了一圈,这桥的确存在很多年了,桥上都是岁月的痕迹。   她看不出更多的名堂,就和绿蕙坐在桥边休息。   桥边的老人很少看见如朱樱宝般年轻漂亮的女子,便和她说了一会儿话。   朱樱宝笑眯眯地答了,老人休息够了准备回家。朱樱宝忽然想起兰姑姑的话,问老人道:“老人家,这座桥叫什么名字呢?”   老人想了想,慢悠悠地答道:“这座桥叫勿念君,也叫吾念君。至于你要怎么叫它,就看你心里有没有他。”   朱樱宝笑容僵住,看着老人和身边的老伴相携离去,微凉的阳光下,她眼睛一酸,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沉默的回到家里,朱樱宝终究还是找出了那一夜里,钟唯懿归还给她的玉戒指。   她说她不再恨钟唯懿,这是真的。   她不愿意再为钟唯懿放弃自由,困在深宫;这也是真的。即使她对他还有余情。   钟唯懿明白这一点,然而仍抱有一丝希望。   他把这枚玉戒指还给朱樱宝,玩笑说如果哪天朱樱宝想他了就可以看看这枚玉戒指。   事实上朱樱宝是把这枚玉戒指收藏了起来,一次都没有看过。   她把玉戒指给冷宫的那两个小太监的时候,就决意放弃这段感情。   可玉戒指再回到她手里,她却悲哀地发现,她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果断和无情。   她把戒指戴在手指上,借着月光细细打量。   如今她身居偏隅乡镇与他万里相隔,那么悄悄地想一下他,也没关系吧!   这一夜她安然入梦,只是她梦里念着的人却换了个名字。   钟唯懿,钟唯懿。    ☆、文之一百四十二 原谅你   朱樱宝看了那座桥之后,没了再游玩的心思。   她跟着绿蕙到客栈,央着兰姑姑也给她找个活干。   兰姑姑架不住她的撒娇恳求,就让她和绿蕙一起做事。   绿蕙平时就是做一做领着住宿的客人到房间,客人有要求的时候送饭到门口,客人退房的时候检查房间的物品,打扫卫生的事情有别人做。   朱樱宝跟着绿蕙同样是做这些,闲暇的时候她就在前台和兰姑姑学齐岚的计算方式。有时候她脑子转不过弯,算数算出了很多笑话。   日子本来就该是这样平静普通的过下去,她几乎都快要忘了去找向芳滟说的故人。   然而这一天,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客栈前。   朱樱宝正在前台苦算账目,来人问她能不能帮个忙时,她头都没抬的拒绝了。   来人站了一会儿,轻声问她:“你不想见朝朝吗?”   这个名字一出现,朱樱宝的心就条件反射的疼了下。   她抬头,跟前站着的人是春鸣。   朱樱宝脑子一片空白,她恍然想明白什么。却只是忍住浑身的颤栗,跟着春鸣走到马车前。   马车的帘子掀开,她看到里面熟悉的脸孔,眼眶泛红。   春鸣在后面提醒道:“先上车再说。”   朱樱宝一坐进去,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向芳洲怀里正在睡觉的那个小人儿,不就是她伤心欲绝,念念不忘的宝贝儿朝朝吗!   朱樱宝颤抖着手搂过朝朝,感觉到怀里再次被柔软和奶香味填满,心都幸福在颤抖。   朝朝睡眼朦胧的醒过来,看到朱樱宝迷蒙的哼唧了两声,可是在朱樱宝身边这么久,她很快就安静下来,乖乖的窝在朱樱宝怀里。看着朝朝这可爱的样子,朱樱宝心都化了。   她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睛红着像是个大孩子,可她在面对朝朝时,却又是一个沉稳温柔的母亲。   向芳洲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笑道:“总算把朝朝完好的带到你面前,我对你没那么愧疚了。”   朱樱宝哄着朝朝继续睡:“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出宫的?”   春鸣坐在外面赶着马车离开客栈,车厢里向芳洲道:“其实我早就计划离开冷宫。只是怕计划失败连累到你,才一直没告诉你,这都怪我。你出事的那一天,就是我们计划离开的那天,我不是告诉你要你带着朝朝来找我吗,可是你一直没来,我和春鸣去找你,正看到江意芙要打朝朝。我和春鸣抢走朝朝,江意芙就跟着我们一直到了断崖边,争抢朝朝的时候江意芙脚滑掉下去了。我和春鸣找不到你,以为你遇害了,只得带着朝朝一块走。没想到两个月前,芳滟的消息告诉我说你也出宫来了嵊州,我就带着朝朝来找你了。看到你平安无事,我也安心了。”   朱樱宝看着向芳洲,她脸色好了很多,比冷宫里冷傲脆弱的样子强了很多,看样子出宫后她也过得很舒心。   朱樱宝道:“我还要谢谢你,那天如果不是你救下朝朝,恐怕……现在我们都离开那个牢笼了,就忘掉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只向前看。对了,你在嵊州,住在哪呢?你有没有藏好身份?”   向芳洲温婉一笑,带了些满足和柔情。“我和李牧在一起,就是他帮我出宫的。我隐姓埋名来了这边界,已经做好了在这过一辈子的准备。前半生在后宫我已经看透了,人想过得随心所欲有多不容易。我今后就只是一个普通人,其他的根本无所谓了。”   朱樱宝看向芳洲满足的样子,也放心了。他们又聊了会儿,向芳洲送她回到院子里,又从马车上把朝朝的衣服和其他东西拿进屋子里。直到傍晚,他们才依依不舍的道别。   朱樱宝牵着朝朝,眼睛湿润道:“如果李牧对你不好,你就来找我。我们一起游览大好河山,才不去因为那薄情的男人伤心。如果你无聊了,也来找我,我陪你说说话,我和朝朝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的。”   向芳洲红着眼睛抱了抱朝朝,点头道:“我会来看你的,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她摸了摸朝朝的头,“朝朝,你要乖乖的听娘亲的话,知道吗?”   朝朝乖巧的点头,向芳洲欣慰的笑了。   她和朱樱宝挥挥手,坐上马车离开。   晚上绿蕙回来看到朝朝,先是惊讶的说不出话,然后就捂着嘴躲到房间里哭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红着眼出来,声音还沙哑着。   “朝朝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小姐,以后你也不用再伤心了。”   朱樱宝给朝朝擦手,笑道:“是啊。以后有朝朝在我身边,我再也不会害怕了。不过兰姑姑那儿,我可能就不怎么去了,你帮我给兰姑姑说一声,我过几天再带朝朝去看她。”   绿蕙铺好床,和朱樱宝整理好朝朝的东西才去休息。   朱樱宝买了纸笔,带着朝朝练字。   她想起与她万里相隔的那个人,他从小就练字,写得一手好字。朝朝既然是他的女儿,那字也不可以写得差。于是她每天陪着朝朝,写字看书,累了就去那座老桥上走走,隔天再带着朝朝去兰姑姑那儿,兰姑姑爱极了朝朝这可爱乖巧的孩子,每次去了都要抱着朝朝逗一会儿,都冷落了绿蕙和她。   年月就这样悄悄的过去。   朝朝四岁时,朱樱宝可以陪她玩鸡毛毽子和跳绳了。朝朝个子长了不少,就是身体还是有些弱,可是比起宫里也好了不少。   镇上在年初兴起了说书,有时候是说民间故事,有时候是说皇家奇事。   朱樱宝经常带着朝朝去听书,说书先生偶然会提起齐岚的这位皇帝,说是皇帝突然转了性,实施新政后就专心国事,冷落了美人,民间关于皇帝游历山水,艳遇美人儿的故事少了很多,就把以前皇帝撩美人的风流趣事拿来说了又说,可每次听故事的人都兴趣不减,听得津津有味。   朱樱宝听着也知道这些故事大多是谣传杜撰的,听过就忘了。   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百姓,对于齐岚的皇帝抱着远观的态度,他离她远的不可思议,每每她想起红墙内外的权势之巅,想起她见到过的美丽浮华的容颜,都像是一场梦。   大梦初醒,她再次回到平凡的生活。   只是每次夜半更声中想到那个人,她的心弦还是会难以控制的颤动。   中秋节,朱樱宝带着朝朝出去买花灯。   和兰姑姑汇合后,她听兰姑姑埋怨清水镇太小,东西也差劲,不如嵊州城的好,无奈的和绿蕙相视一笑。   绿蕙挽着兰姑姑的手道:“姑姑,你一年到头都在忙。不如找个适合我们一起去嵊州城逛逛吧!我回来这么久都还没去过呢!”   朱樱宝也附和的劝兰姑姑:“这几天嵊州城都会有集市,想必梧越的商人也会带好东西来。姑姑我们就去看看吧!”   兰姑姑见状当即决定道:“明天就去。”   第二天走了半天,绿蕙,兰姑姑,朱樱宝和朝朝站在了嵊州城的集市中。   大街上人声鼎沸,商品琳琅满目。果然是两国的交汇处,人口密集,商铺无数,新奇玩意和特色美食很快就吸引了朱樱宝的注意力。她带着朝朝尝遍街边的食物,朝朝看中的小玩具也买了很多。   “朝朝想吃这个吗?”朱樱宝牵着朝朝站在一个铺子前,鼻尖闻到的是鲜辣刺激的味道。   朝朝抬起头嗅了嗅,以孩童特有的稚嫩声音道:“不要!我要吃玉米奶味汤。娘亲,我们不要吃这个好不好?”   朱樱宝不舍得放弃这个美食,安慰朝朝说:“那先吃这个,一会儿娘亲给你买玉米奶味汤。”   朝朝勉强答应了,朱樱宝付了钱,迫不及待的尝了口,露出享受的表情。   朝朝见状也眼巴巴的看着朱樱宝,完全忘了自己之前嫌弃这个不好吃。   朱樱宝偷笑,装作为难的样子:“那就给你吃吧!但是不给你买玉米奶味汤了。”   糖吃多了不好,朱樱宝限制朝朝吃甜味的食物。   朝朝吃了口,却被辣的眼泪汪汪,她皱着小脸,委屈道:“好苦!不好吃!”   朝朝太小不知道怎么形容辣味,索性把她讨厌的所有味道都说成苦味。   朱樱宝笑着把朝朝抱起来安慰。   这一幕都落在街边人的眼里,朱樱宝毫无察觉的走近。   那人叫出朱樱宝的名字,朱樱宝走了两步停下,看到站在街边的方应宣。   她惊讶于竟能在嵊州城看到他,方应宣目光紧盯着朝朝,“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宜湖别宫吗?”   朱樱宝愣了愣,笑道:“说来话长。”   两个人坐在茶室里,朱樱宝见朝朝好奇的看方应宣,方应宣也不错眼的看朝朝,遂对朝朝说:“朝朝,这是舅舅。叫舅舅好。”   再怎么说,方应宣也是原主的哥哥,他也是真的疼原主。   朝朝听话的叫了声,声音软软糯糯的,方应宣听得却有些难过。   朱樱宝看方应宣有些黯然,说:“你也是第一次见朝朝吧!难道你要朝朝第一次见舅舅,就看到他舅舅板着脸一句话不说吗?”   方应宣目光复杂的看了眼朱樱宝,对朝朝伸出手。“朝朝,来舅舅这里。”   朝朝看朱樱宝点头,慢慢走到方应宣跟前。   方应宣笑着问朝朝几岁了,喜欢玩什么,吃什么,平时做什么,读书吗。   朝朝声音脆脆地答了,那机灵和乖巧的样子,像极了朱樱宝。   方应宣笑着摸了摸朝朝的头,把糕点推到她面前。“好孩子,要听娘亲的话。以后舅舅会经常来看你的。”   朝朝现在也不怕方应宣了,吃着糕点呜呜的应了。   方应宣看朱樱宝现在悠然又满足的样子,问不出口她是为何被打入冷宫,以及齐岚皇室明明对民间宣称她和朝朝被送到了宜湖别宫修养,她却又为何在这里。   朱樱宝看方应宣欲言又止,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她也就没多问。   两人聊了会,朱樱宝看天色不早了提议回客栈。方应宣便送她回去,走进客栈,老板便迎了上来。   看朱樱宝奇怪,方应宣说:“客栈是方家开的,嵊州城的生意有点小问题我才会过来。没想到会遇见你。”   朱樱宝说:“我也是来嵊州玩玩儿,以后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的。”   她牵着朝朝上楼,走到楼上她回头看方应宣还在原地。她心里溢出感动和心疼,即使方应宣把她送入齐岚,默认放弃她以保全方家,可他的愧疚和疼惜,也说明了他的无奈和愤恨。这足以让她原谅她。   他是真的心疼她这个妹妹,既然她现在也是孑然一身,有个哥哥也没什么不好。   她低头对朝朝说了句话,朝朝跑到方应宣跟前,仰头软声道:“舅舅,娘亲说她早就不怪你了。你快回去吧,明天我们再见。”   方应宣猛地抬头,看见朱樱宝站在楼上,正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方应宣心里一震,缓缓露出一个轻松释然的笑。    ☆、文之一百四十三 铁马冰河   朱樱宝一行人回清水镇时,方应宣送她了一程。   “这是给朝朝的,我是她舅舅,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眼下商会有事我走不开,等处理完了事情我再去看你们。”   朱樱宝接过礼物,又听方应宣嘱咐道:“最近你就不要来嵊州城了,齐岚,梧越和北魏出了点事,这里怕是不太平了。”   朱樱宝点头,想问是怎么了,但看方应宣脸上的疲倦,又没说话。   回到院子里,朱樱宝打开礼物,里面是一枚金和玉打制的平安锁。   这是方应宣对朝朝的祝福,希望她平安喜乐,一世无忧。   朱樱宝给朝朝戴上,让她自己玩去了。   方应宣说的的确没错,嵊州形势最近变得很紧张。街上做生意的人都少了,而巡逻的人却多了。每天街上巡逻的次数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多。   中秋过后天气变凉,朱樱宝也不再出去了,只偶尔去兰姑姑的客栈坐坐。   客栈里往来的人多,传的消息也多。最近他们都在议论北魏一下子和齐岚,梧越两国对上。   据说是北魏要齐岚送长公主为质,齐岚没同意,两国就闹崩了,后来不知怎么梧越帮齐岚摆平了这事儿。眼下过了两年安生日子,北魏又开始作妖了,北魏称梧越给的矿石是次品,这是看不起北魏呀,于是这才又和梧越刚起来。   而北魏和梧越接壤的地方,正挨着嵊州。   如果北魏和梧越打起来,那齐岚也免不了受波及,齐岚想坐山观虎斗,那没门。北魏已经派兵驻守在了嵊州对面,对嵊州和梧越虎视眈眈。   齐岚不能不防,听说已经开始准备调兵来嵊州镇场子,以防北魏发疯突然进攻。   朱樱宝在客栈里听行人说的头头是道,但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北魏敢这么嚣张,一下惹两个大国。   思忖间,巡逻队伍又从客栈前经过。   客栈里一下安静下来,朱樱宝叹口气回家了。   北魏,齐岚,梧越的对峙已经进行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局势紧张,人人自危。兰姑姑的客栈也冷清下来,如果打起仗来命都要没了,还做什么生意。   朱樱宝却只窝在屋子里,不想说话。   呵呵,嵊州和梧越临近。地理位置上算是处于南方。   她记得她还没穿越过来时,微博上每到冬天就会有南北方网友就哪一方最冷打嘴炮。   北方说自己冷,南方说你有暖气。南方说自己冷,北方说你又不下雪。   现在朱樱宝可算明白南方的苦了,冬天的确不下雪,可是室内室外一样的温度还让不让人活了。   没炭烧,棉被终日里湿漉漉,就是在被窝里也感觉不到温暖。   还离开嵊州呢!等这个冬天过完吧!料想这里的冬天冷成这个鬼样子,仗也打不起来。   朱樱宝裹紧身上的棉被,郁郁的想着。   挨了两个月冻,等到新年过后,天气转暖的时候,北魏就按捺不住了。   军队开始一波一波的驻扎在边界,任谁看见自己家门口堵着几万人,都会不高兴啊!   梧越也派兵驻守在边界,齐岚的兵也在嵊州驻扎。   三国对立,没那一国敢轻易开战,可就这样对峙也不是个办法。   梧越文盛兵弱,不想打仗,开始想求和;北魏人多粮少,开始熬不住,硬撑着等梧越低头;齐岚处于一个微妙的位置,两方的平衡重在齐岚的态度,因此齐岚也没有轻举妄动。   朝廷上关于怎么做争吵的沸沸扬扬,钟唯懿却端坐在龙椅上巍然不动。   等到群臣安静下来,钟唯懿沉声说出自己的决断,而满朝文武无人质疑。   两年来,他的新政逐渐取得成效,掣肘他的大臣一一被打压,现在的齐岚才算得上是他的天下,他只手遮天,再无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钟唯懿回到御书房就开始部署,嵊州是他的土地,他自然不容许有人跟他争夺。   北魏嚣张,梧越冷静,既然无人敢先动,那就由他来打破僵局!   钟唯懿沉着的看完嵊州边防图,而后一丝不苟的擦净了他宝剑的利刃。   晚间常林士伺候钟唯懿安歇,“皇上,那枚平安锁已经修复好了。”   两年前在断崖边找到的碎了的平安锁,钟唯懿命人修复。   而每一次的成品他都不满意,于是工匠只能修了又修。   这一次,钟唯懿照着玉戒指上的纹饰“z”画了幅图,让工匠刻在平安锁上。   两年的时候,足够他查清楚冷宫里发生的一切。   广清宫西边断崖在春天被挖掘,只找到了江意芙的尸骨。而在这尸骨下,宫人又发现了一条炸掉的小径。这条小径通到宫外,可以让人悄然离宫。   后来嵊州的人告诉他,驻扎嵊州的将军李牧娶了一位夫人,其面貌与广清宫失踪的向芳洲一模一样。   事情的真相在这些线索面前清楚的呈现出来,而钟唯懿却没有去怪罪他们的心思。   朱樱宝好不容易才在嵊州安定下来,如果向芳洲暴露那么她也会受到牵连。   这些事就烂在广清宫的积雪下吧!   钟唯懿躺在床上,轻轻抚摸着手指上的玉戒指。   终于有理由去嵊州,这次把嵊州的那些杂碎清理干净,他也不必再夜夜忧心那个人的安危了。   鼓声响起,钟唯懿身着战甲,率领着五万精兵往嵊州而去。   铁马踏过冰河,磅礴步声惊醒了嵊州百姓。   往嵊州来的人越来越多,一半是从梧越回齐岚,一半是从齐岚回北魏。   在外做生意的游人,故乡家国意识总是比普通人强烈。   朱樱宝站在客栈顶楼看远处,只见扬尘浮落。   过了十几日,来兰姑姑客栈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听人说是皇帝派精兵驻守嵊州,随时准备和北魏开仗。而且秘密消息称,皇帝也会御驾亲征来嵊州。   毕竟这是当今皇帝面临的第一场战争,他不得不重视。   朱樱宝想,钟唯懿生的娇贵,吃穿用品非常精细,小时候虽然吃过苦可也是和战争的残酷没法比的。战争会夺取人的生命,她实在无法想象钟唯懿御驾亲征上阵杀敌的场面。   朱樱宝每天就在客栈待着,趁着招待客人的时候问一些关于皇帝亲征的事,结果自然是皇帝已经出发。于是朱樱宝的焦虑,在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每天都会浓一点。   初春的气温还是很低,绿蕙受了点寒,她在客栈每天做的事不累但却重要,于是这几天就由朱樱宝在客栈帮忙。   上午朱樱宝在家里陪朝朝,下午没事的时候就去客栈帮忙。   她不知道有一位大人物已经悄然住进了这家客栈,只为远远看一眼她聊慰相思之苦。   下午到客栈的时候,大厅里没有平时坐着喝酒聊天的客人。   朱樱宝只觉得有点奇怪,但是经历过客栈淡季的打击,朱樱宝也没想太多,只当是游人觉得嵊州马上就要乱起来就全都离开了。   兰姑姑从后堂走出来,看到朱樱宝,和她打了招呼。   兰姑姑说说客栈被几个客人包下了,这两天暂时不会有其他客人。她去厨房盯着做饭,就让朱樱宝清点一下剩的酒,晚饭时一起送上去。   朱樱宝拿着单子,慢慢清点酒坛。   放酒坛的架子占了一面墙,朱樱宝不得不爬着梯子上上下下,忙了一下午也是非常累了。   她休息的时候,有小二搬了好几坛酒送上了楼上的客房。   她端着茶杯靠在栏杆上,看到客房里的人没让小二进门,只把酒接过去就又关了门。搞这么神秘,是有那位大人物见不得光吗!   朱樱宝喝干净茶,继续清点酒坛。   天黑了以后,朱樱宝点着油灯不方便爬梯子,就留着剩下的工作等明天做。   兰姑姑叫朱樱宝到后堂吃饭,吃了再回去。朱樱宝想着绿蕙病了肯定也没做饭,就留下了。   朱樱宝吃的少,吃完了就和还在吃饭的兰姑姑说话。   这时一个小厮急急进来,问兰姑姑还有没有热的饭菜,他家少爷喝了酒有些不舒服,想吃点热饭再歇息。   兰姑姑叫小二准备饭菜,说一会儿再送上去。   朱樱宝看小厮要的着急,就去厨房看看。   小厮跟在朱樱宝后面,等到饭菜都好了,他却说他忘了还要给少爷准备热水洗漱,就央求朱樱宝把饭菜送上去,他去端热水。   朱樱宝看小厮年纪小,请她帮忙的样子着急又恳切,也没什么古怪,她便答应了。   她端着托盘,慢慢走到小厮说的第一间上房门口。   她还记得小二送酒时客人没让人进门,她就止步在门口,扬声说:“饭菜准备好了,请开门领取。”   她说完话等了好一会儿房间里面都没反应,她想这人是不是已经睡了。正准备离开却听到里面有人说话,那声音低沉清泠,有点耳熟。   “下人不在,劳烦你送进来。”   朱樱宝看了眼楼下,那小厮还没出现。   朱樱宝只得推开门,霎时黑暗的门内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朱樱宝皱紧了眉,慢慢的往里走。脚下突然踢倒一个空酒坛,她心跳了两下,摸黑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就准备出去。   然而屋内的人又叫住了她,“我喝多了酒头有点痛,劳烦你帮我倒杯热水。”   朱樱宝顿住,挣扎了片刻又摸索到桌子边。   屋里太黑她看不清桌上的东西,天这么黑也不知道点灯。她在心里诽谤,然而下一秒幽亮的火焰瞬间照亮屋子,她倒完水刚转身,火光又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猜出来人是谁了吗 ☆、文之一百四十四 盛宴   朱樱宝无语,小心翼翼的走到发声体跟前。还好没再踢到酒坛。   她伸长手,尽量不跟这个“见不得光”的客人触碰到。   黑暗中,人的神经是敏感又多疑的,那人迟迟不接她递出的茶杯,朱樱宝心里开始打鼓。   这人奇奇怪怪的,早知道前面就不当好人来送饭了。   就在这片刻的出神,那人忽然握住了朱樱宝的手。朱樱宝像是被烫到一样,惊得想抽回手。可是那人的力气出奇的大,朱樱宝没有挣开。   “你干什么!”朱樱宝克制住尖叫。那人却蓦地站起来把她圈入怀里,他拥抱的姿势,拥她入怀时满足的喟叹,都那么熟悉,像极了——正在嵊州城坐镇的帝王。   朱樱宝浑身僵硬,她感到有柔软的触感落在她脸上。那人钳制的住她力道蛮横粗鲁,动作却是截然不同的温柔,带着颤抖,分不清是激动还是什么。   朱樱宝在心里叫钟唯懿的名字,口中也无法控制的溢出声音。   那人听见她口中的呢喃,呼吸更重,似乎难以自持,用力的吻上她的嘴唇。   钟唯懿,是你吗?   绝望和激动来得汹涌。朱樱宝呆呆站著,没有阻止那人的任何动作。   钟唯懿贪恋的吻着朱樱宝,感觉得到怀里人身体轻颤,他伸手抚摸她的脸庞。掌下湿漉漉的,他拿开手,察觉到朱樱宝的脸上都是泪水。   他一震,心里是心疼和激动。   一想到怀里就是他思念了两年的最宝贵的人,他就难以自持,生出极度的疼惜和欲念。   他不停地亲吻着朱樱宝脸上的泪水,轻唤着:“阿樱,阿樱……”   朱樱宝闭上眼,承受着那人夹杂着□□和酒气的吻。她想自己也醉了,否则为何会觉得这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是钟唯懿。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拥抱她时的温柔和珍视,他亲吻她时的满足和疼惜?   可是她又极度的肯定,这个男人的确是他。   在她想念他到夜不能寐,痛彻心扉的时候,她不可能再认错他。   朱樱宝压下心中涌动的情绪,轻轻地回应了他。   随之而来的,是他更凶猛的吻。   当她被压在床榻上,他的手掌抚摸上她胸口时,她感觉到他手指上冰凉圆滑的东西。她急忙握住他的手,描绘出一个圆形轮廓的戒指,戒指上,还有她烂熟于心的浮纹雕刻“z”。   朱樱宝忍不住呜咽出声,那人寻到她的唇,用力的吻着。   朱樱宝和他十指交握,迷醉在汹涌的□□里。   耳边他的喘息和呼唤,萦绕了一整晚。   巅峰一刻她听见他遥远又缥缈的声音,忍不住哭了。   他疼惜的亲吻她:“阿樱,阿樱……”   朱樱宝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   她衣衫完好的穿着,房间里并无昨晚他们制造的一片狼藉。   她心里抽搐的疼了两下,仿佛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她木然的走下楼,看到兰姑姑担忧的眼神,欲言又止。   “我很累。兰姑姑,抱歉我不能再给你帮忙了。”   兰姑姑忍着心疼和愧疚,安慰她:“没事没事,阿樱你回去好好休息。”她看着朱樱宝苍白疲惫的脸色,忍不住又说:“阿樱啊,你不要想不开。那件事别人都不知道,你就忘掉吧!你还有朝朝啊,你要看开一点。”   兰姑姑以为昨晚朱樱宝去送饭被客人□□了,她在后堂听见了房间里瓷器摔碎的声音,她想去救朱樱宝却被下人拦住了。清晨她被放出来,只看见那些人离开的背影。她惹不起这群蛮横冷酷的人,也只好劝朱樱宝想开点,最好忘掉昨晚痛苦的回忆。   朱樱宝不知道兰姑姑脑补了这么多,她出了客栈,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   她不相信昨晚的一夜春宵只是她臆想的一个陌生男人,她也无法做到像兰姑姑说的把这当成一场很快就被遗忘的意外。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离开钟唯懿后,他反而一点一点在她心里扎的更深。   她明明爱不到,却又忘不掉。   既然他能做到狠心不相认,那她也决定,把他从心里剔除而且再也不原谅。   钟唯懿从锦城带着一队人马,快马加鞭赶到了嵊州。   他查到朱樱宝在清水镇,会定时去一家客栈帮忙。便掩饰身份,住进了那家客栈。他本来只是想着远远看一眼就好。   可是当看见她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不停地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后,他才发现看一眼远远解不了他的思念。   他心里开心又难过,此行就像是饮鸩止渴,他见到她,愈加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天黑以后她便要回家,第二天他就要赶回嵊州城。   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人日夜兼程,只为看她一眼。   可就这样悄悄地走了,岂不是很可惜。   钟唯懿终于还是拥抱到她,再度感觉到她的温度,他压制的思念和理智彻底瓦解。   他颤抖着,在亲手送走他的珍宝后,再次拥她入怀。   他以为不留痕迹,思念却满溢。   他吻住她,她也还了他一场春宵盛宴。   可是清醒后的他却无法面对这一切了,他看着满地狼藉和疲惫不已的朱樱宝,不知道怎样解释一切。   原谅爱是胆小鬼,他只敢用逃避来掩饰一切。   他将回到战场,亲手斩杀可能伤害到他的珍宝的所有威胁。   然后——再回到罗衾不胜寒的高处,做一个痛失所爱,一无所有的帝王。   朱樱宝在家失落了很久,再到后来听见关于皇帝御驾亲征的事,心境都不会再有起伏。   那个胆小无情的男人,他都不肯再看她一眼,她还想着他做什么呢?   朱樱宝漠然的想着,眼里却是苍凉和寂寞。   两个月后,朱樱宝依然很没精神。她无聊的时候就想睡觉,有时候朝朝要踢毽子,她都没有力气陪她。   绿蕙看朱樱宝颓靡的样子很担心,只以为她心事太重,变着法儿的开解她。   而朱樱宝却没察觉到绿蕙的担心,她成天懒洋洋的,只想着大概是春困过了就夏乏吧!   直到某一天,绿蕙做了新鲜的鱼汤。朱樱宝刚上桌就很不对劲,她给朝朝剃完鱼刺,看着朝朝大快朵颐,她把鱼肉吃进嘴里却只觉得恶心。   她勉强吃了一碗饭,下午却一直觉得胸闷恶心。   她感觉事情不对劲了。   第二天,她把绿蕙叫来,很严肃的告诉她,她有一个问题要去看大夫;她还要求绿蕙陪她去的时候叫她夫人。   绿蕙也一脸凝重,跟着朱樱宝到药堂,看着老大夫仔细把脉。   “大夫,我家夫人怎么了?”绿蕙小声问。   大夫摸了摸胡子,“夫人没什么大碍,只是怀孕了。我看夫人身子很虚弱,要好好调养才能平安产子啊!”   朱樱宝:“大夫,这有多久了?如果我不要这个孩子,您可以解决吗?”   大夫摇头劝她:“夫人,这孩子已经有两个月了。你身体很虚弱,如果不要这个孩子恐怕对身体伤害很大。你留下孩子,还有八个月的时间慢慢调养,如果你执意不要这个孩子,恐怕以后都不能在怀孕了,你要考虑好啊!”   朱樱宝沉默。   从药堂出来后,绿蕙提了两包药材。她看朱樱宝眉头紧锁,却不敢再刺激她。   回到家里,绿蕙就去熬药。大夫说了,要好好安胎,朱樱宝才能生下这个孩子。   朱樱宝看着绿蕙忙活,问她:“绿蕙,你不奇怪孩子的父亲吗?”   绿蕙摇头:“兰姑姑说了,你能忘掉那些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你能不记恨孩子的来历留下他,真的很了不起。”她坐到朱樱宝身边,小声说,“其实你能留下这个孩子,我很开心。因为在锦城的时候,你就是念着朝朝,才一直坚持着活下去。所以,有了这个孩子,你会恢复到原来乐观的样子,对吧?”   朱樱宝看着绿蕙担忧的眼神,眼睛慢慢湿润了。   她知道绿蕙一直对自己无意间告诉她朝朝的“死讯”,害她那么伤心,和钟唯懿分开而愧疚。   她其实早在出宫后就不怪她了。绿蕙一直陪着她,默默照顾她,她对她的关心和爱护,她全都看在眼里。   而且绿蕙能比她还先接受这个孩子,她真的很感动。   朱樱宝一直是一个坚强的人,如果之前她能为了朝朝而振作;那这一次,她仍然能为了第二个孩子而振作。她啊,向来是勇敢和不惧挑战的。   朱樱宝握着绿蕙的手,哽咽道:“绿蕙,谢谢你。”   朱樱宝想通了一些心结,就不再天天纠结于钟唯懿的态度。   也许是有了皇帝亲自坐镇嵊州,清水镇的紧张氛围缓和了很多,人们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和劳作。   朱樱宝在天气暖和的时候,每天都会牵着朝朝去古桥走一遍。   老人仍然在桥边闲坐聊天 ,偶尔也会逗一逗朱樱宝牵着的朝朝。   生活有条不紊的继续下去,朱樱宝的肚子也慢慢大起来。   朱樱宝怀孕到快五个月的时候,听闻北魏撤兵,似乎是和齐岚,梧越谈好了条件。   一个月之内,三国都陆续撤退了大部分兵力。   齐岚皇帝也结束了虚惊一场的御驾亲征,准备班师回朝。   朱樱宝带着朝朝站在桥上,朝朝拿着水草往下丢,稀罕的看着水里的野鱼。   朱樱宝则和一个熟悉了的大姐,讨论怎么缓解怀孕中期的腿部水肿和抽筋。   大姐说:“其实你每天都走路,问题不大。如果晚上突然腿疼啊,就让你相公给你揉一揉。腿肿了揉揉也很好的。”   朱樱宝笑容不变:“我相公在外面做生意,嵊州现在还没撤兵,他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没错,每当朱樱宝被问及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时,她就说丈夫外出经商,经常不在家。   嵊州商户本就普遍,而商户的辛苦和不易大家都略有耳闻。听朱樱宝这么说,大家又对她多了几分怜悯和善意。   大姐笑着叹口气,“你也不容易。不过,你丈夫应该是回来了吧!这几天我看有人跟着你,像是担心你怕你出事,只是很小心的没让你发现。你丈夫怕不是经商亏了钱,怕你知道担心,躲着不敢见你吧!”   朱樱宝愣了愣:“我不清楚,他确实还没回来……”   大姐眯眼看了看后面,悄悄道:“喏,那林子里就是了。我发现啊你在桥上的时候他就躲在林子里看你。你不走他也不走,你不信路上试试,看他忍不忍得住不见你。”    ☆、文之一百四十五 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   朱樱宝牵着朝朝慢慢地走着,她想着那位大姐的话,心绪万千。   跟着她的人是谁?要不要试一试?可万一又是自作多情呢?   她心里蠢蠢欲动,脚步时不时地顿一下,想回头又生生忍住。   朝朝玩得很高兴,手里揪着一大把野花,突然看见一只白猫窜出来,她挣开朱樱宝的手就去追它。朱樱宝没拉住朝朝,挺着大肚子追了几步反而觉得肚子坠着疼,腿因为突然地用力也抽搐的疼起来。   朱樱宝扶着树干喘着气,等腿上的疼痛过去。她记得她怀朝朝的时候也是腿突然抽筋,那个时候也是一个人受着不知道怎么办?   忍着疼痛,朱樱宝刻意的叫出声,她想弯下腰,却因为大肚子只能躬着身体,从背后看起来,就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快要倒在地上。   手指捏紧树干,朱樱宝心里沉下去,也许跟着她的人并不是那个人。   她眼里流出泪水,忍不住溢出泣声。然而背后突然响起凌乱又匆忙的脚步声,有人扶住她,担忧地询问:“你怎么样?”   朱樱宝缓过那股疼痛,睁开眼,看见的正是一张风华霁月的脸,这脸不再是夜夜可梦不可说,此刻他就在她面前,一脸担忧、惊惧无措。   可是,她会这样羸弱多思,又是拜谁所赐?   朱樱宝目色凉凉。她站直身体,对着钟唯懿无措又忐忑的视线,蓦地伸手用力扇了他一巴掌。   她心里愤恨又可悲,这一巴掌远远不够钟唯懿带给她的伤害。   钟唯懿也被这一巴掌打蒙了,他怔怔的看着朱樱宝。   朱樱宝只冷冷笑着,推开钟唯懿扶着她的手臂,吃力却又迅速的往前走。   她打他的那只手,直到回到家还止不住颤抖。   朝朝到家时抱着一只兔子,她告诉朱樱宝说,兔子是一个很熟悉的叔叔给她的,因为她没有追上猫,只好要兔子了。   朝朝早已不记得钟唯懿,时隔三年,她的记忆早已被民间有趣的事情占据,钟唯懿于她,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她不记得自己曾经是齐岚的长公主生活在皇宫;也不记得曾经有一个人,手足无措的哄过、宠过痛哭不止的她。   朱樱宝摸着自己圆圆的肚子,惆怅的想起很多往事。   她和钟唯懿第一次见面,就因为怀孕腿抽筋而吓过他;这一次,她仍然因为怀孕中的意外引得他出现。有哪一次,是他真的想念她这个人,在她面前直述相思呢?   好像没有。即使他这一次来嵊州,也是因为北魏挑衅,欲扬国威不得已而来。他和她那一场意外的春宵,就得来第二个孩子,如果他不出现,她或许就可以忍下怨愤和期盼,平静的在这里生下孩子。可是亲眼看见他,她才发现,他对她的放弃和漠然,仍旧是她心里跨不过去的一道坎。   第二天绿蕙出门,朱樱宝却因为钟唯懿的事不再散步去古桥。   她在院子里含笑看朝朝喂兔子吃草,准备午睡时,有人敲响了她的院门。   朱樱宝不知道是谁,她慢悠悠的去开门。猝不及防,就和找上门来的钟唯懿对上。   朱樱宝的笑容渐渐消失,和钟唯懿沉默对视了一会儿,她果断关门。   钟唯懿比她动作快,已经跨进门里一步。朱樱宝拦不住他,生硬道:“你来干什么?”   钟唯懿目光复杂的盯着她圆圆的肚子,“我很担心你。”   朱樱宝嘲讽笑道:“我这三年都很好,不需要你费心。”   钟唯懿忍着朱樱宝嘲讽又冷漠的情绪,慢慢说:“这个孩子……”   朱樱宝脸色一变道:“这个孩子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即使是我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他。就像是,这三年照顾朝朝一样。”   她看到钟唯懿的神色很难看,也许是想到了他做的一些错事,也许是因为朱樱宝不留情面的斥责。   朱樱宝转身进了房间,她躺在床上,气呼呼地瞪着空气。   也不知钟唯懿走没走,纠结和气闷下,她竟然睡着了。   傍晚朱樱宝醒来口渴得很,她坐起来才发现钟唯懿居然在屋子里。   她气得瞪圆了眼睛,可是冲人生气也很累。这一次朱樱宝终于收起了身上的刺,选择无视钟唯懿。她费力的撑着身子坐起来,肚子挡着脚看不见脚下,她找了半天才沓着鞋子。   一杯水适时的递到她眼前,她抬眼看了眼钟唯懿,后者脸色平静道:“你睡了很久,喝杯水再说话。”   朱樱宝不接水杯,钟唯懿就一直端着。半响,朱樱宝拿过杯子一饮而尽,重重地搁在桌子上。   绿蕙把饭端上桌子,小心翼翼地喘个气都不敢用力。偏偏朱樱宝还一直对钟唯懿横眉冷眼,吓得她舀饭时木勺磕在碗边,钟唯懿盯她一眼,她一句“皇上赎罪”差点吼出来又忍在嘴边,备餐完毕她急忙溜出去,留朱樱宝镇压这尊大神。   朱樱宝看着清淡的饭菜,边吃边想就这简单的晚饭钟唯懿怕是吃不下吧!呵,活该!谁让你上赶着来一个情绪变化比朝朝还厉害的孕妇身边讨嫌呢!   钟唯懿一直看着朱樱宝欲言又止,朱樱宝就不理他,吃完饭慢条斯理的擦嘴,然后责备的看他,浪费粮食。   钟唯懿道:“你每天就吃这些吗?太清淡的饮食对孩子不好吧……”   朱樱宝目光沉沉的看他,他郁闷的闭了嘴。明明只是想关心一下她啊!   绿蕙在厨房给朝朝喂了饭,朝朝又来缠着朱樱宝出门去走一圈。一天没出门她很不习惯。   朱樱宝遂牵着朝朝准备出门,身后钟唯懿又急吼吼道:“等一下!”   朱樱宝不理他,他追上来拉着她说:“晚上凉,你披件这个。”   看到钟唯懿手里的外衣,朱樱宝不耐烦的刺话又忍了回去。   身后有一个跟踪者真的是不可忽视,钟唯懿完全不掩藏自己跟在朱樱宝后面。朱樱宝无法放松心情,很快就回去。   然而到了晚上,钟唯懿又无赖起来。任朱樱宝怎么赶他走,他都不走。他就坐在桌子边,表示自己就在这里休息,还笑着说让朱樱宝不要生气,不然休息时可能会做噩梦哦!   不生气?不生气才怪!朱樱宝在屋子里气得团团转,可钟唯懿稳坐点鱼台,厚着脸皮不肯挪步。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住朱樱宝的大吼大叫和疯言气语的!钟唯懿三年不见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钟唯懿表示,三年的鸳鸯瓦冷,孤灯寒衾,与这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绿蕙到底不敢让钟唯懿睡冷板凳,默默地准备了一床被子盯着朱樱宝谴责的眼神出去了。   朱樱宝把被子扔给钟唯懿,窝进床上不看他了。   白天想得太多,朱樱宝睡得不好,做了很多断断续续的梦。   沉重的肚子让她翻身很吃力,她皱着眉扭着脖子,感到有一股力量帮着她转了个身子。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一双璀璨温柔的眼睛。   第二天钟唯懿没在房间里,她扔给他的被子放在凳子上。   朱樱宝愣了会儿,慢慢穿好衣服走出去。钟唯懿站在院子里,一些人正往厨房里搬着东西。   朱樱宝走过,“你干什么?”   钟唯懿转头看她笑道:“给你准备了一些补品,怀孕太辛苦了,你要多吃点。”   朱樱宝披着头发,脸看起来更显瘦,她四肢仍然纤细,若不是大着的肚子完全不像是孕妇。她太瘦了,和之前的丰腴相比她怀孕反而更虚弱。   钟唯懿藏着疼惜,笑道:“绿蕙已经准备好了早饭,你去吃吧!”   朱樱宝点点头,回到房间里。   钟唯懿就这样强势的进入朱樱宝的生活,他喜欢的食物摆上饭桌,他爱看的书摆上窗台,他用的物品出现在床头;他的衣衫挂在朱樱宝的衣柜里。朱樱宝表示,真的好想给他剪掉!   怀孕七个多月了朱樱宝越发辛苦,天气闷热,她时常坐着就一身汗。   午睡时钟唯懿会用毛巾擦掉她的汗水,晚上他会拿着蒲扇给朱樱宝扇凉。   钟唯懿的照顾一点一滴浸润朱樱宝凉了的心,她有时在睡梦中梦见遥不可及的齐岚帝王,心痛时醒来看见睡在她旁边的人,止不住的开心却又止不住的难过。她找不到理由再阻挡萌发的情义,可她又跨不过心里的阴影——她仍然怀疑钟唯懿的专心,恐惧他的薄情。   这一次她成了那个不敢面对爱情的胆小鬼,如果有人可以帮她,给她选择方向就好了!   钟唯懿一直没有离开,朱樱宝也没有问过他。   大军早已回朝,可他这个一国之主不镇守在京,国务要如何处理呢?   白天来找钟唯懿的人开始增多,半夜朱樱宝醒来身边无人,另一间屋子灯火彻夜时,她隐隐觉得,钟唯懿要离开了。   或许,他还是不能,等到这个孩子出生。   朱樱宝站在窗前,看着钟唯懿在院内读书。她扶着腰走近,看见他一手撑着额头正闭着眼。   夜里很累吧!否则白天也不会精神不济了。   朱樱宝有点心疼,她伸手抚摸他拧着的眉毛。钟唯懿一下睁开眼,目光灼灼;朱樱宝也没有觉得窘迫,她弯眼一笑:“我感觉孩子在动,你要不要听一听?”   钟唯懿眉毛一挑,眼里浮出趣味。   朱樱宝伸出的手自然地伸到肚子上,“就是刚才他动了一下,你摸——”   钟唯懿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她话顿住,又继续道:“他还是很有力气的。”   钟唯懿慢慢地摸过隆起的肚皮,掌下的生命作出回应,小小的翻了个身像是在对他打招呼。第一次感觉孩子在母亲身体里是怎么活动,这体验很新奇。   钟唯懿眼睛亮亮的,之前的疲态也一扫而空。   手掌的感觉还不够,钟唯懿把耳朵贴在隆起的肚皮上,做出了一个所有傻爸爸都做过的动作——他想要听听孩子会对他说什么。   朱樱宝在钟唯懿的头贴过来的那一刻僵住,其实她并没有感觉到胎动,可是为了化解尴尬,她不动声色的撒了个谎,没想到钟唯懿真的信了,而且在这一刻,孩子还很给面子的给了个让钟唯懿感觉他的机会。   是不是即将别离,孩子也舍不得这个会给朝朝和他讲故事,温柔注视他的人呢?   钟唯懿搂住朱樱宝的腰,低声道:“我要回锦城了。明天就走!”   有种终于得到解脱的感觉,但心里涌处的巨大不舍也是真的。   朱樱宝沉默,片刻后应道:“嗯。”   钟唯懿松开她,她低着头往屋里走,“明天我就不送你了,祝你……一路平安。”   钟唯懿目光一直跟着她,他听见了她声音里的颤抖和哽咽,也没错过她关门回头时闪着泪光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结局。 ☆、终章·爱至天涯归来时   钟唯懿悄然离开,朱樱宝的生活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晚上睡着惊醒时,会一阵茫然。   这个时候方应宣来见她了,自从上次分离也一年有余。   他见到朱樱宝的肚子大吃一惊,朱樱宝身边也没有别的男人,只有钟唯懿陪了她那么久,他没想到在这样微妙的情况下,朱樱宝还会留下孩子。   朱樱宝看他沉默的样子,也不知怎么安慰。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方应宣道:“之前生意上的问题涉及到北魏不好解决,等我处理完准备来找你才发现钟唯懿也在这里。他一直在你身边我也不好贸然出现,现在他走了,你却还留在这里。我只想问你,将来你怎么打算的?”   朱樱宝垂目语气平缓道:“我只想先生下这个孩子,至于其他的……说实话我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办。”   方应宣道:“不如,你和我回梧越。嵊州处于边境终究是不太平的。而且你一个人养两个孩子太辛苦了,你跟我回去,我一定照顾好你们的。”   朱樱宝抬头看他,他继续道:“至少,不会再让其他人来打扰你们。”   朱樱宝沉吟:“我……我想等他回来。”   方应宣怒其不争,他就知道朱樱宝还放不下钟唯懿。   “你知道钟唯懿这次回去是为什么?”   “杜家近年连连被打压,如今被抓出通敌叛国,他回去是发落杜家。杜家没落至此,根本不用他亲审。可是宫里的琳妃自然也是留不得,他匆忙回去,你当是为何?”   朱樱宝目光闪烁,沉默不语。   杜之琳就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时刻提醒她是因何被钟唯懿厌弃而远赴嵊州。   方应宣再接再厉:“杜家没了还有梁家,他的后宫永远不会缺人,你何苦去凑这个热闹。当年你带着朝朝在宫里没少吃亏吧,他不护着你,你举步维艰。如今你既然出了那个牢笼,就不要再回去了。你受的苦已经够了,就不要让你的孩子再受苦。”   朱樱宝的手覆在肚子上,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可感受到温暖的皮肤上。   她记得钟唯懿对她的怀疑,记得杜之琳陷害她时受到的痛苦。   她不是不怀念,只是不敢想感情褪去后,期待变成背叛对她的重伤和折磨。   钟唯懿自有三千美人留恋,她既然已经有了选择就不必再犹豫不定。   朱樱宝疲惫的闭上眼,轻轻道:“等生下孩子,我跟你回梧越。”   剩下的三个月过得很快,她准备好心情,孩子就要出生了。   方应宣一直陪在朱樱宝身边,她肚子痛的时候方应宣立刻安排好接生人手,严阵以待。   朱樱宝没有听到钟唯懿的任何消息,可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仍然是存有期待的。如果钟唯懿能在这个时候回来,她就……就和他告个别,在离开!   痛苦太尖锐,和着心里的痛几乎要把她撕裂。朱樱宝忍不住尖叫哭泣,恍惚间她听见朝朝的哭泣,方应宣的怒斥,还有门被撞开时接生婆的惊呼。   她睁开被汗水和泪水模糊了的眼皮,看见了一双疲惫,惊喜,却依然璀璨温柔的眼。   钟唯懿风尘仆仆,日夜兼程,这样赶得及朱樱宝生产。   他克制住颤栗,极力安抚朱樱宝:“你别怕,我在这里。你再忍一忍,很快就结束了。”   朱樱宝无力的骂他,带着哭腔:“你怎么才来,疼死我了!”   钟唯懿乖乖认错,给朱樱宝擦泪擦汗,绿蕙被挤在一边,这一次在床边陪着她哭喊用力的人变成了钟唯懿。   痛到极致时,朱樱宝甚至分不清钟唯懿的出现是真实还是幻觉,她狠狠咬住钟唯懿的手掌,痛恨着这个带给她一切折磨和痛苦的男人!   这是个男孩,长相暂时看不出像谁。可是他眉毛里生的和钟唯懿一模一样的那颗痣,就彰显出他是钟唯懿的种没错。   钟唯懿初看到孩子时还有些尴尬,因为他就是钟唯懿做坏事的的证据。   朱樱宝却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她早就知道真相。而且她已经做好决定,等出了月子,就和方应宣去梧越。   孩子躺在朱樱宝身边睡觉,钟唯懿兴致勃勃的看着孩子,对朱樱宝说:“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就回宫,孩子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你看看喜欢那个。”   朱樱宝弯着眼睛看他,语气疏离平和却不容置喙:“我不会和你走的,孩子我要带回方家。钟唯懿,谢谢你的照顾啊。”   钟唯懿的笑容渐渐消失,“你什么意思?”   朱樱宝嘴角泛起嘲讽,“你就这么肯定孩子是你的?钟唯懿,三年不见,你知道我怎么过的吗?我没有男人,这个孩子怎么来的,你清楚吗?如果我告诉你,这个孩子是我被一个男人□□生下的,他是我的耻辱,你还要这么喜欢他吗?你不相信朝朝是你的骨肉,却肯相信一个我莫名其妙生下来的孩子。钟唯懿,你告诉我,为什么呢?”   钟唯懿脸色惨淡,说不出话。   他想过很多事,但绝对没有想过,朱樱宝会这样看这个孩子。   那一晚的意外,是他故意的;可他认为,既然朱樱宝选择留下这个孩子,就是默许了他的心思,他为接她回宫费尽心思,铺垫一切,他独独没有想过,朱樱宝会心狠的再拒绝他。   “钟唯懿,你回去吧!我会离开齐岚,再也不回来。”   钟唯懿失魂落魄的离开房间,他一时觉再没有脸面去见朱樱宝和那个孩子。   朝朝看到钟唯懿出来,欢喜的跑过来,扬起小脸问:“弟弟呢?”   钟唯懿看着她酷似朱樱宝的眉眼,想着朱樱宝质问他为什么不肯认朝朝是他的骨肉,眼前发黑,再度哑口无言。   朱樱宝吩咐绿蕙收拾东西,其实在这里置办的东西都是最粗糙的,方应宣一点不稀罕。他冷眼看着钟唯懿失魂落魄,朱樱宝冷面无情;觉得这是钟唯懿活该,朱樱宝在身边时不懂珍惜,现在她要离开却做出万念俱灰的样子,给谁看?   朱樱宝决定离开,就没再为钟唯懿的失意消沉而触动。   她每天都努力的吃饭锻炼,为即将到来的长途行程做准备。   到她快出月子的时候,一波接一波的人出现在她家门前,可是都被钟唯懿打发走了。   朱樱宝只在窗口看见过几次,来的人都带着很多东西,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可既然是钟唯懿的人,那就和她没关系了。   晚上方应宣看她和孩子,给朝朝带来一个布玩偶。玩了一会儿,他说:“东西都准备好了,再过五天我们就出发。”   朱樱宝点头,抱着孩子送方应宣出去。门口站着钟唯懿,她只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方应宣笑着说孩子闹腾,让她好好休息,她点头。余光看见钟唯懿期待的表情,她毫不留情的关门,转身看见孩子与他越发相似的眉眼,落下泪来。   朱樱宝要走的那天,却没看见天天守在门口等她回心转意的钟唯懿。   她忍住心里的空洞,牵着朝朝去和兰姑姑告别。   如果说在这里她还有舍不得的人,也只有兰姑姑了。   见着兰姑姑,自然免不了和她哭一场,末了还是她安慰兰姑姑以后再来看她,才心有戚戚的离开。   出了客栈大门,走了几步却有人叫住她。看见那人朱樱宝很惊讶,是常林士,他也来了这儿,怕是跟着钟唯懿来的。   朱樱宝惊讶过后笑道:“常公公,您也来了。”   常林士喘着气道:“娘娘……你别走成不成,皇上等了您这么久,您怎么忍心呐!”   朱樱宝笑容淡了些:“常公公说的哪里话,我已经不是娘娘了。离开这里回梧越,钟唯懿早就知道了。不过再见到你,我还是很高兴的,常公公,,谢谢您从前对我的关照,今日再见以后怕是后会无期了,您多保重。”   语毕她牵着朝朝往前走,常林士不屈不挠的跟着她念叨:“娘娘,您在等会吧!那事皇上不得不去处理,他知道您不会等他,特意嘱咐我来送您。可是娘娘啊,您不知道皇上来这全是为了您啊!嵊州主将报上北魏出兵,皇上知道您在这里,怕你被战事波及担心得不得了,就不顾朝臣劝阻御驾亲征来了这,战场的危险皇上不是不知道,可您在这儿,他就来了。”   朱樱宝笑容不变,只是步伐越发的快。   钟唯懿对她的感情,从别人嘴里听到有什么用;反正所有人都觉得钟唯懿爱她至深,可实际上钟唯懿连对她坦白都做不到。   常林士道:“娘娘您谢谢奴才对您的关照,可实际上您在冷宫的时候,奴才哪里顾得上您呢?那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您从那两个小太监手里换药,没有皇上准许,奴才们怎么敢这么做;冷宫分发炭火和衣物,那可是后宫头一次,您当这是为了谁?娘娘能跑出冷宫吵到皇上跟前却没被拦下,就不觉得奇怪?宫里的侍卫可没那么不顶用!娘娘啊,您好好想一想,皇上为您做的,可不只是奴才这几句话!”   朱樱宝呼吸紧了紧,强撑道:“常公公,那是之前了。他做的这些就当是补偿,我们正好两不相欠,毫无瓜葛了。”   常林士苦着脸:“娘娘,奴才能来这也是因为您啊!皇上急忙忙回宫处置杜家,圈进了后宫诸妃,还带奴才来了这儿,奴才当您是要跟皇上回宫,没料到却是来送您一程。皇上现在的样子,却比您不在宫里的日子还要狼狈,奴才真是心疼皇上,要说皇上欠娘娘的,那早就还清了,看现在,奴才却觉得是您还欠皇上一些……”   朱樱宝停下步子,看着老泪纵横的常林士,咬牙切齿道:“常公公,谁说他不欠我了?那个孩子,就是他欠我最大的债!”   常林士目瞪口呆。孩……孩子?就三个月竟然还搞出孩子来了?   朱樱宝坐进马车里,脸色不善。   朝朝识趣的玩自己的布玩偶,而是弟弟却哭闹起来,她看到娘亲盯着弟弟,那样子像是打他的前奏,可是娘亲只是捏捏弟弟的脸,就把他搂进怀里哄起来。朝朝闷闷的想,还是小时候好啊!   朱樱宝没有等钟唯懿,方应宣便让车队加足了劲快速赶到嵊州,他要带上嵊州城里的货物一起回梧越。   下午朱樱宝一行人在客栈里休息,方应宣出去清点货物。   晚上朝朝与孩子睡着了,朱樱宝悄悄出来,站在顶楼台上望风,这家客栈是方家所属,她在这里行动不受限。   她想常林士说她心狠,这话不属实,她只是固执而已,等不到那个人亲口对她坦诚一切,她便做不到心无旁骛的回到他身边爱他。   就这样吧!让一切过往,就结束在这里!   她取下脖颈上挂着的玉戒指,冷不防撞见楼台之下,仰望她的人。   钟唯懿狭长的眸子溢满哀伤,他无声的与她对望,朱樱宝在他的俊美颓废的面容下,看出了哀求的味道。   朱樱宝眼睛慢慢地红了,但她觉得,离得这么远,他肯定没有看到。   朱樱宝什么都没说,她等着钟唯懿说话。钟唯懿却跟个傻子似的站着,真如常林士所说,此刻的他,狼狈的不堪一击。   朱樱宝转过身背靠栏杆,钟唯懿说了一句话,就让她流出眼泪:“阿樱,我很想你。”   “三年前在宫中,我看你夜夜难眠,不得安稳,我舍不得却又不得不放你走;你说你不开心,我想你离开皇宫那个牢笼,就会开心了;我知道你恨我不相信你,还恨我和杜之琳……那我告诉你,我根本没有碰过她,那个孩子也从来都不存在!我错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朱樱宝手指捏紧衣袖,忍住朝钟唯懿嘶吼的冲动。   原来她所谓的罪,竟然是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谎言。杜之琳想要打击她,就编造出这样一个荒谬的罪责。那她为之痛苦这么久,就不存在任何意义了。   朱樱宝泪流满面,忍住颤栗和泣声:“不行。”   钟唯懿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眷恋,“那枚戒指,你还留着吗?”   朱樱宝看着手心里的戒指,竭力平稳情绪道:“你要它干什么?”   钟唯懿忍着心酸:“想你的时候看看它,以慰寂寥。”   朱樱宝把手靠近心口,摩挲着戒指:“戒指不在我身上,明天,明天我走了之后,你来这里拿!”   钟唯懿的声音轻不可闻:“好。”   然后是无声的沉默,那沉默让朱樱宝觉得她的整颗心都在疼。   第二天清晨,朱樱宝抱着孩子上马车,却没看见方应宣。   随行管事道:“前些天北魏的商人来这里闹了事,少爷在处理剩下的事情!咱们先走,少爷随后赶来。”   朱樱宝点头,马车开始出发。   马蹄声中,朱樱宝心头的空洞和茫然愈盛。   昨晚她把戒指看了又看,狠心扔在了楼台上。   等她走了,钟唯懿会过去拿玉戒指,可是楼台那么大,他找得到吗?   钟唯懿欲言又止,他还想对她说什么呢?是不是因为她的冷漠,他不敢说。   这一别就是永远,可她连个好好地告别都没有;她应该认真看他一眼,能在她夜半苦思之时聊慰寂寥。   越想越不能想,朱樱宝掀开帘子看外面,却见一个小厮正愁眉苦脸的和随行管事说着话,而随行管事一脸的为难。   朱樱宝见状皱眉:“怎么了?”   随行管事一惊:“没……没什么。”   朱樱宝狐疑的看他:“少爷为什么还没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随行管事支支吾吾道:“就是……闹事的北魏商人怨恨少爷整治了他们,在昨天歇脚的客栈里放了火。还好他们不知道少爷不在,不然……”   他看见朱樱宝大惊失色道:“客栈起了大火?”   随行管事说:“是啊,小厮说因为天太早没人发现,烧起来的时候就很大了现在还没扑灭。”   朱樱宝颤声道:“回去!回客栈!”   等马车赶回去,朱樱宝一眼就看见了人群外焦急的想要挤进去的常林士。   朱樱宝跑过去拉住他,“钟唯懿呢?”   常林士看见她就绷不住哭道:“皇上说他要取一件东西,晚上进去了就没出来。现在火烧的这么大,奴才怕是凶多吉少啊——”   钟唯懿进去了好久,他被困在大火里没有出来,也许他已经遇难,以后再没有人会说“阿樱,我想你”。   为什么不肯看他?为什么不说原谅他?为什么没有昨晚就把戒指给他?   这样他也不必再来取戒指被困在楼里。   朱樱宝泪流满面,剧痛之下她推开挡在前面的人往楼里冲。   她仿佛看不见楼上燃着的大火,听不见常林士的惊惧叫声。   才跑进客栈门口,她就被浓烟熏得睁不开眼,她捂着口鼻喊他:“钟唯懿!”   木料烧的噼啪作响,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再往里冲,却撞进一个人怀里,那人圈住她的手臂,力气大极了,也不顾她的挣扎硬是把她拉到了外面。   朱樱宝哭的睁不开眼,嘴里仍呜呜叫着钟唯懿。   她哭了一阵子,感觉到一个人叹息着,拿湿帕子慢慢擦掉了她满脸的泪水。   她抽泣着睁开眼,看见那人一身狼狈,只是神情惊喜又温柔。他的手在她眼尾轻轻划过:“为什么回来?”   朱樱宝震惊的说不出话,只能瞪圆了眼睛,流出一行又一行眼泪。   钟唯懿抚过她的脸颊:“你是为我回来,因为你舍不得我。”他捉住朱樱宝落在他眉间的手指,眼里的潮气带着笑和得意。   “阿樱,我很想你。我从锦城赶来,只是想看你一眼,可是看见你我就忍不住;那一晚是我,我怕我的唐突吓到你惹你生气,所以我不敢见你,如果你为我的逃避生气,那就让我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一辈子,如果你还不消气,就罚我这辈子、下辈子都只有你一个人,你不要我我就孤独终老。只要你让我陪着你,做什么都可以。”   微风吹过,带来他清新的气息。他说:“我放不开,离不开,想要你回来。”   对着钟唯懿紧张期盼的眼神,朱樱宝笑着点头,拥抱住他。   她知道狠狠抱着她的钟唯懿,一定红着眼睛,也许也流了泪。   钟唯懿抱紧她,他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响起,带着压抑的哽咽:“我爱你,阿樱。”   差点以为痛失所爱,有幸失而复得的朱樱宝以眼泪回应。   钟唯懿拿出护在怀里的玉戒指,戴回朱樱宝脖子上:“这是证物,你答应我的,跟我回家。”   依偎进他怀里,她心头的空洞此刻终于圆满,再无遗憾。   朱樱宝说:“嗯,跟你回家。”   他的爱至天涯,终于再归来。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到这里就结束了,只有一个番外,不是主角的番外。 ☆、番外【越刺桐篇】   越刺桐第一次遇见方瑜溪的时候,还是自己是皇子,住在宫里的年纪。   他是梧越皇后的长子,可是梧越皇后身体不好,生下他都没等到他成为太子就去了。   他在宫里很霸道,因为他是嫡长子啊!他没了母亲的庇护,只能自己护着自己。他要变得强大有势,这样才不会让母亲最喜欢的中宫被别的女人霸占了去。   母亲的娘家是极有势的,他的大舅舅在朝里为官,有权。他的二舅舅在民间为商,有钱。   所以他要依靠的就是他的舅舅方家,只有他们的钱权联合,才能让他在太子的座位上坐得长久。   他的父亲是极奢侈的,吃穿用度都要最好。他不懂一个男人,还是天子,为什么要这样穷奢极欲的享受,而不在乎人民和朝事。   他的父皇很快就把国库花光了,于是他开口向方家要钱。方家是富商,因为出了个方皇后已然成为皇商,他们的私库里金银财宝不比国库里少。   方家很爽快的就给了,他们是臣子啊,不能拂了君王的面子。   但是他们也是有条件的,立越刺桐为储君!   这样才能保住方家权势的长久,而这也正是越刺桐所期望的。   他的父皇答应了,生活过得更是奢靡浮华,每夜笙歌不断的父皇把国事都交给了他,却也对他很是厌恶。   这是他不明白的,父皇既然喜爱母后,为什么又不喜欢他呢?   后来他自己当上了梧越的皇帝,他才明白,父皇喜欢的是方家的钱,但讨厌的是方家的权和贪。   因为他也是这样的,靠着方家坐上了龙椅,后来才发现,连那造龙椅的金子啊,都是方家的。   他喜欢这龙椅,却不喜欢为他铺路的方家。   ………   方家出了个皇后,到了他做皇帝,他们便想再出一个。   于是他的大舅舅,把他的侄女方瑜溪带到了他面前。   方瑜溪小的时候是很可爱的,善良机灵,长得也好看。可是她姓方啊,他不要一个方皇后!他不想像父皇一样,除不掉方家的权,就只能多花点方家的钱咯!   他无视方瑜溪对他的示好,虽然方瑜溪长大了很漂亮,还总是围着他转,她关心他爱慕他,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她总是那么天真,也许他的两位舅舅是真的心疼她,从来没有让她涉及过方家的黑暗和权谋斗争。   她对他也是真心的,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要嫁给他的,她那么爱他。   但他就是不愿意接受她,尽管他知道方瑜溪很受方家他两位舅舅的疼宠,娶了她也算是更加巩固了方家的支持。   他不是没有过动摇——有次他熬夜处理南边的水患,累的发烧不止,两天没有清醒。   是方瑜溪守在他的床前给他喂药擦身,太医照顾的都没有她细心。他烧了两天,她也跟着他熬了两天;他热的浑身出汗,她便时时为他擦去汗水;他吃不下东西,她便熬化了肉汤强喂给他。   他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方瑜溪,她瘦了圆圆的脸,原本明媚夺目的面孔,也变得憔悴疲惫。   可是看到他的痊愈,她的笑脸却是比任何人都真诚开心。   那一次越刺桐是真的动心了,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对方瑜溪动了心。   因为他在方瑜溪看到他醒过来,就激动的扑到他怀里大哭的那一瞬间,为这个天真善良的女孩感到心疼。   她再怎样被娇宠疼爱,也还是方家拉拢他,以巩固自己势力的一个筹码。   她这么喜欢他,他就该回报她,他应该把她藏在身边,保护好她,他要继续宠她,他想要一直都看到她明媚灿烂的笑脸。他也曾把她放在心上,就像是那时候把母亲放在了心里一样,都是真心的想要去守护。   可是动心却并不代表他动了情,失了心!   但是方家太贪婪了。   他就算再喜欢方瑜溪,也远远达不到为她放弃江山的程度。   方家看到他对方瑜溪的态度有了转变,马上就嗅出了他心思的改变。于是方家羽翼下的臣子开始上书要他立方瑜溪为后,同时,方家嫡子方应宣也因为方家刻意的栽培和引荐,正式进入了梧越朝堂。   瞧瞧。方家多讨厌呐!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满足,刚看他有意于方瑜溪,马上就把继承人方应宣推到了权利的顶端碍他的眼。   方应宣也是很疼爱方瑜溪的,可是如果他真的疼爱,为什么不肯为了她退出朝廷,放弃现成的高官权势呢?   所以他们都是虚情假意,说不定方瑜溪也是!   他的心一样被权势和忌恨蒙蔽了,他再也看不见方瑜溪对他的付出。   虽然方瑜溪是梧越皇宫全部人都知道的皇后人选,可他还没有正式迎娶她,册封她,她就什么都不算。   她再到他的寝宫时,他会毫不留情的赶走她,他辱骂她,贬低她,无形中宫里的人也轻视了她,她不再是宫里备受尊敬的未来皇后。其实只要她没被册封,她就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商家民女。没有了他和方家的庇护,她什么都不是。   他渐渐的开始纳别的大臣的女儿入宫,他后宫里的美人越来越多。他不再醉心于儿女之情,他开始沉迷于国事和寻宝,只有摆脱了方家,他才能放开手脚,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于是因为他刻意的冷漠和疏远,他见方瑜溪的机会很少了。有时候三个月都见不到一面,后来他见方瑜溪的时候,她对他的热情也减少了很多,她再没有明媚张扬的笑过。   他曾经想要一直看到的笑脸,被他亲手掩埋了。   可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方瑜溪是怨恨他的,他只在心里道:看,方瑜溪果然也是方家人,只有没有了利益就再也对你不闻不问了。他那时候对方瑜溪的责备,在现在看来是多么的可笑和不公啊!   方瑜溪日渐消瘦,她圆润的身子如她旧愿变得苗条;她不会再笑,也如他旧愿的不再来纠缠他。   他那时候挺开心的,美人在怀,珍宝也收集到无数。除了还有个方家碍眼,他其他的地方都算是很舒心了。   可是还是不甘心呐,没有扳倒方家,看不到方瑜溪主动来找他,他就不得开怀。   如果后来方家能在齐岚皇帝钟唯懿暗访之前收敛一点;或者他能在方瑜溪来找他的时候见上一面,他就不会做出亲手把方瑜溪送给他人这样后悔一生的蠢事了!   …………………………   齐国皇帝钟唯懿也是个和他一样聪明而内敛的男子,他们一样走艰难的路坐上皇位,一样有碍眼的人立在朝堂,一样有烦心的事不得善解。   他的手段和他不尽相似,可他们的目的却都一样——除去自己亲政绊脚石,让江山由自己打理,不受他人拘束,不惧他人权势!   他们因为一次宝石竞拍而相识,因为兴趣相投而称兄道弟。当然那是他们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   他只道钟唯懿是爱美人的昏君,却不知他在沉迷酒色的掩盖下是怎样的睿智绝情。   齐岚皇帝暗访,他有心给他一个下马威,三日不见。   但钟唯懿却也不恼,每日在梧越民间寻欢作乐,偷香窃玉,也不曾急着见他。   他就更沉得住气,不去打扰钟唯懿寻访美人的好事,将接待钟唯懿的事全部交给方家去做。反正他们野心极大,恨不得包揽朝堂上所有大事。他就安心当个甩手掌柜,眼不见、心不烦!   原本他从未想过送方瑜溪给钟唯懿。毕竟方瑜溪是从小到大爱慕他,他虽不爱她,却也不会害她。   可是怪就怪在方家日益膨胀的野心,以及方瑜溪永远愚蠢的信他!   方家负责招待钟唯懿,那么钟唯懿是必定要去上梧越数一数二的豪宅世家方府的,于是在方家装饰秀美,设计精巧的别院山庄,极巧的遇见了坐在湖边山旁,顾影自怜的方瑜溪。   方瑜溪本就生的貌美,是梧越知名的美人。因为这段时间以来越刺桐的冷情以待,日渐憔悴,更显得我见犹怜。   她眉眼间对越刺桐的点点爱慕与怨恨,都让她充满了魅力,彰显出不同于别的女子的风情,极其吸引男人的眼球,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纳她入怀,狠爱一番。   而风流之名早已远播的钟唯懿,放着这等美人不去关怀一二,戏弄一番,就说不过去了。   于是当日方家一众仆从,都见证了梧越美人方小姐,是如何邂逅翩翩浊世佳公子,而后被其搭讪调戏,被风流公子的花言巧语问得满脸绯红,娇怯而去……   这件事当然也传到了越刺桐的耳朵里,他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不是怀疑,而是愤怒。   他恼怒于钟唯懿的风流好色,竟然将眼睛看到了他梧越的地盘上。   他恼怒于方瑜溪的左右逢源,眼看登不上梧越的凤位,便又转移了目标,想要攀上齐岚这个高枝。   他认为方瑜溪不配作他的皇后,她身在方家这样的氏族,活该一生作他人的棋子,不得善终。   于是在盛怒之下,他想出了一个让他后悔一世的计划。   曾经他以为是她不配,原来是他不懂。   方瑜溪在流言传出的第三天进宫见他,可是他厌恶她愤怒她,并没有见她。   相反的,他正在做着一件算计她的事情。   钟唯懿不是很喜欢美人吗,那他就把这个梧越第一美人送个他好了,也算是他诚送他一件礼物。   方家不是很喜欢权势吗,既然是作谁家的棋子都可以,那就让钟唯懿来接手这个烫手山芋吧!   方瑜溪不是很喜欢他吗,那就让她好好看清楚,她究竟更喜欢什么?要让夺去他心神和情爱的方瑜溪,亲眼见证她所谓的坚贞,被她仰慕的人毁去!   他更要让猖狂的方氏一族看清楚,谁才是主宰梧越沉浮的人?!   ~~~   那天方瑜溪在他的寝宫外站了很久,他视而不见,招来妃嫔歌姬在殿内歌舞笙箫。   他搂着妖娆美艳的妃子,眼里却一直是那倔强而立的纤细身影。   他喝着回味无穷的美酒,嘴里却是挥散不去的苦味。   他听着那悦耳美妙的奏乐,却像是在听一曲嘈杂的哀歌。   他本来是决定在夕阳消失的前一秒就原谅这个傻女人,然而——   却还是来不及了,在他心软的前一秒,方应宣出现,带走了方瑜溪。   他看见方瑜溪在挣扎,拒绝方应宣的动作,然而不知方应宣对她说了什么,方瑜溪放弃了抗争,心灰意冷的跟着他离开。   视野的最后,是渐渐消失的她耸动的肩头,和绝望颓败的背影……   他眼渐冷,心更硬。在方瑜溪离开后,他最后的决定是,助方家一力!   ~~~   当晚,安插在方家的人给借酒消愁的方瑜溪下了迷药,送到了同样中了桃花雾的钟唯懿的床上。   方应宣被越刺桐的人牵绊住,他亲手将她送到了别的男人的床上,也亲自葬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听见暗人回禀她真的已经和别人春风一度,他徒手砸裂了一张木几。   第二日,被放回府的方应宣亲自撞见了自己妹妹和钟唯懿的一夜缱绻好事。   而这件事不日就被大臣奏上朝堂,满朝哗然间,越刺桐在方氏一族铁青的脸色下,得意却神伤的宣布,将方瑜溪送去齐岚,送给齐岚皇帝,以示结盟诚意。   而得了方瑜溪这位美人的钟唯懿,却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拒绝了越刺桐的“示好”。   他怎么会不明白越刺桐的用意,在第二天的正式见面,得知他真实身份的震惊之余,就是不屑和冷漠。   用这种卑鄙的方法算计自己的臣子,算计别国的君主,利用自己的青梅,利用别人的感情,根本就不值得他去欣赏。   于是以方瑜溪身份低微,容貌俗鄙,德行有亏,不配入他后宫为由,拒绝了方瑜溪这份礼物。   虽然拂了越刺桐的好意,却也是帮着他打击了方家,算是报以他淡薄的相知之情。   越刺桐达成了毁去方瑜溪这一棋子,重伤方家气焰和破坏了方家谋划的目的,便没有强求钟唯懿接受方瑜溪。   越刺桐在虚情假意,相见倍欢的招待了钟唯懿一月之后,钟唯懿终于决定启程回齐岚。   可是这时候,进退两难,难以抉择的事情来了——   ~~~   得知自己是被心上的人亲手算计的方瑜溪,也失去了自己贞洁。在没有希望实现自己和越刺桐在一起的梦想之后,她变得沉默寡言,,身体消瘦,精神几近崩溃 。   在一次晕倒后,大夫给方瑜溪验出了身孕!   这孩子是谁的,方家人心知肚明。   本以为方瑜溪这一生算是完了,被别国皇帝碰过的女人,没有人敢娶的。更何况,这肚子里还有这样一个“珠胎”——   可是在最后,却又出现了这样一个转机。   方家觉得这个机会必须好好抓住,虽然齐岚太远,他们鞭长莫及,但是有一个齐岚后妃作后盾,他们的底气也更足了些,别的世家也不敢小瞧了他们,不能轻易袢动他们的根基。   这件事被报给了越刺桐,请求他为方瑜溪做主,看在齐岚皇嗣的份上,将方瑜溪送往齐岚和亲,以示梧越交好诚意。   众人不知道越刺桐是怎么想的,在第一次驳回了方家大臣的奏请,又在三天后,同意了此事。   如果说之前越刺桐对方瑜溪的算计是毁灭她的磐石,那么这件事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方瑜溪得知越刺桐的旨意后,生生气晕在了花园里。   那天方瑜溪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越刺桐。   她躺在床上,睁着大而死寂的眼睛,静静看着越刺桐,这样的方瑜溪让越刺桐无端的心疼。   “你来干什么?”方瑜溪嘶哑着声音问他,不带一丝感情,包括恨。   越刺桐竟然有点不习惯这样颓废冷漠的她,他极力撇去心里的酸涩不适,冷声问她:“你愿不愿意去齐岚?”   他的本意是,如果她说不愿意去,他就留她在梧越,虽然和亲的旨意已下,但来个偷梁换柱的计策,也还是可以保下她。   他以为他这样算是变相挽留的话,可以激起方瑜溪的激动和欢喜。   然而——   方瑜溪却连眼神都没有回升起一丝神采,直直的望着他问:“为什么那天,你不肯见我?”   越刺桐一怔,想起那天她被方应宣绝望的带走,心里也有些不自然。他装作不记得的说:“哦,当时美人在怀,怎么会记得你?”   “是这样吗?”方瑜溪闻之却清冷一笑,“你知道当时我为什么会跟着哥哥走,而没有一直等到你见我吗?”   越刺桐沉默。   方瑜溪继续道:“哥哥说,如果对我的狼狈你都视而不见,那么不知道你到底爱我爱在哪里。是我太用心的对你,让你不懂感情。你心里究竟更爱什么,谁都不知道。连我自己都不确定,你心里有没有我,所以,我何苦还在这里用尊严,来妄想换得你停驻目光呢!”   越刺桐心里是巨大的震惊,然而这些,却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他还是无法面对她字字泣血的控诉,只能冷漠以对。他再问她:“你愿不愿意去齐岚?”   方瑜溪从床上吃力的走下来,走到他面前,第一次用陌生的眼神看他,好好的,大胆的看他。“这件事是我不愿意,就能不做的吗?我们是由己还是由人,我的皇上——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她幽怨的语气,突然迸发的嗤笑,让他措不及防的后退一步,惊异的看着她。   她从来都懂得他恨她是因为什么,她也从来都明白,他强迫自己不爱她,是在忌惮什么。   可是她爱他啊,为了他忍了这么多年,抗争了这么多年,却还是抵不过他的一次狠心,一次绝情。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也看不清他心里究竟爱谁。她用心的爱他,却还是让自己狼狈不堪,体无完肤。   “去,为什么不去齐岚?”方瑜溪越过他,走到门口,打开大门,霎时一地霜白的月华涌入室内,照在她身上,像是给她披了一层冰冷的薄纱,再让他难以接近。   她转身,看着他笑的苍白而薄凉,“我要带着我的孩子去。反正就是冰天雪地,我也不怕!”   因为不在乎,所以不怕。   因为生无所恋,所以不怕。   因为没有了你……所以不怕。   那么凄美绝望的笑,是越刺桐最后一次看见。   方瑜溪没有再出现意外,她不排斥,不反抗,不哭泣。只是变得呆滞麻木,俨然成了一个木偶。   虽然方家是对这个女儿疼爱有加,但也只是在她是一颗有用的棋子下。现在这个棋子已经是一个弃子,他们也不必再花费太多心思了;他们只要保证,方瑜溪能在梧越好好活到去齐岚和亲的那一天。   ——至于其他的,他们也就无心为其谋划了。   方瑜溪整日浑浑噩噩,她心里还念着的,也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和哥哥方应宣了。   孩子已经是她活着的唯一支柱,她今生已然是一场悲剧,不想自己的孩子出生后还是被人利用,连一丝一毫的真心都得不到。   而哥哥,是另一个对她好的人……虽然,他和大伯也没什么差别,都是一样算计她,要用完她最后的价值。   可哥哥说过,天下并不像梧越这么大,并不像越刺桐那么无情。   她也当去看看,去试试人间冷暖,尝尝世间真情。   可是她的心都死了,她拿什么去感觉?她的一生几乎就这样毁了,还拿什么去尝试?   她没了勇气和执念,只待离开梧越,生下孩子自行了却。   只是这一生她放不下的爱人呐,希望下一世再不相见!   只愿她若有来生,能得一良君,白首不为异心人!   越刺桐在方瑜溪离开的那天,在他幼时居住的宫殿里枯坐了一天。他没有狂怒,没有剧痛,没有悲伤,亦没了神思。   他的牵挂,早已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随着那远嫁的一缕鲜红而去!   在方瑜溪离开的一年,他日夜勤奋于政事,后宫也只有原来的那些女人。   奇怪,他没有贪恋眼前,只有厌倦。   那个本来已经忘掉的,很久都想不起来女人,却时常出现在他的梦里。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幼时,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他会认真的告诉她,他爱她;   他会不介意父皇的悲剧、方家的算计,执意娶了她;   他会霸道的吻她,看她羞涩娇柔的笑脸;   他会倾其所有的宠她,只为她看他时满眼的星光缱绻。   在梦里,他没有抛弃她,没有利用她,更没有——弄丢了她。   他们一起携手走上祭坛,她是他的妻,是他挚爱的皇后。   他们从花开到荼蘼,都没有分手。   而醒来,对着空旷的寝殿,昏暗的灯火,他却发现自己已经是泪湿菏泽!   他心里自她走后的荒芜,再无暖意来过。   怅然间,他只听见自己浓重而压抑的泣声与喘息。   眼前,却是他最后见她,绝望心死时看见的那一抹华光——   那也是他夜夜梦里,听见的最冷酷绝情的话语:“公子,你认错人了!”   方瑜溪远嫁至齐岚,她的影子却无处不在。   终于在那年,他忍不住心里寂寞疯狂的叫嚣,密行至齐岚国都锦城。   他打听到,方瑜溪到了齐岚,并没有被钟唯懿接到后宫,而是被留在民间,悄悄住了下来。   钟唯懿并不在意这个被强塞来的别国商女,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和不屑。他只随意的吩咐派人留下照顾她,直至生产。而她的身份,就那样尴尬的空在了那里,等钟唯懿偶然想起时,再作商议。   越刺桐是想去看看方瑜溪过得如何,然而听到方瑜溪过着这样狼狈而不堪的生活,他的心里除了嘲弄,还有一丝怅然。   如果方瑜溪没有离开仍然留在梧越,她现在过的也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优渥生活吧!   然而时间不能倒流,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在不甘和怀念时,远远的望她一眼。   他观察多日,终于确定她是一个人在外,身边只有一个丫鬟。   一次在她大病初愈后,他终于鼓足勇气,决定现身见她一面。   那日中午,他紧张而忐忑的敲响了那个小院的门,开门的是精神尚好的方瑜溪,她挺着肚子,眼里有莫名兴奋的光,然而在看到他时却黯淡了下去。   他的心情突然就变得暴躁而沮丧,于是他开始在愚昧和自傲下,口不择言的羞辱挖苦了她……   那一日对着方瑜溪陌生、防备且厌恶的目光,他近乎仓皇而逃!   他从未如此狼狈和焦躁过,他不信方瑜溪就能这样轻易地忘了他而接受平静的生活。   于是在那一年,他在齐岚逗留了近一年;只为了那个他亲手放弃,又妄想找回的女人。   元宵之夜,本该是全家团圆,一起赏灯猜谜的日子,他却因为自己的愚蠢,心里的怨怒,在异国他乡借酒消愁,空对明月。   在锦城灯火通明的高楼上,他忽然看见那个另自己日夜深思的女人。于是借着半醉的酒意,他纵容自己下楼跟着她,唯一一次痴迷且清楚的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心里告诉自己想要找回她,再不任性而盲目的弄丢她!   在人潮涌动的街道上,他仿佛感觉不到喧嚣的人群,看不到漫天如星的灯火,听不见身后侍卫焦急却遥远的呼喊。   眼前执着莲灯,四周流光溢彩,身量纤细,衣袂飘飘,青丝微扬的女子,才是他黑暗人生唯一的指引和仰仗。   他再看不见其他,只盯着那明亮的光芒,脚步微浮的走着。   终于走到了灯市尽头,那里灯光昏暗,行人很少。   他心里微动,快步上前隐在了一处黑暗,将她拦在了要分开的路口。   她抱着莲灯,带着防备和惊讶的看着他。   他看着她熟悉的容颜,精致如初的眉眼,目光幽深,心里苍凉杂乱。   但终究是有了不同和陌生的,他静静的看着她,脸上带着微微的苍凉和颓废的笑。半响,他声音喑哑的开口,心里带着没人知道的紧张和苦涩。   他凑近了她一点,像是怕破坏了眼前这朦胧似梦的景致。   他不确定的,话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他很认真,很虔诚,很专注的盯着她疑惑的眼,轻轻问她:“方瑜溪?”   风吹过,带着他身上的酒味和青竹味,飘至女子面前。   那一瞬间,安静到极致;连他的心跳都静止,等着女子的回答……   女子想了想,黑莹莹的眼珠一转,清泠的眼波泛起涟漪。她微偏了偏头,对着他粲然一笑,轻轻地,很认真道:“公子,你认错人了!”   他指尖一颤,眼前华光骤灭。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详细写一下越刺桐和方瑜溪的故事的,但是时间太久忘了很多设定,而且也没有那个精力写了。 这个番外是早就写完了的,所以还是放上来吧!大概就是一个虐恋情深的故事,脑补一下就好。 这个小说终于写完了,好累啊!完成一件心事!